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疆方的神南秘节”日

文/邰磊 图/邰磊 粟周榕

“苗疆方的神南秘节”日

文/邰磊 图/邰磊 粟周榕

①独木龙舟竞渡 摄影/邰磊

每年割完麦、栽好秧后，贵州省台江县施洞镇、老屯乡和施秉县双井镇、马号乡百余个苗寨都要过一年一度的独木龙舟节，并在清水江畔举行独木龙舟竞渡，以祭祀的方式祈祷来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这种独特的龙舟文化，以其古朴的民俗、浓烈的风情、热烈的气氛、宏大的规模和独特的礼仪享誉中外，成为海外内游客竞相观看、摄影爱好者竞相拍摄的一道人文风景线。

独木龙舟，独具特色

独木龙舟，苗语叫“仰勇”。它与全国各地的龙舟不一样。

一是竞渡的时间不同。别地龙舟竞渡时间一般在端午节举行，苗族独木龙舟竞渡时间在苗族独木龙舟节，即每年农历五月二十四至二十七之间举行。

二是龙舟的造型不同。别地制造龙舟是用许多块木板组合而成，苗族独木龙舟只用三根杉木并掏空树心制成。中间的一根称为母舟，长达20余米，两边的两根叫子舟，长度在15米左右。平时拆开搁置在龙棚里，竞渡时用麻绳或竹子将子舟绑在母舟两侧。龙头用水柳树精心雕刻而成，有两三米高，安有龙角，雕着龙眼、耳、鼻、舌、齿，嘴含白珠，腮挂龙须。龙颈背部刻有鳞，装饰着红、黄、绿、白、青等多色彩绘，并嵌入玻璃映衬，使其色彩斑斓，栩栩如生。别地龙舟的龙角似鹿角，而苗族独木龙舟的龙角是一对弯弯的水牛角，有的还在左右角上写有“国泰民安”和“风调雨顺”八个字。

三是划舟的方法不同。别地龙舟竞渡坐着划，苗族独木龙舟竞渡是站在两边的子舟上俯身划。别地龙舟的划浆，手握部分窄，触水部位比较宽；苗族独木龙舟的划浆形如一根扁担，宽窄不明显。别地龙舟上的桡手握划浆，两个手心一起指向水面；苗族的独木龙舟桡手握划浆，一个手心指向水面，另一个指向天空，形如举重运动员手握举杆一样。

②公鸡、酒、米、方桌已备好 摄影/粟周榕

③祭师在祭水 摄影/粟周榕

⑤出嫁的姑娘、姑妈们向寨子哥兄老弟敬酒摄影/邰磊

④抬龙下水 摄影/粟周榕

⑥精美的龙头 摄影/邰磊

①将礼物挂到龙颈上 摄影/邰磊

②接龙 摄影/邰磊

③亲戚接龙 摄影/邰磊

四是纪念的人物不同。别地龙舟竞渡是为了纪念爱国诗人屈原，苗族独木龙舟竞渡源于一段传说。相传，清水江边有个老渔夫叫保公，他和独生子九保去江中打鱼，九保被恶龙咬死，保公为儿子报仇而潜入江中去杀死恶龙，导致天昏地暗，人们无法耕作生活。后来一妇女摸黑带小孩到河边洗衣，小孩将捶衣棒放在水面上比划，嘴里模仿苗族鼓点不停地喊道：“咚咚多！咚咚多！……”谁知他这么一喊，天上顿时云消雾散，东方升起万道霞光，太阳冉冉升起。不久，江面上飘起一条身子七八丈长、斗那么粗、闭着眼不动弹的五颜六色的怪物。大家跑去一看，原来是被烧死的恶龙。胆大的人割块肉吃，怪鲜美的。这么一传开，谁都想尝尝。清水江沿岸百来个村寨的苗族同胞都来分抢龙肉，把龙分得一干二净。是夜，恶龙托梦给人们，要求人们模仿它的真身，以划龙舟的方式祭祀它，它便兴云作雨，造福苍生。人们遵照恶龙要求，各村寨制作独木龙舟，商议在清水江上竞渡，果然来年风调雨顺，大获丰收。于是，这一规定，相沿成习，直到今日。

从苗族民间流传的歌词来推断，独木龙舟的历史达千年以上，但因苗族没有文字记载，加之在清乾隆皇帝之前，黔东南苗岭山区“不隶版图”，清乾隆皇帝之后，才被朝庭统治管辖，因此，汉文字记载独木龙舟的时间比较晚，也比较少，很难考证其真正的历史渊源。目前，最早记录独木龙舟的汉文献是成书于清乾隆年间的《镇远州志》，书中记载：“清江苗人于五月二十五日作龙舟戏，形制诡异，以大树挖槽为舟，两树并合而成。舟极长，约四五丈，可载三四十人，皆站立划桨，险极。是日，男女极其粉饰。”清同治年间徐家干著的《苗疆闻见录稿》也有记载：“苗民好斗龙舟，岁以五月二十日为端节，竞渡于清水江宽深水处。其舟以大整木刳成五六丈，前安龙头，后置凤尾，中能容二十多人。短挠激水，行走如飞。”1958年，德国组织专门人员到清水江畔拍摄独木龙舟竞渡纪实片；1962年，中央新闻电影制片厂又专程到清水江畔，全程拍摄独木龙舟节记录片，并向海内外宣传推介。独木龙舟独特的造型、内涵博大的民俗文化深受世界各地关注。之后，海内外各路新闻媒体络绎不绝地来清水江畔采访，竞相报道，独木龙舟从此蜚声海内外。

出龙仪式，庄严肃穆

独木龙舟以村寨为单位，一个寨子至少有一条。它是苗族的一种社会组织形式，从采木、凿舟、下水、开划、授礼、竞渡直到上岸归棚存放，都有一套严肃的民俗仪规和禁忌程序，体现着古老而神秘的苗族文化色彩。

没有龙舟的寨子要制造一条独木龙舟，一般选在龙年十月“末”日那天进行。整个寨子置备祭品到相中的古杉树底下祭“树神”，由一名懂古规古礼、子孙满堂的老人按一定程序予以祈祷，大家才把树砍倒。树很大，需上百人齐心协力才能搬运。运树途中，沿途的亲戚朋友都来燃放鞭炮，唱歌庆贺，以酒相敬，并赠送家禽等礼品。树木运回寨子里，全寨人出来迎接，按特定仪式择日动工制造。制作龙头用的水柳树，选中后若主人家不愿意卖时可以“偷”，但“偷”树人必须在树下放些钱、一篮糯米饭、一壶酒和一只公鸡，主人家发现后也不会追究。独木龙舟造完后，全寨男女老少还要修建一栋“龙舟棚”来存放。一条独木龙舟，若保护得好，可用百余年不烂。

④桡手划龙舟 摄影/粟周榕

有独木龙舟的寨子，每年龙舟竞渡结束后，按一年一换、一届一人的程序，由全寨人公推下一届“龙主”，负责下一届龙舟组织事宜以及任期内寨子里的一切社会事务。当选龙主的条件，既要考虑家庭经济条件好、为人德高望重，又要考虑其亲戚朋友是否众多，因为每一条独木龙舟代表着整个寨子，身为龙主，率领龙舟去过的地方，龙主家的亲戚朋友都要来接龙（实际上，来接龙的是整个寨子所有嫁出去的姑娘、姑妈们），喝酒庆贺，送几只鸭或鹅挂在龙头上；身为龙主家的姑爷、女婿，礼物至少要送一头猪。龙主则以此来炫耀自己的人缘关系，获得好荣誉，为整个寨子争光。所以，新当选龙主的人家，往往提前置备些礼品外出透风，告诉三亲六戚、新老朋友来年“接龙”，为自己撑面子。新龙主推选出来后，前一任龙主便将鼓和龙头送到其家中去，由其保管，嘱其管理届内之事。

独木龙舟节来临的前几天，龙主开始张罗龙舟竞渡事宜，组织寨人抬龙下水，捆绑舟身，安装龙头。到五月二十三日，各村寨举行庄重严肃的出龙仪式。龙主们各自置办一只白公鸡、一壶酒、一升米，在河滩边上放置一方桌，立龙神龛位于其上供奉。桌脚边捆绑一根剥皮带三角叉的五倍子树杆，树叉上捆着一把张开的雨伞、系一条红布、挂一束白纸条、捆一把芭茅草，桌上还备些糯米饭、肉、酒等祭品。之后，全村人穿戴整齐，聚于河边一开阔处，按规定列队迎龙。仪式开始时，全场肃立，祭师按特定程序，口念祭祀词，一手拿茅草，一手拿盛满水的大木瓢，面向队伍，不断蘸水洒向人群，祈求龙神保佑全寨人平安无事、驱邪免灾。祭祀词念完后，祭师将白公鸡杀掉，将鸡血涂在五倍子树上，再剪一根鸡翅膀羽毛插入树杈间，将草把尖卷曲、捆紧，交给稍公插入舟尾的小方洞里，然后向全船人发出“出发”的号令。于是，龙主和参加竞渡的所有人员纷纷上船，各坐其位，各司其职，敲鼓鸣锣加强训练，以备独木龙舟节期间参加竞渡。

⑤小锣手 摄影/粟周榕

①独木龙舟节盛况 摄影/邰磊

龙舟竞渡，热闹非凡

独木龙舟竞渡共四天，分四个地段进行。这些竞渡地段是根据保公杀龙、苗民分龙肉吃的传说来决定的。据说，当年保公杀龙后，曾把龙砍成四段，分龙肉时，施秉县平寨村一带分得的是龙头，所以每年的龙舟竞渡都从平寨村开始，时间为农历五月二十四。农历二十五在施洞镇塘龙村比赛，农历二十六在清水江支流巴拉河畔的老屯乡榕山村，二十七日会集于施洞口。每一条独木龙舟的行程，四天里约行100多里路程。

平寨比赛是头日，不是很热闹，最热闹的是农历五月二十五在塘龙村和农历五月二十六在榕山村举行的比赛。这两个村子，寨前的江水都平缓开阔，江岸宽敞，特别适宜竞渡和观看。是日午后，沿江两岸苗族同胞以及邻近县市的群众和远道而来的游客汇聚于江边看热闹，江面上舟来舟往，热闹异常。江中，近百条独木龙舟上下游荡。每一条龙舟，都配置着相同的人员结构，由龙主、锣手、撑篙、理事、稍公及三四十个桡手组成，队伍庞大，分工明确。独木龙舟上，桡手主要负责竞渡时划舟；撑篙负责停顿或运行；稍②桡手划舟 摄影/邰磊公掌握竞渡方向，同时负责演唱桡律号令，以调节桡手划桡的节拍；理事负责竞渡前后的帐目管理，竞渡时负责放火铳炮烘托气氛，增加斗志；龙主和锣手负责发号施令，敲锣打鼓，催促桡手奋力划桡向前冲。舟上的这些人员着装各异，特别讲究。龙主身着绸缎长衫古礼服，外套镶边的红色或青色绒背心，头戴宽边麦草帽，坐在龙身正前面，面向桡手们，显得特别威武神秘。锣手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对着龙主坐，距离三四尺，他穿着少女盛装，佩戴银项圈及其精美的银饰品，头戴银冠，十分可爱。撑篙、理事、稍公及桡手，一律穿紫青色土布对襟短衫和阴丹士林布裤子，腰扎一条宽约一寸、镶上许多银泡的织花腰带，头戴精巧绣边的马尾斗笠，帽沿插三根如同凤冠的银片，英姿飒爽。

②桡手划舟 摄影/邰磊

龙舟竞渡可自由找对象组合比赛，也可在当地的统一组织下进行。竞渡规则采取一对一的方式举行，败者被淘汰，胜者进入下一轮。每一轮比赛，龙主挥臂击鼓，锣手敲锣应合，理事放铳炮烘托气氛，桡手们唱起龙船歌划起浆，在河中穿波破浪，奋力争先，有如蛟龙奔腾、滚动。两岸欢声雷动，人们穿着节日盛装沿岸观看，呐喊助威，表现出一种强大的凝聚力。实际上，参与竞渡的这些桡手，不计较竞渡的输赢和名次，因为竞渡原本是一种祭祀神灵的活动，其目的无非是祈求寨子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六畜兴旺，体育竞技只在其次。因此，即使输掉了比赛，每一条独木龙舟仍不离不弃，继续在江中来回游荡，继续接受各路亲戚朋友的庆贺，同时向两岸观众展示他们龙舟的精美以及村寨小伙子们的英俊潇洒，展示龙主所得到的丰厚礼物。其间，本寨子的姑妈、姑娘们，携着姑爷、女婿，或提或挑着大大小小的礼品，陆续到江边来贺龙，她们隔三差五地燃放鞭炮，向娘家哥兄老弟敬酒贺龙、赠送礼品。江面上，鞭炮声、喝酒声、喝彩声、锣鼓声、划浆声、歌声，汇合成一曲欢乐的调子，把江畔吵得沸沸扬扬。

这样的活动，一直持续到二十七日，每天都从中午划到天黑。竞渡结束后，全寨人还要聚集在一起，将四天来收获到的礼品全部杀掉，男女老少摆长桌宴、“吃龙肉”，这或许也是苗族独木龙舟节的一大特色。全国各地的人们视龙为神，神圣不可侵犯，更别说还要“吃龙肉”，而苗家人视龙为吉祥物，既尊敬它，又可以吃掉它。长桌宴后，人们还要盛装打扮，敲锣鸣鼓自娱自乐两三天，独木龙舟节才真正结束。

苗族独木龙舟节之所以受到广大旅游者、摄影爱好者的青睐，除了独木龙舟的独特性外，全在于节日里保存着天然合一、原汁原味的苗族原生态文化。它反映了古代苗族人民破坏自然后，又以祭祀的方式保护自然的一种娱人娱神的环保理念，是一个融体育、自然和社会意识形态、民族心理素质、工艺美术等为一体的综合性文化节日，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一种龙舟文化。2004年，苗族独木龙舟竞渡被国家体育总局列入中国少数民族传统体育集锦予以保护；2008年，独木龙舟节被列入第二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代表作名录。（责任编辑/杜妮 设计/郑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