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球时报》英文版“亚洲评论”:做国际舆论的“干涉者”
2015-04-02陈晨晨
陈晨晨
长期以来,中国的国际关系学界向欧美研究倾斜,中国媒体的国际报道和评论也常常以欧美资源见长,我们关注的国际话题深受欧美主流媒体的影响,这种影响的渗透是不自觉的。无论是学界,还是社会心态,对与中国联系越发紧密的周边缺乏长期、绵密的关注。随着中国崛起,周边报道和评论应该成为中国媒体,尤其是对外传播媒体的拳头产品,如今这已是中国媒体人的共识。有鉴于此,《环球时报》英文版(Global Times)于2012年7月创立“亚洲评论”(Asian Review)版,这是《环球时报》英文版在评论领域的一次积极、真诚、艰辛的尝试。
在创刊思路上,我们力求把眼光放长远,不仅介入直接涉华的事件性评论,比如领土争端,更重要的是探索对周边国家内政与社会的深刻透视与分析。这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做大做强的,需要长期观察、剖析与思考。像当年的外电观察陌生的中国一样,我们开始介入、并且真正走进周边的世界。
被动反驳与主动干预
在过去两年中,从国外主流媒体、智库高校等机构每周对亚洲评论版文章的大量转引转载、国外学者来访的悉心交谈、以及业内前辈的方向性指点中,我们坚定了对“亚洲评论”这一方向的信心。用业内前辈的话来说,直接与国际舆论互动的新闻编辑的眼界和水平,应该做到很高,他们不是像外界一些观察人士想象的那样,特别民族主义,而是站得更高,承担的任务更先锋。从这个意义上来说,我们的关键性一步是要和西方主流媒体较劲,不是要反驳他们,而是针锋相对地对重大国际新闻发声。这就要求“亚洲评论”更进一步,这也意味着切实地增加干预性。
自2012年7月“亚洲评论”创立以来,我们以真正开放性的心态,去开拓资源,去拥抱话题,在敏感问题上碰触、探讨和呈现多元化的声音,但如何在这些碰触、探讨和呈现之后,真正地增强来自中国的声音的干涉力,这又是一项先锋的任务,这也是过去两年里我们痛苦思考并着力承载的一个重大命题。
一个不得不承认的、与现阶段国情相对应的现实是,包括我们在内的中国媒体,我们尚不具备制造关注点的能力。现阶段最重要的工作是学会“踩点”。我们每次批评周边,比如评论印度民主、柬埔寨索贿,对方的反应都很大,这固然有一定的干预性,但我们更需要对一些周边国家的敏感问题直接涉及,尤其是涉华话题。简言之,就是周边国家在关心什么,我们就关心什么。比如“亚洲评论”发表过的老挝万象抗议中工国际的一组针锋相对的回应,得到大量关注,这正是他们的关切所在,也是产生共鸣的缘起。
近两年来,我们有步骤地推进增强舆论干涉力的工作。我们悉心研究全球各大报社,尤其精读美国媒体对国际事务的评论,每日研读13篇左右,在研究这些先行者的国际事务评论后,写出我们的不同观点,也就是中国视角。长期研读分享的好处是,我们看得见不同媒体的眼界,我们看得见各家社论主笔的风格,也看得见不同国家的主流社会对不同事件的情绪走势,以及对国际格局的改变和来自东方的影响力的真实态度和想法。
这样的长期把握一方面让我们有了良好的学习,另一方面给了我们信心——我们的评论与他们有大量的交集,经常发生的情况是,13篇评论中的多半我们是带着浓厚的兴趣来阅读的,因为我们在评论一模一样的话题,评论他们眼中的远东,我们的家门口,这是评论员与评论员之间的默契,各自为战又暗中较劲,而我可以自豪地说,我们就同一话题的多篇评论,包括社评和署名文章,观点、逻辑与老辣程度,跟他们相比毫不逊色。
周边问题国内外舆论对比与作者队伍建设
在过去两年中,“亚洲评论”的作者队伍经历了结构性的变化。起初我们广发英雄帖,向周边国家和欧美地区的智库、大学、媒体及其他机构关注亚洲问题的资深研究人员发出稿约,希望打造一个开放、多元的平台,增加国家学者的参与度,同时潜移默化地打开我们的视野,推进我们的尺度。这种做法固然取得了期待中的效果。但在长期的工作中,我们发现,但凡中国学者直接就重大、敏感的亚洲事务发声,直接与国际舆论互动,收到的关注效果都非常好,有时甚至是爆炸性的。这其实契合了任何一家外宣媒体的初衷:把中国人的声音传播出去。“亚洲评论”创刊以来,我们国内外作者的发声频次是基本持平的。
客观而言,与国外的同行相比,中国的学界和智库在如何发声上,在产出文章的文采、架构和雄辩程度上,整体来看要弱一些。而作为媒体,我们的优势是,我们知道高水平的、可读性强的评论文章长什么样子。从这个意义上讲,我们真正发挥了媒介的功能,我们寻找、疏导、甚至“培养”中国好声音。国内的智库系统正在崛起,并且带着真正的国际化视野和与外界高效互动的愿望,这是我们正在努力抓住的契机。
用业内前辈的话说,我们的评论员队伍碰到重大、敏感、不熟悉的话题,必须要找人多商量,而中国的专家有的对非常具体的情况未必了解透彻,这是中国的问题,没办法,这一点也反过来制约了媒体,但我们并没有其他选择。“亚洲评论”发展到今天,切实增加了来自中国人的干预力,这是我们必须迈出,也正在迈出的一步。我们已经培养起了一支具有相当规模的、志同道合的作者队伍,获得的关注大大超出我们最初的预期,我们非常愿意配合、寻找、开发来自中国本土的多元化的声音,将外界的关注转化为切实的影响力。
与此同时,我们的评论员也积极加强自身跑口建设,定期碰头,交流各自跑口条线的前瞻大事件或长线趋势把握,分享各自关注国家和区域的本土媒体在关注什么,去寻找他们真正热议的涉华话题,在所有中国媒体中间,我们的关注必须做到最新,最快,最先锋。
跟上人家的关注点之后,要有自己的意见表达。换句话说,踩点踩准了,然后制造不同声音,就有人听了,而不是跟在人家后面发声。人家骂中国,然后我们就反驳,这是太陈旧的套路。同样道理,让老外帮我们说话,也未必能达到好的效果。《环球时报》英文版能做到的,是找老外说真话,说实话,说在周边已经极具代表力但国内媒体鲜少呈现的话。我们借由老外发声来寻求一些突破,比如中国在南海是否破坏了东盟团结。在这样的良好对话氛围的基础之上,我们真正地把中国人的声音传播了出去。
外界的反应
过去两年里,我们按照这一思路探索出来的一系列“亚洲评论”文章一再获得强烈关注是一个很好的信号。拿2013年来说,1月关于德里“强奸之都”的议论;2月的朝鲜系列,探讨中朝关系是否已经变动,被外电持续转引转载,被《金融时报》的同行在一次会议中当面赞许为“把朝鲜问题翻了个底朝天”;3月关于美国伊战十周年的探讨;4月借博鳌热议中缅贸易;5月关于中印边境冲突的冷静分析;6月关于中东后撤军时代的大讨论;7月、8月关于柬埔寨大选、越南政改、印度干涉不丹选举、缅甸改革、以及延伸至中国应对东南亚选举需有现实影响力的评论尝试获得大量关注;9月关于中国在万象地产项目遭遇抗议的针锋相对;10月关于中印水资源之争、马尼拉面临宗教分裂的评论文章获得大量转引转载;11月对美国“再平衡战略”、美国亚洲盟友管理困境的辩论与解读,对中国中亚石油战略引发担忧、俄罗斯的半岛铁路项目、印度总理辛格不出席英联邦峰会等话题在第一时间的跟进;12月对乌克兰向西走向东走的困境、泰国民主危机、东海防空识别区设立、中国驻缅使馆遭缅甸僧侣抗议等事件的深度讨论……我们沿着新思路进行了鲜明、有效率的开拓与改变,每一次讨论的发起,每一个话题的探讨,让我们所有发起人与参与者记忆犹新。
来自《环球时报》英文版的声音一再被外界反复揣摩,解读,这种影响力润物细无声。易铭(Elizabeth Economy)是美国最权威智库外交关系委员会(Council of Foreign Relations)的中国项目负责人,她的人脉极广,很多重要文件和报告由她组织撰写。她是我们“亚洲评论”的作者,也是读者。在她回顾2013美国重返亚洲政策的年终评论里,大段引述“亚洲评论”的文章和观点,换句话说,我们传递的声音成为他们战略层面的决策参考。
“亚洲评论”还有很多未深入的领域、未开拓的资源,需要我们在每一天的工作中细致、耐心地探索,我们会沿着现有的方向继续前行,相信可以收获的关注会更加浓烈、持久。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