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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论手语词的理据性

2015-04-11刘润楠

绥化学院学报 2015年10期
关键词:理据性造词聋人

刘润楠

(首都经济贸易大学外语系 北京 100070)

再论手语词的理据性

刘润楠

(首都经济贸易大学外语系 北京 100070)

文章通过对北京地区使用的135个手语词的观察、描写和分析,将中国手语词理据性的类型重新归类为临摹型、指示型、联想型、借用型和综合型。临摹和指示可能是手语最初的造词方式,也是最基本的造词方式。在其它类型的手语词中都能看到这种造词方式的影子。肢体语言也是手语的来源之一,生活在同一地区的健听人可以比较轻松地识别来自肢体语言的手语词。

手语;理据性;形象性

李福印综合语言学界各家的说法,给出语言理据性的定义:“理据性指的是语言形式和意义之间的一种非任意的、可以论证的、意义激发形式且形式反映意义的关系。”[1]按照这个定义,手语的理据性指的是手语的形式(即手语的打法)和手语表示的意义之间的非任意的、可以论证的关系。这个问题很早就引起了国内外手语研究人员的关注。傅逸亭和梅次开[2](P86)在《聋人手语概论》中写到:“手势语是一种模仿性很强的无声语言,它依靠双手的动作,面部表情及身体姿势的变化来传递信息,表达思想感情。”赵锡安[3](P52)在《中国手语研究》中说到“手势直观、具体、形象”,梅芙生[4]也明确指出过手语的“形象性”特点。同时,傅逸庭、梅次开[2](P29-51)和赵锡安[3](P54-65)主要按照汉语造字的“六书”把中国手语的构词或者造词方式分为象形、指示、会意、形声和表音、仿字等。这些研究虽然揭示了中国手语词的形式和意义之间的几种主要联系,但是汉语书面语或者汉字和中国手语是两种符号系统,它们的来源、特点和使用情况都存在很大区别。因此,如果完全使用“六书”来分析中国手语的造词、构词或者手语词的理据性都不太合适。例如,“会意”作为汉字的造字方式之一是有其特定含义的,《现代汉语》[5]指出“会意”是“两个或两个以上的形旁合在一起表示一定的事理”。这和傅逸庭等谈到的中国手语造词或构词的“会意”是有明显区别的。例如,傅逸庭和梅次开[2](P38)认为“会意”不是“明显地、直接地模拟事物的形状、动作”,而是“运用了借代、引申、转注等方法来象征某个意思”。

本文在上述研究的基础上,通过对北京地区使用的135个手语词,包括斯瓦迪士第一百核心词[6]和手语中形象性程度比较高的表示动物的25个手语词及手语中形象性程度比较低的十个虚词的观察、描写和分析,试图对中国手语词的形式或者打法同手语词意义之间的关联性或者理据性的类型进行重新归类并探讨手语词理据性强的原因。

一、中国手语词的理据性类型

(一)临摹型。和傅逸庭等人在分析中国手语构词方法中谈到的“象形”相似,临摹型的手势,包括手形、手的位置、手的运动方式、手掌的朝向以及面部表情和这个手势要表示的事物、动作及属性之间存在相似之处。临摹型可以临摹事物的外形特征,也可以临摹事物的动作特征。例如:

(1)北京手语“豹”。打法:第一个手势:双手五指伸出并弯曲,成抓状,掌心向下,置于胸前,向前快速挠动两下。第二个手势:右手的拇指、食指指尖捏合成小圈,其余三指伸出,掌心朝后,在左臂上点几下。

理据性:第一个手势表示“豹”飞奔时快速挥动的前爪。既是临摹事物的外形特征也是临摹事物的动作特征。第二个手势表示豹身上的斑点。

(2)北京手语“鹿”。打法:双手的食指、中指和无名指伸出,其余两指指尖捏合在一起,掌心朝前,并从头顶前部的两侧向上伸出。

理据性:这个手势表示鹿分叉的角。

(二)指示型。赵锡安[3](P57)指出“指事类”手语词分为两类:“一是用单纯的抽象符号来表示,如我、你”等;“另一类是在象形手势的基础上加指示性的符号来表示”,如“房顶”的第二个手势动作“左手五指并拢,手指倾斜向上,右手食指指向左手指尖,说明是房顶部位”。与这个描述相近,“指示型”是指手语词的打法中包含一个起指示作用的手势,而被指示的部分就是这个词要表达的意思。例如:

(3)北京手语“肉”。打法:右手的中指、无名指和小拇指缩回,用右手的拇指尖和食指尖捏一下脸颊右侧的肉。

理据性:因为这个手语词中“捏”的是“脸颊上的肉”,所以它含有“肉”的意思。

(4)北京手语“骨头”。打法:右手的中指、无名指和小拇指缩回或弯曲,掌心朝下,左前臂在胸前抬起,左手自然下垂,右手的拇指和食指连续捏两下①。左手手腕上突出的骨头。

理据性:通过捏腕骨这个动作来指示“骨头”。

(三)联想型。这种类型的手语词的打法和这个手语词要表示的事物、动作、属性或者抽象的概念之间关系比较模糊。而且往往这类手语词要表达的意思没有明确的形状特征或动作特征,很难通过手形、手的位置、手的运动方式、手掌的朝向和面部表情来“临摹”。例如:

(5)北京手语“什么”。打法:右前臂在身体右侧抬起,稍稍高于肘部,腕部顺着手臂也稍稍抬起,食指和拇指伸出并几乎成九十度角,掌心朝左,来回晃动几下右手。

理据性:手臂来回晃动表示“不确定”之意,这与“什么”所表示的意思有相关之处。

(6)北京手语“多”。打法:双手五指自然张开,中指尖朝前,掌心相对,间隔十厘米左右,置于胸前,边抖动手指边把双手分开到身体两侧。

理据性:双手从间隔很近到分开到身体两侧可以让人联想到“变长”的意思,而且不断抖动的手指可以让人联想到“很多的点”“数不过来”的意思。这些都和“多”要表达的意思相关。

(四)借用。指的是手语词借用其它符号系统中符号的形式和意义,通过手形、手的动作、手的位置和手掌的朝向,再配以相应的面部表情把这个借来的符号表现出来。借用的原因可能是在现有的手语符号系统中还没有这些意义和形式;也可能是一时找不到更合适的形式来表达这些意义,图简便就直接采用原来符号系统中的形式了。借用分为借用汉语、借用日常生活中的肢体语言和借用其它符号。其中借用汉语分为借用汉字的字音和借用汉字的字形,这和前言中谈到的傅逸庭等的研究类似。从本质上来看,借用汉字的字形或者其它符号的形状也是一种临摹,是对汉字字形或者其它符号形状的临摹,所以借用型手语词的形式和意义的关联程度还是很高的。借用汉字的字音也如赵锡安等人的研究可以分为汉语手指字母和借用汉语同音字。实际上,大部分汉语手指字母的手形和它们所代表的汉语拼音字母的形状都比较接近,所以也可以说这些手指字母是对它们所代表的汉语拼音字母的一种临摹。但是,如果采用手指字母的话,不管是全拼还是取音节开头字母,同拼都会很多[7],这就大大降低了其临摹的程度。

因为前人对中国手语中借用汉语的字音和字形的情况已经作了比较详细的论述,本文不再赘述。下面主要探讨一下借用日常生活中的肢体语言和借用其它符号的类型。

1.借用肢体语言型。肢体语言也称身体语言、手势语、身势语。《朗文语言教学及应用语言学词典》[8]中对其的定义是“指人与人之间使用面部表情和身体动作传达意思”,它属于副语言。这类肢体语言在聋人和同一地区的健听人的日常生活中被广泛使用。它们被聋人借用或者稍加改变后成为聋人手语的一部分。例如:

(7)北京手语“来”。打法:右手五指并拢,或者大拇指稍稍伸出但与其余四指保持在一个平面上,从胸部右侧的右前方向胸部一挥,同时四指稍稍向掌心弯一点儿。

理据性:从这个手势由外向内的动作可以联想到由远及近的意思,近而和“来”的意思联系起来。

(8)北京手语“好”。打法:右前臂伸出,右手大拇指竖起,其余四指缩回并扣向掌心,掌心朝左,置于胸前右侧。

理据性:大拇指含有“大”“第一”等正面的、积极的意思,可以和“好”的意思联系起来。

2.借用其它符号。例如:

(9)北京手语“所以”。打法:右手食指伸出,其余四指缩回,掌心朝外,用食指尖在胸前的空中模仿“∴”的形状点三下。

理据性:这个手势是通过模仿数学符号“所以”的形状“∴”来表示“所以”的意思。

(10)北京手语“越……越……”。打法:第一个手势:双手大拇指和食指伸出,大拇指指尖相抵,食指指尖相抵,其余三指缩回,掌心朝外,置于胸前,然后,指尖相抵的食指和大拇指模仿月牙的形状向两边成弧形分开,到双手都是大拇指和食指指尖捏在一起停止,双手的食指和拇指在空中划过的路线像一轮“上悬月”。第二个手势:右手食指伸出,其余四指缩回,用右手的食指在刚才“上悬月”的位置的后面模仿省略号的形状在空中水平的方向上连续点几下,或者先点两下,然后拉出一条短的直线。第三个手势:再在“……”的后面划出一轮“上悬月”,重复第一个手势。第四个手势:在第二个“上悬月”的后面再点省略号,重复第二个手势。

理据性:第一个、第三个手势的理据性见下文综合型的分析。第二个、第四个手势通过临摹汉语省略号的形状表示“……”。

(五)综合型。构成这种类型手语词的手势,其形式和意义之间具有上面列出的两种以上的理据性类型。例如:

(11)北京手语“脂肪”。打法:第一个手势:右手中指、无名指和小拇指缩回,右手置于鼻子的右侧,掌心朝左,拇指尖和无名指指尖相互捻几下。第二个手势:双手伸出拇指和食指,其余三指缩回,右手掌心朝前,左手掌心朝后,双手的拇指和食指在胸前搭成一个长方形。

理据性:第一个手势的理据性属于联想型,此处不展开谈。第二个手势借助长方形的“方”和脂肪的“肪”的同音形近②,再通过临摹长方形的外形来表示“方”和“肪”。属于综合型中的“借字+临摹”。

(12)越……越……。打法:见前面借用其它符号的词例(2)。

理据性:第一个、第三个手势借助“越”和“月”的同音关系,通过临摹月亮的形状表示“月”和“越”。属于综合型中的“借音+临摹”。第二个、第四个手势的理据性见前面借用其它符号部分的分析。

二、结语

(一)手语确实是一种理据性很强、形象性很高的语言。

(二)手语词的打法和它们表示的意义之间具有下列几种关联类型:临摹型、指示型、联想型、借用型和综合型。

(三)临摹和指示可能是手语最初的造词方式,也是最基本的造词方式。在借用汉语和借用其它符号的手语词里,甚至在联想型的手语词中都能看到这种造词方式的影子。这也是手语词理据性强、形象性明显的原因。

(四)在本文所考察的135个北京地区的手语词中有相当一部分来源于聋人日常生活中使用的肢体语言。生活在同一地区的健听人可以比较轻松地识别这部分来自肢体语言的手语词。

尾注:

①也可以用拇指和食指捏一下或多下,或者摩擦左手手腕上的骨头。捏两下的情况更多见。

②可以把这种借用称为借字,指既借用汉字的字形又借用汉字的字音。

[1]李福印.认知语言学概论[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8:43.

[2]傅逸亭,梅次开,等.聋人手语概论[M].上海:学林出版社,1986:29-51,86.

[3]赵锡安.中国手语研究[M].北京:华夏出版社,1999:52,54-65.

[4]梅芙生.浅析手语[A].台湾教育部特殊教育工作小组.手语教学与应用研讨会会议手册[C].台北:2001:35.

[5]北京大学中文系现代汉语教研室.现代汉语[M].北京:商务印书馆,1993:162.

[6]陈保亚.语言接触与语言联盟[M].北京:语文出版社,1996:295-296.

[7]龚群虎.中国聋人语言及语言教育问题[A].沈玉林,吴安安,褚朝禹.双语聋教育的理论与实践[C].北京:华夏出版社,2005:72-73.

[8]JACKC.Richards,等.管燕红,译.朗文语言教学及应用语言学辞典[Z].北京:外语教学与研究出版社,2000:50.

[责任编辑 刘金荣]

H031

A

2095-0438(2015)10-0004-03

2015-08-22

刘润楠(1975-),女,蒙古族,辽宁沈阳人,首都经济贸易大学外语系副教授,博士,研究方向:手语语言学与外语教学。

2011年国家社科基金项目“再论聋人手语的语言地位——基于手语符号任意性的实验研究”(11CYY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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