老乡
2015-04-29王星
王星
“明晚有空要不聚聚?我请你们小两口。”消失了很久的铮哥终于给我电话了。
与铮哥算是发小了,从初中、高中再到大学,一直都是同班同学。更巧的是,尤其高中阶段,我们俩的成绩总是一前一后紧挨着,考得好就是前几名,考不好就是十名左右,不过我总是能够力压他一到两个名次。可能是学生时代顾忌着男女有别,同学阶段基本上没讲过几句话,处于有事说事的状态。倒是本科毕业后,觉得这么多年的友谊不易,且行且珍惜,彼此的联系多了起来。
与学生时代的铮哥印象深刻的事屈指可数。大学新生入学,班里同学兴致勃勃地进行自我介绍。我简单地说了我来自F市,介绍得稀疏平常。在我学号之后的铮哥走上讲台说,我也来自F市,与前面那位同学是高中同班同学。听到这里,班里同学惊呼怎么这么巧,差点儿高呼“在一起”。
可是,后来班里同学几乎谁也不开我们这种玩笑,因为我们确实不属于一个频道上的人。我每天为了校学生会、杂志社等机构或者我自己想参加的活动忙得像个陀螺,而铮哥是上课,晚自习,吃水果喝酸奶给妈妈打电话,规律得像修行。我看不上闷闷的他,认为他不懂得锻炼自己的能力,他估计也看不惯各类活动都冲在前面得瑟的我。我们的大学生活就如两条平行没有交集的线,各自活出自己的节奏,唯有家乡这个地缘才是联结纽带。
记得大学第一个学期寒假临近,我还不知道怎么倒车到火车站,加上老妈让我必须跟同学一起回家,所以我力邀铮哥一起坐火车回家。我的行李箱和背包都重得要命,铮哥倒是轻松,一个小书包,里面几乎啥都没有。他一路轻快地急行军一样地走着,我就一路小跑地跟着,他丝毫没有停下来慢点走或者帮我拿行李的意思。大冬天,硕大的汗珠竟然能够划过我的脸颊,所以,时至今日,我还记着这件事。就是他不太懂得照顾女同学。当然,经历过研究生时期的恋爱后,我明显发现,现在的铮哥细致入微,懂得体贴照顾人,与那时相比判若两人。
经历过这件事情,我们的地缘关系也淡漠了。记得是一次五一小长假,我们因为学号挨着,被捆绑在一起做一份公共课的汇报作业。作业要求小组成员集体利用五一假期参观某展览,然后根据观后心得做汇报。我自告奋勇地当组长,组织大家一起去观看。问到他:“你五一回家吗?”答日:“回,必须的。”我又问:“几号走?”答:“今天,一会开完班会就走。”“那几号回呢?”“放假最后一天晚上回来。”五一期间没办法集体行动也就意味着这份作业我们准备的时间会很少,后期汇报的压力会很大。一向对待作业用心且认真的我被他快气炸了。我的这位老乡在我眼中就是这样一位“乖孩子”。
大学四年里,他总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几乎没有主动参加过任何一项活动。他这样,我总是很不屑,这时候不锻炼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够长大呢。然而,令我刮目相看的是,毕业时,铮哥以专业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本专业的研究生。而我也通过努力拿到保研资格,保送到临近一所著名高校。也许从那时起,铮哥对我肃然起敬,因为我竟然做到了跨校跨专业保送,创造了我们这个专业的历史。
本科毕业后,终于不再做同班同学的我们变得亲近了许多。留在北京的同学不算多,熟悉的更少。偶尔我会回学校找他吃饭。聊聊那些曾经熟悉的人和事。后来,我研究生毕业,经过一段波折找到了还算理想的工作,而他继续攻读博士,还是像本科时候一样,各自活出自己的节奏。
见了面,他才说出消失这么久的原因。家里出了些事,退了休的母亲总想着再为儿子做点什么,所以把家里的积蓄拿去投资,结果半辈子的积蓄被卷跑了。这不是一笔小数目,是父母省吃俭用存下来的,在这过去的小半年时间里,他带着母亲来回奔跑在法院、检察院的路上,为了让母亲省心,也为了讨回本应有的公道。
听着他的叙述,仿佛是在讲别人的故事。那份大气与淡定,那种轻描淡写,我仿佛已经不认识面前这位相识了十年的同学。“都完事了,解决了”。他轻轻地说着,贴心地给我加满了饮料。
我默默地打量着眼前这位同学,敬佩之情油然升起。我曾经不屑的“乖孩子”,曾几何时已经成长为家里的顶梁柱,已经可以替身边人遮风挡雨。也许,他不是不肯长大,只是珍惜与亲人相伴的当下。相比之下,我觉得自己当年那份嘲弄真是既幼稚,又愚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