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携茶走塞国
2015-04-13王旭烽
王旭烽
大雪:携茶走塞国
王旭烽
一候寒号雪噤
二候虎交风生
三候兰草霜下萌
铁根老茶忍冬
——题记
箱内携带一盒安吉白茶,我与张校长、方彩琴老师一行三人,步入千山万水之外的巴尔干半岛塞尔维亚国。
时间,2013年12月15日夜,乘TK027上海至伊斯坦布尔航班,二号航空楼。我感觉这个航班很好。正好是晚上,在飞机上睡一觉,不用倒时差。
在上海机场,过安检,运行李,表面上不动声色,心中暗自激动。七年了,我现在还可以找到2007年时写的第一份关于孔子学院申报意向书,今天,终于把这一件事情做到了实处,做到了如此遥远的地方。
遗憾的是行前的祖国雾霾相当厉害,在上海登机时,我看不到洁白的大雪的意象。古人以为的那种壮丽情景——所谓一候鶡鴠不呜;二候虎始交;三候荔挺出——天气寒冷,寒号鸟不再呜叫;而阴气最盛,盛极而衰,阳气萌动,老虎开始求偶;连身为“荔挺”的兰草,也感到阳气的萌动而在雪下抽出了新芽。清亮的茶和雪,让我想起了红楼梦中的妙玉,可这样的天气,只能让我想到薛蟠,真可怕,多么向往妙玉般的洁净天重新归返。
大雪可以不纷飞,但捷报依旧如雪花般飞来。八天前,2013年12月7日,大雪之日,我们的杭州品牌促进会入驻了西溪,所小明老总浩浩荡荡地开了一大车来,安吉竹之梦厂送来的茶具,真不知道该怎么样感谢他们。来了许多茶人,请他们喝了菊花茶;下午是讨论会,研讨央视与我们合作的电视片《茶,一片树叶的故事》,而此时我的行囊中,已经放好了一张前往多瑙河塞尔维亚贝尔格莱德的机票。
行囊中还放着安吉白茶。上半年我曾看到过一张安吉白茶主要产地安吉溪龙乡的图片,连绵的白茶山被一夜大雪遮盖得严严实实,一眼望去白茫茫一片。安吉白茶一般在地面平均温度达到十几度的时候才开始发芽,冬天下雪不但不会使白茶受冻,安吉白茶还未到萌动期,仍穿着棉袄在冬眠,不会对茶叶造成负面影响。反而将茶树里的害虫等冻死,对白茶生长更有利。只是现在雪未下,不知没有被子的白茶会不会被冻坏呢。乘长途飞机,怕上火,我还带了一些莲心,莲心茶清心火,可与白茶配着喝。
在飞机上读塞尔维亚的资料。这个国家,原来属于南斯拉夫,铁托统治时期,作为社会主义国家,是相当强盛的。我和同时代的人一样,对南斯拉夫的印象完全来自电影《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还有著名的《桥》,著名的歌:啊朋友再见,啊朋友再见,啊朋友再见吧再见吧再见吧……后来铁托死了,东欧剧变,前南斯拉夫分裂,战争,不但把这个国家炸得四分五裂,甚至还把我们中华人民共和国的大使馆都炸了,还说是误炸。终于南斯拉夫消失了,代之而起的是六个小国家,其中最大的便是塞尔维亚。而诺维萨德,则是被称之为塞尔维亚的雅典的美丽地方。那里的诺维萨德大学,有四万多学生,多瑙河紧挨着城市通过,我们的全球第一所孔子学院,就建立在多瑙河边。
此行乘的是土耳其航班,留下了美好的印象。空姐美丽,但全世界的空姐都美丽的。所以这不是主要原因。主要原因我觉得座位较舒服,细节很注意,洗手间里还有一朵插花。一应的细节都很到位,餐饮也很可口,准备了橄榄油,也有热茶,虽然对我们这样的中国茶人而言,茶不算太可口,但热乎乎地还是很好喝。但我还是多喝了橘子汁,因为国内的橘子不太敢喝,说这话心里觉得罪过,但爱国者也得说实话。
椅背上有屏幕可看电影。睡觉也还算舒服。比起美国和英国的航班,土耳其航班算是优质的。
睡了一觉,没感到太疲劳,我们就到了中转站伊斯坦布尔,下机接了不少电话短信,其中有《青年时报》的报道,有关我的茶内容。土耳其茶事很盛,主要喝红茶和花茶,土耳其目前是全世界人均喝茶最多的国家,排全球第一。同时想起了帕慕克,他的获诺贝尔文学奖的《红》,想起了他的随笔《伊斯坦布尔》;想起了他的“呼愁”,回去一定要再读一遍,
在机场呆了近两个小时,我们出发去了贝尔格莱德。一个多小时后就到了,您会以为我们到了一个丽水或者金华这样的地区。这是非常欧洲式的国家,但带有东欧色彩。机场很小,让我想起古巴或者越南的机场,这两个机场我都去过。
天空灰灰的,是当地时间的八点多钟,来了两个人,一位匈牙利司机,一位中国姑娘,叫房品言,25岁,可爱有教养,一口国语,来自东北,从小由父母带到南斯拉夫,细眉细眼的,非常可爱,有专业素养。
此时其实已经是第二天16号了,我们坐着中巴去了伏伊伏丁那自治省的省府城市诺维萨德。沿途感受到了自然生长的树林,无人问津的美。鸟叫,破败的广告,战争留下的痕迹。但又有一种深刻的文明的背景。不是那种贵族式的破落,是公民的,平民的教养和美。尽管还未进入这个城市,这里的空气已经给我带来了这样的美丽。
在市中心的中心饭店下榻,此楼白色主调,对面有一家名叫香港楼的超市。这里是城市的中心地带,但这里的中心都带着边缘的气氛。张校长一路抓着个旅行茶杯,我们入住就要茶喝。注意这次犯了两个小错误,一是没带万能电源插头,结果用不上;二是没带信用卡,带了美元和人民币,也用不上。
饭店内设比外观看上去要好得多多了。白色的装饰和器物,非常干净,得体,艺术品很有品位。大堂很小,放了很多沙发,当中还有一架透明的电梯,完全的家庭气氛。感觉对极了。国内的大堂搞得和寺庙一样,超大,但是往往没有更多沙发可供人坐,满足一种气派的需要。电梯里没有关门的按钮,每到一个层面都会逐渐缓下来,然后自动地慢慢地开门。这里有一个缓冲意识。慢下来的意识。
上午十点多入驻,休息片刻,抓紧时间洗了一个澡,中午十二点,去了一家名叫鱼岛的西餐厅。在多瑙河边。终于见到了多瑙河,河面往往看不见,被大雾盖住了,张校长说像一床被子似的雾,盖过来盖过去,偶有野鸭群,让我想起了西湖的冬天。多瑙河让我想起我的青年时代,再次想起那些电影,《桥》《瓦尔特保卫萨拉热窝》,那些经典的台词:空气在颤抖,好像天空在燃烧……
有河柳,还有未经修剪的法国梧桐树,经张校长点拨才知道这是梧桐树,因国内全被修枝过了。我们大吃了一顿,所谓大吃,是指盘子特大,分量很足而已。面包很好吃,因为饿了。还有多瑙河的鱼,可惜没有茶。
下午去了几个地方,一个是要塞,现在已经是旅游区了,有极美好的雕塑,我拍了几张,回来给我们的老师们看。要塞每年有大的音乐节,麦当娜也来过。从要塞上可以看到多瑙河,河上有被战争中炸沉的桥。在要塞的画室见到了司机的画家朋友,买了明信片纪念,司机把明信片送给我们了,真不好意思。司机长得像个哲学家。我们又去了步行街,买了明信片,买了包,买了蜂蜜,总之感觉非常好的地方。
塞尔维亚人非常好,人不多,但有教养。此地人多信奉东正教,圣诞节的气氛并不是很浓。快过他们的新年了。他们的新年是20号。街上人很少,手工的皮包绝对好,我当场买了一个,他们的农产品是一流的。
夜归回屋,发现有了电热水壶,大喝安吉白茶,过瘾,这才知道什么叫品饮中国,真是陆羽的“饮啄以活,饮之时义远矣哉”。品饮中国是我的教科书题目,但不用肉体品饮,其实是无法知晓的,我以前以为知道了,那是一种片面的错觉。知行合一的意思,原来就在这里。
买了两盘本地音乐,回去放给大家听,也可以就此设计一道中塞茶艺,或者茶席。
12月17日上午九时,到诺维萨德大学哲学院,大学就在多瑙河边上,没有大学门,但一看就是一所欧洲的名校大学。和大学副校长及院长都进行了第二次握手,去年春节前那次接待太重要了。我们的茶文化长轴现在就在他们的学院里摆着。
相谈甚洽,他们也有一个伊婉娜,会讲汉语,在中国留学,她几乎是含着热泪跟我们讲的她的中国情结。到底是社会主义国家出来的人,真的是有感情。我们谈各种条件的时候,我都不忍心看他们谈,因为谈条件就会涉及到你多少我多少,要讨价还价。但看到这个国家受到战乱破坏,真是太不忍心了。好在我也不会说英语,听的也是个大概连猜带蒙,基本不能发言,也就不用说这些了。
回国后要好好想想办法,为这个大学的孔子学院做一点什么。
中午在一家小饭店吃饭,很简单的,也没有什么台签之类的东西,感觉好极了。我们就在简单的西餐桌前,两个大学的副校长就讨论着两大学的工作,文化交流,学术活动,我真是感觉对极了。大学就应该这么办。这么个事情要是放在有些地方,光是吃饭排位置,又要花去多少精力?真正工作的时间又能够有多少?为此我对张校长留下了很好的印象。他外语好,懂业务,他非常信任下级,有商有量,一个事情很快就能够判断,立刻着手办理,也说真话,但不给人咄咄逼人之感。知识分子都是有感觉的人,点到为止便可以了。谁没有羞耻心呢?谁不想把工作做好呢?
下午在诺校学校的新大楼里,校长会议室一股新刷粉墙味儿,我们在那里见到了各个学院的院长,进行了讨论。我本来准备的PPT全没用上,因为时间来不及了,语言又不通,这是个死命的软肋,回国后一定要死学过关。
双方签字通过合约,世界上第一所茶文化孔子学院终于拍板要成立了。然后是拍照。校长长得像绅士,本来也是绅士。副校长是个艺术家,他和哲学院院长是一对儿夫妻。从校长办公室望出去,多瑙河就在眼前,冬季里依旧美丽,春天还不知美成什么样呢。明年六月,诺校建校纪念日,此时进行孔院揭牌仪式。我们一定会重来的。
这里的天黑得快,也冷得快,下午五时前我们就准备好一切,去机场了。当晚去了贝尔格莱德。带上了会说汉语的伊婉娜,当夜就到了贝城。塞尔维亚的首都。再见了,使人温暖与顿生怜悯之心的诺城,我爱这里的人们,他们给我留下了非常美好的印象。
夜幕下的贝城,是我们央视新闻中多次见到的贝城。在暴发户眼中看来,塞尔维亚还有什么可取之处呢?一个在经济危机中苦苦挣扎的国家,一个战乱后正欲百废待兴的国家,一个看不到多少商机的农业国家。但在我眼里,这是一个我们用了七年时间相互寻找而终于找到的情人般的国家。我们要对他们好。
12月18日,上午十一时去了大使馆,见到了大使张万学,这里不是当年美国人误炸的地方,大使馆很朴素,和这个国家有一种同甘共苦的姿态。我在大使馆喝到了正宗的中国红茶,只是茶杯不地道,属于咖啡杯。当然是我太挑剔了。大使说了一些大使应该说的话,很对。我记住了大使的谈话精神:因为这个国家目前很困难,我们也要考虑他们的实情。我理解的意思,就是别太和他们算账门儿清,也要考虑他们的国情。这个我太同意了。
下午去了几个地方:一是铁托墓地;二是正在建设中的东正教大教堂;三是旁边的图书馆。大图书馆很有书卷气,读书的年轻人很多,还有各种展示。四是土耳其要塞,这里很值得一看。站在高处,看到了整个贝城。贝城被称为白色之城,原意是个干净美好的光明之城吧。谁是这个国家的人民,谁都会为这滔滔的多瑙河边的城市而深深地感动。
夜登飞机,与小房和司机告别,她一直与我们挥手,直到我们见不到她。令人吃惊的是司机竟然还送我们每人一瓶红酒,说是他所在的公司对我们的感谢。这简直是太说不过去了,我们本来应该送他们礼物的,当然我们赶快也送给他领带之类的东西。依依惜别,人与人之间产生的情感,真是无比美好。
飞机起飞了,睡不着,想念女儿,此刻她正从美国洛城起飞了。这是一个多么惊奇的家庭行动:我从欧洲塞尔维亚出发,女儿从美洲美国洛城出发,先生从中国北京乘火车,然后一家三口将在周六的中国上海浦东机场重聚。夜里我们将在杭州家中晚餐。明天是冬至,中国人的节气。世界又大又小,我们是世界公民,我们的文化要如水一般流动,才能够有鲜活的生命力。
由文化的水转而又想到了茶水,目前在塞国靠卖茶赢利,好像不太可能。这个国家的人民目前生活还不好,他们需要支持啊。他们爱喝茶吗?多瑙河与钱塘江可以对话吗,我可以从钱塘江源头去找一些茶吗?我可以把安吉白茶引入塞尔维亚,引入我们的孔子学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