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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谁?——安妮•埃尔诺社会自传中的无人称叙事

2015-04-17彭莹莹

法国研究 2015年2期
关键词:第一人称自传指代

彭莹莹

安妮·埃尔诺是法国当代具有影响力的女性作家,其质朴的文风、独特的叙事风格和深刻的内涵让她的作品走入法国大学和中学的课堂,成为文本分析的典范。埃尔诺的作品以第一人称叙述方式围绕作者本人的经历展开,童年的家庭生活、父母经营的小生意、求学的过程、情感的起伏等主题在每一部作品中反复出现,勾勒出一个外省平民家庭的女孩通过出色的学业实现社会地位转变的经历。碎片化的叙事着眼于身边的社会环境,如小城伊夫托全貌、咖啡—杂货店的客人、父母的亲戚、学校的老师和同学乃至街上的路人。这些看似支离破碎的琐碎描述,真实地记录了不同社会阶层、群体在日常生活习惯、文化、教育、习俗、言语、情感表达和家庭关系等方面的差异。通过叙述者“我”(je)的观察和情感体验,人们看到了不同阶层和群体之间的区隔。作为战后经历了社会迁徙活跃期的个体,埃尔诺的经历极具时代代表性,被认为写出了整整一代法国人的回忆。她对社会生活精确且内涵丰富的描写常被用作社会学、人种志的研究素材。也正是如此,她的作品被称作“社会自传”,她自己也被誉为“化身为女作家的布迪厄(Bourdieu)”。埃尔诺曾在多次访谈中表明布迪厄的社会学理论对自己的深刻影响。她说,布迪厄的文字鼓励她坚持描写被压抑的社会,促使她开始了对社会结构和社会运行机制的思考。在写给高勒雅克(Gaulejac)的信中,埃尔诺强调了其作品的社会属性:“我无意写自己的生活,从自己体验过的感觉和东西出发,希望能揭示一些真实存在的、反映人类境遇的现实。”①De Gaulejac,Vincent. La névrose de classe. Paris : Hommes et Groupes, 1987, p.219.

若仅仅将埃尔诺看作写故事的布迪厄,未免会低估其作品的文学性,忽略作者将文字置于“文学、历史和社会学之间”的革新。无疑,埃尔诺希望用文字记录一段普遍意义上的社会存在,却选择了“我”这一个体作为叙述者、以具内省性的自传为形式,造成形式和创作诉求上的反差。对此,埃尔诺曾强调:“我所使用的‘我’,并不是一个在文本中进行自我身份建构或自我虚构的工具,而是用于从自身的经历中抓住家庭、社会以及情感真实存在的符号。”②Ernaux, Annie. “Vers un je transpersonnel.”, Autofictions & Cie, Cahiers RITM, 6 (1994), Paris : U. Paris X-Nanterre, 1994, p.221.因此第一人称“我”对于作者而言,并非简单的叙事工具或传统自传中的人称指代。要解读第一人称叙事形式的个体性和埃尔诺式的“社会传记”的群体性之间的悖论,恐怕还需厘清“我”这一单数形式的人称代词在埃尔诺文本中的复数内涵。

一、“我”是谁?

叙述中的第一人称“我”是一个较难定义的主体。在语法范畴内,人称代词仅由其指代的对象定义。第一人称对应说话者本人,第二人称对应说话的对象,第三人称则指代其他人。但具体的指代对象应根据具体的使用背景而确定。因此,本弗尼斯特(Benveniste)曾对“我”这一人称形式作出如下定义:“每一个‘我’有自己的指代,且每次对应某一个个体。”③Benveniste, Emile. Problème du langage. Paris : Gallimard, 1966, p.252该定义既规定了第一人称代词的单一性又肯定了其可变性。而在具体的文学实践中,“我”的内涵也随着第一人称写作形式的发展而丰富。它有时是自传中记录一段历史、一个存在的真实个体,如《忏悔录》中的承认“这个人,就是我”④Rousseau, Jean-Jacques. Oeuvres complètes, tome I. Paris : Gallimard, 1959, p.5.的卢梭;它也可能是自传体小说中的某个虚构个体在想象的空间讲述混杂着真实记忆的故事,比如《情人》中在湄公河的渡船上带着男式帽子的小姑娘;甚至可能如《论科学与艺术》中的法布里修斯一样,作为集古罗马的德行于一身的某个代表。因此,“我”作为一个有指示功能的人称代词,应在具体叙述背景中确定其指代对象。无论是真实或虚构的个体,“我”作为单数形式的人称代词都体现了其指代的统一性。

在埃尔诺的作品中,“我”的家庭、生活、情感等个体经历是永恒的主题,“我”是不变的主人公。而关于叙述者的形式,除近期作品《悠悠岁月》以第一人称复数形式“我们”出现以外,其它均为第一人称单数“我”。根据作者本人的陈述,她写作的目的就是陈述、记录自己的真实体验,是搜集“我曾参与其中的一段经历中的一切客观符号”。①Ernaux, Annie. Ecrire la vie. Paris : Gallimard, 2011, p.442. 后文凡出自埃尔诺该著作的引文,将随文标明出处页码,不再另行作注。勒热纳(Lejeune)在《法兰西的自传》中《1885年后的作者》一章中整理了近现代的自传作品目录,其中收录了埃尔诺除早期三部小说以外的所有作品,也可以看作对埃尔诺作品自传性质的合法性的认可。然而埃尔诺随后所宣称的无人称的“我”却明显于此相悖,她认为文本中的叙述者“我”并没有一个具体的指代对象,而是无人称的“我”(je impersonnel):“我所用到的‘我’是一种无人称形式,有时与其说是‘我’所说的到更像是‘另一个人’所说的话。”②Ernaux, Annie. “Vers un je transpersonnel.”, Autofictions & Cie, Cahiers RITM, 6 (1994), Paris : U. Paris X-Nanterre, p.221.

实际上,第一人称“我”的使用体现了埃尔诺对于传统自传的一次僭越。在埃尔诺的笔下,“我”并非对作者、主人公或叙述者的单一指称,而被赋予了多重意义。首先,她曾说明并不存在一个“我”:“并没有一个指向某个人的我,指向某个个体的我。”③Charpentier, Isabelle. “Quelque part entre la littérature, la sociologie et l’histoire...”, COnTEXTES,1(2006), mis en ligne le 15 septembre 2006, consulté le 26 mars 2014.并明确地指出“我”的群体价值(valeur collective)才是其文本的最基本特征。勒热纳也曾提出人称的多义性问题,必须要区分人称的语法意义和语法意义的人称所具体指向的对象。④Lejeune, Philippe. Le pacte autobiographique. Paris : Seuil, 1975, p.16. 后文凡出自勒热纳该著作的引文,将随文标明出处页码,不再另行作注。“我”的文本的功能和指代的对象并非一成不变。因此研究埃尔诺笔下的“我”的内涵,对于解读其自传的群体意义至关重要。

二、单数的“我”

埃尔诺的写作即始于第一人称。在第一部作品《空衣橱》里,“我”讲述了自己大学时期因意外怀孕不得不秘密堕胎的经历。文本中的“我”并不叫安妮,而是邓迪丝。勒热纳在《自传契约》中认为自传有四个重要特征:叙事语言、题材源于个体经历、作者与叙述者的身份一致、叙述者与主人公身份一致。第一人称的叙述方式、作者宣称的绝对真实性,埃尔诺的作品带有明显的自传特征。然而,随着对第一人称写作研究的深入和创新,学者们在发现了埃尔诺所采用的碎片式的写作方法、文本的高度口语化明显有别于传统自传。对于如何定义埃尔诺的作品的争论愈发激烈,出现了自传、自我虚构、新自传等提法。但无论是自传还是自我虚构,必须遵守的首要条件便是“身份同一性契约”。对此,勒热那在《自传契约》中做了如下说明:“成为自传,作者、叙述者和主人公必须具有同一性。”(Lejeune :15)自我虚构也有类似的定义:“应满足两个相互矛盾的条件:副标题为小说(与自传相区别)和人称同一性(identité onomastique)(与自传体小说相区别)。”⑤Gasparini, Philippe. Autofiction: une aventure du langage. Paris : Seuil, 2008, p.204.据此契约,叙述者无论以何种形式表示,“我”、“你”或其它,均指向一个特定的、单一的人称形式,既是叙述者也是主人公。

“我是谁?”勒热那在提出自传的两个契约后紧接着提出了这个问题:“假设所有的自传都以第一人称写作,[...],作者和叙述者之间的同一性是如何表现?”(Lejeune :19)勒热那通过命名研究区分了主人公和作者的名字的关系,列举了七种可能性,其中两种关系可以明确身份同一性契约在文本中的存在:第一,主人公的名字在叙述中没有出现,但作者明确表示了主人公即叙述者;第二, 整个叙述中主人公的名字出现多次且与作者名相同,如《忏悔录》中卢梭或让·雅克贯穿整部作品。

尽管后来的众多对埃尔诺文本的互文性研究表明《空衣橱》中那个叫邓迪丝的女孩讲述的正是后来《事件》中安妮的故事,但“自传不是猜谜游戏”(Lejeune :26),作者有意隐瞒了她与主人公之间的同一性关系。勒热那将此称为“自传体小说”。加斯帕里尼(Gasparini)在总结的十条“自我虚构”的原则中第一条即规定了作者和主人公-叙述者的同一性:“作者、叙述者和主人公有同样的名字是判断一部作品是否属于(自我虚构)的第一个标志……自我虚构与自传体小说的区别即在于此,自传体小说中的主人公与作者不具有相似的名字。”①同上。《空衣橱》中的“我”是作者从自己的人生经历中虚构出来的人物,带有小说的虚构色彩,可称为“虚构的我”(je fictif)。

其后,埃尔诺连续出版了《位置》、《一个女人》、《走不出的黑夜》,以叙述者“我”的视角讲述父亲和母亲的一生。“我”被放置在一个典型的小商人家庭环境中,目睹父母从小乡村走出进入工厂务工,最后苦心经营一间小小的咖啡-杂货店,实现了从农民—工人—小商人的社会阶层迁徙过程。“我”作为他们生存经历的见证者,在父母过世后以回忆的方式记录下这一段具有代表性的历史。在这些作品中,虽然讲述的是父母和家庭的故事,“我”是叙述者和见证者,并非主人公,但是不能忽略的是“我”仍然是故事中的主要人物,是这些事件的当事人,他们的故事也是“我”的故事。

《单纯的激情》、《占据》和《迷失》是埃尔诺创作主题转型的三部曲,讲述“我”所经历的两段失败的感情。《占据》里的“我”因情人的离去郁郁寡欢,对幻想中的情敌妒忌不已。《迷失》中“我”经历了一段与苏联外交官的无果爱情,每天在等待情人的下一次到来的期盼与失望中度过。在几次内心独白中,“我”称呼自己为“安妮”。

勒热那在定义身份同一性时曾补充道:“作者并没有明确指明作者即主人公的同一性关系,仅有一、两次隐晦或间接的表示,也可以认为契约存在。例如《词语》中,作者提到萨特博士有个孙子——‘我’。印证了作者-叙述者-主人公的身份同一性。”“自传契约指的是文本中确认这种(作者-叙述者-主人公的)同一性最终指向封面上的作者署名。”(Lejeune:26)在埃尔诺的这些作品中,“我”作为一段个人亲身经历的见证者以回忆或日记的方式记录一段历史,追溯一段心路历程,既是叙述者也是剧中人物。而安妮名字的出现也可以印证契约的存在。此外,埃尔诺在与让奈(F.-Y. Jeannet)的访谈中也承认:“文本中的‘我’和封面上的署名指的是同一个人。”②Ernaux, Annie. L’écriture comme un couteau. Paris : Gallimard, 2003, p.23. 后文凡出自埃尔诺该著作的引文,将随文标明出处页码,不再另行作注。埃尔诺以一种间接的方式承认了这份“身份同一性契约”。因此,这里的“我”可以被看作自传的“我”(je autobiographique)。

三、无人称形式的“我”

90年代的《事件》和《耻辱》中实际上是以前故事的重复。“我”又在《事件》中回顾了大学时代的流产经历。所不同的是,在《空衣橱》中,“我”的回忆充满个人独白式的感伤,对独自在宿舍等待手术结果的无助,侧重于表达个人的一段不堪回首的经历。而《事件》中的“我”不再专注于自我经验和个体感受,记录了“我”在那段焦虑中对女性的社会境遇的发问:为何历史上没有任何一段文字反映女性的这种不堪和痛苦?面对集体失声,“我”在叙述中(即作者写作时)做出了回应:需要用文字发出声音,记录这段真实的存在。

《耻辱》同样也被认为重复了《位置》和《一个女人》中的故事——一个外省小商人家庭的琐事,一个平民家庭的孩子通过优异的学业和婚姻跻身中产阶级的经历。重复的仅仅是故事,视角却大不相同。“我”从小商人家的女儿到私立学校的优等生,最终成为教师并嫁入中产阶级家庭的经历,正是完成从被统治阶层到统治阶层的社会迁徙的过程。在个人回忆中,充斥着“我”对当时的平民阶层和统治阶层的生活细节的详细记录,“我”像一个闯入者来到新的社会群体的种种不适。如同《耻辱》的书名所揭示的,“我”不仅讲述一个家庭、一个女孩的故事,更是在记录平民文化面对统治文化时所经历的耻辱,暗示社会阶层的区隔在日常生活中的真实存在。

埃尔诺认为并不是要在写作中找到自我,而是“将‘我’放在更广阔的现实中,放在某种文化、境遇和痛苦中”(Ernaux,2003 :23)。她将个人经历放置在社会大背景中,由己度人,引发对女性社会境遇和社会阶层区隔等问题的思考。文中的“我”不仅是个体,而是某个社会群体——失言的女性或社会阶层的迁徙者。此时,“我”既是传记的叙述者、故事的主人公,同时也是一段社会历史的见证者、记录员,更是群体中的代表之一。第一人称“我”因此具有了复数意义。

埃尔诺对传统自传契约的背叛不止于此,为了强化传记的社会性和集体感,她更把目光从家庭琐事和个人情感扩大到对社会日常生活的观察。

在《外部日记》和《外面的生活》中,埃尔诺将目光投向了身边形形色色的小人物。“我”观察着、记录着地铁里卖唱的年轻人,街角乞讨的流浪汉、超市的收银员。埃尔诺认为“购物车里的东西、点牛排或欣赏画作时的用词流露着人们的欲望和愤怒,社会文化的不平等”(Ernaux,2011 :500)。在这些记录中,“我”像一个隐形人,只作为叙述者存在,而不出现在文字中,哪怕只有一次出现,“我在火车站买了一份《嘉人》杂志看星座运程”,也要解释“第三人称他或她,是另一个人,可以想如何变如何。而‘我’,是我自己,不可能去看星座”。因此,叙述者“我”成了看不见的摄像机,正如《外部日记》前言中解释的:“我尽量避免出现在镜头中……用一种摄影的写法记录真实。”①Ernaux, Annie. La vie extérieure (1993 - 1999). Paris : Gallimard, 2000, p.6.“我”弱化为记录第三者的客观工具。

而在《悠悠岁月》中,埃尔诺干脆放弃了“我”而用“我们”(on或者 nous)来充当叙述者的角色,直接将“我”溶于群体价值中。她用一幅幅自己的老照片串起整部作品,每张照片就像普鲁斯特笔下的“小玛德莱娜”一样激起一段回忆。但埃尔诺笔下的个人形象激发的是一段对历史记忆:“我们慢慢长大……我们开始走进校门……我们玩着手绢唱着‘你好纪约姆,你吃饭了吗’……”(Ernaux,2011 :938)。人称形式的变化反映了叙述声音的变化,埃尔诺解释说“家庭故事和社会故事是一个整体”(Ernaux,2011 :939)。

在这三部作品中,文本中碎片式的背景描写弱化了个人故事的完整性,集中记录日常生活的细枝末节,意在“用影像的方式捕捉日常的、城市中的、集体的现实”(Ernaux,2003:25)。第一人称已经完全失去了个人叙事的内省意义,无论是哪种人称代词——“我”或是“我们”,都成为了叙事结构中的一个符码,是整个社会结构中的某个个体或是群体的代表,成为一种具有可变意义的代词来记录社会的影像。

四、结语

为了摆脱传统自传契约的束缚,埃尔诺重新阐释了第一人称的含义:“我”,或是“我们”,已不属于单一的个体,而根据不同场合的需要表现为一个群体——家庭、学校、性别群体、社会群体——的一部分。她将个体经验转化为集体经验中的一部分,并将之放大,达到了以小见大,见一斑而窥全身的效果。这里的人称代词——无论是“她”或是“我们”——都成为了无人称形式的“我”(je impersonnel)。

显然,埃尔诺笔下的第一人称“我”已超出了自传契约对身份同一性的界定范畴。在其不同作品中,“我”具有不同的含义和指代对象。从个体的人生经历中虚构出的“我”带有自我虚构的色彩;自传的“我”回忆个体的心路历程,记录一段家庭的历史;复数的“我”还原出一个社会人的发展轨迹;最终,嬗变的“我”索性抛弃了最后的束缚,直接用复数人称掩盖“我”,直接将“我”的记忆融于一段社会历史。“我”,不再是单一内涵的第一人称单数形式,而被赋予多意的内涵,成为埃尔诺所说的“我”的无人称形式。

可见对于第一人称“我”的使用,埃尔诺并非一成不变,实际上“我”的内涵和指代反映了埃尔诺的“个人的”到“社会的”传记的变化,从对“我”的人生故事到对普遍意义的社会人生的思考。埃尔诺的文学之路始于个人的回忆,却并未局限在传统自传的狭义定义中。她经常把目光聚集在周围的人和事,将自我至于周遭的人事之中,又在周遭的人事之中重新发现自我。一切故事缘起“我”的回忆,又处处折射出“我”对社会日常生活的细致观察。正如萨维昂(Savéan)所总结道的:“(埃尔诺)使一个阶层、一段历史以及具有相同经历的一代人具体化,最终刻画出一套社会行为方式。”①Savéan, Marie-France. La Place et Une Femme d’Annie Ernaux. Paris : Gallimard, 1994, p.41.埃尔诺的作品勾勒出了一个时代的一个社会群体中奉行的一整套价值观和态度,成为个人的和历史的见证者、记录者和主人公,完成了一部恢宏的“社会自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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