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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心与国民参政会论略

2015-04-17熊飞宇

关键词:宋美龄冰心国民

熊飞宇

(重庆师范大学文学院,重庆 400047)

重庆时期,冰心曾“荣膺”国民参政会参政员,但有关冰心与国民参政会的关系,在冰心研究中却长期缺失,今对此略作考述。

一、国民参政会简说

国民参政会是抗战时期由国民党设立的特殊政治机构,或称“战时中央民意机构”、“战时国会”,或称“咨询机构”。其前身为“国防最高会议参议会”(“国防参议会”)。1938年3月,国民党临全大会通过的《抗战建国纲领》,为国民参政会确立了政治目标,即“团结全国力量,集中全国之思虑与识见,以利国策之决定与推行”。从1938年7月至1947年5月,国民参政会共历四届13 次大会。

抗战时期的国民参政会,“集中了中国各主要政治派别、各社会阶层的重要代表”,对当时的政治、经济、军事、外交等重大问题,均有所触及,“不失为既具进步意义又具广泛代表性的民主政治形态”。[1]

国民参政会先后共有19 名女参政员(包括连任),她们分别是:吴贻芳、史良、伍智梅、张肖梅、刘王立明、罗衡、陶玄、邓颖超、刘衡(蘅)静、喻维华、陈逸云、张维桢、曾宝荪、谢冰心、钱用和、吕云章、张邦珍、胡木兰、唐国桢。这些“各党各派各团体的女性代表群体”,“在抗战的烽火中”,“站到政治舞台的前沿”。“她们肩负着使命,以女性特有的视角为抗战献计献策,同时本着理性和执著的精神,追求‘民族-国家’和妇女力量的同步增强,争取在赢得民族解放的同时,提升妇女的社会地位。”[2]

二、冰心参加国民参政会的情况

首先来考察冰心选聘为参政员的原因。1941年2月出版的《妇女新运通讯》第3、4 期合刊,对15 位女参政员有介绍,第13 位即谢冰心,文字介绍云:“福建人,现年四十一岁。亦毕业于美国厄士莱大学,与蒋夫人前后同学。早岁以女作家名于世。现任全国妇女文化工作委员会秘书,妇女指导委员会文化事业组组长。”介绍指出冰心“与蒋夫人前后同学”,实际上也暗示了冰心当选为参政员的个中奥秘。

冰心与宋美龄的关系,近年来成为研究者关注的热点。王炳根的《谢冰心与宋美龄》,比较全面地梳理了两人之间的往来。其《尘封的美文——冰心的佚文与遗稿》也曾述及。大致而言,因沈兹九的离职,新运妇指会文化事业组组长出缺,宋美龄遂以校友名义邀请冰心参加新运妇指会的工作。其后,便有冰心的三上黄山,并最终促成了她与吴文藻在抗战时期的第三次搬家。冰心夫妇与三个孩子,以及保姆富奶奶,乘坐飞机,直飞重庆。行李与家具,则由一辆大卡车拉走。[3]再后,就是宋美龄作为最主要的提名人,举荐冰心为国民参政会参政员。

受到优待后的冰心,究竟有何思何想,长期以来,无从得知。但随着冰心佚文的发现,其心迹也逐渐袒露。1941年7月1日,文化事业组曾编辑发行《新运妇女指导委员会三周年纪念特刊》,扉页刊有冰心的《献辞》[4]。不过,由于《冰心全集》在录入时,用省略号作了删节处理,对冰心此一时期的思想,造成一种遮蔽。《全集》所删去的,是第二节第5-8 行,即“更赖有 领袖的英明神勇,/指导长的智慧仁慈,/这伟大的感召,辛勤的领导,/团结了,鼓舞了我们”。“领袖”显然是指蒋介石,“指导长”则是宋美龄。这是冰心对二人首次发出的歌颂,其中既有当时一般国人的普遍情怀,想来也有冰心出于人之常情的个人感激。抗战胜利后,冰心旅日多年。在此期间,对宋美龄多有介绍,主要见诸三文:《我所见到的蒋夫人》《宋美龄女士近况》(附宋美龄函)和《我眼中的宋美龄女士》,其中不乏溢美之辞。这些文章已经公开,兹不赘引。

对于这段交集,冰心后来又有追述。1986年11月21日,冰心在《我的老伴——吴文藻》(之二)中说:

一九四〇年底,因英庚款讲座受到干扰,不能继续,同时在重庆的国防最高委员会工作的清华同学,又劝他到委员会里当参事,负责研究边疆的民族、宗教和教育问题,并提出意见。于是我们一家又搬到重庆去了。[5]

“1990年2月 2日雪夜”,冰心在《我记忆中的沈兹九大姐》中写道:

1938年,文藻在敌后的云南大学执教,我和孩子为逃避空袭,住到云南郊外的呈贡。那时的国民党教育部次长顾毓琇是文藻在清华大学的同班同学,他从重庆到呈贡来看我们说:“蒋夫人宋美龄对我说,‘我的美国威尔斯利女子大学的同学谢冰心,抗战后躲在云南,应该请她来妇女生活指导委员会做点文化教育工作。’”我被她“躲”字激怒了,于1941年初(按:此处冰心记忆有误,当是1940年底)就应邀到了重庆。其实,我和宋美龄并没有同过学。我是在1923年燕京大学毕业,得了学士学位,同时又得了美国威尔斯利女子大学的奖学金,才到威尔斯利女子大学去读硕士学位的。那时宋美龄已经读完本科四年而离开了。

我到重庆就任后,发现那“妇女指导委员会”原来是“新生活运动妇女指导委员会”。而文化教育组的工作,就是搞蒋介石发起“新生活运动”的那一套!……我觉得我是落进了圈套!我立即写了辞呈,退还了工资,连夜搬到重庆郊外的歌乐山上去。[6]

其次是冰心担任参政员的时间。第二届国民参政会参政员的名单,是在1940年12月23日便由国民政府公布,其“丁、依照《国民参政会组织条例》第三条丁项遴选者”[7],谢冰心为最后一名[8]。需要说明的是,国民参政会参政员的任期,前后不同。依照1938年 4月 12日公布、6月 21日修正的《国民参政会组织条例》第八条的规定,“国民参政会参政员之任期为一年,国民政府认为必要时得延长之。”故“第二届参政员任期,起于三十年三月一日即第一次大会召集之日,由三十一年二月二十八日延长至七月二十一日,共计一年五个月。第三届参政员任期起于三十一年十月二十二日,延长至三十四年四月二十三日,共为两年七个月。第四届参政员任期起于三十四年七月七日,延长至三十七年三月二十八日,合计两年九个月。”[9]正因为如此,陈恕《冰心全传》所附《冰心生平、著作年表简编》云:“1941年3月”,冰心“以社会贤达身份担任国民参政会第二届参政员”。[10]卓如所编《冰心生平著作年表简编》亦同此说。[11]冰心参加国民参政会,总共三届,即二、三、四届,照此计算,其任期当为六年又九个月。

再次是冰心出席参政会的情况。第二届第一次会议是在1941年3月1日至10日间召开,冰心由于支气管扩张,未能出席。[12]第二次会议的时间为1941年11月17日至26日。据《国民参政会第二届第二次大会纪录》(国民参政会秘书处1942年9月编印),可大略知道冰心出席会议的情况。本次大会,总共举行了十次会议。地点在“重庆林森路军事委员会本会议场”。十次会议中,冰心仅出席前五次,至第六次会议,便不再参加,且秘书处也未报告其请假事由。第一次会议时间“十七日(星期一)下午三时”至“七时”;第二次会议“十八日(星期二)上午八时”至“十二时零五分”;第三次会议“十八日(星期二)下午三时”至“七时”;第四次会议“十九日(星期三)上午八时”至“十二时正”;第五次会议“十九日(星期三)下午三时”,散会时间不详。在第四次会议时,“依照修正国民参政会议事规则第十一及第十三条之规定”,大会主席团提出各组审查委员会委员及召集人名单并决议通过,第五组为教育文化组,召集人黄炎培、刘百闵、杭立武,谢冰心名列委员中。

1942年10月出版的《妇女新运》第四卷第八期的“妇女动态”云:“八月二十七日,依照修正国民参政会组织条例,分别选定国民参政员,计一百零五名,而女参政员有胡木兰、王立明、张邦珍、张维桢、吴贻芳、陶玄、伍智梅、刘蘅静、陈逸云、吕云章、邓颖超、谢冰心、罗衡、唐国桢等十四名。”据此报道,冰心于1942年8月27日,已被“选定”为国民参政会第三届参政员。[13]第三届总共举行三次会议,第一次 1942年10月22日-31日,第二次1943年 9月 18日- 27日,第三次 1944年 9月 5日-18日。现据《国民参政会第三届第一次大会纪录》(国民参政会秘书处1943年8月编印),再来考察冰心出席会议的情况。本次大会,一共举行12 次会议,地点同上。冰心出席的会议有:第二次、第五次、第六次、第七次、第八次、第十次,总计六次。具体而言,第二次会议“二十三日(星期五)上午八时”至“十一时三十分钟”;第五次会议“二十四日(星期六)下午三时”至“七时十五分”;第六次会议“二十八日(星期日)(按:当为星期三)下午三时”至“七时”;第七次“廿九日(星期四)下午三时”至“七时四分”;第八次会议“三十日(星期五)上午八时”至“正午零时二十分”;第十次会议“三十一日(星期六)上午八时”至“十一时五十分”。在第五次会议时,大会主席团提出各组审查委员会委员及召集人名单并决议通过,第五组为教育文化组,召集人胡庶华、金曾澄、刘百闵,谢冰心名列其中。

1945年4月23日,冰心再次被“遴选”为国民参政会第四届参政员。第四届曾召开三次会议,第一次自1945年7月7日至20日;第二次1946年 3月 20日至 4月 2日;第三次 1947年 5月 20日至6月2日。今据《国民参政会第四届第二次大会纪录》(国民参政会秘书处1946年编印),藉以探知冰心出席会议的情况。此次大会,一共召开21 次会议,地点同上。根据本“纪录”的《附一、参政员出席此次大会各次会议纪载表》,谢冰心的出席情况是:“〇 ×〇〇 × × × × 〇〇〇 × × 〇 ×× ×〇 × ×〇”,其中“〇”表示出席,“×”表示缺席,自左至右,为会议次别。其出席次数共九次,即第一次会议“三月二十日(星期三)下午三时”至“六时二十分”;第三次会议“三月二十二日(星期五)上午八时”至“下午一时十五分”;第四次会议“三月二十二日(星期五)下午三时”至“六时二十分”;第九次会议“三月廿五日(星期一)上午八时”至“十二时五十分”;第十次会议“三月廿五日(星期一)下午三时”至“七时十五分”;第十一次会议“三月廿六日(星期二)上午八时”至“下午一时廿分”;第十四次会议“三月卅日(星期六)上午九时”至“十二时”;第十八次会议“四月一日(星期一)上午八时”至“十二时二十分”;第二十一次会议“四月二日(星期二)下午三时”至“六时五十分”。在第十二次大会时,大会主席团提出各组审查委员会委员及召集人名单并决议通过,谢冰心名列第二审查委员会(国际外交),其召集人为:周览、王寒生、范予遂。

三、冰心对国民参政会的态度

1986年,冰心曾以一种怨怼的语气谈到国民参政会:“我这个以‘社会贤达’的名义被塞进‘参政会’的参政员,每月的‘工资’也只是一担白米。”[14]罗常培在当时也说:“合起潜庐男女主人的参事和参政的薪俸来,已经超过一千元了——可是实际上还不够山上一处开支的,每月都得亏空。”[15]那么,冰心当时对国民参政会究竟持何种态度,这需从两个方面来加以考察。

一是看《对于妇女参政的意见》一文。该文最初发表于《妇女新运》1943年3月第5 卷第3 期。其文如下:

妇女参政,在我们中国,仅是最近几年的事情。这件重要事情的实现,曾经过几十年男女同胞的促进和努力,才能得到这个光荣的结果。我们应当感谢我们的先烈,为我们打开了一条光明之路,我们更应该戒慎尊重我们重大的责任。

女参政员和男参政员一样的(按:“的”字《全集》无)是政府的辅助者,她们以在野之身,随时随地的观察报告一班人民的需要和意见,以及政治设施上应当改进之点,慎重考虑,详细提出,以供政府的参考。同时因为环境的关系,她们所接触最多的,是妇女与儿童。因此对于妇女儿童的福利,女参政员尤其应当切实注意。妇女的情感强烈,思想缜密,同情心丰富,所以女参政员对于民间疾苦的感觉,应当加倍尖锐,对于提案,应当加倍切实,务求平易可行,不作好高骛远,为“提案而提案”的提案。

我们应该努力于女参政员的大量产生,我们要促进女子教育的普及,女子教育水准的提高,使能产生出大量思想正确、眼光远大、情感均衡的女子,来作参政员的候选人。使得参政会里面,能多得女界方面的意见。

同时,各种妇女团体与女参政员之间,应当有密切的联络,使女参政员的意见,有切实的参考和后盾。各妇女团体意见的提供,对于女参政员,是有极大的“集思广益”的效果的。

以上都是极其平庸的说法和看法,但我们只要切实的做去(按:《全集》作“做法”),已经是要用最大的努力。我们要“做”!因为妇女参政,已是超过了宣传的阶级,而进入“实行”的阶段了。

冰心的这些意见,有的放矢,既有肯定的认同,同时也主张积极的参与。这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她对国民参政会的态度。

二是其信件内容。冰心在致赵清阁的信中,曾频繁提到有关的信息。1944年2月2日,她在信中说:“我二月廿一至廿五,是要在城里开会的。”[16]4月 18日:“这星期又去不成了,因为开会又改到四月,多么扫兴!但我再下一星期也许要去。”[17]9月 9日:“连日在城开会,忙里偷闲。”“九·一八闭会当即上山。”[18]这里所谈的是国民参政会第三届第三次会议。1945年12月3日:“文藻倒是愿意我早走参政会怕不会开。”[19]1946年2月5日:“参政会定三月十五日在渝开会,国防会也快结束了。”[20]3月 4日:“参政会也刚结束,虽然‘参而不政’也费不少时间。”[21]3月 16日:“可惜参政会在即,纵然不尽责,一天也要花去相当时间。会完就要还都。”[22]但这三封信的内容颇矛盾。既然定在3月15日开会,缘何3月4日又“刚结束”,而到了3月16日,参政会却还“在即”。这里所指的是国民参政会第四届第二次会议,实际召开的时间是1946年3月20日至4月2日。1947年1月22日:“那时正是日本樱花时节,趁此刻去日本奈良等处旅行一下,明年春日又不知在哪里,所以我想不去印度。倒是参政会……”[23]2月 4日:“参政会开时,我决定去。一有开会消息,国内会通知我。”[24]4月 17日:“参政会还没有通知,也不知道是否五月开,他们应当早通知我,好作准备。”[25]同年5月8日,冰心在致巴金的信中也说:“我大概要藉着参政会开会,回国一行,希望在本月十五日左右,可到上海。”[26]这次会议,即国民参政会的第四届第三次会议,也是其最后一次会议。冰心于5月20日回到中国,8月重返日本。其间,在上海、南京和北平都有停留。除了开会,还多次应邀在各处座谈和讲演。[27]

从上面的引述看来,冰心对国民参政会极为重视,甚至可以说是念兹在兹。

四、关于“参而不政”一说

冰心首次提到“参而不政”,是在1946年3月4日致赵清阁的信中。后来,赵清阁对此有所演绎说:“她虽被选为国民党参政会的参政员,可她除了每年不得不出席开会外,却没有参政权,所以她和朋友们谈起,常自嘲为‘参而不政’,这也是对参政会的讥讽。”[28]

不过,这一说法,似乎在当时便已流传开来。1946年《飘》第2 期的“文人曲线录”,讲述的便是“参而不政谢冰心”,作者署名“落花生”[29],其中消息,虽不免有些道听途说,但大致属实,可作参考。

冰心在国民参政会履职三届,作为提案人领衔者较少,但作为连署人,却多可见。今据《国民参政会第三届第三次大会提案原文》上册(总第一号至第九十八号)[30],兹举一二。

作为提案人的有:1.《请政府对负担直系亲属五口以上之公教人员实行以无代价发给超额人数米粮以资救济案》(审三第十四号),提案者35人,张之江领衔,谢冰心居第27 位。2.《请政府底(按:查该书目录,有“澈”字脱落,当为“澈底”)改善公教人员生活实行发给实物并对子女众多之人员予以补助津贴案》(审三第十五号),提案者37人,张之江领衔,谢冰心居17 位。3.《请政府广开言路登用人才以杜徇私而免幸进案》(审三第十六号),提案者39人,张之江领衔,谢冰心居第15位。4.《扩大举行备用县长甄审及考试以储备县政建设人才从事战后迅速复员工作案》(审三第十九号),提案者40人,张之江领衔,谢冰心居第22 位。

作为连署人的有:1.《请提早扩充海军巩固国防以维东亚永久和平案》(审一第十四号)。提案人:何葆仁、连瀛洲、林庆年、许文顶、何兆祥;连署者27人,谢冰心居第16 位。2.《沟通中国与南洋文化案》(审二第四号),提案人:林庆年、何葆仁、连瀛洲、许文顶;连署者21人,谢冰心居第20 位。3.《拟请组织汉奸罪行调查委员会案》(审三第十三号),提案人:奚伦;连署者29人,谢冰心居末位。4.《澈底肃清烟毒以固国本案》(审三第十七号),提案人:张之江;连署者45人,谢冰心居第10 位。

作为本文最主要的资料来源重庆图书馆和重庆档案馆,其所藏有关资料,本身即不完备,故笔者在此尚不能一一例举。不过,从冰心以上表现来看,其自嘲为“参而不政”,恐也符合实情。

五、参政员冰心对时局的主张

1944年12月,《现代妇女》杂志发表了《女参政员谈民主》一文,介绍了各位女参政员对民主的看法。记者认为:“女参政员谈民主,自然不会超出于两个范畴之外。”一是“民主自然要实行,但是要按班就绪的一步步来。今日人民的教育程度不够,要是马上实行,岂不要像还未学会走步的小孩子就想跑”。刘蘅静、陈逸云、胡木兰、唐国桢、罗衡等多数女参政员均持如此主张;而教育家如陶玄、张邦珍、伍智梅等,也都赞同“实行民主先要从教育着手”,“但目前的教育制度”,“是否可以”“教育人民真正走上民主之路”,还“没有具体的答复”。二是“惟有实行民主才能挽救目前中国危难的局面”。如冰心女士就说:“民主必须早日实现,胜利才会来临。要是腐败的兵役问题,没有人说话,就不会改善。国共问题,要不是这次参政会要求,就不会公开,不公开更无从解决。”刘王立明亦“苦口婆心的提出”“民主,自由,团结的论调”。张维桢的意见则介于两者之间,认为“民主政治,势在必行,尤其受双重压迫的妇女更迫切盼望”,但她又称,“目前民主政治,并不一定要争取形式的,只要精神上有民主的趋向就行,如争取言论的公开,人权的尊重等”。[31]由此可见,冰心并不认同从教育入手的步骤,而是主张迅速实现民主政治。但这却被冠以“歌颂民主万能”[32]者的标签。事实上,1945年2月,冰心之所以会在文化界对时局的进言上签名,或许可以从这里找到其思想根源。

六、冰心有关参政会的记事

冰心直接叙述国民参政会的文字不多。不过,在《一代的崇高女性——纪念吴贻芳先生》一文中,冰心讲述了她与会的一些情况:

我和她见面较多的时期,是在一九四一年以后的重庆国民参政会上。我是参政员,她是参政会主席团之一,我最喜欢参加她主持的会议。我又是在会堂台下,仰望吴主席,在会员纷纷发言辩论之中,她从容而正确她(按:当作“地”)指点谁先谁后,对于每个会员的姓名和背景她似乎都十分了解。那时坐在旁边的董必武同志,这位可敬的老共产党员,常常低低地对我说:“像这样精干的主席,男子中也是少有的!”我听了不知为什么忽然感到女性的自豪。[33]

吴贻芳首次担任参政会主席团主席,是第二届国民参政会第一次会议上,此后多连任。其表现,受到与会者的高度关注和称誉:“她是主席团中唯一的女性,很为会场注目。这位金陵女大的老校长,凭她多少年管学生的经验,在主席台上很能应付裕如。”[34]至二届二次会议,在皖南事变尚未得到妥善解决,尤其是叶挺仍未获释的情况下,中共只派参政员董必武一人赴会。[35]冰心与董必武相邻而坐,应该就是这次会议。

另外,则是 1986年 3月 7日,冰心在《悼丁玲》一文中写道:“抗战期间我知道她已到延安。在重庆的参政会议上,我正好与董必武同志联坐,我向他问到了丁玲的近况。”[36]

如何看待冰心的参加国民参政会?首先,在经过政治运动的风风雨雨之后,冰心对于她与宋美龄的关系,下意识地进行了切割与删除。其追述,体现出强烈的自我辩护色彩,并在此基础上,对事实有所改写。其有关国民参政会的记事,更是一种选择性记忆。其次,同样是宋美龄提名的参政员邓颖超,在《略谈妇女与参政》一文中曾指出:“妇女参政,乃是民主政治组成之不可缺少的部份,而不应单纯的看作妇女本身的权利问题。”“只有妇女才能最懂得最关心自己的问题,故妇女参政大有助于妇女问题的解决,并能促进妇女解放运动,同时,亦必能促进政治与社会的进步。”[37]正是在此意义上,我们可以认为:冰心从书斋中走出,参加国民参政会,为抗战建国建言献策,尽管其象征性大于实质性,但就妇女解放与政治民主而言,其进步意义却毋庸置疑。

注释:

[1][35]章 红:《国民参政会述论》,《抗日战争研究》1996年第3 期。

[2]郭昭昭:《抗战期间国民参政会中女参政员群体的考察》,《安徽大学学报》(哲社版)2006年第6 期。

[3]王炳根:《谢冰心与宋美龄》,《冰心论集》(四):下册,福州:海峡文艺出版社,2009年,第303页。

[4]需要指出的是,《冰心全集》在录入时,一是将题目改作《献词》;二是其附注云:“最初发表在《新运妇女指导委员会三周年纪念特辑》,1941年7月”。其中书名有误,不作“特辑”,当作“特刊”。出版时间亦略去了日期。

[5][33][36]卓如编:《冰心全集》(第六册),福州:海峡文艺出版社,2012年,第 310,502,450页。

[6]卓如编:《冰心全集》(第七册),第259-260页。

[7]该项内容为:“由曾在各重要文化团体或经济团体服务三年以上,著有信望,或努力国事,信望久著之人员中,遴选一百十八名。”

[8]孟广涵:《国民参政会纪实》(下卷),重庆:重庆出版社,1985年,第786页。

[9]马起华:《国民参政会——战时中央民意机构》,见《重庆文史资料:第二十八辑》,重庆:西南师范大学出版社,1987年,第 118- 119页。

[10]陈 恕:《冰心全传》,北京:中国青年出版社,2011年,第502页。

[11]卓如编:《冰心全集》(第十册),第390页。

[12]康清莲:《山路上的繁星——冰心在重庆》,重庆:重庆大学出版社,2010年,第129页。

[13]但据《国民参政会纪实》(下卷),第三届国民参政会参政员名单是在1942年7月27日由国民政府公布(第1056页)。

[14]冰 心:《我的老伴——吴文藻》(之二),《冰心全集》(第六册),第311页。

[15]罗莘田:《蜀道难》,重庆:独立出版社,1944年,第 128页。

[16][17][18][19][20][21][22][23][24][25][26]卓 如编:《冰心全集》(第八册),第 16,17,18,24,27,28,29,34,34,36,37页。

[27]解志熙:《人与文的成熟——冰心四十年代佚文校读札记》,《鲁迅研究月刊》2010年第1 期。

[28]赵清阁:《友情的记录——附冰心给我的信》,《浮生若梦》,西安:华岳文艺出版社,1989年,第47 期。

[29]众所周知,“落花生(落华生)”是许地山的笔名,且许地山曾经是冰心的追慕者。但许地山已于1941年8月4日在香港病逝。该文作者借用这一笔名,或许是暗示与冰心的关系较为亲近,从而增加消息的可靠性。

[30]此为会议材料。共两册,重庆图书馆只藏有上册。

[31][32]记者:《女参政员谈民主》,《现代妇女》1944年第5/6 期,第28-29,28页。

[34]善 徽:《国民参政会追纪》,《天文台》1941年第447 期,第3页。

[37]邓颖超:《略谈妇女与参政》,《妇女新运》1943年第 3 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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