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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劳动视角解读马克思世界历史理论

2015-04-09

胜利油田党校学报 2015年4期
关键词:异化马克思劳动

常 莉

(中国人民大学 马克思主义学院,北京100872)

世界历史一直是马克思研究人类历史发展所关注的重要议题。早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以下简称《1844年手稿》)中马克思就提出:“对社会主义的人来说,整个所谓世界历史不外是人通过人的劳动而诞生的过程,是自然界对人来说生成的过程。”[1]92当然,这里的世界历史主要是马克思在研究黑格尔的世界历史思想之后提出的与之相对立的论点,与其后来的定义不同。黑格尔认为绝对精神的外化过程促使整个世界历史的生成,绝对精神中相互对立的方面不断斗争转化,并呈螺旋式上升的发展趋势。黑格尔对历史发展的主要贡献在于肯定了历史是一个矛盾双方不断对抗变化发展的过程。马克思在吸收其辩证法的合理内核后,将历史从绝对精神的高空安置到了现实社会的基础上。他指出,黑格尔的绝对精神不过是“意识的经验科学”,一切意识必须是现实生活中形成的。历史的开端也因去现实的生活中寻找。

劳动不仅构成人类社会的物质基础,而且在其发展过程中生成了人类历史的不同阶段。马克思认为:“劳动过程的每个一定的历史形式,都会进一步发展这个过程的物质基础和社会形式。这个一定的历史形式达到一定的成熟阶段就会被抛弃,并让位给较高级的形式。”[2]1000由此可见,劳动形式的转变与历史形式的转变有着密切的关系。

世界历史不是历史学中的概念,它不是对世界范围内的历史事实进行澄清和研究,而是建立在普遍联系的基础上,用理性的抽象的思维去把握世界历史的本质和价值,从而为其发展趋势提供一种科学的研究方法。在前资本主义社会真正的世界历史并未形成,这一概念只是存在于理论的抽象中,在资本主义兴起确立并在世界范围内取得统治权后,世界历史终于变成了经验性的事实。因此,世界历史是人类历史不断发展过程中的阶段性产物,劳动作为它产生与发展的深层原因,为其奠定历史的起点,推动历史的转变,预示历史的未来。

一、历史的起点:特殊劳动下的民族历史

劳动二重性理论是理解马克思政治经济学的枢纽,具体劳动和抽象劳动作为同一劳动的不同方面处在不断的矛盾运动中。具体劳动生产商品的使用价值,它是“不以一切社会形式为转移的人类生存条件,是人和自然之间的物质变换即人类生活得以实现的永恒的自然条件。”[3]56-57如果把生产活动的特定性撇开,劳动就只剩下一个特点:人类劳动力的耗费。劳动既是人类生存的永恒条件,又具有特殊的社会形式。在原始共同体中,“劳动者把自己劳动的客观条件当做自己的财产;这是劳动同劳动的物质前提的天然的统一。”[4]122此时劳动的抽象特点不明显,称作特殊劳动。

土地不仅可以提供劳动资料,而且还是人类共同生存居住的产所,随着人类对土地依赖性的加强,在天然的共同体中,“在活劳动中生产并再生产自身的共同体的财产,作为这个共同体的成员,才能把自己看做所有者或者占有者。”[4]124在占有的基础上可以演变出以后的父权、君主等统一体,对劳动过程的占有的前提是自然的或神意的。这种劳动塑造了人类历史的原始面貌,在《1857—1858年经济学手稿》(以下简称《57年手稿》)中马克思介绍了亚细亚生产劳动的形式,他认为这种劳动可以用于公共储备,战争、祭祀等;另外,共同体中的劳动过程具有共同性,这种共同性可以成为整套社会制度。在特殊劳动过程中产生生产条件,如灌溉渠道,交通工具以及为保障生产出现的专制政府,并在此基础上形成财政收入等。由此可见劳动不仅催生了原始社会,而且使人类历史有了分野,散落在世界各地的古代部落以各自的劳动形态形成了不同的文明。

如果说亚细亚生产劳动形式下只能产生不稳定的文明群落,那么在古代的所有制下的劳动形式则使得文明进一步扎根于土地。土地变为领土,世袭制出现,在这种劳动形式中,共同体成员必须有共同体成员的身份才能生产自身。“一个人之所以是罗马人,只是因为它在一部分罗马土地上享有这样的主权。”[4]131随着劳动能力的变化,从完全依赖于自然客观条件过渡到更多依赖于工具、技能和手段,人类历史从乡野进入到城市。亚细亚历史是城市与乡村无差别的统一的历史,城市“附庸”农村;古典古代历史是以农业为基础的城市历史,而日耳曼时代的城乡则出现了对立,人类历史从农村出发,在城市得到栖息。

特殊劳动虽然为人类历史的发展提供了物质起点,塑造了早期人类历史的面貌,但是它也存在以下几点局限:第一,特殊劳动反映的是较低的生产力水平,劳动与劳动资料的直接结合造成了土地对人的限制,决定了人们狭隘的交往地域;第二,特殊劳动主要生产的是使用价值,为共同体提供必要的物质条件,因此剩余产品不是劳动的主要目的,这种自给自足的生活方式不能促成人们的普遍交往;第三,此时劳动者虽然是自由的,但人的发展恰恰是局限的。特殊的狭隘的劳动中产生的是狭隘的社会关系,与之相适应的是狭隘的民族历史。当人们对血缘领地的依附性顽强存在时,人类历史就必然表现为地域性的发展。于是,劳动内部的二重矛盾运动开始推动着历史的转变,抽象劳动取代具体劳动成为生产过程中的追求。

二、历史的转变:异化劳动下的民族历史向世界历史转变

当商品交换发展到较高的阶段,以价值量为标准的交换逐渐取代了以使用价值为标准的简单的物物交换。这时区分具体劳动和抽象劳动的意义凸显出来了。所谓抽象劳动是生产交换价值的劳动,它是无差别的人类劳动的质。随着资本主义的发展抽象劳动开始取得异化劳动的表现形式。马克思在《1844年手稿》中从当前国民经济的事实出发,研究得出异化劳动的四个规定性:劳动者与劳动产品相异化、劳动者与自己的劳动相异化、劳动者与自己的类本质异化、人与人关系的异化。此时马克思并未对异化劳动的产生做深入的分析。在《57年手稿》中,马克思从资本关系入手分析了异化劳动形成的过程。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建立在资本的原始积累上,是通过使劳动者成为一无所有的雇佣工人完成的。此时,劳动作为一种特殊的商品成为工人的对立面,劳动与资本的对立关系使得劳动受资本控制。资本章中提出这种劳动异化的辩证必然性,等价物交换从表面上看把劳动和劳动的所有权等同起来,但这种等价物的交换由于必然的辩证法转向了自己的反面,表现为劳动和所有权之间的绝对分离。这种分离有赖于劳动者与自然条件直接结合的解体,进一步表现为劳动者与劳动资料关系的解体。在这个解体的过程中“人的这种内在本质的充分发挥,表现为完全的空虚,这种普遍的物化过程,表现为全面的异化,而一切既定的片面目的的废弃,则表现为为了某种纯粹外在的目的而牺牲自己的目的本身。”[4]137-138这与马克思在《1844年手稿》中论述“人的对象化的本质力量以感性的、异己的、有用的对象的形式,以异化的形式呈现在我们面前”相符。异化劳动的作用在于扬弃了特殊劳动后,劳动者对劳动的特殊规定性毫不关心,活劳动具有了完全独立的价值。劳动摆脱了原始的狭隘的劳动条件,为全面的生产体系准备了基础。

资本主义条件下的异化劳动,使劳动者只有作为交换价值的生产者才能存在。交换必然要求打破依赖性促成广泛的交往关系。马克思在《57年手稿》中分析道:“一切产品和活动转化为交换价值,既要以生产人的(历史的)一切固定的依赖关系的解体为前提,又要以生产者互相间的全面的依赖为前提。每个人的生产,依赖于其他一切人的生产;同样他的产品转化为他本人的生活资料,也要依赖于其他一切人的消费”[5]102。在这种情况下人的自然存在被完全否定了,人成为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劳动不再是人自由自在的劳动,它完全是由社会决定的,生产成为社会化的生产,这种生产方式与传统生产方式有着巨大的不同。

社会化大生产开辟了世界市场,商品交换冲破了自然经济的封闭体系,把生产和交换扩展到世界范围内,“不断扩大产品销路的需要,驱使资产阶级奔走于全球各地。它必须到处落户,到处开发,到处建立联系。”[6]31同时,社会化大生产造成了世界范围内最广泛的分工。这种分工不仅是原有的一国内部的社会分工和企业分工,还是国际分工。国际分工必然造成普遍的交往,把不同种族,不同发展程度的国家都联系起来了,世界开始形成一个相互依赖的经济体系。这种市场扩张的力量使各民族自足性发展的传统格局转变为世界性的竞争格局,使一切国家的生产和消费都成为世界的了。“过去那种地方的和民族的自给自足和闭关自守的状态,被各民族的各方面的互相往来和各方面的互相依赖所代替了。”[6]31在资本主义不断扩张的过程中,科技日益成为其生产的动力。现代社会中,各产业呈现出新型高效的生产方式,创造学习的过程就是各民族交流融合的过程。固守民族的片面性和局限性日益成为不可能。

异化劳动在促进世界历史形成中有不可否认的积极作用,劳动成为世界性的劳动,个人成为世界公民,地球成为一个村庄。这种最普遍最深刻的世界联系使封闭、孤立愈发成为不可能,人的全面性终将会被实现。

三、历史的未来:扬弃异化劳动后的共产主义世界历史

资本主义虽然开动了世界历史列车,但它的终点绝不是资本主义。由于劳动者与劳动条件的彻底分离,异化劳动下的社会关系全面物化,“资产阶级抹去了一切向来受人尊崇和令人敬畏的职业的神圣光环。它把医生、律师、教师、诗人和学者变成了它出钱招雇的雇佣劳动者;它撕下了罩在家庭关系上的温情脉脉的面纱,把这种关系都变成了纯粹的金钱关系。”[6]30人对人除了经济利益之外没有其他的利益,彼此漠不关心。人对物的崇拜必然会转化为人对人的奴役,资本主义的世界历史“使未开化和半开化国家从属于文明国家,使农民的民族从属于资产阶级的民族,使东方从属于西方的世界历史。”[6]32当殖民掠夺和奴隶贸易出现,世界历史绝不是田园诗式的东西,而是用血和火的文字记载的历史。

人与人之间的这种关系恰恰也是人与自然的关系。异化劳动下,工人都只按照他作为工人的那种尺度去观察自然,自然只是劳动手段,它的美的尺度被忽视了。“经营矿物的商人只看到矿物的商业价值,而看不到矿物的美和独特性”[1]87,他没有这种美学感是因为他的感觉完全变成了对象化的,也就是独立于自身之外的异化的东西。在这种异化中自然的报复比起历史上的任何时候都更加全面,更加残酷。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又进一步将环境问题向全球扩散,人类的自然史也变成了世界性的了。

异化劳动虽然开启了人的本质力量,但它却使单个的人变得愚蠢片面,把自身和自然当作生活的手段,“一切肉体的和精神的感觉都被这一切感觉的单纯异化即拥有的感觉所代替。”[1]85也就是说只有我们在使用一个东西的时候,它才被我们拥有,那么人将从内心生出一种极度的匮乏感,只要他还没有得到过所有的东西。人的劳动的对象化创造着人最全面的本质,但同时物对人的控制也使人成为最彻底的奴隶。当这种对象化达到顶峰的时候,未来社会将具备代替它的全部材料,即“具有丰富的、全面而深刻的感觉的人”[1]88。异化劳动最终会被自身的发展所否定。

共产主义是对异化劳动的扬弃,在共产主义社会中,劳动时间(活劳动)不再决定商品的价值,人类积累的巨大的物化劳动使得活劳动在生产过程中所占的比例越来越小。财富的增加将更多的取决于科学技术的进步,而不是人力的投入。人从生产中解放出来,他将回归自然的本质,此时的劳动是按照任何一种尺度在自由的时间和自由的意愿下进行的,人可以自由地面对自己的产品,所以“这种共产主义,作为完成了的自然主义,等于人道主义,作为完成了的人道主义,等于自然主义,它是人和自然之间,人和人之间的矛盾的真正解决,它是历史之谜的解答,而且知道自己就是这种解答。”[1]81共产主义下的世界历史才真正成为自觉的合理的历史。

从劳动的辩证发展过程来看,前资本主义社会中的特殊劳动作为人类历史的起点。资本主义的异化劳动作为特殊劳动的否定,将人自身之外的一切物对象化后打开了人类的本质力量,同时它本身具有的矛盾又推向对它的扬弃。“自我异化的扬弃同自我异化走的是同一条道路”[1]78。可以看到,劳动的否定之否定与世界历史的产生、转变是统一的。

[1]马克思.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0.

[2]资本论: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

[3]资本论: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

[4]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8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5]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6卷:上[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

[6]马克思,恩格斯.共产党宣言[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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