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析民国时期德、美驻华军事顾问团之间的差异
2015-04-15马丁
马 丁
(中国社会科学院 研究生院,北京 102488)
试析民国时期德、美驻华军事顾问团之间的差异
马 丁
(中国社会科学院 研究生院,北京 102488)
1928-1938年间的德国驻华军事顾问团与1946-1948年间的美国驻华军事顾问团虽然同为军事顾问团,但他们在人数、活动及其与本国政府的联系等方面都有着明显区别,这些差异不仅源自两国国情的不同,更决定于两国不同的对华战略。由于德国对华战略目标比美国要有限得多,德国军事顾问团在规模上小于美国顾问团,德国政府对于顾问团的控制也比美国要松散得多。而华盛顿不仅通过中美政府间协议牢牢掌控着了顾问团的一举一动,垄断了中国对外军事合作事务,还借顾问团加强了对南京政府的干预。
军事顾问团;国民政府;法尔肯豪森;国务院
目前国内有关民国时期德国、美国驻华军事顾问团的研究已有不少成果问世①,但这些研究成果均只是对德国顾问团或美国顾问团进行单独地研究。本文力图借助以上研究成果,通过《美国外交文件》等原始资料,将两者相进行对比,探讨两者之间的区别以及这些区别之后所蕴含的美德远东战略和国内形势等方面的差异。
东北易帜后,南京政府虽然完成了中国形式上的统一,蒋介石仍然面对着国民党新军阀的不忠、中共的挑战以及日本的对华野心。面对内忧外患的局面,以军权起家的蒋介石深知一支强大的中央军对于自己统治地位的重要性。当时的中国既没有先进的军工业,更缺乏掌握前沿战略战术思想的军官,蒋介石只有将目光转向国外,期望通过聘请外国军事顾问来华指导、改进中国军队,并以此为纽带获得国外先进的武器装备,进而提升其嫡系部队的战斗力。在南京政府统治的22年中,许多国家的军事顾问都曾来华工作,其中影响最大的是德国驻华军事顾问团和美国驻华军事顾问团。虽然同为军事顾问,其业务总体上比较类似,但由于德美两国不同的对华战略以及两国的不同国情,德美两国驻华军事顾问团在顾问团组成、具体活动等方面都有着显著的区别。
一、1928-1938年德国驻华军事顾问团的主要在华活动
德国在一战中的失败对其海外军事顾问事务产生了双重影响,一方面,《凡尔赛条约》对德国向外派驻军事代表团作了种种限制;另一方面,《凡尔赛条约》对德国国防军规模的限制所导致的大批军官失业,刺激了德国军人走向海外。在中国,“四一二”、“七一五”事变后国民党公开驱逐苏联军事顾问也为德国军事顾问来华提供了空间。
1927年,蒋介石聘请德国鲍尔上校为其军事总顾问,对外头衔是“经济事务顾问”。1928年夏,鲍尔率领一个主要由军事专家组成的名义上属“私人性质”②的顾问团抵达中国,开始了德国顾问对中国军队长达十年的影响,先后有五位德国人担任德国顾问团团长,分别是鲍尔、克里拜尔、佛彩儿、塞克特和法尔肯豪森。德国顾问团对于国民党军事力量发展的主要贡献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1.训练国民党军队
训练国民党军队是德国顾问团的核心工作。为了提升国民党军队的现代化水平,鲍尔以德军样式为标准,组建起一支由步、炮、骑、工兵、通信组成的教导队,1929年扩充成一个教导团。到第三任顾问团团长佛采尔时期,教导队已被扩充成教导师,并在此基础上组建起87、88、36三个示范师,这几个师也构成了蒋介石中央军的核心战斗力,除此以外,在佛采儿的建议下,专门的教导部队——教导旅组建起来,后来发展成为教导总队。
在训练国民党军队的同时,顾问团还十分注重军事教育,军校建设在第三任顾问团团长佛采儿时期发展尤其迅速。佛采儿不仅自兼中央军校总教官,还倡导建立了一批陆军专业兵种学校,为国民党的现代军校体系打下了基础。除此之外,顾问团每周五晚在南京三元巷总司令部为包括蒋介石、李宗仁、冯玉祥以及国民党各核心军事部门主官在内的国军高层传授德国的战略战术。
2.联络购买德国军事、工业装备以及对国民党军工建设的协助
首任顾问团团长鲍尔指出,提升中国军队实力必须要有稳固的工业基础,中国应大力加强重工业、矿业、交通业等方面的现代化建设,这有助于为德国工业品扩大海外市场,进而实现他对顾问团任务的定位——把中国变成德国的市场。[1]1081928年夏,鲍尔陪同陈仪考察团访问德国,与德国企业界广泛接触,并建议国民政府设立驻德商务专员处,统一管理中国购买德国军火等产品,以及雇佣德国顾问等事宜。
第三任顾问团团长佛采儿不仅帮助国民政府从国外进口了大批火炮、战车等装备,还提出将军火采购权收归中央,由国民政府安排驻德商务专员办理,禁止地方军阀与德国军火商直接交易。这种做法有助于扩大蒋介石嫡系部队对杂牌军的作战优势,蒋介石欣然同意,南京自此基本控制了对德军火采购权。
第四任顾问团团长塞克特则将工作重心放在国防军工建设上。塞克特与军工署讨论后,制定了建设兵工厂、钢铁厂、汽车厂等军工产业的进度表,计划在太原、株洲、昆明等地建设新的兵工厂,在南京设立理化研究所、弹道研究所等科研机构,对汉阳、巩县的兵工厂进行升级,到法尔肯豪森时期,汉阳兵工厂、巩县兵工厂、金陵兵工厂已可以批量生产仿制德国枪炮的中正式步枪、二四式重机枪、八二迫击炮等武器,而株洲兵工厂、南京光学设备厂等新厂也初步投产。
塞克特在华期间最显著的成就是促成了1934年8月签订的《中德易货协定》,根据协定,中国向德国提供钨砂等农矿产品以交换德国的工业物资。这一协定大大加深了中德之间的贸易关系,扩大了中德之间的贸易量,使得中德这两个外汇储备都比较贫乏的国家可以在不受外汇储量制约的情况下互通有无,各自取得自己所需要的物资。该协定与此后1936年的中德一亿马克信贷合同相配合,大大扩大了中国向德国的军火订购量。从1935年起,在中国的对德军事订货中,各型重武器所占的比例越来越大,如坦克、战机以及各种口径的榴弹炮与防空炮,这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该协定帮助中国政府释放出来的购买力。这批重武器将在抗战前期发挥极其重要的作用。
3.参与国民党军队的作战指挥
首任顾问团团长鲍尔来华后,亲赴前线参与指挥蒋桂战争,这为日后德国顾问直接介入中国战事树立了先例。中原大战期间,德国顾问团团长佛采尔为蒋介石军队提供作战建议,运用陆空立体化攻势突破了冯玉祥军的坚固阵地,使得蒋军先败后胜,帮助蒋渡过了又一次权力危机。而1年后,佛采尔在江西前线提出的“长驱直入、分进合击”的战术也给红军带来了相当大的压力。在1932年代的“一·二八”事变以及1933年的长城抗战中,佛采尔随同德国顾问训练的部队开赴前线,评估训练效果。1937年中日战争爆发,尽管德国和日本缔结了《反共产国际协定》,德国顾问还是不顾柏林方面要求其严守中立的电报,全力帮助国军抗日。在整个淞沪会战期间,法尔肯豪森始终坚持在上海前线,参战的国军核心部队也是德国顾问训练出来的德械部队,因而某些西方观察家称之为“日德战争”。
与20世纪40年代后期在华活动受到严格限制的美国顾问不同,在30年代蒋介石军队参与的历次战争中,我们都可以看到在作战一线忙碌着的德国顾问。
20世纪30年代,德国顾问团在对国民党的军事现代化改造和军队战斗力提升方面发挥了巨大作用。然而,伴随着亲日的纳粹党力量在德国国内压过了亲华的外交部、国防军,在希特勒清洗了包括外交部长牛赖特等一批德国文武官员后,德国政府越来越偏袒日本。1938年德国政府坚决要求顾问团全员撤回国内,否则要处于叛国罪,威胁要取消其国籍、没收财产、亲属连坐。1938年7月8日,德国顾问团离开中国,结束了德国顾问团在中国为期10年的工作。
在德国军事顾问团在华工作的十年间,尤其是自佛采儿来华后,德国顾问全面介入了包括前线作战策划、军事教育和训练、联系中德军火贸易及其他经济合作、国防工程建设、新式军队编练、重大战略建议等各项国防事宜,为国民政府军事力量的成长做出了杰出贡献,也为抗战初期中国顶住了日军的进攻打下了基础。
二、1946-1949年美国驻华军事顾问团
(一)美国驻华军事顾问团的成立与解散
日本投降伊始,蒋介石就向美国提出派遣军事顾问团来华的请求。而在美国军方看来,“军事顾问团应该早日建立,加速展开对华军援项目将有助于事先防止他们从他国寻求援助。如果该团在中国战区的美军复员之前运转起来,与中国军方关系的连续性将能够得到维持,……在与中国政府谈判设立美国军事顾问团时,美国政府应当向中国索取某些经济和军事权利,作为提供美援的回报。这些权利有的直接有助于设立顾问团;其他的则能够促进美国在华总体目标的实现。”[2]591-592
1946年2月13日,美国参谋长联系会议初步确定顾问团人数为陆军750人(包括了空中部队),海军165人,总计915人。[3]8202月25日,美国总统向国务卿、陆、海军部长发出指令,“这一顾问团的目标是帮助中国政府发展现代化的武装部队,并向其提供有关这方面的意见,以便使中国政府完成它在国际协议下将须负起的义务,对中国解放地区建立充分的控制,包括满洲与台湾在内,并维持国内的和平与安全。”[4]37910月28日,南京美军总部改名为美国驻华陆军顾问团,包括了陆军、航空、后勤顾问,并与早在1945年11月23日即已建立的美国海军顾问团调查组合在一起称为美国驻华军事顾问团,1948年9月改名为驻华美国联合军事顾问团。[4]380
(二)驻华美军顾问团主要工作
1.训练中国军队
1947年6月30日,美国陆军顾问团团长卢卡斯提出利用台湾的气候和设施优势设立训练中心。[5]874-876同年7月,国民政府下令在台湾建立陆军训练中心。美国国务院在同意陆军顾问团参加台湾训练中心的同时也附上了额外要求:陆军顾问团在未事先获得国务院的同意之前,不参加任何其他类似的训练中心;美国供给的物质援助,将限于训练援助;尽一切努力减小其公开程度,以防受到干预中国内战的指责。[4]3881948年7月,陆军顾问团进一步扩大了他们的训练范围,开始参与国民党陆军在广州、汉口、成都的训练工作,但始终未被批准参加长江以北的训练活动(天水骑兵学校和徐州陆军学校除外)。[4]386
2.监督美援物资分配
早在二战期间,美国就让美国驻华代表决定援华物资的分配。监督美援物资分配是美国顾问团的又一项重要工作,在他们看来,这不仅可以减少腐败无能的国民党官员对于美援物资的浪费,也可以此来作为要挟蒋介石政府的工具。
在中美联合航空队解散后,美国陆军航空队的干部们就被分配到中国空军各部队中去,因此,当美国总统批准建立军事顾问团时,这些顾问小组早已开始工作,而其初期的许多工作就是帮助中国空军接收、贮藏与保养移交给中国的剩余美国空军器材。同时,顾问人员根据中美双方达成的为中国空军装备八又三分之一空军大队的计划向中国移交936架飞机。[4]382-383由于马歇尔调停而一度受到影响的美援从1947年开始逐步恢复,9月11日,美国陆军顾问团与中方就装备陆军39个师与八又三分之一空军大队所需的装备进行了磋商并表示会满足中方在这方面的要求。[5]887-8881948年援华法案通过后,中国获得了1.25亿美元的特别赠款可用于军事用途,美国陆军顾问团参与了这批款项的使用计划的制定。[6]109-111,115-116
除了上述任务外,美国顾问还有限地参与了国民党的作战策划,但由于美国方面特别注意避免顾问卷入国共内战,因此顾问团人员并没有像德国顾问那样下到前线,更没有深入一线部队,只是就国民党军队的一些部署在南京向蒋介石提出建议,如淮海战役期间,顾问团团长巴达维建议国民政府将主力部队布置在淮河以南,而不要布置在不易防守的徐州平原。总的来说,美军顾问对于国民党军队的实战干预还是相当有限的。
三、德美军事顾问团的差异
德国顾问团与美国顾问团在中国工作了较长的时间,对于中国军队的发展均起到了一定影响,两国军事顾问不仅参与了对于蒋介石嫡系军队的训练、指导,还就对华输入军火进行联络并提供一定的作战建议与军制改革意见等,但由于德美两国的对华政策目标以及其国际战略、国内形势的不同,两国在华军事顾问团不管是自身组织还是顾问活动均有着较大的差异。
主要是参照上一层级的分析,从评估条件、新区产能、老区提高采收率(老区整体调整、老区产能恢复、失控储量挖潜)及递减率修正、新增探明储量、未开发储量评估情况变化(转开发、开发参数变化、降级等)来分析采油厂剩余经济可采储量变化原因。
(一)顾问团构成
就两国顾问团自身来看,我们不难发现德国顾问团的人数明显少于美国顾问团。从1928年到1938年间一共有135名德国军事顾问为南京政府工作[7],这一数目还只是十年来的总数,具体到各个时间点的顾问总数仅仅数十人,但美国军事顾问团建立初始就已经超过900人[3]。这样明显的数量差异实际上正是德美两国对华战略差异的具体表现,德国所追求的只是获得中国的钨砂等战略物资以及扩大德国产品的在华市场,对于德国人而言,培训出一支强大的中国军队对于德国的核心国家利益并没有多少好处,而且1935年以后德国军队开始大规模扩编,需要大量业务熟练的军官和相关军务专家作为新扩充部队的基干,向中国提供太多的德国军事人才并不符合当时德国的战略需求。而美国则不一样,二战结束时,美军规模已达上千万人,有大量军官和技术专家可以对外提供。更重要的是,美国战后的远东战略是扶持一个强大统一的中国作为远东的战略支柱,填补日本投降后的真空。在美国人看来,帮助国民党建立一支现代化的强大军队既有助于迫使中共屈服,更有助于国民党对抗苏联在远东的渗透,进而使得美国可以集中力量于其战略重心——欧洲。因此,美国战后宏大的对华政策目标要求美国充分利用包括军事顾问团在内的各种对华政策工具。
(二)顾问团与本国政府的关系
从两国顾问团与本国政府的关系来看,德国政府对于德国军事顾问团的管理比美国要松散得多。成立之初的德国顾问团只是一些德国退役军官和中国政府之间依据合同关系组成的团体,一直到佛采尔时期,德国政府看到了德国驻华军事顾问团对于国家利益的好处,才将该顾问团纳入本国政府管理范畴之内,但管理仍比较松懈。德国政府既没有限制顾问团的活动内容,顾问团团长、团员的聘用也取决于中国政府的决定。抗战时期,面对希特勒下达的撤离命令,德国顾问团仍配合中国政府据理力争,试图延长德国顾问团在华工作时间。相比之下,当1948年底美国政府下令撤回驻华联合军事顾问团时,美国顾问团没有丝毫抗命,立刻着手撤退事宜,并在几个月内完全撤退。这是因为,与德国不同,美国顾问团是依据中美政府间协议派出,美国政府对于驻华军事顾问团活动的限制都清楚的列在这一协议上,美军顾问也是完全地按照上级指令行事,不会因为亲蒋态度而有什么明显越过上级限制的举动。不仅如此,中美之间签订的关于派出美国驻华军事顾问团的协定规定中国政府首脑和美国驻华军事顾问团之间的一切联系均应该通过美国驻华大使或代办(在大使不在时)[2]834,因此,美国文官部门得以严密监控美国驻华军事顾问团的行动。
德美两国政府对本国驻华军事顾问团的管理程度之所以有这样的差异,一方面是因为中国在德国全球战略中的作用远逊于二战结束后中国在美国全球战略中的作用,另一方面也源于两国不同的国情。在1938年以前,德国国防军、外交部等部门均对纳粹党保持着一定的独立性,希特勒对于德国顾问团的控制自然弱于美国。而美国长期的民主传统以及为防止暴政而在建国伊始确立的文官掌军原则使在华美国军人严格尊奉白宫的指令,顾问团的行动也受到华盛顿的严密掌控。
(三)顾问团的在华活动
德美两国军事顾问团的在华活动也有着明显的区别。总体上说,德国顾问团人数虽少,但其活动范围却远大于美国顾问团。
德国顾问团自来华以后参加了几乎所有南京政府卷入的战争,从新军阀混战、“剿共”战争再到抗日战争,德国顾问不仅在南京为蒋介石出谋划策,历任顾问团团长也都直接前往一线参与战役策划。鲍尔参与了蒋桂战争;克里拜尔奔波于蒋桂战争、蒋冯战争前线;佛采尔不仅在中原大战、“剿共”战争前线提出了极具份量的作战意见,还亲赴“一·二八事变”中的上海和长城抗战前线;法尔肯豪森在全面抗战爆发后不顾柏林的反对,亲赴华北、上海指挥作战。除此以外,德国顾问团屡次为蒋介石提供全局性的战略建议书③,美国顾问团在华工作期间则鲜见这方面的工作成果。
与德国顾问团的活跃形成了鲜明对比,美国政府严格限制美国顾问团介入国共内战,不仅明文规定“美国人员不得随同中国军队或舰只活动”[2]P832,还设置了顾问训练中国军队的地域限制(顾问训练活动不得扩展至长江以北)。美国一方面派出人数十几倍于德国顾问团的美军顾问团来华,另一方面却在行动上缩手缩脚,原因在于当美国制定顾问团章程时,马歇尔调停仍然还在进行,放开美军顾问团的手脚势必鼓励蒋介石破坏和谈。此外,对于苏联和国际舆论的顾虑也掣肘着美国顾问团的行动,美国担心顾问团的过度活跃会给国际舆论落下干涉中国内政的口实,刺激苏联加大对远东的渗透。美国国务院—陆海军协调委员会在一份报告中指出,“我们必须记住苏联不仅是对华军事物质、智力援助的可能的提供者(如我们不提供的话),还会成为敌人(如果我们提供的物质、智力援助多到苏联视为威胁的程度)。俄国人有从满洲撤出全部军队的打算,且最近非正式但权威的俄方观点表明苏联至少愿意在远东和我们建立伙伴关系,鼓励和支持苏联的这些举动符合我们的利益。……因此,在对华提供军事援助时,我们应该注意避免留下把柄,避免让人们怀疑我们正在建立一支在我们官方控制下的中国仆从军。”[8]156在美国政府内部,国务院的中国专家们也反对军方对于干预中国局势的热情,美国军方最初计划的4600人的顾问团被最终降为不得超过1000人,这在一定程度上正是国务院努力的结果。另外,在人员构成方面,德国顾问团以退伍军人起家,历任德国驻华顾问团团长也已退出现役④,德国人所受到的国内束缚自然相对少些。
虽然美国顾问团的总体活动范围小于德国顾问团,但具体到训练军种方面,德国顾问团的工作基本局限于陆军,而美国顾问团的工作则覆盖了海陆空三军。这是由于在三十年代,德国顾问团并没有垄断中国的对外军事合作事宜,除了耀眼的德国顾问外,同一时期仍有美国、意大利、日本等国的军事顾问在华工作[9]。另外,为了重建被《凡尔赛条约》严重削弱的海空军,德国本国也亟需大量的海空军人才。相比之下,经过二战洗礼的美国各兵种已发展得十分成熟,有充足的人员可以充实海外顾问团。更为重要的是,美国为了在战后独霸中国,要求中国政府在未经美国同意的情况下,不得接受第三国政府为中国军队提供的任何服务[2]835,这使得美国军事顾问团可以“合法”地垄断中国所有的军事顾问事宜,自然在陆军以外,还得向中国提供海空军事顾问服务。
四、结语
总的来说,德美两国驻华军事顾问团的种种差异既源于德美两国当时的具体国情,也源于不同时期中国的国情。但从根本上说,德美两国对华政策目标的不同决定了两国驻华军事顾问团的差异。20世纪30年代的中国积贫积弱,对于德国称霸欧洲的战略提供不了多少帮助,因此中国在德国全球战略中的地位相对较低,其作用仅限于为德国的战争准备提供钨砂、锡矿石、桐油等战略资源以及为德国工业品提供市场。由于德国对华目标的有限性,其派出的军事顾问团规模较小,柏林对顾问团的控制也十分松散。与德国相比,美国的对华战略目标要大得多,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美国期望中国能够成为战后远东的战略支柱,填补日本投降后东亚的战略真空,成为美国在远东的管家。为此,美国在战后派出庞大的顾问团,以求全面提升中国军队的作战实力,并为了独霸中国而通过明确的协议条文获得了垄断中国对外军事合作的权利。但为了避免受到干预中国内政的指责,华盛顿又处处掣肘美国顾问团的活动。因此,在美国军事顾问团规模与输华物资数量远远大于德国的情况下,美国顾问团对于国民党军队的影响却远不如德国顾问团的影响深刻。
[注 释]
① 其中主要有马振犊所著的《敌乎?友乎?德国与中国抗战》、傅宝真的《在华德国军事顾问史传》、资中筠的《追根溯源——战后美国对华政策的缘起与发展(1945-1950)》以及刘志青的《评战后美国驻华军事顾问团》(载于《中共党史研究》1999年第2期)和任东来的《1941-1949年美国在中国的军事机构及其沿革》(载于《民国档案》2003年第1期)等成果。
② 顾问团的私人性质一直延续到佛采尔时期,后者将其纳入德国国防部的管理范畴。
③ 这方面的报告有鲍尔的《整顿中国陆军建议书》;塞克特的《陆军改革建议书》;法尔肯豪森的《关于应付时局对策之建议书》。
④ 最后一任顾问团团长法尔肯豪森在二战后被德国重新起用,担任比利时总督。
[1]马振犊,戚如高.敌乎?友乎?德国与中国抗战[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1997.
[2]United States Department of State: Foreign relations of the United States [B]. The Far East: China, Volume 7, U.S. Government Printing Office, 1945.
[3]United States Department of State: Foreign relations of the United States [B].The Far East: China, Volume 10, U.S. Government Printing Office, 1946.
[4]中美关系资料汇编(第一辑)[G].北京:世界知识出版社,1957.
[5]United States Department of State: Foreign relations of the United States [B]. The Far East: China, Volume 7, U.S. Government Printing Office, 1947.
[6]United States Department of State: Foreign relations of the United States[B]. The Far East: China, Volume 8, U.S. Government Printing Office, 1948.
[7][德]费路(Roland Felber).国民党中国的德国军事顾问[J].民国档案,1994(l).
[8]POLICY OF THE UNITED STATES TOWARD CHINA WITH SPECIAL REFEPENCE TO U.S. MILITARY RESPONSIBILITY IN THE TRAINING AND EQUIPMENT OF CHINESE ARMED FORCES[Z]. APPENDIX “B”, 影印文件,27th September, Report by the State-War-Navy Coordinating Subcommittee for the Far East, 1945.
[9]胡哲峰.外国军事顾问与国民党军事力量[J].军事历史, 1990(4).
[责任编辑:田丽华]
马丁(1986-),男,安徽芜湖人,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2013级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中国近代史。
K151;K263
A
1007-9882(2015)02-0137-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