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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台梭利教学法在中国:导入、实践及反思(下)

2015-04-10吴洪成张媛媛

关键词:培尔蒙氏幼稚园

吴洪成,张媛媛

(河北大学教育学院,河北保定071002)

蒙台梭利教学法在中国:导入、实践及反思(下)

吴洪成,张媛媛

(河北大学教育学院,河北保定071002)

蒙台梭利教学法在1913年传入中国,引起众多教育学者的关注和研究。在经历了一系列曲折反复的教学实践后又一度沉寂,直到20世纪80年代重新获得广泛追捧。探究蒙氏教学法在中国的导入、实践历程,并据此评析该教学方法在中国传播的利弊得失,以供现阶段研究。采用蒙氏教学法是大有裨益的。

蒙台梭利教学法;中国;学前教育;教育实践

三、蒙台梭利教学法在中国导入与实践的评价

蒙台梭利教学法在我国的引入和实践几多浮沉,直到当今仍然处于实验阶段,但又在时间推广当中,分析其以往实践过程的利弊得失,不仅是饶有趣味的,同时也切实能够为目前所进行的相关学前教育实验提供参考借鉴。

(一)早期理论介绍相对丰富但存在局限性

蒙台梭利于1907年开办“儿童之家”,1909年写成《蒙台梭利教育法》,该书的英文版本1912年在美国出版发行,在1913—1919年间我国就开始出现宣传介绍蒙台梭利教学法的文章及著作,并达到第一个高潮。由此可见,20世纪初,教育界对于国外现代先进教育理论的动态密切关注,并且有一批具有很高外语水平的教育家从事西方教育理论的传播工作。这种从事教育交流的热情和方法实在值得我们敬仰和学习。从翻译介绍的内容来看,包含了蒙台梭利人物传记、“儿童之家”教学实践、教具介绍以及在我国课程教学中如何应用蒙氏教学法的理论探讨和教学设计。可以说内容丰富而生动,分析、阐释也较为深刻。但同时也应该看到早期蒙台梭利教学法介绍引进之中仍存在着不同程度的局限性。

首先,其时对蒙氏教学法的介绍更多集中在蒙台梭利借助教具对儿童进行感官训练上,强调儿童自由活动和环境设置,相反对其理论本身,尤其是其中思想观念的民主、科学等现代因素有所忽略。于是,教学环境设置和教具配备成为了实施蒙氏教学法关注、考察的中心。对此,上文已有材料陈述,此处再作例证。近现代负有盛名的学前教育家陈鹤琴于1927年2月在《教育杂志》“幼儿教育专集”刊发了一篇大作《幼稚教育之新趋势》,洋洋洒洒、汪洋恣肆地论述了世界范围内幼儿教育的主要新潮走势,中国作为国际一体化的部分融入其间。文章开篇即气势磅礴:

教育应当随时势而改变的;时势改变了,而教育仍旧不改变,那这种教育是“死”的,没有效用的。幼稚教育自从福禄培尔氏提创以来,至今已有百余年的历史了;在这百余年中,世界思潮的变迁,时势的转移,如万马奔腾,大有一日千里之势;而幼稚教育也曾经过几次大变更,到今天又发生了许多的新趋势。

文章继而以7个方面,即“自由活动”“户外生活”“厘定课程”“规定标准”“研究幼稚生心理”“幼稚园与一年级之联络”“蒙养园的运动”来深入阐述“幼稚教育新潮”的丰富内容。陈鹤琴认为,蒙氏教学法是对福禄培尔幼儿园教育法的补偏救弊,而福氏教法又是对传统小学教育的革命,这是传统教育走向现代化的一个侧影,甚至是样本:

福禄培尔氏原是一个教育革命家,他的思想原是超特的,他的教法原是合乎儿童心理的。试一考当时的教育,小学办得非常的严肃,除了读、写、算三课之外,就没有什么旁的功课;小孩子一天到晚关在学校里,没有什么自由活动的余地。福氏出来提创幼稚园,反对注重形式的小学教法,介绍游戏、唱歌、舞蹈、故事、谈话、手工等工作,使小孩子有生气能自由活动,一洗当时教育的积弊,但是到后来,一般幼稚园教师竟忘了福氏提创幼稚园的用意,把福氏教法弄的非常呆板,把活泼的幼稚园变成无生气的小囹圄,小孩子的一举一动差不多都要受教师的指挥,唱什么歌,玩什么游戏,讲什么故事,做什么手工,都是教师的意思。像这种呆板的教法,只可以教木偶人不可以教活泼的小孩子;所以意大利的蒙特梭利出来,极力提创工作自由,以矫正幼稚园的这种弊病,蒙氏根据伊达(Itard)、石庚(Seguin)二人的低能儿教授法的原则,制造了几十种“教具”让小孩子自己去选择,自由去玩弄。

不过,在充分肯定蒙台梭利在学前教育上巨大贡献的同时,又主要从教具所涉及的蒙氏思想方面提出质疑:

但细考她的教具教法,我们不得不质疑者有二点:1.她的教具还是非常呆板,极少变化,什么扣纽扣、紧鞋带、什么拼颜色、搭尖塔,什么安放几何形的木块(geometrical insets),什么玩弄圆柱体(Cylinders),都是呆板而少变化的东西。扣纽扣、紧鞋带这些动作,小孩子应当学的,应当自己做的,我们可以教他解扣他自己的衣服,打结他自己的鞋带,何必一定要他去解扣那布架上的“死纽扣”、打结那布架上的“死鞋带”呢?蒙氏这些教具为低能儿则可,普通的小孩子就要厌其呆板,缺少变化了。2.蒙氏的自由教法,每每使小孩子随意乱弄,其结果小孩子学不了什么东西。小孩子固然要自己学的,但是必须要教师指导的,不然,尝试错误,不知要耗费多少光阴,多少精力呢!从以上两点看来,蒙氏的儿童并不怎样高明;她所主张的是自由,而她的教具实在是呆板,实在是束缚儿童的自由。

作者又根据中国幼教实践及自身经验总结,提出实施蒙氏教学法切实有效的条件或措施,内涵已从教具拓展至办学其他环节或因素:

这种教法非常难用,采用这种教法的非要达到下面四个条件不可:1.教师自己的学识要高,技能要精。2.幼稚园教师要多,一个教师只能照管七八个儿童,若儿童太多,就不能顾到了。3.教具材料要多,让儿童自由玩弄,自由试验,不然,天天玩弄二三种东西,断断学不出什么东西来。4.教师要尽责。每天要有充分的准备,倘若不尽责,虽有丰富的教具、教材,也是无用的[1]147-148。

陈鹤琴自己未曾着迷于蒙氏教学法的鼓动及实验,处于客观、平静及中立者理性的立场,以资深学前教育家的专业涵养及犀利目光评析该种外来教育流派的功过是非、优劣长短,应该是意味深长,并促人深思的。

上述教育家议论、疑惑的取向以及独特的解读重心使教育工作者更多地去关注硬件设施,而在当时的社会情状下,相比较于学前教育而言,国民教育是教育建设的重点,尚且面临经费短缺的困境,购买蒙氏教具发展蒙氏教育无疑不能够得到教育行政部门的支持,上述1931年教育部致蒙台梭利公函的表述便是证实。

(二)蒙氏教学法的本土化是其实践的闪光点

实际上全面分析蒙台梭利教育理论,除了儿童自由、运用教具、感官训练外,运用观察法对儿童进行研究也应该是重要组成部分。蒙台梭利的教育理论就是建构在她对于儿童细致观察的基础上。但实施者应该有这样一个清醒的认识:每个儿童都是独立的生命个体,差异性是普遍存在的,而来自不同国家、不同成长环境的儿童其差异性应该是更大。因而,完全照搬蒙氏教具对儿童进行感官训练的实践效果必然会降低。蒙台梭利教学法在美国的吸收引入就经历了一个由兴到衰,继而再次兴起的历程。分析其原因,就在于是否对蒙氏教学法进行了本土化的改造。“以蒙台梭利语言教育的原则为指导,参考蒙台梭利的语言教具,设计了一套英语语言教育的方案和教具;以蒙台梭利文化科学教育的框架为蓝本,设计了富有现代化气息,融合现代科学文明和创造的教育活动方案和教具等。”[2]吸收美国借鉴蒙氏教法的经验,便可以为我国对蒙氏教学法的本土化改造提供参照资源。

近代教育家庄俞也对此进行了初步尝试性努力。他在江苏教育会召开蒙氏教学法研究会之后,从中国基督教青年会借得意大利、美国、日本教具,与本国加以比较,以变通教具适合国情与减轻制作材料代价为基本目标取向,对教具加以改造,分别展示具体构造图片以及教育功能。“由蒙氏教具而揆之我国习惯,大有可推广制作者”;“右列各物意重普通,故取纸竹等为材料。凡手工教员均可自制,无待外求。即以此类题目酌定为手工科之新教材,亦无不可。”[3]5庄俞任职的商务印书馆在相当长一段时间内参照蒙氏教具加以改造、制作,在《教育杂志》上刊登广告,出售给幼稚园、小学和家长。

张雪门(1891—1973年),浙江宁波人,毕业于北京大学教育系,早年在家乡创办幼稚园,1926年主办孔德学校幼稚师范,开始研究蒙氏学前教育思想,并努力使之中国化与现实主义。1929年起任北平幼稚师范学校校长,在实习的幼稚园运用蒙氏教学法进行实验,在算术教学、教具及教材选择与幼稚园毕业标准方面做了相应的探索。1.算术教学。他认为“儿童之家”设备精密,教学自然,但蒙氏的经验,还认为“最妥当的方法在于日常的应用”。在教学中,利用教具的补充,除训练感官能力及感性认识之外,教师善于运用儿童善于模仿的心理,也能激发其自动学习、内在探求的愿望及热情;同时,蒙氏教具中的塔木、阶木、木柱与各种几何形嵌板,连同福禄培尔“恩物”,在儿童的游戏中,能获得“几何”的初步概念[4]882。教具与教材的选择。张雪门是将蒙台梭利与福禄培尔加以比较分析来讨论问题的。福禄培尔的学前教育基于科学的进化论以及天文学、博物学上的知识原理,其精神是科学主义的,而由于受宗教教育印象太深,终难掩其神的象征主义,因故具体的实施方法,与现代心理学有许多冲突。当然,尽管如此,“如果有人能重其精神弃其字面放手做去,这种增加积极的甜美和有生意的仁爱的修养底(的)价值,终是颠扑不破的。至于蒙台梭利,有人称她是幼稚教育的改革家,她的教法本来和福禄培尔相似,不过她是本于现代科学而不是本于玄学,在教育实施方面,履行学生的个人表示的原理,比福禄培尔尤为自由;然其教材的范围过狭,而社会互助方面又不十分注意。所以我主张——现在——办幼稚园的宗旨,应该根据于福禄培尔,而活动上不妨自由的多多参用蒙台梭利的教具。”[5]177此外,张雪门还于1927年吸收蒙氏教学法的思想内容,制定出了幼稚园的毕业标准,在视觉、触觉及学力诸多方面均体现蒙氏教具的活动要求或测验标准,反映了科学主义教育的理念取向。总之,张雪门是早期运动蒙氏思想进行教学实验,尤其是中国本土结合应用的代表人物,对蒙氏教学法给予了较多肯定性评价,也指出了其实践推广中的不足和我国幼稚教育的努力方向。除上述见解外,他还作了一个更明确的总结:“福禄培尔最大的发现,在洞悉小孩子的内心,但其教育原理,颇带神秘的彩色,只有改良的余地。蒙氏注重感觉教育,她的全部的教学法,至今尚未完全宣布出来,英美教育专家,对于此点很有不满意的。但据我看来,蒙氏之弱点,在教学及教材两方面,都欠贯串的全生活的训练。或者我们办幼稚园要改良的地方,就是要向生活一个目标上去谋求?”[5]178

此外,陈鹤琴、张宗麟主持下南京鼓楼幼稚园教学与课程实验,张雪门在熊希龄掌校的北平香山慈幼园及自身负责的北平幼稚师范学校附属幼稚园实施的教材教法及儿童智能测评实验活动,均注意到了在不同程度适当吸收蒙氏教学法思想,而与中国现实状况结合加以改进的努力与诉求。这也成为两者的实验成果作为民国后期学前教育规程制定重要依据的缘由。

(三)对近现代学前教育影响的广泛性

蒙台梭利“儿童之家”实验与蒙氏教学法的理论及操作模式,都曾作为欧洲19世纪末至20世纪初“新教育运动”的组成部分,与美国的实用主义教育一道构成现代教育运动风靡全球半个多世纪。因此,看待蒙氏思想及实践自应放在教育改革的整体中去把握并认识,而不能局限于一隅,就事论事。同样,讨论其在中国的近现代教育史上的地位,乃至当代的持续作为,都应作如是观察。就目前国内学者对此已有研究的成果定性剖析的取向基调而言,应该说是过于低调、平淡,甚至不够公正的。

近代教育家、思想家陈独秀早在新文化运动早期,便将蒙氏教学法作为西方近代教育的分支给予重视,并视为批判、改革传统旧教育,建立现代新教育的思想武器。

我国教育和西洋古代教育,多半是用被动主义,灌输主义,一心只要学生读书万卷,做大学者。古人的著书,先生的教训,都是神圣不可非议。照此依样葫芦,便是成功的妙诀。所谓儿童心理,所谓人类性灵,一概抹杀,无人理会。至于西洋近代教育,则大不相同了;自幼稚园以至大学,无一不取启发的教授法,处处体贴学生心理作用,用种种方法启发他的性灵,养成他的自动能力,好叫人类固有的智能得以自由发展,不像那被动主义灌输主义的教育,不顾学生的心理状态,只管拼命教去,教出来的人物,好像人做的模型,能言的鹦鹉一般,依人作解,自家决没有其实见地,自动能力。此时意大利国蒙得梭利(Moria Montessori)女士的教授法,轰动了全世界。她的教授法是怎样呢?就是主张极端的自动启发主义:用种种游戏法,启发儿童的性灵,养成儿童的自动能力;教师立于旁观地位,除恶劣害人的事以外,无不一任儿童完全的自动自由。此种教授法,现在已经通行欧、美各国,而我们中国的教育,还是守着从前被动的灌输的老法子,教师盲教,学生盲从。启发儿童的游戏图画等功课,毫不注意。拼命地读那和学生毫无关系的历史(小学生不懂得自己与历史有什么关系),毫无用处的外国文,以为这就是取法西洋的教育了[6]129-130。

依循上述文字的信息,此处着眼于正向的影响这一主流价值角度加以思考及揭示。

1.蒙氏教学法的引进及实践一定程度上改变了人们的儿童观。中国传统儿童观视儿童为“小大人”,缺乏独立性及主体能力,只是受教者,有待通过灌输、训练加以培植,而具体的教育内容则不外乎教条理论、文学经典,与对成年人的教育几乎无异,父子苦读甚至成为佳话而广为流传。《白发诗》云:“自怜未废诗书业,父子蓬窗共一灯”。《由南堰归》云:“到家亦既夕,青灯耿窗扉。且复取书读,父子穷相依。”《书叹诗》云:“偶然得肉思共饱,吾儿若让不忍违。儿饥读书到鸡唱,意虽甚壮气力微。”[7]76苦读之状如此。当然,也有另外的案例,如反对教育中“小大人”班谨小慎微、呆板木讷,力主以宽松、灵活手段对待儿童,并渗透内心情感,使教学生动活泼。“幼子志虑未周,血气未定,虽以孔子尚陈俎豆为戏,但比他人为善戏,岂能便干得大人事,所以教之歌诗、习礼,以玩物适情,借此以寓游逸,绝其非僻之干。若拘治太严,发其机械,弄成许多奸猾。”[8]228诚然,虽有这样的零星记载,但这终究不是我国传统学前教育的主流取向。

自福禄培尔主张设立幼儿园,将游戏、唱歌、故事、体操等所谓“玩耍”的项目加入学前教育课程,以满足儿童天性的自然发展,世界的学前教育发生了颠覆性变化。然而,我国吸收引用的经由日本实践改造的福氏幼儿园教育却俨然变成了小学教育的翻版,各种课程在教师的安排下通过固定的时间与场地实施,幼儿又成为成人摆弄的对象。而蒙氏教学法除了尊重儿童的个性、兴趣,满足儿童的游戏需求外,其突出的贡献还在于注重通过自由活动和自主教育,促进儿童的自然本性、社会本性的自动、协调发展。这是蒙台梭利在“儿童发现”的理论基础上对于福禄培尔幼儿教育理论的丰富和发展,是她对世界学前教育的一项重大贡献。在《蒙台梭利的儿童教育方法》一书中,她明确表示家长、教师过多干涉儿童便是侵犯了孩子的基本的尊严,并且是极其低等的行为,对于儿童不仅仅应该有关爱,更需要给于儿童自由:谁都知道如何教一个孩子去喂他自己,谁都知道如何教一个孩子去洗漱,谁都知道如何去教一个孩子给自己穿衣服,这些都是单调乏味和困难的工作。要做这些,要求一个人要有极大的耐心,因为这远远比亲自喂它,给他洗,给他穿更费劲。但前者是一个教育者的工作,后者是一个低等的仆人所做的工作[9]29。

据文献所载,蒙台梭利曾经收到过一封来自中国的信函,信上说:“亲爱的蒙台梭利博士,当我读到你的书,真不知道该怎样形容我的心情。我曾反复想过应当像你所说的哪样对待儿童,尊重他们,敬爱他们,允许他们为自己做事,然而人们都说我疯了,因为我总是希望能出现一种新的学校。现在我才知道我是正确的。”[10]39这封信函的笔调及语气应该是出自于一位中国家长或幼稚园教师之手,从中可以获悉,传统儿童教育观向现代的转型是异常困难并艰难的,但通过理性辨析及实践成效的验证,最终获得人们的信赖并肯定是一种必然走向。

2.蒙氏教学法的传播与研究中带有比较教育的方法意识。在蒙氏教学法导入及阐释构建的过程中,教育界的先进人士并未亦步亦趋,甚至邯郸学步,而是与中国教育进行结合,灵活运用,显示出影响、接受与独创在某种程度的结合。这其实是比较教育研究中更为深层次的阐释性比较,克服了纵、横向比较的单一,也超越了影响性比较的狭隘性或表层性。志厚在首次叙述蒙台梭利教学法的材料内容时就有这种意向。他在上引论文中以蒙台梭利语言教学为例加以揭示,意大利语的特点是写法与读法高度吻合,因而儿童在学习读法的同时能够做到准确辨别和书写。在我国从事儿童教育的幼儿教育工作者,如果要应用蒙台梭利教学法,便要在对我国儿童进行实际观察的基础上,总结相对应的儿童的身心发展特点,同时结合本国文化、文字特点从而施以适当的教育。他又根据蒙氏学前教育理念反思我国幼稚园及小学中学生识字教学的现象,指陈其存在的弊端。但同时指出“且如我国文字不一,字体之结构亦繁难。幼儿指肉未健,又难把握毛笔,则蒙台梭利之方法其不能全体迁移植于我国”[11]8。

无论是试验者如张雪门,或是批评者如陈鹤琴在具体的践行与言论文字分析中都表现出了一种宽阔与深刻的视域或风格,既与中国传统儿童教育的对比中揭示出现代化和科学性走向,也与西方其他学前教育家比较,总结出前后的继承与创新之处,然后又适当结合中国学前教育现实,加以辨析与探求。这些都是比较研究法思想内涵的真实、典型案例。

3.对蒙氏教学法中教具问题的素材及引发的讨论,丰富了人们相关教育理论的认识。对此,诚如上文所述,中国的杜威追随者实用主义教育思潮的代表人物蒋梦麟、陈鹤琴、陶行知等大教育家对此均有所诟病及非议。他们崇尚自然、社会交往沟通中的生活化教育课程及资源的价值,而反对形塑、物化机械、昂贵的教具依赖,以此为贵族化教育,违背了民主教育的精神,而不适宜于当时的中国。其泛社会化的教育观在现代学校教学与课程论中的偏颇之处是存在的。

在五四运动以后若干年内,《教育杂志》对蒙氏教具又作了较广泛讨论,对其教育的功能、价值的积极性有明显的认同与提升。但论者结合中国传统幼教观及社会民俗的理解,将蒙氏教具作为儿童玩具的某些类型,“耸动世界教育界的蒙台梭利教学法中,认玩具为幼稚园、小学教育中的重要教具”[12]22。正如有的学者所称:“民国前期有关蒙台梭利教具的介绍以及实践层面的生产推广是这一时期蒙台梭利教学法在我国引入发展的一大亮点。虽然福禄培尔的恩物在蒙台梭利教具之前传入我国并得以使用,但是我国对于玩具的大规模研究与制作则始于蒙台梭利教学法的传入。而蒙台梭利教具的生产与推广,客观上促进了学校教育中游戏地位的‘合法’性,使普通民众认识到游戏、玩具都可以‘堂而皇之’地进入学校教育。”[13]141现当代幼儿园、小学以及其它初等教育机构中玩具的使用、游戏、表演等组织教学十分盛行,教学理论中所探讨的直观教学、游戏教学等均成为现代科学教学论或艺术教学论的有机内容,这也充分说明蒙氏教学法中教具使用的深远意义。

以历史客观主义的态度考察蒙台梭利教学法在20世纪30年代以后中国教育界的讨论及推行都少有素材可寻,应该是滑落、退潮的表征。但思想理念的赓续有时会以潜隐、渗透及体验感悟的方式传承或发挥不同方式的功用,蒙氏教学法也一样属于这种情形。在蒙台梭利教学法导入中国之前,我国的教育方法主要是引进日本经验及资源,即使是对福禄培尔幼儿园组织方法的介绍也是辗转日本,期间虽有很大收益,但也将一些经由日本改造后的弊病一同接受。而对蒙台梭利教学法的导入则可以明显看到我国教育家直接考察意大利“儿童之家”、参加蒙台梭利教师培训项目后将蒙氏教法原本地传播到中国,并在学前教育中实践、改造及部分创新。自此,也掀开了直接学习欧美现代教育,以及美国进步教育家纷纷来华考察指导中国教育改革的浪潮。虽然无法直接断言蒙氏教法引入与直接学习欧美教育之间的必然联系,但是理应将此与美国“进步主义教育运动”一同考察。虽然欧洲“新教育运动”的浪潮美国化主流转向从而湮没了蒙台梭利教学法的风采,但是通过潜伏、变更及转换,“潜龙在渊”,到了半个多世纪改革开放大潮下的新中国,蒙氏教学法在蒙台梭利实验幼儿园的理论及实践中再次升温,可谓又通过“见龙在田”而达到“飞龙在天”了。当然其中的变动、调整、改革以实现科学化、民族化及现代化这种优化融合的理想目标仍然有待时日,却可以充满信心地预测:前程似锦,潮流浩荡。

[1]陈鹤琴.幼稚教育之新趋势[M]//中国学前教育史编写组.中国学前教育史资料选,2002.

[2]霍力岩.中国应怎样借鉴蒙台梭利[N].中国教育报,2000-01-15(8).

[3]庄俞.记新教具之研究[J].教育杂志,1915(7):5.

[4]张雪门.幼儿园数学应怎样教法[M]//戴自俺.张雪门幼儿教育文集(上).北京:北京少年儿童出版社,1994.

[5]张雪门.幼稚园的研究[M]//中国学前教育史编写组.中国学前教育史资料.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2002.

[6]陈独秀.近代西洋教育在天津南开学校演讲[M]//戚谢美,邵祖德.陈独秀教育论著选.北京:人民教育出版社,1995.

[7]尹德新.历代教育笔记资料:第四册清代部分[M].北京:中国劳动出版社,1993.

[8]蔡春.历代教育笔记资料:第三册明代部分[M].北京:中国劳动出版社,1992.

[9]马利亚·蒙台梭利.蒙台梭利的儿童教育方法[M].黄丽平,译.哈尔滨:哈尔滨出版社,2009.

[10]刘文,林红霞.蒙台梭利教育模式中国化探索[J].湖南师范大学教育科学学报,2003(6):37-42.

[11]李定开.中国学前教育[M].重庆:西南师范大学出版社,1990.

[12]张九如.读了全国儿童玩具展览会审查报告后紧急动议[J].教育杂志,1924(12):22.

[13]梁艳.民国前期蒙台梭利教育法对幼儿教育的影响[J].阜阳师范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11(5):140-142.

【责任编辑赵伟】

G424

A

1674-5450(2015)04-0004-05

2014-12-10

河北省社会科学基金项目(HB13JY049)

吴洪成,男,浙江金华人,河北大学教授,教育学博士,博士研究生导师,主要从事教育史与教育学原理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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