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奸村妇的日军被杀以后
2015-03-30张一农
张一农
(常州市斜桥巷6栋丙单元201室,江苏常州,213003)
抗日岁月,常州沦陷的第二年即1938年7月,我们村上发生了一起惊天大事。一位村人把强奸他妻子的日军“斩六块”而一命呜呼!这惊动了碉堡里驻守的日军的上司,声言“不交出凶手,就把全村烧光杀光!”还是孩提少年的我,被这凶神恶煞的魔鬼行径吓得惊厥不醒!
我家乡叫大圩村,坐落于东西向的沪宁铁路以北,南北向的镇澄公路以西,因处于三面圩埂之内,故以地形取名“大圩村”。沦陷以后,日军在铁道和公路十字交叉口设检阅所、拦电网,在铁路桥(俗称洋桥)北侧设岗防守。蜗居碉堡里的日军,常到村上捉鸡牵羊,打探“花姑娘”的踪影。1938年的盛夏,村西陆家塘人不敢在外纳凉过迟,怕日军来袭扰。一个叫陆根生的人家,因故稍迟了些关门,被一个日军闯了进去,不由分说拖了他的妻子到房里,实施强奸。陆见他身上有枪,与其硬拼不是上策,只能强忍怒火,任其蹂躏妻子。
隔了两天,那个日本士兵贼心不死,又到陆家来“弄花姑娘”。这次,根生见他赤手空拳,人又比较矮小单薄,便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操起灶头上的一把菜刀,也不知哪来的一股勇气,揪住他的颈脖,三下五除二地猛砍狠斩,夫妻二人揪住他的四肢,使他不得动弹。不一会儿,他便一命呜呼了。
根生是个有心计的人,连忙找来蒲包、麻袋,把尸体斩成6 块,加上砖头后扎紧袋口,飞快丢进大湾浜河中。这河水由南向北急流,冲走了水面上的血液。在星月照亮下,根生把一路上的血迹踩踢掉,便回家拿了几件随身衣物,径直往偏僻的北乡逃避。
天亮后,除近邻几户人家心中有数之外,几乎很少有人知道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直到午后,碉堡里的日军才荷枪实弹地到村上来搜索那个失踪的士兵。到处一阵乱转之后,也没发觉什么线索。
第三天上午,大事不好,一下子来了十几个日本兵,把村上大大小小的人,一个个用绳反绑着手,驱赶到一面打谷场上,手打脚踢地命令跪着,嘴里叽里呱啦地乱吼。站在一旁的翻译随后告诉了大家:只要说出那个皇军的下落,找到了人,大家就可以回家,否则“统统的死啦死啦”——枪毙!全村将统统烧光。其中一个小头目样子的日军把手一挥,几个日军便转身到各家各户搜索查寻,同时把引火物放在门口,做好烧房子的准备。
过了两小时光景,也实在石卵子榨不出油来,查不出什么名堂,村上人也没人当“汉奸”说出前晚发生的事情,一个个听天由命。幸亏村上的“大先生”——伪保长出来说情解围:请大家记住,这皇军是一定要找出来的,希望大家知情必报,否则是不会买账的。现在,大家先回家,听候皇军的说法。
当时虚龄8 岁的我,哪见过这样的场面,只吓得不敢哭出声来,在解开绑绳以后,仍然呆若木鸡地立在场上,不知所措地一动不动。母亲连忙拉拉我的衣角,把我拉回了家。但我仍是面如土色,目光呆滞,半天说不出话来,东西不想吃,水不想喝,一副魂不附体的样子。母亲便哄我上床休息。
母亲时不时到床前来摸摸我的额头,看看有没有“发热”,我不经意间身体一抖一抖,眼力无神。旧时村上有一种民间风俗,凡是孩子受了惊吓,认为是“丢了灵魂”,用“叫魂”的方式能好起来。
时近黄昏,祖母和母亲先点好三支香:一支插在灶君大帝神像前,她们俩各执一支,站在门外为我“叫魂”。只听得母亲嘶哑着喉咙喊:“华大(我的乳名),你远远近近回家啊!”“华大,你逢凶化吉回家啊!”“华大,你逢桥过桥回家啊!”每喊一句,间隔一、二秒钟,祖母便悠悠地应答一句:“回来咧!”在这兵荒马乱的沦陷时代,夜深人静之时,我迷迷糊糊地听着这伤悲的叫声,感到慰藉和舒缓,竟慢慢地昏昏欲睡了。一支香点完,两个女人才停止了“叫魂”。母亲到床前来看我,见我不太抖动了,便含泪安慰我:别吓了,啊?你回来了就好了。
半个月后,才知道陆根生做的惊天动地的大事,碉堡里的驻军也调防了。这个记忆一直到现在也没有忘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