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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统书院的人文精神

2015-04-02窦竹君霍建云

关键词:朱子学子书院

窦竹君, 霍建云

(石家庄铁道大学 人文学院,河北 石家庄 050043)

我国书院历史源远流长,最早可以追溯到汉晋时聚众讲学的“精舍”,唐代中期以后,很多家族建有书屋或书堂,虽无书院之名,已有书院之实。宋代是书院发展的高峰时期,朝廷以赐书、赐匾、赐田和召见山长等方式,大力支持书院的发展。理学大师程颐、程颢、朱熹、张栻、吕祖谦、张载、陆九渊等纷纷创办书院或在书院讲学,仅朱熹创建、修复、讲学及撰记、题词、题匾的书院多达64所,书院成为士人“为天地立心,为生民请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最佳场所。元代虽是少数民族政权,但对书院十分重视,短短八十多年中,新立的书院就有77座。明代前期书院发展有所衰落,但后期发展迅猛,总数达745座,其中仅嘉靖年间就新设了215座。清代是书院发展的又一高峰,清朝统治者非常注重书院作用,雍正时期设立于总督巡抚驻跸之地的20余所省会书院,山长皆一时名流,生徒是一省精英,成为各省文化教育中心。到光绪时期,书院总数达两千左右。[1](P7)1900年庚子诏令改书院为学校,千年书院制度被废。书院被废实为中国教育史和中国思想史的一大憾事,胡适先生叹之为“吾中国一大不幸事,一千年来学者自动的研究精神,将不复现于今日了。”[1](P1)民国时期,马一浮先生创办复性书院,虽然立志于复兴书院教育,但受各种条件的限制昙花一现。解放后书院几乎绝迹,改革开放后书院开始复兴,大批书院开始重建或重修,白鹿洞书院、岳麓书院开始讲学活动。新建书院不断涌现,如山东尼山圣源书院已经举办了两次世界文明论坛,在业界产生良好影响。书院复兴呈现良好势头。

封龙山地处今河北省元氏县和鹿泉市交界处,为河北教育名山之一。汉时在元氏设常山郡(郡所在今封龙山南元氏故城村),著名学者伏恭“迁常山太守。敦修学校,教授不辍”。东汉建武十七年,汉明帝刘庄的启蒙老师李躬在这里讲学。唐时武则天的爱将郭元振、姚敬等名流韵士均到此游学或讲学立说,并题壁崖刻。北宋时期,名相李昉重新筹建了书院内部教学设施,收徒讲学,正式命名为封龙书院。这一时期见诸记载的河北书院有三处,即封龙书院、西溪书院、中溪书院,全在封龙山中。封龙书院在封龙山之阳山脚下,西溪书院在龙首峰西,其址大约在今元氏北龙池村,宋代藏有九经,张著为山长。中溪书院在龙首峰下,《读文献通考》称为中峰书院,也是李昉授业之所。“山长张爿叟诸人相继聚徒常百人”,是当时河北最大的书院,其址大约在修真观下。三大书院遥相呼应,教学相长,名动一时。元代封龙书院空前发展,进入鼎盛期。公元1251年,河北栾城籍著名数学家李冶(1192—1279年),买田封龙山下,潜心治学。他在真定路都元帅使史天泽、真定督学张德辉和著名学者元好问等人支持下,重修李昉讲堂,重振封龙书院。李冶在数学、文学、历史、天文、哲学、医学等方面都有研究,其中最有价值的是对天元术进行了全面总结,写成了数学史上的不朽名著——《测圆海镜》,这是对一元高次方程理论研究的巨大贡献,比西方早了300多年。明代封龙书院依然是长江以北历史上最早的书院,可惜以后渐废,难以与江南四大书院比肩。今天,封龙书院已经重修整饬一新,期待再次复兴。

上千年的书院教育形成了独特的人文精神,这是中华传统文化重要组成部分,然而有关研究至今并不多见,本文抛砖引玉,以求对有关研究有所裨益。

一、“德业”为本,明理求仁

就书院创办动机而言,书院与科举紧密相关。但由于创办或讲学书院的多是硕儒名臣,因而,书院教育并不以“举业”为核心,而是以“德业”为中心,重在培养明礼有德的君子。科举目的是选拔天下英才充实官员队伍以管理国家,而这样的英才必须是有德之人。如果官员有才无德,危害酷烈。创办或讲学书院的硕儒名臣太明白这一点了,因此,他们把培养有德君子作为书院教育根本,特别注重学子生徒价值观的培养。在这方面,朱熹贡献居功至伟。他制定了白鹿洞书院的学规——《白鹿洞书院揭示》,首先提出“五教之目”,即书院教育根本目的是培养“父子有亲、君臣有义、夫妇有别、长幼有序、朋友有信”的人才。做学问、做学生首在做人,上述“五伦”是做人的基本道理,书院教育根本目的就是立德树人。为了让学子成为有德君子,朱熹提出具体要求,即“修身之要”、“处事之要”和“接物之要”。“修身之要”就是要“言忠信,行笃敬;惩忿窒欲,迁善改过”。也就是说要诚实守信,言行一致,行为守德,尊敬长者;控制自己的欲望,压制自己的怒气,不断改正错误,最终走向“至善”。“处事之要”是“正其谊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也就是说无论求学、科举、做官还是做其他任何事情,都要为了实现社会道义,匡扶社会正义,而不是为了谋取个人利益。“接物之道”是“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行有不得,反求诸己”。也就是说处理社会关系,要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如果有问题不能很好解决,首先要反思自己。后世很多书院遵循朱子教诲,并以朱子《白鹿洞书院揭示》为蓝本制定自己书院学规。

明万历年间,常熟《虞山书院学道堂堂规》规定“父子之道仁”是学道堂的先务;“兄弟之道义”是学道堂的急务;“夫妇之道礼”是学道堂的要务;“君臣之道智”是学道堂的大务;“朋友之道信”是学道堂的重务。[2](P20-21)将做人的“五伦”全部列为学道堂最重要的事务。清道光年间陈寿祺为福州鳌峰书院立下八条规约,第一条就是“正心术”:“读书期于明理,求仁贵其存心。学者修身善道,首在明义利之分,审是非之界,立志不欺,行己有耻。一切秽浊之涂,钻营之术,利己害人之谋,枉道徇人之行,皆足败名辱身,毫发不可生于心,而见于事。”[2](P80)读书目的在于明理,求仁要从心上下功夫。因此,学子修身善道首在明义利之别、是非之界,勿要欺罔他人,要懂得礼义廉耻。凡一切污秽东西,钻营手段,利己害人的算计,违反道义想法,丝毫不能生于心见于事。清乾隆年间,王铭琮订立江西吉安《白鹭洲书院学规》,规定:“立品为学人第一义,苟负奇才而品列卑污,其余不足观也已。愿尔多士各自爱鼎,持行端方,处则为一乡楷范,出则为一世羽仪。”[2](P126)品行是学子最为重要事情,假使身负奇才而品行卑污,才高八斗也无益社会。学子应当洁身自好,行为端正,在家则为一乡典范,如果出去为官身居高位,要成为受人尊重的道德楷模。虽然这些书院学规表达各有不同,但对培养有德之人、培养学子成为君子这方面并无二致,都以道德教育、明理求仁为书院育根本。

二、心忧天下,关注民生

书院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封闭之所,相反,许多书院秉承关注社会、关心天下时政的传统,注意培养学子胸怀天下、以天下为己任的爱国思想。张载提出的“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是两宋理学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和忧患意识的集中体现,这深刻影响了书院教育。如南宋朱子一派学子,议论政治、关注时政盛极一时,以至于朝廷一度禁止朱子一派学子应试为官。另一著名理学家张栻上书皇帝积极要求抗金,声称“吾与金虏义不同天日者。”并在其主持岳麓书院时将这一思想贯彻到书院教育中,从而产生了抗金名将吴猎、赵方等杰出弟子。据有关研究,南宋理、度两朝取进士近万人,其中宋元交替之际事迹较明者328人,大约分为三类。一是蒙古亡宋前后以身殉国者,有71人,占21.65%;二是入元后隐循不仕者,有174人,占53.05%;他们中有血战牺牲者,有被俘后英勇不屈从容就义者,有不甘家园沦丧而自绝者,更多地是甘受冻馁颠沛而决计终老山林者。三是归降和出仕元朝者,83人,占25.3%。[3]两宋社会在内忧外患中能支撑三百余年,书院“立德”为高的精神诉求发挥了很大的作用。

另一个心忧天下事例是明末无锡的东林书院。东林学派之所以在历史舞台上扮演了重要的角色,在于东林书院将关注社会、关注时政作为重要教育理念。东林书院创始人顾宪成在丽泽堂题有人们所熟知的楹联:“风声雨声读书声,声声入耳;国事家事天下事,事事关心。”其所制定的《东林会约》之中“饬四要”即是知本、立志、尊经和审己;“破二惑”;“崇九益”“屏九伤”,皆发端于《白鹿洞书院揭示》,但在其上提出更详细要求,要求学子在立身的同时应在更广阔的领域中增强见闻、博学广见,进而提出自己的观点和看法,同时还要对所闻所见有一定的辨识力,避免道听途说和随意评论是非而引起争端。明末东林书院之所以在社会上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力,不仅因为其学术主张切中时弊,更重要的它把学术活动同关注时政密切结合在一起。

书院讲求实学,注重实务,在这方面突出体现就是关注民生。明天启年间浙江瀛山书院学规有“通务”一节,要求学子对当时诸多时政都有留心学习:“时务所急,如宗室日衍,卫所日耗,征榷日烦;边政所关,如边圉之要害,蛮獠之错处,沿海之倭奴;漕运所经,如海运胶河;水田太仓所资,如盐法、开纳;田赋所稽,如黄册实征;兵食所需,如屯田牧马,民兵招募;土著风俗所系,如禁侈靡、抑末作、驱游食;闾阎所重,如行乡约,编保甲。诸若此类,虽未能一旦周知,须考之往古,参之时制,稽之奏议,访之先达,辨之师友,酌之胸臆。”[2](43)当时明朝的具体政务如卫所、漕运、抗倭、田赋、屯田、募兵、保甲、乡约等都要求学子认真学习,以便将来更好为社会服务。康熙年间,江苏巡抚张伯行创办紫阳书院,在具体教学实施中,没有将朱子理学教条化,而是经义、治事并重,所订课程八则,在研习四书五经、先贤论著和规范品格外,还有“用事之道,学者所宜深究”,要求学子注重实学,经世致用。张伯行明确指出:“今之学者,时艺之外,茫然无知。儌倖一第,出宰民社,凡兵刑、钱谷、农桑、水利民生日用之务可修可举者,毫无定见,不得不听命于奸胥猾吏。”所以“今之诸生未第时,乘此余闲,即当留心世务,淹贯博通,务在有裨实用,可以坐言起行。”[1](123)书院务实求是关注民生精神深深影响了一代又一代学子,名臣曾国藩、张之洞等人深受影响,他们一生成就卓著,与此有重大关系。

三、注重学术,兼容并蓄

中国自古就有“学在民间”学术传统。“学在民间”始于春秋时期,孔子办私学研讨传播儒家文化和思想就是民间学术的典型体现。其实春秋战国时期的诸子百家,多是民间学术研究者和传播者。两宋时期,理学大盛,而理学的大本营和根据地则是书院。理学的主张及交流多是通过书院来完成的,甚至因为学派不同而使书院也被冠上了某某派的帽子。如白鹿洞书院属于朱派,岳麓书院属于张派,象山书院属于陆派,慈湖书院属于杨派。而到了明代,王阳明贬谪贵州龙场后,“龙场悟道”阳明心学诞生。于是,王阳明在贵州首倡书院讲学之风。王阳明及其弟子、再传弟子在贵州讲学,传播心学,将贵州书院变成阳明心学的大本营,同时也开创了贵州一代学风。而在清代,汉学之兴同样离不开书院。18世纪最为渊博和专精的学术大师、一代儒宗钱大昕曾主讲于娄东和紫阳书院,并执掌紫阳书院16年之久,为乾嘉时期汉学鼎盛打下了坚守基础。另一位朴学大师俞樾受当时的江苏巡抚李鸿章之聘,也曾担任紫阳书院讲席,这对俞樾的学术生涯中起了很大的促进作用。

封龙书院是注重学术、兼容并蓄的另一个重要表现。封龙书院与白鹿洞书院、岳麓书院、石鼓书院、东林书院等其他书院不同的是,封龙书院是数学研究圣地,其研究独树一帜。元代书院山长是著名数学家李冶,李冶是天元术研究大师,不仅留下《测圆海镜》这样数学巨著,而且加以弘扬普及,用通俗朴实的语言著成《益古演段》一书,并讲授不辍。一直到明代,封龙书院都是当时中国唯一的文理兼修并以科学教育为主的书院。位于保定的莲池书院曾是直隶最高学府,书院开设当时很少开设的西文(英语)、东文(日语)课程,聘请外籍教师,还招收外籍留学生,这都开风气之先。清朝后期,许多书院根据当地需要开设了医学、算学、译学甚至船炮科目,不仅与时俱进,更是兼容并蓄。

书院注重学术,也重视学术交流,绝不拉山头搞学霸。朱熹和陆九渊两位学术大师的故事就充分说明了这一点。在南宋学术研究中,朱熹理学与陆九渊心学明显有异,这引起双方在诸多问题上的思想交锋和学术争论。淳熙二年(1175年),吕祖谦为了调和朱熹与陆九渊兄弟的思想分歧,使之“会归于一”,特邀朱熹与陆九龄、九渊兄弟等到信州铅山鹅湖寺相会,讨论学术问题,史称“鹅湖之会”。在这次著名的学术聚会上,朱、陆双方就“为学之方”展开了激烈的争论。而争论并没有达到“会归于一”的理想结果,双方学术分歧依然十分尖锐。学术上的分歧多少影响了朱、陆二人的关系,以致二人多少有些隔膜。然而大师就是大师,私人关系并没有影响他们的学识交流。“鹅湖之会”六年以后,朱熹任南康军知军,重修白鹿洞书院,即请陆九渊前来讲学,陆九渊在白鹿洞书院做了流传千古的讲演《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听者近千人,很多人感动得流下眼泪。朱熹对陆九渊的这次讲演十分钦佩,指示门人将其记录下来,刻石为铭,永存在白鹿洞书院。

书院兼容并蓄还表现在学子不受身份、年龄、时间、地域的限制上。创办于光绪年间的江苏江阴南菁书院,入院学子采取开放式选取办法,不受身份限制,有的是举人,有的是秀才,有的连秀才资格都没有取得;不受年龄限制,最小的十一二岁,最大的已六十多岁;学子在院肄业时间不受限制,有在院三年两年的,也有在院十年八年的;学子入院也不受本省地域限制,不受民族身份的限制。又如明代书院讲会盛极一时,书院的教学授课面向整个社会大众,听众不受任何地域、身份、地位和年龄等限制,社会上各色人等,山林隐者、士绅官僚、农工商贾、渔樵卖浆,僧道游人,只要是有上进心、好德为善的人都可以听讲。书院能够保持旺盛生命力,注重学术、兼容并蓄为其重要原因。

四、格物致知,身体力行

《礼记·中庸》有言:“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意为为学之道,要博学慎思,明辨是非,锲而不舍。朱熹在白鹿洞书院将其作为书院学规要求学子认真遵守。当时学子浮躁、学风不正,朱子对此忧心忡忡:“如今学者之病,多是个好名。且如读书,却不去仔细考究义理,教极分明。只是絻看过便了,只道自家已看得甚么文字了,都不思量于身上济得甚事。”“而今莫说更做甚工夫,只真个看得百十字精细底,也不见得有。”[4](2925)为力戒这些不良风气,朱子订下“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学规,以求学子格物致知。格物致知就要发挥学子积极性,培养学生独立学习和钻研的能力。为此,书院强调学生要善于提出疑问。朱熹说:“读书需有疑”、“疑渐渐解,以至融会贯通,全无所疑,方始是学”,他在白鹿洞书院就经常鼓励学生质疑问辩。师生互动和启发式教学是书院教学主要方法,在著名的《朱子语类》、《传习录》、《东塾读书记》这些经典名篇中,我们不难看出朱子、阳明先生、东塾先生与学生互动和相互启发、相互讨论、教学相长的影子。横城义塾的学规《义塾纲纪》中有关于讲学和修学的规定:“每日昧爽闻鼓而起,升堂会揖毕,长、谕就诸生中签三人以隔日所读书,其对本各随所见详解说大义一遍。其通否则正之。诸生各执经以听,有疑问者,有见者说。”[1](79)就是说书院的老师会以抽查的方式来检查学子的读书情况,每次均抽查三名学生来讲解其对所读内容的理解,其他学生则在旁听后提出自己的疑问或者陈述自己的观点。明天启年间订立的《瀛山书院学规》中有:“格致者,圣经八条之先务,古今理学之关键也。……内外兼该,格致之义真至微至妙者也。学者格一物即致一知,日积月累,豁然贯通,按之心,有全体证之。世有大用,方是物格,方是知至。”[2](40)明万历年间章潢的《为学次第》强调“学以致之格物为入路”,因为格物致知是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前提,故中国文化特别重视格物致知,格致精神当然体现在书院教学中。

格物致知是方法,最重要的是要将所学所格身体力行。朱子说:“如读书,只是理会得,便去做。……伊川云:‘人所最可畏者,便做’”[4](2934)朱子还用行船为例说明这一点。据《朱子语类》记载,有人对朱子说格物之事难为,朱子答曰之所以有此认识,实际是存有计较利害之心,如果具体实践一番,又会怎样?如同做个船,安排好桨辑,解绳放索,打将去做,自会见到彼岸。如果只是考虑思量,怕有风涛危险,如何到达彼岸?考虑利害得失,不去躬行实践,即使背诵圣人之言千千万,也无法达到格致目的。[4](2934)乾隆年间王文清制定的《岳麓书院学规》深刻体现了身体力行精神:“时常省问父母;朔望恭谒圣贤;气习各矫偏处;举止整齐严肃;服食宜从俭素;外事毫不可干;行坐必依齿序;痛戒讦短毁长;损友必须拒绝;不可闲谈废时;日讲经书三起;日看纲目数项;通晓时务物理;参读古文诗赋;读书必须过笔;会课按刻早完;夜读仍戒晏起;疑误定要力争。”[2](174-175)这一学规只有108字,要求学子讲求孝道、尊重师长、节省尚俭、互助友爱,同时劝导学子力诫讦短毁长、损友肥私、游手好闲等“恶行”,不仅要止于至善,更要除恶务尽。学规将孝、敬、爱、俭等精神贯穿于日常生活学习之中,使学子在日常举手投足间不自觉的提升个人品德素质,以“润物细无声”的方式提升了人的道德素质,传承了中华优秀传统文化。

五、居敬立基,尊师重礼

“敬”是做学问和做人的基础,书院教育非常重视居敬立基。朱子曰:“程先生云:‘涵养须用敬,进学则在致知。’此最切要。游和之问:‘不知敬如何持?’曰:‘只是要收敛身心,莫令走失而已。’”[4](2935)“人之为学,五常百行,岂能尽常常记得?人之性惟五常为大,五常之中仁尤为大,而人之所以为是仁者,又但当守‘敬’字。只是常求放心,昼夜相承,只管提撕,莫令废惰,则虽不能常常尽记众理,而义礼智信之用,自然随其事之当然而发见矣。”[4](2936)在朱子看来,仁义礼智信五常最终落到“敬”上,做人要在“敬”上下功夫。“敬”的含义非常广泛,包括钦、恭、寅、翼、战兢、乾惕、笃敬、笃恭等等。这些理念自然也体现在书院教育中。清康熙五十一年《白鹿洞书院续规》第一条就是“居敬以立基”:“敬者,圣学所以成始而成终也。自尧舜以来,曰钦、曰恭、曰寅、曰翼、曰战兢、曰乾惕、曰笃敬、曰笃恭,历圣相传,若和符节。盖敬为一身之主,宰万事之根本也。静时不敬,则昏迷纷扰,无以立天下之大本;动时不敬,则怠慢放肆,无以行天下之达道。故为学以居敬为基,犹作室以辟地为基也。”[2](122)居敬是立身的根本前提,如同建造房子时的房基一样,要使自己成为一个社会有用之人,首先要懂得“敬”立身“敬”。“礼”的含义很广,一般指中国社会道德规范与社会规范,也指因风俗习惯而形成或规定的仪式或是表示尊敬的态度、言行等。一个人在社会上立足,首先要明礼。书院对礼的教育非常重视,如在《凝秀书院条约》中的“习礼仪”这一规则中认为“礼所以治身心,肃容止,别嫌疑,辨严威。自邦国朝庙,以至家庭乡党交游之间,非礼则无以行。古者八岁入小学,即教以洒扫应对进退之节,十五入大学,制度典章讲求娴熟,不以斯须去诸身。”[2](151)由于“礼”在中国社会有着十分重要的作用,于是,“居敬立基、注重仪礼”深受各书院重视,遂成为书院另一重要精神。

书院在实现居敬立基,注重“礼”教育时,一般注重以下几个方面:一是祭祀。祭祀是书院头等大事,不只祭孔子,也祭孟子、曾子、颜子等其他圣贤,有的书院祭祀对象还包括当地的乡贤。二是注意个人仪表。书院非常重视学子个人仪表,要求学子“举止整齐严肃;服食宜从俭素”。清代乾隆七年(公元1742年)鹅湖书院订《壬戌示诸生十要》,明确“学以仪度为要”,指出一个人的仪态可以展示出内在的精神品质,而且是居敬立基重要内容:“衣冠者所以摄其心志也。衣冠不肃,心志之惰慢可知矣。……一身威仪,动关德性,故威仪定命,传所谓民受天地之中以生乎。试看孔子言仁,说到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又曰,居处恭,执事敬,此中之斋庄严肃一心自收敛而不放,居敬之道在是,存心之道也在是。”因此,学子“凡一行步必安详厚重,不至跳跃奔趋;侍立必端庄静定,不至跛倚颠倒;衣履必洁清整齐,不至龌龊邋遢;瞻视必静正安闲,不至摇头弄尾。”[2](147)三是要求学子尊重师友。清道光年间理学名士唐鉴订有《道乡书院学规四则》,其中一则“敬师”,一则“择友”。“敬师”中说:“《记》曰:‘师严然后道尊,道尊然后民知敬。’学敬之一字,学者彻始彻终之要诀也。而弟子之于师尤为敬之,自然流露而有所不容已者。于此而不敬,尚望其居恒之常存敬畏乎?……立敬自长始,欲敬身者,自当先知敬师。”[2](215)学敬立身,首先从敬师开始。“择友”中说:“有善相劝,有过相规,疑则可以共晰,义则可以共趋,怠惰者群相策勉,勤慎者咸知则效,则学之有成,未尝不系乎择友也。”[2](215-216)择友作用在于劝善规过,解疑答惑,学有所成离不开益友。台湾文石书院的《文石书院学约》也有“尊师友”规定:“传道解惑,莫过于师;劝善规过,必资于友。是师友者,乃人生德业之所藉以成就者也。”“得一良友,为我排释,为我解纷,委曲周旋,维持调护,俾得相好如初,其有益于人者,更为不浅。”[2](102-103)尊师重友是居敬立基重要部分,当然交友要交益友、诤友、挚友,戒交损友。

培育和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必须汲取中华优秀文化营养。而传统书院人文精神,作为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组成部分,对培育和弘扬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具有启示意义。

[1]卞孝萱,徐雁平.书院与文化传承[M].北京:中华书局,2009.

[2]邓洪波.中国书院学规[M].长沙:湖南大学出版社,2000.

[3]陈得芝.论宋元之际江南士人的思想和政治动向[J].南京大学学报,1997(2):147-161.

[4]黎靖德.朱子语类[M].北京:中华书局,198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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