析“四岳”之义

王 维

(郑州大学 历史学院，河南 郑州 450001)

析“四岳”之义

王 维

(郑州大学 历史学院，河南 郑州 450001)

“四岳”在我国先秦时期的政治舞台上扮演着重要的角色，尤其是在传说中的五帝时期，其在官员任选、天子决策、王位继承方面的作用更加重要。而关于“四岳”的真正含义，自古以来争讼不已。《尚书·尧典》中“四岳”为主四方之事的官员；《国语·周语》中，“四岳”为姜姓部落的首领；在《史记·五帝本纪》中，其与《尚书·尧典》的内容一脉相承，《史记》中的“四岳”是帝尧继位后任命羲和四子主管历法，兼理东、南、西、北之事的官员。在中国古代农业社会，历法在农业生产中有重要作用，也是历代天子实行各项政策的重中之重。

四岳；尧；羲和；官职

一、“四岳”之见

《尚书·尧典》中说：“帝曰：‘咨！四岳，汤汤洪水方割，荡荡怀山襄陵，浩浩滔天。下民其咨，有能俾乂？’”[1]12这是中国古代文献中首次将“四岳”这一词明确地提出来。而“四岳”到底指的是什么，自古以来争讼不已。

“岳”的本义是高山的意思。《诗经·大雅·崧高》中有这样的记载：“崧高为岳，峻极于天；维岳降神，生甫(“甫”即“吕”[2]37)及申。”这里的岳应当是指姜姓氏族的原居地。《国语·周语下》说：“共之从孙四岳佐之，高高下下，疏川导滞，锺水丰物……有夏虽衰，杞、郐犹在；申、吕虽衰，齐、许犹在”[3]104。《国语》所记表明“四岳”既是姜姓一族所在部落的名称，也是该部落首领的名号。汉朝的经学大师郑玄在其《史记》集解中说道：“‘四岳’，四时官，主方岳之事。”孔安国则认为：“四岳，即上羲和四子也。分掌四岳之诸侯，故称焉”[4]21。

现代学者顾颉刚先生在其《史林杂识·四岳与五岳》中认为“四岳”是泛指某一地区四周险峻的高山，是西方相近之四山，而不是后来所说的相隔较远的四岳、五岳。四岳是姜姓之族的原居地，至齐人、戎人东迁中原至并把他的名字带过来[2]45。徐旭生先生在《中国古史的传说时代》一书中曾提到：“共工氏族居住的确在黄河出山入平原北转的地方，并且共工的从孙为大岳(就是《尧典》中的四岳)，佐禹治水有大功”[5]141。范文澜先生在《中国通史简编》中曾说：“四岳，姓姜，是炎帝族的人”[6]11。詹子庆先生在《中国古代史》一书中把“四岳”当作是各地部落的首领[7]24。顾颉刚先生和刘起釪先生在《尚书校释译论》中说“四岳”原来也是共工及鲧、禹、伯夷相关神话中的人物，由《尧典》作者囫囵吞枣地用为官名的。四岳最早为古代西方羌戎中的姜姓部落的宗祖神，是由于他们居地的山岳之神衍成部族祖先神的[8]77。傅斯年先生在《民族与古代中国史》一书中认为“四岳”实是岳山脉中的四座大山，四岳之国便是这些山里的部落[9]50。吕思勉先生在《先秦史》一书有这样的论述：“案唐虞四岳有三：其始羲和四子，为四伯。其后共、驩等为八伯。其后伯夷诸人为之”[10]74。

综上所述，关于“四岳”这一词的解释主要有三方面的分歧：第一，“四岳”究竟是一个人还是四个人；第二，“四岳”究竟是部落首领还是主四时的官员；第三，“四岳”究竟是一个官职的名称还是姜姓氏族本姓的来源。

二、《史记·五帝本纪》中的“四岳”

《史记·五帝本纪》中记载了尧任命羲仲、羲叔、和仲、和叔四人分别居四方敬授民时，这形成了由国家、中央颁布历法，确定农作时间的传统。“乃命羲、和，敬顺昊天……岁三百六十六日，以闰月正四时。信饬百官，众功皆兴”[4]16-17。羲仲主管东方，羲叔主管南方，和仲主管西方，和叔主管北方。这个可能是“四岳”名称开始的由来，是从羲、仲两个家族分离出来的。他们的主要任务是观测四时并督导人们进行农业生产，以保证国家的粮食充足和农业生产的正常进行。刘起釪在《尚书研究要论》中将“羲和”解释为主管天文历象的官员，是由古神话中的太阳女神演化来的。在隋唐以前的注疏家都把它解释为羲氏、和氏二家，并认为是重黎的后代，分别担任司天、司地的官(有一说不司地)。其中今文学家以为是四人，说羲和就是下文中的羲仲、羲叔、和仲、和叔四位，为专掌天文星历的官。古文家以为是六人(以四位为羲氏、和氏二人之子共六人)，为组成政府的六卿之官(附会《周礼》天、地、春、夏、秋、冬六官)，并兼任下文的“四岳”。伪古文认为人数是四人，只兼任了“四岳”[11]186。

而《史记·五帝本纪》中又说：“尧又曰：‘嗟，四岳，汤汤洪水滔天，浩浩怀山襄陵，下民其忧，有能使治者？’皆曰鲧可”[4]20。由此我们可以看出在天子遇有重大事件时，“四岳”对天子的决定有较大的影响，甚至在决定天子继承人的时候有较大作用。从这些可以看出，“四岳”最初指羲和四子，后来演变成为一个官职，是中国古代官僚体系的一部分。《史记·齐太公世家》：“太公望吕尚者，东海上人，其先祖尝为四岳，佐禹平水土”[4]1477。这里的“四岳”指的是官职的名称，说的是太公的祖先曾经担任过“四岳”一职。

《史记·五帝本纪》中的这一段记载与《尚书·尧典》的文献记载一脉相承。《尚书·尧典》中这样写道：“乃命羲和，钦若昊天，历象日月星辰，敬授人时……厥民隩，鸟兽鹬毛”[1]7。刘起釪在《尚书研究要论》中对“羲和”有这样一个解释：“羲和与重黎也是毫无关系的，是郑玄根据《国语·楚语》附会到一起的。原来的“重黎”是楚民族古代先祖神话中的火神，而“羲和”是东夷族古代先祖神话中上帝帝后的妻子，是生太阳的女神，演化为太阳本身，又演化为太阳的驾车者。经过演化，变成黄帝手下的司日的男性官员。“羲和”在黄帝时是占日官员一人，到帝尧时变为天文历象官员四人或六人，到夏代仲康时，又变回来合为一人[11]187。

三、“四岳”的演变及其消亡

宋翔凤《尚书略说》曰：“《周礼疏序》引郑玄《尚书注》云：四岳，四时之官，主四岳之事。始羲和之时，主四岳者，谓之四伯。至其死，分岳事置八伯，皆王官，其八伯，惟驩兜、共工、放齐、鲧四人而已。其余四人，无文可知矣。”案上文羲和四子，分掌四时，即是四岳，故云四时之官也。云八伯者？《尚书大传》称阳伯、仪伯、夏伯、羲伯、秋伯、和伯、冬伯，其一阙焉。《郑注》以阳伯，伯夷掌之，夏伯，弃掌之，秋伯，咎繇掌之，冬伯，垂掌之，余则羲、和、仲、叔之后，《尧典》注言驩兜四人者？郑以《大传》所言，在舜即真之年，此在尧时，当别自有人，而经无所见，故举四人例之[10]74。《尚书·周官》中说：“唐虞稽古，建官惟百，内有百揆四岳，外有州、牧、侯伯”[1]466。这里的“四岳”应该是一种官职。《史记·夏本纪》中有这样的记述：“帝仲康时，羲、和湎淫，废时乱日，胤往征之”[4]85。羲、和被征伐的原因是“废时乱日”，由此可以看出羲、和应该还是“敬授民时”，这时的羲、和应该是“四岳”的后人了。《尚书·夏书·胤征》中：“乃季秋月朔，辰弗集于房。琶奏鼓，音夫驰，庶人走。羲和尸厥官，罔闻之，昏迷于天象，以干先王之诛”[1]376。这是说，在仲康时期，我国发生一次日食，这是人类历史上第一次有记载的日食，史称为“书经日食”，也称为“仲康日食”。这次的日食发生时，人们惊恐不已，而主管天象的官员羲和却没有预测到这次的日食，没有提醒人们提前做好准备，而是“酒荒于厥邑”，所以仲康命胤征羲和，并依《政典》杀死了羲和，官职封地等都被取消，子孙也不得世袭。

尽管《尚书》中有这样的记载，但是《胤征》这篇是梅赜《古文尚书》中的一篇，《今文尚书》中却无此篇，所以其真实性有待考察。现代学者许兆昌先生的文章——《胤征羲和事实考》，他得出了这样的一个结论：从其时的政治格局而言,胤征羲和,可能正是发生在后羿统治集团与不愿臣服的原夏后氏统治集团成员之间的一场战争[12]45。

四、结语

“四岳”在不同时期有不同的含义，对它的解释也多种多样。“四岳”本义泛指西方相近的某一地区四周险峻的高山，也有认为是象征姜族图腾及母系女始祖化身的太华山，与其相邻的阳华、夸父、首阳及雷首四座男神山所组成的，与后来的“五岳”也有一定的联系[13]37。 “四岳”应该是氏族社会后期掌管祭祀和历法的公共职务[14]80。担任这个职位大都为氏族的有权威的长者。“四岳”的职位应该是后代“三公”和史官的前身。

综上所述，“四岳”是氏族社会掌管历法的重要官职，而历法对农业的影响较大，所以在中国古代以农耕为主的农业社会，“四岳”的地位就越发显得重要。到后来的仲康时期，羲和“废时乱日”，仲康派胤征羲和才导致其灭亡。

[1] 王世舜，王翠叶译注.尚书[M].北京：中华书局，2012.

[2] 顾颉刚.史林杂识[M].北京：中华书局，1963.

[3] 上海师范大学古籍整理组校点.国语[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

[4] 司马迁.史记[M].北京：中华书局，1982.

[5] 徐旭生.中国古史的传说时代[M].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3.

[6] 范文澜.中国通史简编[M].北京:中华书局，1949.

[7] 詹子庆.中国古代史[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10.

[8] 顾颉刚，刘起釪.尚书校释译论[M].北京：中华书局，2005.

[9] 傅斯年.民族与古代中国史[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14.

[10] 吕思勉.先秦史[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5.

[11] 刘起釪.尚书研究要论[M].济南：齐鲁书社，2007.

[12] 许兆昌.胤征羲和事实考[J].吉林大学社会科学学报,2004(2).

[13] 王雷生.四岳与华岳[J].先秦史研究,1993(6).

[14] 左言东，戴山青.四岳考[J].北京大学学报,1980(4).

[责任编辑 袁培尧]

Analyzing on the Meaning of “Siyue”

WANG Wei

(HistoryCollege,ZhengzhouUniversity,Zhengzhou450001,China)

“Siyue” has played an important role in politics of Chinese pre-Qin period, and the function of “siyue” at appointment of officials, authority of kings and succession of thorn is much more important especially under the Five Emperors in historical legend. However, argument about the truly meaning of “siyue” has lasted a long time since ancient times. In “ShangShu Yaodian” , it means officials whose duty is to take charge of the whole country; In “GuoYu ZhouYu” , it means leaders of a tribe whose last name is Jiang; In “ ShiJi Wudibenji” , it shares the same meaning with the first one. “Siyue” refers to officials who are responsible for making calendar and dealing with domestic affairs appointed by XiHe’s four sons after King Yao’s succession. In Chinese ancient agriculture society, kings stressed much importance on calendar which occupy a vital position in agricultural production and policy implementation.

Siyue; King Yao; King XiHe; Officials

2015-10-20

王 维(1989- )，女，河南汤阴人，郑州大学2014级研究生，主要从事历史地理学研究。

K820.9

A

1671-8127(2015)06-0134-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