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创新的文化诉求与路径探析
2015-03-28王庆鸾
王庆鸾
(江苏建筑职业技术学院,江苏 徐州221116)
在当前科学技术日新月异和创新理念日益深入人心的阶段,科技创新成为了推动国家经济社会发展、增强综合国力和国际竞争力的强大动力。然而,如果科技创新活动缺乏持续的文化驱动与滋养,创新活动将如竭泽而渔、后继乏力。因此,探求科技创新的文化意蕴,明确制约科技创新的文化传统因素,才能有效加强有利于科技创新的文化建设,促进科技创新进一步提升。
一、科技创新的文化蕴涵
“科技创新”一词是近些年在“科学创新”和“技术创新”称谓基础上兴起的一种流行语。通常认为,科技创新是科学创新与技术创新的合称。科技创新同时也是知识创新,是由于经济发展的特定历史时期对创新概念的特殊界定,科技创新具有综合性、系统性、创造性、风险性、继承性等特点。其作为一种求异的思维活动和实践活动,遵循自身的规律和特性在科学实践的土壤中形成,离不开对前人成就的继承、积累和借鉴。不论是从科学研发还是技术成果转化的角度看,科技创新都是在既往经验基础和前提下不断积累、勇于创造、探索未知领域的规律性创造。当然文化作为有利于科技创新的重要因素为其提供了必要的价值导向和牵引力,文化也为科技创新的多样性发展提供了环境和条件。
文化是一个非常广泛的概念,没有一个严格而精确的定义。如同社会学家Bahman 感叹的:“文化概念不可克服的含糊是著名的”[1]。20 世纪初以来哲学家、社会学家、人类学家、历史学家和语言学家一直努力试图准确界定文化的概念,然而迄今仍无答案。联合国教科文组织指出“文化在今天应被视为一个社会和社会集团的精神和物质、知识和情感的所有与众不同显著特色的集合总体,除了艺术和文学,它还包括生活方式、人权、价值体系、传统以及信仰”[2]。文化具有人为性、自由创新性、相对独立性和巨大能动性等特征。它是人类本质活动的对象化,代表着人对自然的超越,包含着人凭借理性规范进行自主活动的可能性。文化作为创造历史活动的主要手段,是一种参预改造自然和社会的强大物质力量,与人类科技发展密切相关。
科技创新是社会文化的产物,离不开文化的土壤。社会学家威廉·奥格本曾言:“在根本没有轮子的文化中,不可能造出,也不可能发明出机器驱动的轮子”[3]。科技创新需要一定的合适的文化土壤,离开合适的文化,科技创新的成果无法想象。“思想、价值观念和信念并非无用的玩物,而是在世界上起着重要作用的催化剂,不仅产生技术革新,更重要的是为社会和文化的发展铺平道路”[4]。科技创新只有在适合它生长的文化土壤中才能得到孕育、成长和壮大。文化为科研创新营造了良好的条件环境,开辟了培养创新人才的肥沃园地。文化不仅对科技创新具有导向作用,而且对科技创新进行不断地规范、调控,并为其提供持续的动力。现成的以及正在形成的文化正不断从观念、制度、方法、习性、价值、信仰多个层面影响着科技创新的发展。
二、制约科技创新的文化传统因素
文化传统通常指内在于人心,融入人们骨髓与血肉中的现实存在,表现在思维方式、行为方式、价值判断等方面具有稳定性、连续性和持久性的一种惯性力量。毋容置疑,文化传统对中国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拥有五千年光辉历史做出了巨大贡献,但也不能否认其中一些文化传统因素影响制约着科技创新的发展。
(一)经世致用的学术价值观
“经世致用”是中国宋代后逐渐形成的在古代知识阶层居主导地位的文化价值观,是中国知识分子实现其价值目标和道德理想的内在精神。这种价值观具有面向现实、讲究功利、注重实效的内在本质,它提倡研究现实的经济社会政治问题,主张经书理论要联系和解决实际问题。这一道统与方法清楚地告诉人们从事科技活动的目的不是出于对大自然奥妙的好奇和兴趣,也不是出于对真理的追求,主要是来自于人们日常生活和政治统治的需要,人们的行为目的多是为了“有用”。这种以实用价值为目的,推崇功利实践,消磨科技自身兴趣与价值的工具理性,难以建立起系统的科学创新理论体系。科学技术在中国自古没有地位,孔子及其门生弟子谓科学技术是“小道”,甚至斥之为“奇技淫巧”。在此价值观取向下,中国学者一般难以建立起超越于日常生活和功利氛围的、“为真而求真的自由探索真理”的科学精神,而这种精神恰恰是科技创新的灵魂。
(二)中庸的思维范式
“中庸”是中国传统文化中的一个核心概念。孔子认为“中庸之为德也,其至矣乎[5]。”中为不偏不倚,庸为恒常不易。中是适度、适宜、恰当,是价值标准,庸是对中的固守。中庸主张维持现状、否定变化,认为任何事物只有在“适度”前提下才有其合理性。中庸的思维方式是一种对逻辑思维方式的损害,不符合科学的思维方式,用这种思维方式难以进行科学的探索。黄展骥先生曾强烈指出,“中庸之道作为一种思维的范式,是反批判思维的、懒汉的思考方式;是含混的、不精确的思考方式。这也是我们整个传统文化思维方式的致命的缺陷[6]”。在学术领域“中庸”的思维方式不能容忍异端思想存在,也蔑视求异行为的发生,形成了保守正统的社会心态,一定程度上阻碍了创造性思维的发展。创新是科技进步的根本,追求标新立异、追求独创性精神是科技不断进步的基础,也是科学活动的本身的最高价值取向。而“中庸”思维方式严重扼杀了人们的创造性与创新活力,不符合事物发展的辩证本性,成为了科技创新的障碍与阻力。
(三)尊奉权威的社会心态
崇尚权威、重视等级名分是中国古代历史进程中形成的独特价值观。“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7]”形成了历代意识形态高度一元化的倾向,这是中国历史上“废黜百家,独尊儒术”的价值观演化结果。这种思想文化上的“定一尊”价值观禁锢人的头脑,窒息人的活力,造成唯经唯上、尊奉权威的社会心态,极大地阻碍学术思想的争鸣和繁荣。尊崇权威的结果是使得人们在思考问题时往往沿着权威的思维脉络去思考,不能根据实际情况和实践的发展提出新问题,缺乏对先人原有结论的挑剔、质疑和批判,更多地停留在对已有成果的理解和模仿上,树立不了创新的精神和独立的行动。其实任何科技创新均是以不同方式对原有权威的挑战,而尊崇权威的社会心态与科技创新需求的自由平等精神背道而驰。尊奉权威的思想阻碍人们接受外来新事物,强调个体对群体的服从与归属,妨碍人们提出新异观点和学术主张,限制了个体创新意识,在学术上难以形成一种平等、宽容的学术氛围和批判的学术态度,使科技创新主体缺少独立的个体自由和个体意识、缺乏自由平等的怀疑与批判精神,缺乏创新意识和能力,导致科技创新有心乏力。
(四)成败论英雄的评价取向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的成败观几千年来在中国人观念中生根发芽,成为了评判人物、断定是非的一种标准。成败论英雄的价值评价取向忽视取得成功的手段而重视成败的结果,所透露出来的信息是成功的人被大家视为英雄,不管他是否不择手段的取得成功,而失败者却得不到人们的宽容态度,甚至一次失败可能否决以往所有的努力。成败论英雄价值观违逆创新本质和创新精神,扭曲了科技创新的演进路径。因为创新本身作为一个不断试错的过程,正是由激流勇进、不怕碰壁、不屈挫折的勇士,经过千回万转不懈的努力所达成的结果。而成败取向的科技创新评价无异于杀鸡取卵、难以长期维系,因为创新主体的创新意识与创新激情在非此即彼的评价体系中奏出了不和谐的音符。这种不合理的科技评价体系和制度,钳制着人们的思想与行为,制约着当今科技创新持续的可能性,虽然在一定程度上促进人们向着成功不断地努力奋斗,但是很难达到科技创新的个体价值与社会价值的统一、短期利益与长期效果的统一。
三、加强科技创新的文化建设思考
文化虽然具有超越性和创造性,但文化不是一种给定的、现成的东西,而是一个开放的生成过程。因而,科技创新对文化的诉求的实现不能自发地实现,必须要通过一定的手段和方法给予有意识、有目的的引导和规范。
(一)建立科技创新价值观念
人类科技创新的发展历史,实际是人的价值观念飞跃发展的阶段。科技创新的顺利实现首先需以价值观念的变革为前提。突破保守的思想、陈旧的观念和顽劣的旧俗,用新眼光、新态度研究分析新形势、新问题,才能使每个人自觉的创新行动迸发出来从而激发起全社会的创造活力。只有开放科技创新的观念,遵循多种价值统一的价值观,才能真正指导科技创新的活动,实现真正意义上的科技创新。萨顿说:“科学活动是人类最主要的创造性活动,不只是在物质上,而且是在精神上[8]”。因此科技创新活动本身内涵了物质价值与精神价值的统一。科技创新始终以人的追求与发展为目标,通过创造性地运用原有的科学理论、知识和方法,获得新发现、新认识和新创造。人在追求科技创新的过程中也会形成特有的一种科学精神,不仅能够激励创新者的行动,同时也不断地传播到其它的社会领域,逐渐地渗透到人的价值观念中,成为各类实践活动的创新推动力。
(二)树立科技创新思维范式
科技创新活动与人类思维方式紧密相关。科技创新依赖创造性的思维方式,科技创新的形成机制是思维方法创新引导思维能力创新,思维能力创新引导科技创新,思维模式的趋向决定着创新的成功与否。在思维模式上中国人较之于西方人更加重视直觉、注重既往经验和现实感觉,并在实践中以己度人,形成一种惯性的思维定势。这种思维有利于在实践活动中迅速处理一般性常规问题,但路径依赖的思维模式约束了思维广度、深度和新意,不利于跨文化交流与本源性创新。树立科技创新思维范式,应反思传统思维方式,不断调整思维系统中诸要素的地位,建立一种动态的思维形态,实现思维方式的不断变革。可以借鉴西方启蒙运动以理性为尺度掀起重估一切价值、反对任何外界权威的思想解放运动成果,重视整个民族思维方式自身的革命,以理性思维去兼容占支配地位的传统思维方式,使得思维者的悟性成为衡量一切创新的唯一尺度。将理性化的思维方式内化于科技创新活动之中,加强悟性思维与理性思维的融合,在内容和形式上赋予科技创新以新的表现形式,取得批判、继承和扬弃基础上的更高层次创新。
(三)加强科技创新启蒙教育
创新人才的培养与教育是实现科技创新的关键。科技创新的启蒙教育着重打造主体的创新意识和创新精神,使人更加具有创造欲望和创造能力,能为自己的创新理想而奋力拼搏,成为具有创新思维、创新精神、创新能力、创新意识的创新人才。在个体创新知识和能力培养上,积极应用培育创新思维的启发式、互动式教学方式,引导学生多方位、多视角思考问题、发现问题,鼓励和引导个体参加丰富多彩的科普活动和社会实践,把创新思维逐步融入到个体的认识结构之中,切实增强个体的创新意识和能力。在社会创新意识和创新能力建设的整体环境上,要积极培育人们从小树立创新思维、创新意识的社会氛围,大力形成开拓进取、独立创新的思想风尚。在这样的环境中受教育者的创造欲望才能不受思维定势的束缚,潜在的创造性在适宜的环境下自由迸发,有效地保持求新精神状态,在实践中不断得到锻炼和培养,不断激发发现问题、提出问题和解决问题的欲望,始终与科技发展的脉搏共振,培育出具有前瞻性导向的科技创新人才。
(四)加强科技创新的制度建设
科技创新的顺利进行需要适当的制度安排与合理的制度环境。缺乏制度的保障,新的观念就不可能稳定并扩大成为普遍的思想,创新行为就会受到抑制。“制度经济学家道格拉斯·诺思认为一个社会可得的技术潜力之所以不能实现,在于其制度安排(或者说社会的游戏规则)所暗含的激励结构未能有效地促进生产性努力[9]”。宽容失败的制度是科技创新制度中的一项重要内容。科技创新需要宽松自由的学术环境,更得益于一种宽容失败的环境。科技创新过程中由于人类自身认识的局限性,失败在所难免,也是符合马克思主义唯物辩证法和认识论规律的。建立宽容失败制度使创新者在寻求创新的过程中拥有创新风险的最低物质与精神保障,消减创新者从事创新活动的后顾之忧。完善创新人才的培养制度是科技创新的另一关键。科技创新活动虽然需要全体社会成员的共同参与,它不是精英阶层的专利,但是绝不能忽视科技尖子人才在创新活动中发挥的不可替代的作用,应充分重视科技创新带头人的作用,同时创造“科学共同体”成长和发展的有利空间,才能使科技创新队伍获得长久性的发展壮大。
注释
[1]Bauman.Culture as Praxis.Routledge & Kegan Paul[J]. London.1973:1
[2]陆扬,王毅.文化研究导论[M].上海:复旦大学出版社,2007:12
[3]威廉·奥格本.社会变迁[M].杭州:浙江人民出版社,1989:41
[4]E·拉兹洛.决定命运的选择[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7:78
[5]论语·庸也
[6]武宏志,吴俊明.“中庸”谬误剖析――反批判的“俗文化”[J].社会科学辑刊,1999,(4):29 ~31
[7]论语·季氏篇
[8]萨顿.科学史和新人文主义[M].北京:华夏出版社,1989:48
[9]肖峰.技术发展的社会形成[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2:4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