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护民族医学的战略意义

廉　睿，孙　蕾

(中央民族大学，北京　100081)



保护民族医学的战略意义

廉睿，孙蕾

(中央民族大学，北京100081)

[摘要]在我国，民族医学是一个广义上的概念，它具有悠久的历史和自身的特点。历史上，民族医学曾对中国古代医疗体系的完善发挥过重大作用。但在现代科技和市场经济的冲击下，民族医学自身遇到了发展的瓶颈和障碍，必须对民族医学予以充分的重视和保护，以便于我国民族医学的传承和发展。

[关键词]民族医学；法律保护；战略意义

On Strategic Significance of Protecting Ethno Medicine

LIAN Rui, SUN Lei

(MinzuUniversityofChina,Beijing100081,China)

[ABSTRACT]In China, ethno medicine is a broad concept, which has a very long history and its own features. In ancient times, ethno medicine played an important role in completing the Chinese medical system. But now, under the pressure of modern technology and market economy, the development of modern ethno medicine is in the bottleneck. And we must realize the importance of protecting ethno medicine.

[KEYWORD] ethno medicine; legal protection; strategic significance

1民族医学的概念和基本情况

1.1基本概念

从广义上看民族医学是中国各个少数民族的传统医学的总和。就具体而言，中国的民族医学主要包含藏医学，蒙医学，维吾尔医学，傣医学，壮医学，苗医学等等。可以这样说，中国现有的55个少数民族和其他待识别的少数民族几乎都有自己独特的医学创造和医学使用传统，并且逐渐内化为其民族文化的一部分。笔者注意到，在这55个少数民族中，较为系统地整理出民族传统医学材料和药科材料的就有近40个，可以说这个数字是宏大的。但是由于历史文化和各个少数民族本身的发展程度不同，导致了各个民族的传统医学的发展是不均衡的，之后的传承和发展状况更是迥异。有的建立了完整意义上的医学体系，典型的如藏医学，蒙医学。有的则正在试图梳理和提炼出系统的医学理论，而有的仍然停留在一些零星的单方验方和只言片语的医疗实践经验层面上。

1.2四大民族医学的具体情况

在学界，普遍认为藏族医学，蒙古族医学，维吾尔族医学，傣族医学一起构成了四大民族医学体系。笔者在此对四大民族医学的基本情况做一个简单介绍。

1.2.1藏医学我国的藏医学传承地主要位于西藏自治区全境以及青海省、云南省、甘肃省、四川省的部分地区。藏医学的经典著作为写于公元8世纪末的《四部医典》，其核心理论体系在于强调三元素学说，即强调风、胆、痰。

1.2.2蒙医学当前蒙医学的传承地主要包括内蒙古自治区全境及其辽宁省、吉林省、青海省、新疆维吾尔自治区的部分地区。蒙医学在自身发展过程中，充分的借鉴了传统中医学和藏医学，形成了自身独有的特点。即强调三邪学说，这三邪是指赫衣、希拉、巴达干。

1.2.3维吾尔医学维吾尔医学的历史源远流长，其覆盖地主要包括了新疆维吾尔自治区全境及其湖南省的部分地区。维吾尔医学在自身的发展过程中，多于内地中医学广泛交流，互为所长。形成了包括四津(血津、痰津、胆津、黑胆津)、四元素(土、水、火、风)在内的独特的理论体系。

1.2.4傣族医学作为在我国西南地区拥有重要影响力的医学体系，傣族医学已经存在了1500多年。据历史学者考证，早在古老的贝叶经上，就发现过用傣文所书写的有关医药和方剂等内容。傣医学起源和发展的中心区域位于云南省西双版纳傣族自治州和德宏傣族景颇族自治州，并且逐步辐射到周边临近区和省市。

2民族医学的特点

以现代文明的眼光来考察或者从现代性知识的角度为出发点,我们会发现民族医学具有自身独特的特点，这些特点值得我们重视和重点分析：

民族医学的传统性，或者我们称之为民族医学的传统知识性。传统知识即是与现代知识相对应的知识体系，它具有历史延续性和可传承性。民族医学是各民族在长期的历史生活中和特定的地域条件下所进行的知识积累，为各民族所独自享有，并且世代在本民族内部获得传承，并不会随着民族聚集地的改变而出现消亡。以傣医学为例，在1500多年历史中，从来都是在傣族内部得到完整的传承，并没有消失和消亡，反而整个医学体系发展的愈加壮大。这也充分体现出了民族医学的顽强生命力。

民族医学从来不是一个自我封闭的体系，而具有相当程度的包容性和开放性，善于从其他医学体系中吸取营养，从而得到自我升华。笔者仅以藏医学为例予以说明。在藏医学的发展过程中，伴随着古代中央政府的和亲政策，藏医学体系也得到了与其他医学体系进行交流与沟通的机会。公元7世纪初，文成公主嫁入西藏，同时带去的还有传统的中医医疗技术和医学文化，藏医学在之后广泛地从这些来自内地的医疗技术和经验中获取了营养，实现了自身的发展。在此后的8世纪，随着交往地域的扩展，来自印度和尼泊尔等地的名医纷纷入藏，或者治疗病人，或者传授医学，总之，这个时期，来自周边国家的医学文化又与藏医学之间进行了十分活跃的学术交流，从而也促进了藏医药学理论的进一步完善。

民族医学具有丰富的内涵和多面属性。作为实践型的医药技术，民族医学首先是卫生医疗资源的一部分，它以治病救人为主要表现手段，以人类的健康与长寿为终极价值取向。这也是民族医学的核心价值之所在。另外，随着现代市场经济的冲击，民族医学又具有了较为充分的经济价值，伴随着现代化工业的发展，传统民族医学也走上了产业化道路，据统计，仅在贵州一省，就已经建立了600多家民族医药企业，民族医学的产业化带来了巨大的经济利益，这是民族医学体系所产生的附加价值。最后，民族医学体系与民族传统文化密切相关，甚至已经内化为民族哲学思想体系的一部分，对其的利用充分体现着各个民族对自己民族文化的充分认同，从这个角度上来讲，民族医学已经单纯超越了医药技术本身，而成为维系各个少数民族内部感情，实现民族自我认同的重要纽带。这是民族医学的文化价值和哲学价值。由此可见，民族医学具有丰富和雄厚的价值体系，这些价值在民族医学的传承和发展过程中不断得到强化和统一。

3民族医学生存和发展过程中遇到的问题

民族医学在自身的发展完善过程中，也遇到了一些不可避免的问题。尤其是在现代市场经济的冲击下，在与现代西方医学的对抗中，这些问题得到更全面的暴露和揭示。

3.1理论发展的滞后性，知识创新的匮乏性

作为传统性知识的一部分，民族医学自身的理论体系发展过程是缓慢的，尤其在强调科学化和数据化的当今学界，尚有部分民族医学学说不能得到自我验证和自我完善，这不利于民族医学的传承和对外扩散。创新，尤其是知识创新和技术创新，对现代社会的发展和现代文明的建立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但在知识创新方面，由于民族医学先天所具有的历史性和经验性，也就导致了民族医学的创新能力不足。如何在继承和保护传统的基础上，对古老的民族医药技术予以大胆的改良和创新，是交给现代民族医学人士的重大历史责任。民族医学发展的生命力在于不断实现自我理论发展，实现知识的创新。如何为其发展提供内源动力，是民族医学自身必须面对的课题。

3.2具有被边缘化的倾向，而且其传统的知识根基受到一定程度的撼动

工业革命之后，伴随着近代西方文明的产生和发展，传统的东方文化和文明感受到了强大的压力。在辛亥革命之后，我国开始涌现出民族虚无主义的倾向。民族虚无主义最早由德国哲学家雅科比提出，它的核心表现是无视民族自身的特点，抹杀民族之间的差别，否定民族的传统文化和历史遗产[1]。受此思潮的影响，民族医学也不可避免地被弱化甚至被暂时性遗忘。如何在与现代西方医学的话语权较量中获得自身的合理地位，是民族医学在未来几十年中将要面对的一大难题。

3.3不能灵活应对现代法律机制的广泛运用和发展

当然，如何实现民族医学与现代法律制度的接轨，这是一个相当复杂的命题。笔者觉得问题是两方面的，一方面，现行的法律制度是建立在西方科学和文明程度之上的，如何应对包括民族医学在内的本土资源，这是法律自身必须要予以面对的难题。如果应对不了，就不能实现法律制度的本土化，从而影响法律机制的运行效果。好在法学理论界从数年之前就开始重视此问题，苏力先生在其《法治及其本土资源》一书中就充分论证了此问题的重要性。但是时至今日，法学实务界对此还没有予以足够重视，这是值得法学界反思的。另一方面，民族医学自身的某些特点也造成了与法律的接轨不畅。笔者仅以《知识产权法》为例，把民族医学纳入知识产权的保护范畴，这是一个得到广泛赞同的主流方案。在当今欧美等国，这一模式在对于现代西方医学的保护上已经取得了辉煌的成就[2]。知识产权制度首先必须对权利主体予以确定，这是知识产权保护的前置条件，但是民族医学是在漫长的历史长河中由各个少数民族族群集体创造出来的，如何确定权利主体，是否能把整个民族内的成员都列入权利主体，是否将推选出的民族代表人物，列为权利主体，这些都是短时间内无法解决的棘手问题。

4民族医学保护的战略意义

针对民族医学在应对现代化过程所产生的不适，必须予以充分重视。实际上，自新中国成立伊始党和国家对于少数民族传统医药研究的发展有着高度重视的历史，党中央与国务院不断的出台新的政策、法规对少数民族传统医学进行保护，这其中包括少数民族传统医学申请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成功等等。那么，民族医学研究具有何种意义，在当代为什么要如此重视民族医学？可以从国家、地区、少数民族三个维度来分析。

4.1国家层面

4.1.1中华民族的重要凝结剂民族医学是少数民族在千百年的发展历史中沉淀下来的医药文明，在一定程度上它是少数民族同胞汗水与智慧的结晶，它凝结了历代少数民族群众生活的智慧和经验，少数民族群众在长期的历史生活实践中摸索和创造出的民族医学也是我国少数民族重要的物质文化遗产。此遗产对于国家、少数民族地区、少数民族群众具有重要的凝聚作用。故对民族医学研究的发展与保护是丰富和发展中华民族多元文化与文明行之有效的路径。民族医学与中医共同构成了中华民族传统医药研究体系，其作为由少数民族创造的物质文明为维持和丰富中华民族绚丽多彩的多元文化增添了强劲的动力，是中华物质文明浓墨重彩的一笔。它有利于在国家层面上维护中华民族的团结与统一，增强中华民族的内部凝聚力。

4.1.2中华文化的多元一体的表征费孝通老先生曾讲过“各美其美，美人之美，美美与共”。这是费老对我国多元一体格局的描述与体会。各美其美指的是少数民族要尊重本民族的传统文化，美人之美指的是各民族之间要彼此相互尊重与认同，在这两者的基础上才能达到美美与共的，大美境界。民族医学作为少数民族传统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是美美与共的重要基础，也是不可或缺的要素。国家层面对民族医学的发展与保护是对少数民族文化与智慧的认可与尊重，它能够增进少数民族文化自身的自信心与自豪感，从而丰富和发展绚丽多姿的中华文化。

4.2地区层面

4.2.1有效缓解地区层面的医疗资源匮乏的局面由于改革发展前期国家发展战略的不平衡使得我国各地区的医疗资源严重失衡，很多边疆少数民族地区的医疗资源更是匮乏，我国少数民族大多处于祖国的内陆边疆地区，由于地理的，历史的原因少数民族地区的发展与内陆的发展差距有明显差距，不可忽略的是少数民族群众是中华民族的重要组成部分，在一定意义上它对我国的区位安全、边疆安全、国家稳定具有牵一发而动全身的重要影响，少数民族传统医学是少数民族群众生存和发展的必不可避免的一环。少数民族地区的医疗资源相对较为匮乏[3]。然而少数民族医学具有因地制宜、就地取材、价格便宜、具有悠久的历史，少数民族群众在心理层面上对其有较强的信任感与亲切感。少数民族传统医学所具有上述特性对于缓解我国目前的医疗资源不平衡的问题能够起到一定的缓解作用。进一步来讲，对医疗资源不平衡问题的缓解对于缓和医患、地区矛盾也会产生相应的益处，从而有利与社会与地区的稳定。

4.2.2充分开发民族医学的价值促进民族地区经济发展“我国55个少数民族，以占全国约7%人口数量居住在占全国60%左右的国土面积上，其居住地拥有丰富的天然药物资源，各少数民族就地取材使用过的传统天然药材多达数千种”[4]。近几年研究发现我国民族医学研究的地区性特征较强，然而民族医学是民族地区特有的优势资源，民族地区可以通过对少数民族传统医药以及医学的深加工和进一步开发来提升民族医学的可利用及可开发价值，从而转化为本地区的优势产业和特色产业，因地制宜的增加当地的经济收入。应加强对民族医学的科学研究，实现民族医药产业化从而促进当地经济的科学、可持续的发展与增长。

4.3少数民族层面

对民族医学的发展与保护益处更是多样的，这是少数民族所喜闻乐见的。

4.3.1增进少数民族文化的自信心与安全感民族医学作为少数民族传统文化的一部分，对其发展与保护能够增加少数民族对其传统文化的自信心，有利于增加其对自身文化的认同。不可置否是民族医学是少数民族传统文化的重要内含物，是少数民族群众信赖的，甚至是引以为傲的文化成果或文明，国家加大对民族医学的研究和发展，无疑是对少数民族传统文化的认同及肯定，这在心理纬度上对少数民族的认可以及鼓舞。有助于增加少数民族与国家间的内部凝聚力。

4.3.2民族经济发展的助推器民族医学是种极其宝贵的经济资源，它可以成为少数民族发展经济的助推器。民族医学历来以其传统工艺、天然、无公害、养生而闻名[5]。少数民族可以充分开发其民族医学经济效益。正如我国许多民族医学如藏药、蒙药、苗医等充分开发其自身的养生保健功能，创出许多国内外知名的保健、养生品，增加了当地的经济收入。不可忽视的是当代我国许多民族医学价值被国外相关领域所关注，有的甚至捷足先登买断对其的垄断和发展权[6]，这对国家和少数民族地区来说无意是巨大的损失。因此国家应加大对民族医学的开发与保护是国家、民族地区、少数民族自身生存和发展的应有之意。

4.3.3我国民族工作的应有之意国家对民族医学的发展与保护也是对少数民族权利尊重与维护的重要表征之一。民族医药是少数民族群众在长期的实践中积淀的优秀文化，对民族医药的发展与保护在一定意义上等同于对少数民族文化继承和发展权利的尊重和保护。有利于增强少数民族的文化自信心与自豪感。对民族医学的发展与保护也是我党和政府顺利开展民族工作的应有之意。民族医学属于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以及少数民族的传统文明，是与少数民族群众生存与发展休戚相关的重要工作，那么对民族医学的发展与保护也是我国民族工作的重要组成部分。

4.3.4民族医学弘扬和发展的必要路径现代化体系下我国民族医学的生存与发展空间日渐卷入到全球性的发展体系当中，面对西方医学的冲击我国民族医学的生存空间日渐狭窄[7]，并逐步的消失，或被西方国家所开发，这对于我国以及少数民族群众来说无疑是巨大的物质和精神损失，因此国家加大对民族医学的发展有利于我国民族医学继续的传承和发展下去，为民族医学的发展指明了方向和道路。

5结语

民族医学的保护问题，已经超越了单纯的医学问题，在某种程度上已经具有了社会性、民族性、乃至国家性。民族医学在自身的产生和发展过程中，凝聚了各个少数民族群众的集体智慧和心血[8]。在历史上，民族医学在我国也曾发挥过重大作用。在现代化浪潮的冲击下，认清民族医学所具有的战略意义，有助于我们达成一致认同，从而加强对民族医学的重视和保护。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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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吴汉东.知识产权总论[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3.

[3]田华咏.湖南民族医学史[M].北京：中医古籍出版社,2009.

[4]吴道显，孙永林，王珍喜.国际化视野下我国民族医药发展探微[J].云南中医学院学报，2013，12(6):34-36.

[5]秦阿娜，钟伯雄，刘伟志，等.中国少数民族传统医药的现状分析研究[J].中国民族医药杂志，2011，2(2):1-4.

[6]梁正海.近十年来我国传统医药知识保护研究述评[J].贵州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2，10:68-73.

[7]王志红，向芯慰.少数民族传统医药文化的保护、传承和发展思考[J].云南中医学院学报，2012，4(1):1-4.

[8]张实.医学人类学理论与实践[M].北京：知识产权出版社,2013.

本文编辑：王霞

·教学与管理·

[作者简介]廉睿，男，民族政治学专业博士研究生在读

[中图分类号]R29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1-0126(2015)02-0074-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