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与杜甫饮酒诗差异
2015-03-28朱俊俊
朱俊俊
(安徽大学 文学院,安徽 合肥 230000)
李白与杜甫饮酒诗差异
朱俊俊
(安徽大学文学院,安徽合肥230000)
李白和杜甫诗歌中有大量描写“酒”的诗,虽同生于唐代,但由于个人气质、人生经历、主要思想不同,他们的饮酒诗亦具有差异性,从“酒”所寄托情感指向看,李白的饮酒诗主要是抒发个人情感,杜甫之酒更多抒发家国情怀;从饮酒诗所表现的主体精神状态看,李白是“醉”的,杜甫是“醒”的;从饮酒诗所表现的主体形象看,李白是“狂”者形象,杜甫是“不狂”者形象。通过比较他们饮酒诗的差异,可以窥探其背后所蕴含的深刻内涵。
李白;杜甫;饮酒诗;差异
中国诗坛上的双子座李白、杜甫都嗜酒如命。新旧《唐书》都记载了李白嗜酒之事,例如《旧唐书·李白传》记载:白既嗜酒,日与饮徒醉于酒肆。玄宗度曲,欲造乐府新词,亟召白,白已卧于酒肆矣。召入,以水洒面,即令秉笔,顷之成十余章,帝颇嘉之。尝沉醉殿上,引足令高力士脱靴,由是斥去。乃浪迹江湖,终日沉饮。”早年李白胸怀壮志,习武练剑,出游名山,怀有建功立业抱负,就算被“赐金放还”,其仍高歌“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①文中引用李白诗歌均摘自瞿锐园,朱金城:《李白集校注》,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0年。(《将进酒》),“长剑一杯酒,男儿四寸心”(《赠崔侍郎》),酒更突显其狂放不羁、豪迈洒脱之气质。李白一生诗酒相伴,就连李白死之谜亦与酒有关。《旧唐书·李白传》记载:“竟以饮酒过度,醉死于宣城。”《容斋随笔》亦云:“世俗多言李白在当涂采石因醉泛舟于江,见月影俯而取之,遂溺死。”②洪迈:《容斋随笔》,上海:中华书局出版社,2005年,第33页。上述记载李白之死都含有“酒”字,说明李白之死与酒有着重大关系。李白诗歌含有大量“酒”意象,不管是壮年还是暮年,不管是得意还是失意,不管是喜还是悲,“酒”在其诗中始终可见。
李白自称“酒中仙”,实际上杜甫的嗜酒并不亚于李白,郭沫若在《李白与杜甫》中对杜甫现存的诗文中涉及“酒”作了一个初步统计③郭沫若:《李白与杜甫》,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71年。作者对杜甫现存的诗一千四百多首作了一个初步的统计,涉及饮酒的共有三百首,为百分之二十一,对李白现存的诗一千零五十首作了一个初步统计,涉及饮酒有一百七十首,为百分之十六。当然认为不能仅仅根据这样的统计得出杜甫嗜酒甚于李白,因为李白诗文遗失比杜甫更多,但足以说明杜甫诗歌中含有大量"酒"意象。,可见杜甫有大量饮酒诗。杜甫在其诗歌中也处处道出自己爱酒,如“往昔十四五,出游翰墨场……性豪业嗜酒,嫉恶怀刚肠”④文中引用杜甫诗歌均摘自仇兆鳌:《杜诗详注》,上海:中华书局出版社,1979年。(《壮游》),十四五岁已是酒家了。《可叹》中“贫穷老瘦家卖屐,好事就之为携酒”,即使贫苦,卖鞋换酒喝。“邻人有美酒,稚子夜能赊”(《遣意二首》),没钱赊酒也要喝。同李白一样,杜甫之死与酒也有关,郭沫若在《李白与杜甫》中说杜甫死于牛肉白酒。“关于耒阳阻水,县令馈送酒肉事,杜甫有诗记之,题为《聂耒阳以仆阻水,书致酒肉,疗饥荒江,诗得代怀,兴尽本韵,至县呈聂令,陆路去方田四十里,舟行一日,时属江涨,泊于方田》。”⑤郭沫若:《李白与杜甫》,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71年,第316页。李白、杜甫一生钟爱于酒,喝酒已不仅仅是其生活中的行为,也更多地反映在他们诗歌创作中。
目前学术界对李白、杜甫饮酒诗研究主要以单个诗人为研究对象,对于李白饮酒诗研究,有的阐释李白饮酒诗的文化内涵,有的探讨李白饮酒诗中的人物性格,有的着重李白饮酒诗之艺术研究,有的挖掘李白饮酒诗背后之原因。对于杜甫饮酒诗研究,也主要从其饮酒诗文化内涵来表现杜甫人格的伟大。对于李杜酒诗比较研究,目前只有一篇研究论文,并且主要从李白与杜甫的美学追求、主要思想、诗酒艺术等方面来比较。而本文将重点从李白与杜甫饮酒诗所寄托的情感指向、主体精神状态及主体形象三个方面来比较李白与杜甫饮酒诗差异,李白之豪迈洒脱、杜甫之忧国忧民,李白之“醉”、杜甫之“醒”,李白之“狂”、杜甫之“不狂”,李杜之酒恰好反映了唐王朝盛衰变化,通过比较,窥探其背后所蕴含的深刻内涵。
一、为己与为国——饮酒诗的情感指向不同
(一)为己——李白饮酒诗情感指向
从饮酒诗的情感指向看,李白之“酒”主要抒发个人情感,而杜甫之“酒”多抒发忧国忧民之情。李白饮酒,更多是为己,其饮酒诗中总是洋溢着“我”的个人情感。“长剑一杯酒,男儿方寸心”(《赠崔侍御》),表明诗人胸怀远大理想,志向不凡,“巴陵无限酒,醉杀洞庭秋”(《陪侍郎叔游洞庭醉后三首》其三),表现李白的狂放性格;“烹羊宰牛且为乐,会须一饮三百杯(《将进酒》)”“大笑同一醉,取乐平生年(《叙旧赠江阳宰陆调》)”,“吾多张公子,别酌酣高堂。听歌舞银烛,把酒轻罗裳(《夜别张五》)”,“今日云景好,水绿秋山明。携壶酌流霞,搴菊泛寒荣”(《九日》),写饮酒之乐;“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醒时同交欢,醉后各分散。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月下独酌四首》其一)”,此诗写于长安,诗人正处官场失意之时,心情苦闷,此“酒”流露其内心孤独凄凉之感。“抽刀断水水更流,举怀销愁愁更愁”(《宣州谢脁楼饯别校书叔云》),诗人借酒消愁抒发其怀才不遇之忧愁,“清秋何以慰,白酒盈吾杯(《玉真公主别馆苦雨赠卫尉张卿二首》其一)”,“且乐生前一杯酒,何须身后千载名《行路难》其三)”,诗人以酒自我安慰,追求及时行乐。他把自己所有的情绪情感毫无保留地流露于诗篇中,其饮酒之情感亦突显出一个以“我”为中心的“为己”指向。
(二)为国——杜甫饮酒诗的情感指向
杜甫诗歌的情感指向主要是“为国”,关注国家政治,忧国忧民。杜甫早年胸怀壮志,儒家思想使其希望建功立业以达兼济天下。早年漫游吴越,开元十三年参加科举考试不第,此后又开始漫游生活,天宝三载再次入长安,接着困顿长安十年,这期间他看到统治阶级黑暗腐败,开始有了忧患意识,其诗歌多反映社会现实,关注民生疾苦。历经安史之乱,其诗歌更加凸显忧国忧民之情怀,如“三吏”、“三别”、《北征》等长篇叙事诗的出现,即使入蜀远离朝廷,其心系国家之情仍一直未变。饮酒诗也主要是其关注国家社会现实之表现。《自京赴奉先县咏怀五百字》深刻地反映了当时尖锐的社会矛盾,“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这一千古名句,形象地揭示出贫富悬殊的社会现实,反映了人民的苦难,揭露了执政集团的荒淫腐败,此“酒”反映杜甫对现实黑暗的批判。“不谓生戎马,何知共酒杯。然脐郡坞败,握节汉臣回,白发千茎雪,丹心一寸灰(《郑驸马池台喜遇郑广文同饮》)”,仇兆鳌注:“白发丹心,明其忧在君国也。”经过战乱方知复聚之喜,举起酒杯,心系国家之安危。“垂老恶闻战鼓悲,急觞为缓忧心捣(《苏端薛复筵简薛华醉歌》)”,抒发生不逢时借酒宽忧,其“忧”亦是为国之忧。“苦辞酒味薄,黍地无人耕。兵革既未息,儿童尽东征。请为父老歌,艰难愧深情。歌罢仰天叹,四座泪纵横(《羌村三首》之三),由“酒味薄”引出生产地破坏,再引出“兵革既未息,儿童尽东征”点明时局之艰难,亦表明诗人之忧国。“干戈未偃息,安得酣歌眠”,“弟妹悲歌里,朝廷醉眼中。兵戈与关塞,此日意无穷(《九日登梓州城》)”,杜甫始终关注国家命运,战争未息,其内心一直不安。“一片花飞减却春,风飘万点正愁人。且看欲尽花经眼,莫厌伤多酒入唇(《曲江二首》其一)”,诗人以曲江盛衰比大唐盛衰,将全部哀思寄予曲江这一实物,从侧面形象地写出了世事变迁。“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闻官军收河南河北》)”,听到朝廷收复失地,杜甫欣喜若狂放歌且纵酒。无论喜怒哀乐,杜甫饮酒都无法割舍其爱国、关注民生之情怀。
二、醉与醒 ——饮酒诗所蕴含主体精神状态不同
(一)醉——李白饮酒诗的主体精神状态
李白、杜甫饮酒,从其精神状态看,李白多是酩酊大醉,而杜甫则是清醒。李白在其诗歌中多是一个醉者形象,“钟鼓馔玉不足贵,但愿长醉不愿醒”(《将进酒》),“千金买一醉,取乐不求馀”(《拟古十二首》),诗人怀才不遇,内心不平,追求一醉方休。“梧桐杨柳拂金井,来醉扶风豪士家”(《扶风豪士歌》),“投箸解鹔鹴,换酒醉北堂”(《玉真公主别馆苦雨赠卫尉张卿二首》其二),“且将换酒与君醉,醉归托宿吴专诸”(《醉后赠从甥高镇》),“时寻汉阳令,取醉月中归”(《醉题王汉阳厅》其二),“手持锦袍覆我身,我醉横眠枕其股”(《忆旧游寄谯郡元参军》),“曲尽酒亦倾,北窗醉如泥”(《夜泛洞庭寻裴侍御清酌》),“醉来脱宝剑,旅憩高堂眠”(《冬夜醉宿龙门觉起言志》),“醉来卧空山,天地即衾枕”(《友人会宿》),“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来”(《山中与幽人对酌》),这些都形象地写出李白各种“醉”态。“醉”于李白是一种精神享受,“酒”可以让他深入其中之趣而成“忘忧物”,如“因为小儿啼,醉倒月下归。人间无此乐,此乐世中稀”(《赠历阳褚司马》),“我醉君复乐,陶然共忘机”(《下终南山过斛斯山人宿置酒》)。
李白沉浸于“醉”,正如王瑶在其《酒入诗肠句不寒—古代文人与酒》中说道:“酒有一个很重要也很微妙的作用,就是开辟了一个未知的领域,强化了内心情绪与主观意志,模糊并淡化现实生活及外部世界的细节,放松甚至解除长久积淀下来的理性约束,唤醒心中潜在的意识与感受,更强烈淋漓地抒发:我有平生志,醉后为君陈”①王瑶:《酒入诗肠句不寒——古代文人与酒》,呼和浩特:内蒙古大学出版社,2007年,第6-7页。,这种“醉”又不同于阮籍之“醉”,阮籍饮酒是因为需要而不是享受,是一种宣泄痛苦的精神需要,也是一种逃避政治的需要,李白“醉”时恰恰是享受其“醉”时的乐趣,是真正在饮酒本身。王瑶《中古文人生活》之《文人与酒》篇说道:“其实所谓酒中趣即是自然,一种在思想中超脱现实世界的幻觉”,“所以酒中趣正是任真地酣畅所得的”真“的境界,所得的欢乐。因此酒的趣味也即寄托在饮酒本身。”②王瑶:《中国文人生活》,上海:棠棣出版社,1951年,第55页。所以李白“醉”是一种自然,是一种真实,是一种自由的精神状态。
(二)醒——杜甫饮酒诗的主体精神状态
杜甫饮酒虽也追求“醉”,不管是精神上追求“醉”还是实际行为之“醉”,但其精神却是“醒”之状态。杜甫在其诗歌中也写他追求醉,如“谁能更拘束,烂醉是生涯”(《杜位宅守岁》),“狂歌过于胜,得醉即为家”(《陪王侍御宴通泉东山野亭》),“纵酒欲谋良夜醉,还家初散紫宸朝”(《腊日》),但实际上杜甫却不能做到真正之“醉”,不管是与友人、亲人喝酒,还是自酌,杜甫总是喝不“醉”,其精神处于“清醒”状态。“酒尽沙头双玉瓶,众宾皆醉我独醒”(《醉歌行》),这让人想到屈原“举世皆浊我独清,众人皆醉我独醒”,二人同是爱国,但又是同而不同。“主称会面难,一举累十觞。十觞亦不醉,感子故意长”(《赠卫八处士》),“却忆年年人醉时,只今未醉已先悲,数茎白发那抛得,百罚深杯亦不辞”(《乐游园歌》),无论杜甫喝多少却不能如李白那样“醉”,“醒酒微风入,听诗静夜分。絺衣挂萝薜,凉月白纷纷”(《陪郑广文游何将军山林十首》),“寻常绝醉困,卧此片时醒”(《高楠》),就算是暂时“醉”,其精神却是清醒状态。
其中需注意的是《饮中八仙歌》,程千帆形象地将这首诗概括为“一个醒的和八个醉的”,他说:“杜甫是当时的一个先觉者,他感觉到了表面美妙的社会政治情况之下的实际不妙,开始从唐代盛世的沉湎中清醒过来,但最初的状态还不是深刻的,所以在《饮中八仙歌》中杜甫面对一群不失为优秀人物的非正常状态,怀着错愕与怅惋的心情,睁着一双醒眼客观地记录了八个罪人的病态。它是杜甫从当时流行风气中挣脱出来的最早例证。”③程千帆:《一个醒的和八个醉的——杜甫〈饮中八仙歌〉札记》,《中国社会科学》1985年第5期,第145-155页。认为它是杜甫清醒的现实主义的起点。杜甫通过自己的生活实践逐步清楚地认识到社会现实,他的清醒也更加使其具有深重的忧患意识,莫砺锋在《杜甫评传》中说道:“杜甫的忧患意识,既来源于孔、孟的思想体系,也来源于屈、贾的文学传统。这种忧患意识与对国家、人民的责任感是相辅相成融为一体的。正因为杜甫怀有强烈的责任感,所以他更洞察国家、人民的隐患祸萌,从而具有更深广的忧患意识。正因为杜甫具有深广的忧患意识,他就更强烈地希望为国家人民排忧解难,从而产生更强烈的正义感。”④莫砺锋:《杜甫评传》,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11年,第304页。所以这种清醒让其具有忧患意识,而有了忧患意识,其更加“清醒”,所以杜甫饮酒诗也总是折射出他“清醒”的精神状态。
三、狂与不狂 ——饮酒诗反映的主体形象不同
(一)狂——李白饮酒诗的主体形象
李白饮酒诗反映其狂放的性格,“长剑一杯酒,男儿方寸心”(《赠崔侍郎》),“笑尽一杯酒,杀人都市中”(《结客少年场行》),“巴陵无限酒,醉杀洞庭秋”(《陪侍郎叔游洞庭醉后三首》其三),“笑杀陶渊明,不饮杯中酒”(《嘲王历阳不肯饮酒》),伴其“酒”之“长剑”、“杀”突显李白狂放不羁的性格。“酒后竞风采,三杯弄宝刀。杀人如剪草,剧孟同游遨”,“归来使酒气,未肯拜萧曹”(《白马篇》),塑造一个武艺高强、报国杀敌、功成退隐的侠客形象,表达了一种不肯摧眉折腰事权贵的傲骨,实际上体现出诗人的狂放性格及时代特色。有的虽然写别人的“狂”,但实际上是自喻,突显自己的“狂”,如“山公醉酒时,酩酊高阳下。头上白接篱,倒著还骑马”(《襄阳曲四首》其二),“且醉习家池,莫看堕泪碑。山公欲上马,笑杀襄阳儿”(《襄阳曲四首》其四),“傍人借问笑何事,笑杀山翁醉似泥”(《襄阳歌》),以纵酒狂放的态度议论古今,表达了对功名富贵的蔑视,同时也流露出诗人时不我遇的失意情绪。李白饮酒的狂放正是其追求自由解放的表现。“李白饮酒、醉酒及写酒的情态,实则是诗人的生命情志,李白与酒的关系,实则代表了中国封建社会鼎盛时期唐诗人与酒的关系,在中国文学史上具有典范意义。如同杜甫的酒始终与忧国忧民的博大情怀相联系一样,李白的酒是和追求独立人格、自由精神紧密联系的,又因为李白与酒的联系是自然的、感性的,是不受理性观念约束的,因而也充满了解放精神和超越精神。”①王瑶:《酒入诗肠句不寒——古代文人与酒》,呼和浩特:内蒙古大学出版社,2007年,第113页。
(二)不狂——杜甫饮酒诗的主体形象
杜甫“酒”相对李白“酒”之“狂”却是“不狂”,虽然杜甫性格也有“狂”的一面,《新唐书·杜甫传》记载:“甫旷放不自检,好论天下大事,高而不切。”但这种“狂”却随其人生经历而渐消磨,纵其追求一醉方休忘却忧愁,但实际上却做不到,忧国忧民之情怀深扎于心,使其无法置于身外而“狂”。“常恐性坦率,失身为杯酒。近辞痛饮徒,折节万夫后”(《将适吴楚留别章使君留后兼幕府诸公得柳字》),“此忆在蜀情事。《杜臆》:观失身折节等语,公亦殊有戒心。其告别以此,但不明言耳”。杜甫也曾想戒酒,说明杜甫喝酒并不能真正完全放开自己,精神有所束缚。无论是悲是喜,其饮酒总不能做到李白之“狂”,“却忆年年人醉时,只今未醉已先悲”(《乐游园歌》),人未醉,悲已从中来,“斯游恐不遂,把酒意茫然”(《重过何氏五首》),想到岁月蹉跎,已是暮年,仍未有一官半职,端起酒杯不禁心绪茫然。“促觞激百虑,淹抑泪潺湲”(《湘江宴饯裴二端公赴道州》),想到国家面临危难,饮酒亦不禁潸然泪下,“浊醪谁造汝,一酌散千忧”(《落日》),“苍苔浊酒林中静,碧水春风野外昏”(《绝句漫兴九首》),“诗酒尚堪驱使在,未须料理白头人”(《江畔独步寻花七绝句》),忧国忧民及忧生意识使其“酒”显得深沉而凝重。正如王瑶《酒入诗肠句不寒—古代文人与酒》总结:“李白、杜甫的‘酒’恰好反映了唐王朝的盛衰巨变,李白重在其盛,杜甫则在其衰;李之酒豪情、大气,飘飘欲举,有摆脱一切束缚的张力和冲击力,杜之酒悲慨、自省,凝重深厚,充满人间味。”②同①,第112页。“与李白酒的狂放痛饮、热烈飞动不同,杜甫一生漂泊,艰难困顿,忧国忧民的伟大情怀贯穿了生命的始终,这就使得杜甫既不能完全沉湎于酒,也不能彻底忘情于酒,杜甫的酒因此更多了一层悲慨和沉思。”③同②。这也是杜甫饮酒诗显得凝重而“不狂”之原因所在。
李白、杜甫之酒反映了唐王朝盛衰变化,李白饮酒重在唐王朝盛世,而杜甫则重在其衰,由于个人性格气质及主要思想不同,李白饮酒诗多抒发个人情感,彰显其率真的个性,有摆脱一切束缚追求自由的解放精神。而杜甫饮酒诗则忧国忧民具有深重的忧患意识,所以李白之“酒”具有“自然”性,而杜甫之“酒”具有“人文”性。关于“自然”与“人文”还可以作深入探讨。通过从饮酒诗这一视角切入来比较李白、杜甫诗歌之不同,折射出李白与杜甫饮酒诗所蕴含的深刻内涵,值得继续深入挖掘。
The differences between Li Bai and Du Fu's drinking pomes
ZHU Junjun
Li Bai and Du Fu has wrote a lot of poems about"wine".They were born in Tang dynasty,but they have different personal qualities、life experiences、main ideas and so on,so they are many differences in the drinking pomes.For emotion indicated from"wine",Li Bai's drinking pomes show more about his personal feelings while Du Fu's drinking pomes show more about patriotic feelings.For the main spirits indicated from drinking pomes,Li Bai is"drunk"while Du Fu is"sober".For main images indicated from drinking pomes,Li Bai is"crazy"while Du Fu is"not crazy".By comparing the differences of their drinking poems,Exploring the meaning behind it.
Li Bai;Du Fu;drinking poems;differences
I207.22
A
1009-9530(2015)06-0080-04
2015-03-13
朱俊俊(1989-),女,安徽大学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中国古代文学研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