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时期孙吴对岭南古道“湘桂走廊”的倚重
——兼论大庾岭古道的开发
2015-04-10邓飞龙
邓飞龙
三国时期孙吴对岭南古道“湘桂走廊”的倚重
——兼论大庾岭古道的开发
邓飞龙
(湖南师范大学 历史文化学院,湖南长沙41006)
湘桂走廊对孙吴政权控制开发岭南非常重要.步骘陶璜都选择湘桂走廊为出兵路线,反映出孙吴政权倚重湘桂走廊统治岭南.大庾岭古道在孙皓时期开始经营,到南北朝时期才有了大规模的开发.
三国时期;孙吴政权;湘桂走廊;大庾岭道
一、孙权时期步骘进兵岭南的路线
南岭是一系列东北西南向排列而总体呈东西向山脉的总称,是长江与珠江水系的分界线。虽然南岭阻挡南北,通过晓锦遗址、石峡文化等诸多考古遗址发现,使我们了解到在新石器时期就有人类通过五岭山谷间的天然孔道进行交流。在战国时代,随着楚国势力的南进,南岭与楚国联系更加密切。在灵渠还没凿通之前,这一带就有楚国商人的活动[1]。这里地势平坦当年灌水跟漓水中间真正的距离只有十五里左右,交通便利。正如苏秉琦先生所说秦朝统一岭南与统一六国是一样,在秦统一之前,岭南就与其他诸发达文化有着密切关系[2]。
南岭古道的大体规模奠定于秦朝[3],形成了五条主要通道,这五道分别是:
(1)湘桂走廊:湘江-灵渠-漓江-西江(2)桂岭道:零陵-道县-桂岭-贺江-漓江-西江(3)骑田岭道:郴州-涟水-阳山-英德-北江-番禺(4)大庾岭道:赣江-大余-大庾岭-南雄-浈水-番禺
(5)牂牁江(北盘江)-西江[4]
这几条古道是秦始皇花了大力气在前人的基础上开凿或修缮的,特别是灵渠的开凿,使长江水系与珠江水系连通,成为中央控制岭南的交通要道。
东汉末年,战乱频繁,岭南对东吴政权的安危有着极大的关系,东吴在战略上也有控制岭南的强烈需求。于是在曹、刘等势力先后渗透岭南之际,孙吴也于建安十五年(210)抓住时机派大将步骘为交州刺史,率兵夺取交州。步骘到达岭南后,便出其不意袭杀吴巨,威声大震,使称雄交州的士燮兄弟也迫于形势,“相率供命”[6]1236。接着,步骘又乘胜驱逐了曹、刘等残余势力,“南土之宾,自此始。”[6]1236
步骘控制岭南之后给岭南带来了重大影响,但对于步骘从何路出兵岭南,因《三国志·步骘传》缺乏记载而引起争议。孙权派步骘夺取交州到底是从哪路去的?按路程的远近来说,孙权统治江东,走大庾岭一道最为便近,但在《水经注·漓水注》有一段记载说:“漓水又南与沩水合,水出西北邵陵县界,而东南流至零陵县,西南迳越城西。建安十六年,交州刺史赖恭,自广信合兵小零陵越城迎步骘,即是地也。”[7]
这里反映出步骘是从小零陵越城那边过来的。小零陵就是今天全州,赖恭在这里迎接新任刺史步骘。在《三国志·薛综传》中也有相关的证据,吕岱卸任交州时,薛综希望孙吴政权挑选优秀人才治理岭南。因此给孙权上了一道奏疏,其中谈到步骘:“后得零陵赖恭,先辈仁谨慎,不晓时事。表又遣长沙吴巨为苍梧太守。巨武夫轻悍,不为恭所服,辄相怨恨,逐出恭,求依步骘。”[6]1252
薛踪是孙吴时期的人,同时又在岭南定居,他应该比较了解当时的情况。其中说到“依步骘”,由此可知,零陵人赖恭与吴巨不和,赖恭被吴巨所驱逐,而赖恭寻求外援,于是步骘顺势应赖恭要求,从零陵进入岭南,从而控制了岭南地区,使得岭南归附孙权。
步骘卸任交州刺史之后,出岭南也是沿湘江到达长沙的。《三国志·步骘传》有这样一段记载:“延康元年,权遣吕岱代步骘,步骘将交州义士万人出长沙。”[6]1236这在很大程度上反映了步骘进、出可能都是走湘桂走廊这一过岭要道。
前两条材料大致可以推断步骘是从湘桂走廊过去的。按理来说,公元210年,荆州南部,桂阳、武陵、零陵郡都有刘备和刘表余部的势力,取道东部大庾岭才是最为方便,但是在当时大庾岭一道不好走,山道险阻,年久失修,赣江上游险滩很多难以行船,步骘取道相对安全、易于通过的灵渠也就在情理之中了。
士燮归附,孙吴夺得先机控制了岭南,这时候的士燮在岭南的势力是非常强大的,步骘迁州治番禺,其实是为了发展自己的实力,避开与士燮发生直接的冲突。这时候孙权要继续对交州实施影响,宣布政令,都必须将灵渠通道控制在手中,虽然没有记载孙吴利用灵渠运送大宗货物,比如说盐,但是灵渠一道对于孙吴控制和开发岭南是相当重要的。以至孙权迫切地需要从刘备手中夺取荆南三郡。
建安十九年(215),刘备夺取益州,这时候孙权便向刘备讨还荆州,刘备不许,孙权发兵,《三国志》中这样描述:“权大怒,乃遣吕蒙督鲜于丹、徐忠、孙规等兵二万取长沙、零陵、桂阳三郡,使鲁肃屯巴丘,以御关羽。权住陆口,为诸军节度。蒙到二郡皆服,惟零陵太守郝普未下,蒙使人诱普,普降,尽得三郡……”[6]1119这段材料可以看出孙权的目标就是荆南三郡,后来两军和谈,三郡以东属于孙权,南郡、零陵、武陵以西属于刘备。这时候双方都面临着曹操的威胁,所以没有彻底决裂,但孙权已占有荆南三郡大部分地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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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安二十五年(220),孙权不顾盟约发动战争,夺取荆州,关羽被杀。孙权取得了荆州。孙权夺取荆州后来影响来看,公元220-223年之间,也就是孙吴夺取荆州之后,士燮与孙吴联系更密切,这从一定程度上也反映当时孙权占据荆州之后,控制进入岭南的要道,对岭南影响的进一步增强。
二、孙皓时期两次对岭南用兵的路线
西汉的陆贾出使南越走的是潇贺古道[8];东汉卫飒“凿山通道五百余里,列亭传,置邮驿”[9]。从三国以前的情况来看,如果要进行大规模军粮运输,经过灵渠是最最节省物力的。如果是政府传达政令传递信息,则走中路卫飒修缮的桂岭路,比灵渠更加便捷。东汉政府之所以能够很快知道这些地方蛮族发生叛乱,实则是得益于对这些交通道路的修缮。
孙吴时期,孙皓对岭南有两次非常重要的军事活动,而这两次重要的军事活动无疑都是倚重湘桂走廊完成的。
第一次发生在建衡元年(269),孙皓“遣监军虞汜,威南将军薛珝,苍梧太守陶璜由荆州,监军李勖、督军徐存从建安海道皆就合浦交趾。”[6]1167后面李勖由于找不到正确道路,杀了导将,带领部队回去了。这事件透漏了两点很重要的信息,一是当时进攻岭南,没有从东路大庾岭进兵;二是当时主力应当是从荆州出发的陶璜这一路大军,因为即使在李勖没有帮助的情况下,陶璜最终也将失地夺回来了。而且《华阳国志》记载:陶璜帅20万,与扶严恶夷合十万[10],这个数字任乃强先生认为有误,可能是与扶严合兵才10万,或者是合后勤部队。不管怎么说,这也从侧面印证了当时陶璜带去的可能是主力部队,从而反映主力是倚重西道运输的。我们从前文提供的信息来进一步地分析。
第一,为什么当时不走大庾岭一道,而走连路线都不清楚的海路,说明大庾岭一道,在这个时候是很难走的,不可能成为孙吴控制、开发岭南的主要道路。相反,由于孙吴航海有所发展,海路还略为方便,所以情愿走尚未知道的海路路线。
第二,关于孙皓第二次对岭南的军事活动。天纪三年(277),郭马在岭南反叛,《三国志》记载孙浩用兵征讨,“八月,执金吾滕循为司空,未拜,转镇南将军,假节领广州牧,率万人从东道讨马,与族遇于始兴,未得前。马杀南海太守,逐广州刺史徐旗。皓又遣徐陵督陶濬将七千人从西道。”[6]1172
从第二次对岭南用兵来看,孙皓本欲从近道东道大庾岭入岭南,但是由于道路险阻,估计兵力不足,被郭马部曲王族给挡在始兴。所以还得依靠西道,才能最终将叛乱镇压。这里所指的西道就是西部交通要道“湘桂走廊”。
总的来说,步骘、陶璜都是借助西部湘桂走廊才完成任务的,孙吴政权本身有很多复杂局面要应对,所以很难有余力支撑其对大庾岭古道的开发。即便孙吴对大庾岭路有所经营,但还是得倚重湘桂走廊,这一点从两次绕道出兵就可以看出,孙皓时期不同便是,开始利用大庾岭路进兵岭南了,所以孙皓必定对大庾岭路有所开发、修缮。
三、孙吴开发大庾岭古道的时间
在上述的两次军事活动之前,其实孙皓就对大庾岭路有所经略了,孙皓刚刚即位,“交趾携叛,国内恐惧”[6]1162,便于甘露元年(265),“以桂阳南为始兴”[6]1164。这时岭南多事,孙皓便有开发大庾岭道的想法,在这条古道的要冲位置设立了始兴郡。公元269年,孙皓派兵走海路失败,所以迫切需要开发大庾岭这条近路,以免延误战机,此时孙吴政权意识到修缮大庾岭古道的重要,便有了10年之后从大庾岭进兵“讨马”的行动。孙吴从大庾道进军岭南,说明这条道路或多或少有过修缮,因为此前该道路被王族封堵,不能大规模运兵,发挥不了大庾岭的作用。孙吴“讨马”已经拉开了再度开发大庾岭道的序幕。
三国之后有关大庾“东道”的记载:
(1)西晋憨帝朝太常卿李耿因直谏贬为曲江令,于建兴三年(315)弃官举家由株陵(今南京)南迁隐居于新溪(今南雄新田),是为有谱可稽迁居南雄境内最早的族群之一[11]。
(2)《晋书·列传第七十》载有卢循起兵的经过:卢循泛海入据广州,随后进攻南京兵败,据守岭南。此时卢循只知道据守大庾岭、越城岭,而不对海路设防,所以相对于海路来说,大庾岭一道已经更为方便了[12]。
(3)南朝宋臧质谋反,宋世祖刘骏派颜师伯为宁远将军“以备东道”[13]。
(4)陈朝初,欧阳在大庾岭,始兴一带的事迹中提及“以始兴郡为东衡州”,也提到“帅兵度岭,以助高祖”。其中始兴和南康都在大庾岭一道。从设立始兴为东衡州,可以看出东道战略位置是非常重要了[14]。
(5)《陈书·陆山才传》载:“遣山才自都阳之乐安岭之东道送于京师。”[15]同时,还载有陆山才在东道、赣州一带活动的情况。
(6)谭其骧先生的《简明中国历史地图集》也可以反映当时大庾岭古道的开发进程,从三国时期地图来看,当时赣江上游只有一个庐陵郡[16]21-22,到孙皓时期设立始兴郡,西晋初年在赣江上游靠近大庾岭设立南康郡[16]29-30,而陈朝时期又设东衡州,在浈水流域设立安远郡[16]35-36,在南北朝时期东道一带设立郡县逐渐密集。
三国时期有关大庾岭史料相对较少,南北朝时期的记载就多起来了,特别是到陈代,大庾岭的战略地位已是非常重要了,这也反映出随着江左政权对南方的开发,大庾岭古道也愈显重要了,于是才
四、小结
从史料来看,步骘进兵岭南的路线是很清晰的,应该是从灵渠这一“湘桂走廊”通道过去的,反映出孙吴时期对岭南实施统治倚重的是西部交通路线。孙权时代大庾岭路没有利用起来,开发大庾岭路当在孙皓征讨叛乱时期,岭南多事,才有迫切需要。南北朝时随着南方政权对江南、岭南的开发,经济的发展,江左与岭南东部的联系更加紧密了,因此庾岭路有了更多的开发,直到张九龄完成这一历史重任,大庾岭路从此变成了南北通衢。
[1]郭仁成,戴亚东.楚越通道综合考察[J].求索,1985(4):112-119.
[2]苏秉琦.石峡文化初论[J].文物,1978(7):16-22.
[3]王元林.秦汉时期南岭交通的开发与南北交流[J].中国历史地理论丛,2008(4):45-56.
[4]司马迁.史记[M].北京:中华书局,1959:2994.
[5]韦浩明.秦汉时期的“潇贺古道”——潇贺古道系列研究之一[J].梧州师范高等专科学校学报,2005(1):86-89.
[6]陈寿.三国志[M].裴松之,注.北京:中华书局,1959.
[7]郦道元.水经注[M].北京:商务印书馆,1933:819.
[8]李调元.南越笔记:卷二[M].北京:中华书局,1985:30.
[9]范晔.后汉书[M].李贤,注.北京:中华书局,1965:2459.
[10]常璩.华阳国志[M].任乃强,校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7:309.
[11]陈怀宇.古代大庾岭地区道路交通研究[D].郑州:郑州大学,2011.
[12]房玄龄.晋书:列传第七十[M].北京:中华书局,1959:2635.
[13]沈约.宋书:卷七十七[M].北京:中华书局,1974:1992.
[14]姚思廉.陈书:卷九[M].北京:中华书局,1972:158.
[15]姚思廉.陈书:卷十八[M].北京:中华书局,1972:246.
[16]谭其骧.简明中国历史地图集[M].北京:中国地图出版社,1991.
(责任编辑:明远)
有了大规模的开发。
On the Reliance of Sun-wu Kingdom in Three Kingdoms Period on Hunan-Guangxi Corridor in Nanling Road: On the Development of Dayuling Road
DENG Fei-Long
(School of History and Culture,Hunan Normal University,Changsha 41006,Hunan,China)
Hunan-Guangxi corridor is of notable significance for the Sun Wu Kingdom to control and develop Lingnan.Both Bu Zhi and Tao Huang chose Hunan-Guangxi corridor to send troops,which reflects that the regime of the Sun Wu Kingdom relies on Hunan-Guangxi corridor to rule Lingnan.During the Sun Hao period,the operation of Dayuling initiated with the awareness of the significance of this ancient road,and the large-scale development appeared till the Northern and Southern Dynasties.
Three Kingdoms Period;Sun Wu Regime;Xiang-gui Corridor
K235
A
1007-5348(2015)09-0018-04
2015-08-23
邓飞龙(1991-),男,湖南浏阳人,湖南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硕士生;研究方向:秦汉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