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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声喧哗之下的公众

2015-04-09刘高见

视听 2015年8期
关键词:李普曼卢梭舆论

□ 刘高见 蔡 威

众声喧哗之下的公众

□ 刘高见 蔡 威

在众声喧哗的网络社会里,公众的作用日益凸显,可是,另一方面也在昭示着公众话语的湮没。在中国,不存在一个谈论公共事务的公共领域,它与李普曼笔下的“公众”概念存在诸多的差别,公众在社会中、媒介中发挥的作用是不同的,本文旨在探讨公众与二者之间的关系,分析众声喧哗之下存在的“公众”。

公众;社会;媒介;舆论

在过去的三十年里,中国社会的发展经验已经为一个新的社会主义的生产生活方式奠定了基础。这些变化体现在人们日常的吃、穿、住房、就业和医疗服务等等方面,在整个社会体系当中,人们都在为寻求饱腹而不断努力的同时,在关心自身利益的政治权利的诉求上却少有谈及。事实上,在中国不存在一个谈论公共事务的公共领域,即使是在北方农村里的村头谈话以及南方的茶馆文化,也不能就一个关注自身利益的问题而展开讨论。当下中国的社会变迁可以用奇迹来形容,日益复杂的社会环境,并非三言两语就能明晰,处在变化大潮中的“我们”也可能迷失在其中。众声喧哗是社会舆论的常见景观,而在其之下的公众是在纷繁复杂的境况中迷失还是成为时代的弄潮儿发挥自身的作用,这些都值得去思考。

一、公众与社会的关系

理解公众的内涵,先要厘清中国文化当中“公”的

概念与西方文化当中“公”(public)的内涵存在显著的区别,最早找到这样一种对照,可能就是考虑到西方public的概念乃是有“全体、多数、共同”等含义。相较于传统社会而言,公众力量在历史上是遮蔽的,代指的是英雄(精英)的历史。因此,在民主程度日益加深的今天,所谓的“精英”和“平民”谁更能发挥作用的问题不必争论,而是要论述谁更能赋予“公众”以新的内涵,即公众的概念不是对应于平民或者大众,而是一个特殊的群体。

在中国文化当中,“公”的概念内含着天、自然、条理、多数、均、连带的共同、利他、和谐等有关共同、总体、自主的种种含义,与其相对应的私的概念也大不相同,仅仅将公和私置于一种模糊的“全体和个体”是没有意义的。日本学者沟口雄三认为:“在中国,自由自治自主性,具体说就是政治上的民权,是作为共同的、总体的国民权、人民权起作用的;个人、私人的权利并不是有机地构成国家、社会的原理性因素。换言之,在中国没有产生将个人之间的契约作为‘公’原理的国家论、社会论。”①复旦大学黄旦教授在江苏省哲学社会科学界第八届学术大会上作主题发言时,提到中国语境下的“公”,有多种含义:一是政治性的公,如公家的;二是社会性的“公”,井田制时代,农民种田时常有一些公用地块;三是伦理性的公,有道德的意味;四是连接的公,是私的积累。可想而知,理解公众舆论的内涵先要抓住“公”内涵。

在西方概念当中,公的概念解释成为“公共”,即卢梭认为的“公共意志”。“公意”被卢梭提升到一个很高的层面:“正像在人的构成方面,灵魂对于身体的作用乃是哲学的尖端,同样在国家的构成方面,公意对于公共力量的作用问题则是政治学的尖端。”②在卢梭的设想当中,国家应该遵从人民的意志,在人们的监督之下制定法律、管理国家事务等等,一些西方民主国家(英、法、美)的政治制度很大程度上建立在卢梭的设想上,形成了西方民主政治的传统思想。

卢梭所认为的公众舆论的概念是资产阶级上升阶段的产物,在当时,他是站在西方传统社会环境下来思考:公众舆论对于政府决策的影响力。卢梭认为政府应该在道德所允许的范围内来规范行为。卢梭在《致达朗贝尔信--论欣赏》中说:“通过什么手段,政府才能掌握道德行为?我的回答是,通过公众舆论。如果说,我们在隐居状态下的习惯来自于我们自己的天良,那么在社会状态下,我们的习惯则来自于公众舆论。”③这种“卢梭式”的道德理想国要求每一个人要提升个人的内心良知,即道德,也就是说公民需要依靠自身的知识储备和判断力的培养来进行自我教育。可是事实上,人类并不是只是靠自身就可以解决这些社会问题,虽然每一个人的自由发展是全社会发展的前提,但是这毕竟是一种乌托邦的想象。尤其是在社会境况日益复杂的今天,如果仍然停留在这方面上的努力,则很难解决纷繁复杂的问题。

较之于卢梭,李普曼的观点则针锋相对:“我奉劝他放弃这种想法,治理现代社会仅有良好的道德是不够的,当困难的实质是为道德寻找方向的时候,道德无法指引方向。”④李普曼是站在与传统民主理论相对立的角度来看“公众”,他在谈到个体公民的作用时说:“个体公民并非对所有的公共事务都有自己的主张。他不知道怎样处理,不知道正在发生什么,为什么会发生,将要发生什么。”⑤在李普曼看来,公众即便被委以重任,也因为无法掌握全部的信息而难以完成。因此,在李普曼看来,社会的治理需要代理者,他实际上主张的是一种精英政治。

二、公众与媒介的关系

以上的论述仍然停留在公众与社会的关系层面,所理解的是公众在日常生活当中以及民主政治生活当中的作用。在新闻传播学的视角下,公众与大众传媒、自媒体的关系还没有付诸过多的笔墨。

大众传媒对公众的影响可以从两个方面来考虑:一方面,大众传媒为人们提供消息、观点和言论,这些共享的信息资源能够产生公共话题,激发公共讨论和公民参与行为;另一方面,消费大众媒介的共同行为能够把受众联系起来,产生一种共同的身份,拉近受众之间的心理距离,为人际关系的建立、拓展或深化打下基础,还能够增强人们进行公民参与的自我效能感。在当下新媒体时代,其传播主体已经转移到个人,许多学者认为当下的社会舆论已经由不断集结起来的个人来接管,这种看法存在很大的偏颇。在党管媒体之下,个人表达始终处于微弱的姿态。媒体的日常不仅仅是为公众提供新闻,也在为公众提供议题,同样的一条新闻在聚众、公众、大众三种不同的群体形态中的效果是存在差异的。

美国社会学家布鲁默(Blumer)区分聚众(crowd)、公众(public)、大众(mass)时,他所理解的公众的概念,是从这几个方面入手:(1)他们共同面临一个议题;(2)他们对如何处理这个议题有争议;(3)他们就议题的解决展开讨论。⑥从这三个层面来看,公众与聚众、大众存在显著的区别,尤其是在构成上、共同应对的问题上以及如何开展下一步的工作等等。因此,可以得出,公众角色和力量的显现对于社会发展有益。另外,塑造民主需要三个环节的有机循环:思考、讨论、实践。思考的主体在于公众自身,讨论是基于社会新闻和公共事务,实践则是基于思考和讨论基础上展开,实际上它也反作用于思考与讨论。

前文所述的“公”的内涵之后,再来论述“舆论”,opinion多被理解为意见和观念,而现在,常被用来作为舆论的对照。在西方,做舆论调查是对公众舆论的研究,而在中国,“舆论”却大不相同。古代中国,舆论有两条路线:一是以士人为中心的公众舆论,也即士人之论——清议——上书——精英舆论;二是一般人民的大众舆论,也即舆人之论——民情——太史陈风——大众舆论。前者对国家统治有比较直接的影响力,而大众舆论却只能当作民情的参考。舆论的生成多是通过大众媒介扩散,在精英和大众中间产生话

题,在这里,谁才是真正的公众是很难界定的。无论是主张精英政治的理念,还是按照传统民主理论大众,都可以参与民主协商与治理的理念,都得思考在舆论之下的公众所发挥的作用。

在探讨公众与媒介的关系之后,笔者在思考这样一个问题:公众在大众媒介的众声喧哗之下被遮蔽了吗?不可否认的是,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大众媒介并没有将此平台交给公众,在这个平台上真正唱戏的不是公众,公众只是坐在下面的观众,而台上的一切只是成为谈资,真正起到的作用只能是微乎其微。

托克维尔在《论美国的民主》中有段话值得深思:“思想的威力往往因表述思想的人为数甚少而增强。一个有能力的人在鸦雀无声的群众大会上所做的倾情讲话,比一千个演说家的大喊大叫还有力量……美国政治学有个原理:冲淡报刊影响力的唯一办法,是增加报刊的样数。”⑦在信息闭塞的社会里,人们对信息的渴望远没有像现在这么强烈,正是社会的开放性日益增强,使得人们更加快速和便捷地接触信息。可是,传媒业发展迅速,无论是报纸、广播、电视、网络以及手机,都可以随时接触信息,五花八门的新闻信息不断向公众抛洒,公众可能不能辨别信息的真伪,这时候新闻工作者尊崇的客观性已经不太强调,代之的则是新闻工作者不断去核实信息。

传统民主理论与李普曼的幻影公众理念不可调和是有原因的,迈克尔·舒德森认为:“我们应该知道专业的知识(专家拥有的)和集中的权力(政治家或法官拥有的)是民主的必要组成部分,并且民主的任务是去约束专家而不是去消除专业化知识。”⑧专业化的知识是社会治理的必要条件,传统民主理论依靠公众的参与程度,而李普曼则表示怀疑,不在于对专业知识的怀疑,而是对专家与公众能力的怀疑。众声喧哗之下的公众极有可能因为缺乏专业知识而剑走偏锋,成为乌合之众,那个时候,他们对社会的破坏力是相当大的。公众需要更加专业的新闻工作者来为他们提供信息,不止客观公正,更要不断去核实真相。

迈克尔·舒德森在《为什么民主需要不可爱的新闻界》中列举了新闻服务于民主的七项主要功能,舒德森列出的这七项功能中,第一条便是要告知公众,公众在其中的地位至关重要,公众不仅要获取信息,更要拥有自己的公众论坛。公众的力量是显现而不是遮蔽,新闻界更要凸显公众的力量。那么,专家的作用在哪里?笔者认为,首先,作为专业知识的拥有者,告知真相是首要前提;再者,要为公共议题澄清范围,从而可以提高统治者和公众分析问题的能力;最后,专家的精英立场不应该放在与公众对立的立场上,而应该是一种协商和对话。马克斯·韦伯在分析俄国革命时曾言:“当且仅当一个民族拥有一种拒绝像羊群一样被统治的坚定意志,并且这种意志支持民主与自由时,民主与自由才有可能。”⑨任人宰割无法成为公众,思想独立是公众成长的条件,日益开放的社会,以日益开放的思想为前提。当下中国的舆论环境不能说比西方世界更加复杂,但也到了一些观念固化难以消解的地步,公众的成长是中国舆论环境得以改善的前提。现实社会自上而下的舆论引导,网络虚拟社区的众声喧哗,两种截然相反的舆论环境考验着公众的自觉性。讨论公众舆论,要找到立足于中国自身与世界对话的交接点在哪里?不能将中国文化立于一种“我与你们不一样”的立场,更多的时候要以社会为主体,而不是以国家为主体,这样,公众的力量才能不被国家的政治性权力所遮蔽。

注释:

①[日]沟口雄三著,郑静译,孙歌校. 中国的公与私·公私[M]. 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1:78

②[法]让·雅克·卢梭著,李平沤译. 社会契约论[M].商务印书馆.2003:41

③[法]让·雅克·卢梭著,李平沤译. 致达朗贝尔的信——论欣赏[M]. 商务印书馆

④[美]沃尔特·李普曼著,林牧茵译. 幻影公众[M].复旦大学出版社,2013:14,23

⑤[美]沃尔特·李普曼著,林牧茵译. 幻影公众[M].复旦大学出版社.2013: 23

⑥Blumer, Herbet. Collective behavior. In Alfred M. Lee(Ed.), New outlines of the principles of sociology. New York: Barnes and Nobel.1946:167-222

⑦[法]阿历克西·德·托克维尔著,董果良译. 论美国的民主[M]. 商务印书馆

⑧[美]迈克尔·舒德森著,贺文发译. 为什么民主需要不可爱的新闻界[M]. 华夏出版社

⑨[德]马克斯·韦伯著,潘建雷、何雯雯译. 论俄国革命[M]. 上海三联书店

(作者系安徽大学新闻传播学院2013级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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