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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汉卿杂剧中的儒家文化

2015-03-28邓彩霞

湖北文理学院学报 2015年12期
关键词:关汉卿元杂剧儒家文化

邓彩霞

(西南大学 文学院,重庆 400715)



关汉卿杂剧中的儒家文化

邓彩霞

(西南大学文学院,重庆400715)

摘要:儒家文化作为中国封建社会的主流意识形态,不仅影响着文人士子的心态,也作用于艺术作品的思想内容和形式。元杂剧作家大都饱读诗书,受传统儒家文化教育。关汉卿作为由金入元的儒家知识分子也不例外,儒家文化在关汉卿的杂剧中有诸多表现:有对忠义孝悌的弘扬、对天人关系的认同和济世安邦的夙愿等等。这些表现无一不是对当时蒙元黑暗社会和众生相的真实描摹,是作者对丑恶现实的奋力控诉与内心理想的真实呐喊。

关键词:关汉卿;元杂剧;儒家文化

儒家文化在中国文化的历史洪流中绵延时间最长,也是对中国文化与国民精神作用最为突出的学说。封建专制统治者需要确立一种主流思想来维护社会与国家的和谐与稳定,而儒家文化倡导的忠义孝悌、伦理纲常、尊卑等级等理念正是符合了统治者的要求。儒学在历代的传承过程中虽有所变易,但其基本的精神内核却始终如一。春秋战国时期以四书五经为主要经典而大力弘扬的孔孟儒学首发其先,成为一时显学。西汉武帝为实现大一统的目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确立了以董仲舒为首的儒学作为主流意识形态。之后儒家文化与佛教、道教文化冲突、抵触后相互渗透,至两宋实现了由传统儒学到新儒学——理学的转变。儒学以“仁”“礼”为主要支点,构建起的道德伦理体系讲求“亲亲”“尊尊”,以实现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大目标。儒家文化主要的本质与核心思想一脉相承:仁礼孝悌、忠义礼乐、三纲五常、天人感应、为政以德等等。这些在关汉卿杂剧①本文元杂剧均引《关汉卿戏剧集》.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76.中的表现十分广泛,如鼓励文人志士走“学而优则仕”的科举仕途,倡导积极入世;有对忠义君子、人伦孝悌的讴歌弘扬,起着道德、警世的教化作用;也有着对天人关系的认同,彰显着儒家“天人合一”以求和谐的思想。关汉卿所处的蒙元是由北方少数民族建立的封建帝国,少有道德修养与文化积淀。[1]2元朝制定的“四等人制”民族压迫政策,使得元代文人几乎仕进无门,儒士的社会地位不如娼妓。“特殊的生活环境和创作环境形成了元代曲家有别于历代作家的复杂心态。”[2]9“学而优则仕”的道路行不通了,剧作家们就只能在作品中表达自己的愿望。“关汉卿一空倚傍,自铸伟词,而其言曲尽人情,字字本色。”[3]关汉卿的杂剧更为明显的是对于儒家经典的直接引用或对儒家先哲的提及。如在《窦娥冤》中的“三从四德”。《裴度还带》中的“尧舜之风、孔贤之圣”,“不患人之不己知”,“巧言令色”,“见义不为无勇也”,“皇天无私,惟德是辅”,“文、行、忠、信。”《闺怨佳人拜月亭》第四折中的“陋巷颜渊,箪瓢原宪”。《钱大尹智宠谢天香》中,“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德胜才为君子,才胜德为小人。”“《礼记》云:‘君子好声乱色,不留聪明’。”“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状元堂陈母教子》中“仁义礼智”、“恭俭温良”、“齐家治国,修身正心”更是俯拾皆是,对儒家经典四书五经的罗列也名目众多。

本文拟从功名仕途、忠义孝悌、天人关系这三方面来论述关汉卿杂剧中的儒家文化。

一、功名仕途的推崇

中国古代士人大都生活在以儒家传统文化为主的氛围下,“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的入世思想是正统儒士共同的人生目标。他们企图通过科举走上仕途,实现“仁政德治”的社会理想。元代特殊的环境造成了曲家持一种天然的“民族隔膜、民族抵触感”,或“隐居避世,滑稽玩世”或“积极入世,争取为仕”或“与世无争、自得其乐”[2]9-10,他们将各自的心态、情感、命运都倾注在作品中,表现了一个时代的境况,一代文人的心声。

关汉卿杂剧中的儒生角色分为两种,一是正求取功名的书生,二是已经通过科举入仕的官员。书生几乎都有着共同的命运,贫穷困顿,满腹才华,他们秉持着“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济世安邦的抱负,历经波折,一举及第从而踏上仕途,也映射了社会下层的元曲家的心态。如《窦娥冤》中的窦天章“幼习儒业,饱有文章”,“一贫如洗”,靠卖女儿还债;《裴度还带》中的裴度“幼习儒业,颇看诗书”,“时运不至”、“一贫如洗”,靠在寺庙斋食住宿;《救风尘》中的安秀实“自幼颇习儒业,学成满腹文章”;《谢天香》中的柳永“幼习儒业,颇读诗书”;《拜月亭》中的蒋世隆逃难更是贫病交加;《陈母教子》中陈母道其子陈良资、陈良叟“一个学李太白高才调,一个似杜工部好文章”;《金线池》中的韩辅臣自称是“流落天涯”的“客中身”。关汉卿杂剧中多处出现形容书生“穷酸饿醋”,难以发迹之语:《拜月亭》中王尚书提到秀才便是“穷秀才几时有发迹?”如《裴度还带》中姨娘劝告裴度弃学从商不成,说道“你那读书的穷酸饿醋有甚么好处,几时能够发迹也。”《蝴蝶梦》中王老汉面对三个儿子不肯做农活,而只读书写字道:“孩儿也,几时是那峥嵘发迹的时节也呵”等等。这也从一定程度上说明:在当时靠着科举入仕而峥嵘发迹,实现儒生理想的愿望是渺茫的,非常艰难的,也与蒙元科举史相符合。元代恢复中断近八十年的科举,“规定蒙古、色目人仅考两场,汉人、南人则考三场,考试内容也难易有别;最终以南北二榜分别取士,共一百名。蒙古、色目为右榜,各取二十五名;汉人、南人为左榜,各取二十五名;南北二榜共有两个状元。[1]21关汉卿杂剧中的秀才、书生身贫志坚,但凡去考科举,最后结局都很圆满地高中。不管物质有多匮乏,或者精神遭受了多大的打击都不改初衷,坚持心中的理想,积极入世,不能不说这带有浓重的理想色彩。元代文人们怀才不遇,“借他人之酒杯,浇胸中之块垒”,对科举与仕途的强烈渴望与推崇,贫困窘迫而不易节气,正是儒士崇礼的风范。

从关汉卿杂剧中已经入仕的廉政官员的自述中,也可直观地感受到文人苦读诗书,通过科举而走入仕途,为民请命、为国效力的历程。如《金线池》中的“济南府尹”石敏,“幼年进士及第,随朝数载,累蒙擢用。”《玉镜台》中“官拜翰林学士”的温峤,是科举与仕途中的“得志”人;其中的王府尹自叙:“我贵我荣君莫羡,十年前是一书生。”《望江亭》中的白士中,在科举及第后“前往潭州为理”,他的开场白便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一自登科甲,金榜姓名标。”显然,白士中是由科举考试进入仕途的。《谢天香》中的开封府尹钱大尹,“自中甲第以来,累蒙擢用,颇有政声。”《鲁斋郎》中的“郑州六案孔目”张珪,“幼习儒业,后进身为吏。”这些人物都是由科举高中而做官的,他们才学出众,公正廉洁,为民申冤,不畏强权,是儒家传统修身治国的典型。

关汉卿对于科举仕途、仁义礼乐的推崇不仅表现在男性形象中,关于女性的章节也颇着点墨,不管是风尘女子或大家闺秀,她们大都谙熟诗书礼乐有咏絮之才,并在男性求学的过程中给予支持与帮助。如《裴度还带》中的韩琼英,“此女读书吟诗写字”,为救父“怀羞搠笔题诗”,在李文俊处献诗时一口气作诗三首。诗曰:“合是今年瑞雪新,皇天辅得玉麒麟。太平有象云连麦,普济祯祥救万民。”诗曰:“呈祥遍迥飞琼凤,表瑞腾空堕素鸾。为国于民能润物,休将树稼等闲看。”诗曰:“性格孤高幽谷栽,清香独不染纤埃。岁寒一点贞如许,待许春回向暖开。”《谢天香》中,作为柳永红颜知己的谢天香,她虽是妓女,却也才学聪明、识大体,非常支持柳永去求取功名,“衣服盘缠我都准备停当,你休为我误了功名者。”钱大尹命她唱柳永的“自春来惨绿愁红,芳心事事可可”,若唱出“可可”便会误犯了钱大尹的讳字,要“扣厅责他四十”。谢天香在唱时听到张千咳嗽便立马把“可可”改为“已已”,表现了她的机智聪颖。《望江亭》中谭记儿为救白士中扮成渔家女与杨衙内在船上斗智斗勇,突出了她的机敏才思。关汉卿匠心独运,刻画了光辉的女性形象,使得儒士的仕途过程更圆满,也突出了作为下层文人的作者对由科举走上仕途的肯定与向往。

二、忠义孝悌的弘扬

忠义孝悌是封建统治者关于君臣关系及社会稳定的重要思想武器,也是儒家道德伦理思想的主张。孔子有道:“君事臣以礼,臣事君以忠。”[4]32《论语·颜渊》中“居之无倦,行之以忠。”[4]144“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些传统儒家思想一直被中华民族所接受认同,延续至今。在史实上,关羽对刘备可谓是极忠,亦君臣亦兄弟。关羽曾在宋徽宗崇宁元年被追封为“忠惠公”,在宣和五年被封为“义勇武安王”。在杂剧《单刀会》中,关羽也表现了他忠义的一面。鲁肃为索取荆州,约请关羽过江赴会,暗自在席间设下埋伏想挟持关羽,出于对蜀汉的热爱、忠诚,明知有诈却单独赴会。当鲁肃说关羽“仁义礼智俱足,惜乎止少个‘信’字”,指出“孔明亲言:破曹之后,荆州即还江东”,要求归还荆州之时,关羽说:“想着俺汉高皇图王霸业,汉光武秉正除邪,汉王允将董卓诛,汉皇叔把温侯灭,俺哥哥合情受汉家基业……”《论语·八佾》中有言:“夷狄之有君不如诸夏之亡也”。[4]26《孟子·滕文公上》中,孟子道:“吾闻用夏变夷者,未闻变于夷者也”[5]。古代华夏族群居于中原,以华夏礼义为标准进行族群分辨的观念,而不以种族,合于华夏礼俗者并与诸夏亲昵者为华夏、中国人,不合者为蛮夷、化外之民。关羽以蜀汉政权为正统,“尊王攘夷”,是汉族儒士对儒家思想的继承,也是“华夷之辨”的表现。在《西蜀梦》中,刘备不以蜀国“先主”登台,而以“大蜀皇帝”的角色开场,这正是对汉家正统的讴歌弘扬,也表现了关汉卿“华夷之辨”的思想倾向,“体现出对恢复中原汉族正统的民族情绪。”[6]

《裴度还带》中的裴度也是忠义君子的代表,父母身亡后虽身居贫贱,却身贫志不贫。“我胸次卷江淮,志已在青霄云外。叹穷途年少客,一时间命运乖!”。“我则待粗衣淡饭从吾乐,我一心待要固穷守分天之道,我则待存心谨守先王教”。靠寄宿在寺庙中,吃的是素斋,但面对韩琼英价值三千的玉带时,裴度拾金不昧道:“小生虽贫,我可不贪这等物钱”。子曰:“饭疏食而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不义而富且贵,于我如浮云”。[4]80裴度“端实古君子之风也!”,有礼义廉耻之风。

“孝悌也者,其为仁之本与!”[4]2孝悌是儒家核心思想为仁、修身的最根本,也是中华民族伦理道德的思想源泉。关汉卿杂剧中也有孝悌思想的闪光。《窦娥冤》中,窦娥被诬陷而打得血肉横飞时都不屈招,“恰消停,才苏醒,又昏迷。捱千般打拷,万种凌逼……”为使婆婆不受棍棒之责,窦娥宁愿屈招,“住、住、住,休打我婆婆。情愿我招了罢,是我药死公公来。”行刑时窦娥还嘱咐刽子手要到后街去,前街恐被婆婆看见伤了心。《陈母教子》中母贤子孝,“说孟母三移,今日个陈婆婆更增十倍,教儿孙读孔圣文籍。”陈母建了状元堂鼓励儿子考取功名,儿子在墙脚挖到金子时却吩咐将其埋掉,“不求金玉重重贵,只愿儿孙个个贤”。最后儿子和女婿实现了“一门四状元,母贤子孝”的圆满结局。《裴度还带》中的韩琼英,为了能救入狱的父亲,靠献诗去积攒赔脏的三千贯。玉带被不慎遗失后,她痛苦自责:“我不能够救我父离狱,又不能够尽孝之心,有何面目立于天地之间……我解下这胸前胸带,我寻个自尽。”裴度知晓原由后赞韩琼英“当日个贾氏为父屠龙孝,杨香为父跨虎曾行孝……今日个琼英为父题诗孝。”《苦痛哭存孝》中,虽李存孝面对假传旨意的陷害有所怀疑,但阴谋能得逞正是由于存孝对父亲李克用的忠孝之情,从而酿成悲剧。“(李存孝云)阿妈,你孩儿多亏了阿妈抬举成人,封妻荫子;今日怎生着我改了姓……逐朝每日醉醺醺,信着谗言坏好人。我本是安邦定国李存孝,今日个太平不用旧将军。”《五侯宴》中的李从珂自幼被李嗣源收留,长大后成为五虎将之一,功名有成,偶遇亲娘见其受尽欺辱而心不安,李嗣源因担心失去儿子而隐瞒实情,李从珂言:“我那亲娘在那里与人家担水运浆,吃打吃骂,千辛万苦,看着至死,不久身亡,你孩儿争忍在此不去认母也?……做娘的忍饥受饿,为子的富贵荣昌。可怜见看看至死,可来报答你这养育亲娘”。不仅表现了李从珂对养母的养育之恩的感谢,也刻画了他对待生母的深情。以上无不是对孝悌的弘扬,体现了对中华传统文化“百善孝为先”的讴歌。

三、天人关系的认同

上古时期,原始先民由于认知的有限,对大自然的气象或灾难无法理解,人们便创造了“天”这个概念,认为是有“天神”的存在,来支配整个人世。在春秋战国,孔子的天人观复杂,他一方面尊天信命,认为天命具有神秘的主宰力量,“获罪于天,无所祷也。”[4]29另一方面又对天命产生怀疑,且更注重人事,“未知生,焉知死?”[4]129“子不语怪,力,乱,神”[4]82,采取“敬鬼神而远之”的畏天命态度。到了汉代,董仲舒以儒家宗法思想为中心,把阴阳五行说,神权、君权、父权、夫权等交汇、揉合在一起,形成了帝(天)制神学体系。董仲舒“天人合一”的神学思想体系成为封建统治者集中思想统治的主流意识形态,包括:以神学目的论为核心的宇宙观,大一统的社会政治思想观,三纲五常的伦理道德观和三统循环的历史观。元代法制混乱,元初时期更是无法可守,元朝官员整体素质很低,没有学识,居于高官位置的色目人、蒙古人更是肆无忌惮地贪赃枉法,搜刮民脂民膏,不懂政事、不知刑名,判案可谓是随心所欲。法律的袒护,官场的腐败,已没有公正可言。面对黑暗的现实社会,百姓们悲痛惨怛,文人们痛心疾首,却又无能为力。所以多数人愿意在心中确立一个可以震慑住丑恶的改变不济现实的“天”的存在,这种“天”在信仰上是无形无色的意识形态,在现实中就衍化成能为民请命、公正断案的清官形象。历史上的包拯因为断案清明,公正无私,而被誉为“包青天”,这也是百姓思想的一种反映。文人们大多把贪官污吏、恶霸豪强记录在文学作品中,进行鞭挞、嘲讽,关汉卿在其杂剧中对天人关系也有深刻表现,集中在公案戏剧中。

《窦娥冤》第二折中,窦娥因被张驴儿诬陷毒死了他的父亲,在公堂上被屈打时她心中虽然对官吏的昏庸而失望但仍坚信着有天地知道她的冤屈。

(正旦唱)[黄锺尾]我做了个衔冤负屈没头鬼,怎肯便放了你好包荒淫漏面贼!想人心不可欺,冤枉事天地知……(随祗候押下)

在第三折中开始处决窦娥时,她才对心中的天地产生了怀疑,“怎不将天地也生埋怨?”

[滚绣球]有日月朝暮悬,有鬼神掌著生死权……地也,你不分好歹何为地?天也,你错勘贤愚枉做天!哎,只落得两泪涟涟。

这血泪的控诉是关汉卿再现当时黑白颠倒的元代社会的情景,并非是对天人观的否定,而是对现实中无法及时出现的公正的埋怨、声讨,越是这样,也就越希冀心中的“天”显灵,最终窦娥屈死,三桩誓言应验,更显悲剧性,也更突出元代百姓水生火热的生活。《通制条格》卷二八记,当时蒙古人“以强凌弱,以寡害众,妄兴横事,罗织平民,骗其家私,夺占妻女,甚则伤害性命,不可胜言”。窦娥的呼声是众多元代百姓的真实写照。窦娥誓言的应验是关汉卿“天人感应”最突出的表现。

《望江亭》中权豪势宦的“花花太岁”杨衙内因白士中娶谭记儿为妻而心中怨恨,在皇帝面前诬告白士中贪花恋酒,不理公事,妄图用皇上赐他的势剑金牌来标取白士中的首级。最后由巡抚湖南都御史李秉忠主持公道:“将衙内问成杂犯,杖八十削职归田。白士中照旧供职,赐夫妻偕老团圆”。《蝴蝶梦》中,权豪势要的葛彪,骑马在街上撞了王老汉,后又将其打死。王老汉的儿子为报父仇而打死葛彪,王婆主动将亲生子石和抵罪,以解脱王老汉前妻所生二子金和、铁和。包拯见母贤子孝,且在梦中“梦见一个蝴蝶坠在蛛网中,一个大蝴蝶来救出;次者亦然;后来一小蝴蝶亦坠网中,大蝴蝶虽见不救,飞腾而去。老夫心存恻隐,救这小蝴蝶出离罗网。”包拯更言是“天使老夫预知先兆之事,救这小的之命。”这里的梦是沟通天和人的一种方式,也是关汉卿天人观的表现。《鲁斋郎》里,皇亲鲁斋郎恃势横行霸道,强抢李二之妻,逼张珪献妻,苦害良民,夺人妻女。张珪子散妻离,出家当了道士。包拯审明案情,将鲁斋郎写成“鱼齐即”,瞒过皇帝判了斩,又增加笔划还原为为鲁斋郎,将其斩首。两家夫妻重会。《绯衣梦》中,梅香送去钱财被前来偷窃的盗贼裴炎杀死,抢去钱财。王员外认定李庆安是凶手,李被判死刑,让父救起落在蜘蛛网中小苍蝇。小苍蝇感恩图报,在钱大尹判“斩”字时三番两次抱住笔尖以告知钱大尹李庆安有冤情,并让安庆去寺庙睡觉梦语:“非衣两把火,杀人贼是我”,找出了真正的凶手裴炎。

可见,不管是《窦娥冤》《蝴蝶梦》《绯衣梦》还是《鲁斋郎》,其中所谓的“清官”并非是依据铁证与分析案情判案真正意义上的清官,而是凭借了“天”以各种形式呈现的种种外力,这也是儒家“为政以德”的重要表现。结局往往大快人心,但过程却不尽人意。如《蝴蝶梦》中包拯不明案情欲“屈打成招”,后来根据梦中的蝴蝶断案。缺乏理性,感情用事,用偷马贼赵顽驴替换王老汉的三儿子,使其免于死刑,但也忽略了赵顽驴罪不至死的事实。《绯衣梦》是根据苍蝇的抱笔与梦语。李父气愤欲告王员外时说“常言道:‘告人徒得徒,告人死得死’。”可见当时讼案的真实情况,剧作中的“天”的显灵与各种巧合都是作者的理想愿望。《窦娥冤》中窦娥鬼魂的显现才使得冤情昭雪。《鲁斋郎》中包拯的“设智斩首”只是一种“小聪明”的投机取巧,并非是直面真实的情况,又怎能显得“王法无亲”呢?这一切都是作者自导的对现实讥讽,处于愤懑而又无可奈何的境地,只能希望上天能够帮助平民老百姓主持公道,但理想终究是理想,现实的破碎仍然无法弥补作者内心的缺口,于是又出现了对“天”的怀疑。正是这种“怀疑”,使得剧作的艺术感染力更深重,也正是这种“怀疑”使得看似荒唐的完满更凸显其悲剧性,让读者不仅满足于其过程和结局的精彩,更主动地去玩味其中的深意。关汉卿的公案剧主要凸显惩恶扬善和善恶终有报的宿命论,“显示着民众的理想价值观,所以元杂剧中的包公判案所依据的标准就体现着民众的价值取向”,[7]刻画了下层民众对不可求的能够力挽狂澜的“天”的力量的寻求。

大多元杂剧以大团圆收尾,表现出了封建伦理道德对元杂剧的影响,也彰显了曲家的创作心理和观众的审美需求。胡汉文化的交融与抵抗是两者相持、冲击与发展的产物,元代复杂的政治文化环境催生出这样孕育着特定时代下的个人、家庭与社会的矛盾集合体——元杂剧,意义深远。关汉卿杂剧中体现出的仁礼观、忠义孝悌和对天人关系的认同,是作者对不平等的社会的揭露,对黑暗官场的批判,对逐渐逝去的高尚的个人品质和安定有序的社会秩序的呼唤,这也正是当时社会所极力追求的、需要的。

参考文献:

[1]田同旭.元杂剧通论[M].太原:山西教育出版社,2007.

[2]门岿.粉墨功名:元代曲家的文化精神与人生意趣[M].济南:济南出版社,2002.

[3]王国维.宋元戏曲史[M].北京:东方出版社,1996:108.

[4]杨伯峻.论语译注[M].北京:中华书局,2006.

[5]杨伯峻.孟子译注[M].北京:中华书局,1960:114.

[6]李芳园.元代杂剧教化思想初探[D].济南:山东师范大学,2014.

[7]李建明.关汉卿与元杂剧中的包公戏[J].南昌大学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2010(1):145-150.

(责任编辑:倪向阳)

Confucian Culture in Guan Hanqing’s Drama

DENG Caixia

(School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 Southwest University, Chongqing 400715, China)

Abstract:The Confucian culture as the mainstream ideology of Chinese feudal society, not only affects the mentality of scholars, but also works at the content and form of artistic works. The Yuan Dynasty writers are most well read and influenced by the traditional Confucian culture education. Guan Hanqing, as a Confucian intellectual between the Jin Dynasty and the Yuan Dynasty, is of no exception. The Confucian culture in Guan Hanqing’s drama showed various kinds: carrying forward the loyalty and filial piety, the wishes about saving their business and acceptance of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human and nature, and so on. All these truly described the darkness of the society and the appearances of all living creatures, which showed the author’s real idea against the ugly reality and the ideal in the mind.

Key words:Guan Hanqing; Drama in the Yuan Dynasty; Confucian culture

中图分类号:I237.1

文献标志码:A

文章编号:2095-4476(2015)12-0036-05

作者简介:邓彩霞(1991— ),女,四川广安人,西南大学文学院硕士研究生。

收稿日期:2015-09-09;

修订日期:2015-1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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