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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代劝学思想的流变与教育内容之变迁*

2015-03-28吴民祥路世鹏

湖州师范学院学报 2015年12期
关键词:科举荀子读书

吴民祥,路世鹏

(浙江师范大学 教师教育学院,浙江 金华321004)

“劝学”即说服和勉励别人努力学习。劝学的最终目的是使人努力向学、勤奋读书,但是以何为劝,即劝学内容的不同对社会学习风气所产生的影响,却是有着极大地区别。最早具有代表性的劝学文章当属荀子的《劝学》。荀子以《五经》、“六艺”为教育内容,其“学为圣人”的内向型劝学关照为历代学者的劝学思想树立了典范,荀子思想的“现实实践品格”[1]也基本被后世劝学思想所沿袭。自学习和仕进相联系,尤其随着科举制的建立并不断完善,刻苦学习儒家经籍以取得功名成为底层读书人进入仕途的唯一途径,士人的读书观和知识观日益转向功利化。清季,随着西学东渐的冲击与封建君主专制制度的衰落,科举制作为国家“抡才大典”的功能渐趋衰微,其毒害人才的弊端日益突出,面对民族危机,劝学思想出现了新的变化,西学成为教育内容的重要组成部分。

本文以荀子的《劝学》、宋真宗的《劝学诗》和张之洞的《劝学篇》为例①古代蕴含劝学思想的文章较多,但并非都在题目中冠以“劝学”字样,本文选取能代表劝学思想流变的三篇劝学诗文,以分析劝学思想的流变与教育内容变迁这一主题。,分析中国古代劝学思想的流变及其对教育内容产生的影响。

一、荀子的《劝学》与“读书求能”

荀子名况字卿,出生于战国后期,赵国人。荀子一生阅历丰富,曾三任稷下学宫的祭酒,“思想驳杂”,其全部思想体现在《荀子》一书中。他对以“仁义”为核心的孔门传统“多做变通”,有着鲜明的与时俱进的特色。《劝学》是《荀子》一书的第一篇文章,也是为世人所熟知的经典劝学文章。先秦时期劝学思想得以兴起,有三个重要的社会因素:一是学术下移,民间藏书增多,使得底层教育成为可能;二是私学兴起,有教无类,打破了学在官府的局面,为普通人接受教育提供了机会;三是士阶层的崛起,有学问的读书人受到新兴地主阶级的重用,在列国争雄中施展才华,得以加官进爵,从而激励着读书人勤奋学习,以期将来能成为“士大夫”。

“影响和制约劝学文创作的根本因素就是哲学思想”[2],荀子的劝学主张也是其哲学思想的体现。“在先秦时代的哲学中,天道观是一个重大的基本问题。”[3]荀子作为先秦具有朴素唯物主义的思想家,提出了“明于天人之分”、“制天命而用之”的观点,将先秦天道观的思想在哲学上提升了一个高度。正是基于这样的认识,荀子认为“人要与自然相奋斗”[4],并且人可以掌握和利用自然规律,从而充分肯定了人的力量,“人有气有生有知且有义,故最为天下贵也”[5]。人之所以能役使牛马,“序四时,裁万物”、“制天命而用之”则在于“人能群,而彼不能群”[5]。人能群而不乱,在于“安分守义(礼)”。义或礼即群体的规范,“礼起于何也?曰:人生而有欲,欲而不得,则不能无求,求而无度量分界,则不能不争。争则乱,乱则穷。先王恶其乱也,故制礼义以分之,以养人之欲,给人之求使欲必不穷乎物,物必不屈于欲,两者相持而长,是礼之所起也。”[6]故而荀子在“人性恶”的人性论基础上,指出要与自然奋斗,要“安分守礼”,人就必须努力学习,提高个人能力的同时节制欲望遵守群体的礼仪规范,“人之性恶,其善者伪也”、“今人之性恶,必将待师法然后正,得礼义然后治”、“故圣人化性而起伪,伪起而生礼义,礼义生而制法度”、“今人之性,固无礼义,故强学而求有之也”[7]。《劝学》虽是《荀子》的首篇,其主旨却彰显了荀子的哲学思想。

“与《老子》对当时正在急剧动荡、变化、变革中的社会持否定态度不同,荀、易都毋宁是为这个新时代作辩护和论证的。”[8]荀子适应了战国后期的兼并统一的形势,充分重视人的作用和力量,强调学习对人的重要性。作为早期劝学的代表,荀子劝学目的更加纯粹,“古之学者为己,今之学者为人。君子之学也,以美其身;小人之学也,以为禽犊”[9]。虽然荀子认为人性本恶,但却并非不可改变,而学习正是“化性起伪”的主要途径,“性也者,吾所不能为也,然而可化也。”[10]君子和小人并非天生注定,人在后天环境的熏染下既可以成为“君子”,也可能成为“小人”,学习就显得更加必要。荀子的教育目标是要培养“君子”和“圣人”,故其在继承西周“六艺”教育的基础上,强调对儒家经典的学习,“荀卿之学,出于孔氏,而尤有功于诸经。……盖自七十二子之徒即殁,汉诸儒未兴,中更战国暴秦之乱,六艺之传,赖以不绝者,荀卿也。”[11]荀子整理、传授儒经,首次提出以《诗》、《书》、《礼》、《乐》、《春秋》作为学习教材,并分别指出其功用和特点,“诗言是,其志也,《书》言是,其事也,《礼》言是,其行也,《乐》言是,其和也,《春秋》言是,其微也。”[12]荀子传授儒经也标志着儒家经籍体系的初步形成,“秦汉儒生所习《五经》及其解说,大多源自荀子,这一结论,几为史界公认。”[13]

春秋战国之际的“礼崩乐坏”,出现了孔子所言“学而优则仕”的局面,普通民众依靠新兴地主阶级的力量,借助其提供的舞台,可以运用个人的所学去影响和推动历史向前发展,故荀子说“假舆马者,非利足也,而致千里;假舟楫者,非能水也,而绝江河。君子生非异也,善假于物也。”[14]与孟子相比,荀子具有更加务实的精神,荀子以更加积极的姿态参与新时期的社会建构,适应了当时社会由分裂走向统一、由“混乱”走向“规范”的时代需求,其学说主要继承并发扬了儒家“内圣外王”中的“外王”思想,其主张更具有可操作性。就此而言,其劝学思想具有强烈的“现实实践品格”。《劝学》中提出的“自强不息、刚健有为”的勤奋学习的精神,为历代知识分子所传承、沿袭。

历代劝学文章中关于勤学立志方面的观点,无论是在语言表达还是在思想高度上,无出荀子《劝学》之右者。“故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骐骥一跃,不能十步;驽马十驾,功在不舍。锲

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14]这种“锲而不舍”的实践精神已成为中华民族的优秀品格,激励着一代代中国人不断奋发向上。荀子思想中所展现的推崇人类族群特征,自强奋斗,“制天命而用之”的“外王精神”和积极有为的实践品格使得其思想具有很强的生命力。“荀子之学,以礼为归,故其论学,目的在为士、为君子、为圣人”[15],学为圣人的劝学目标,勤奋积累的学习精神,“六艺”、《五经》并举,文武兼备的学习内容,对于读书人学以致用的优良读书风气的形成、刚健有为的君子人格的塑造有着极为重要的价值,故章太炎说:“自仲尼而后,孰为后圣?……唯荀况足以称是。”[16]

二、宋真宗的《劝学诗》与“读书求官”

劝学思想发生变化是在学习和做官直接联系起来之后。先秦时期,虽有“学而优则仕,仕而优则学”的提法,但其本意是做官的人还有闲暇,就去做学问,“以弥补做官的不足”;读书人学习之余还有闲暇,就去做官,“以检验平时的学养”。“实际上,那个时代还没有读书做官的观念和影响,因为仕进之途不是靠读书……随着科举时代的来临,读书做官的观念才进一步深入士子之心。”[17]

汉武帝独尊儒术,置五经博士,“国家希望儒士通过解释儒家及经典来论证封建统治的合理性,来帮助统治者巩固其统治,因而国家也必然要视儒士在此方面贡献之大小报以相应的功名利禄”[18],由此读书讲经第一次和参与政治、入仕做官直接联系起来,“武帝立《五经》博士,开弟子员,设科射策,劝以官禄”[19],读书人学习目的开始变得不再单纯,在提高个人修养和陶铸君子人格之外增添了一些功利化的色彩。“独尊儒术后,儒家五经占据了博士官学的全部位置,遂压倒其他一切学科,成为主体教学内容。”[20]读书和做官联系在一起,促进了经学的繁荣,“一经说至百余万言,大师众至千余人,盖利禄之路然也”[21]。但此时“读书求官”的观念并没有表现在劝学文章中,反倒是出现了反对读书求利的劝学文章,杨雄在其《学行》一文中提到“大人之学也为道,小人之学也为利”[22],表达了主张“重道轻利”的学习思想。

汉代在选拔人才方面实行的察举制和魏晋时期的九品中正制虽然都对才学有一定的要求,客观上可以激励士人勤奋学习,但由于二者后来被氏族门阀所垄断,才能高低已经不是选拔人才的重要考量,导致社会阶层固化,读书学习不再成为进入仕途的垫脚石。这一时期的劝学文章在思想上主要以沿袭先秦为主,尤其魏晋时期玄学兴盛,儒学受到佛、道的冲击,以提高个人能力和培养君子人格的儒家主流劝学思潮受到压制,相关劝学思想也受到影响。魏晋时期劝学文章的一个特色是家戒、家训的出现和流行,该类文章中通常蕴含着劝学主旨的内容,其中以颜之推的《颜氏家训》为代表,其所劝之学习动机仍以增长才干和提高修养为主,“所以学者,欲其多知明达耳”[23]。

劝学思想功利化的凸显和强化是在隋朝创立科举制度之后,科举将学习和做官紧密联系在一起,使通过勤奋苦读进入仕途有了制度保障,劝学思想的功利化倾向也由此愈演愈烈。杜牧诗云:“愿尔一祝后,读书日日忙,一日读十纸,一月读一箱。朝廷用文治,大开官职场。愿尔出门去,取官如驱羊!”[24]科举时代,读书求官,已成人之常情。“科举在学校教育的培养目标、教学内容及教学方法上打下了深刻的烙印。”[25]因科举考试内容重儒家经籍,故唐代时官学、私学均以经学为主要教育内容。为统一思想,唐太宗还曾命颜师古、孔颖达等经学家于贞观十二年(638年)撰疏《五经》义训,编成《五经正义》,并将其颁定为全国统一教材,“至宋朝确立前,它一直作为标准的经学经典,明经科举考试也以此书注释为准”[25]。唐代科举尤以进士科目最受士子青睐,而进士科重文学,故而诗词文赋也一度成为学校教育的主要内容,“开元以后,随着进士科被社会风气所重,私学教育内容也发生了一些变化,儒家经典不再是主要的教育内容,诗词文赋等大量拥入私学,在教育内容上所占的比重也不断增加。……其教育内容有文学化的倾向。”[25]

科举制从隋朝创立发展到宋朝是一个不断完善和成熟的过程,科举考试的内容逐步固定、考试的过程更加公正公平,而士人读书求利的心态也越来越重,希望凭借科举取得荣华富贵的学习目的更加明确。与此相适应,以利禄劝学之诗文便成为劝学文章的重要组成部分,“读书不破费,读书利万倍。窗前读古书,灯下寻书义。贫者因书富,富者因书贵。”[26]、“勉后生,力求诲,投名师,莫自昧。一朝云路果然登,姓名亚等呼先辈。室中若无结亲姻,自有佳人求匹配。”[27]就连童蒙读物《神童诗》、《三字经》都将读书求取功名利禄作为启蒙内容,“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满朝朱紫贵,尽是读书人”、“君看为宰相,必用读书人”、“彼虽幼,身已仕,尔细学,勉而致。……扬名声,显父母,光于前,裕于后。”[28]

以功名利禄为手段在内容上最完整、最直接表达的劝学之作当属宋真宗赵恒的《劝学诗》:“富家不用买良田,书中自有千钟粟;安居不用架高堂,书中自有黄金屋;出门莫恨无人随,书中车马多如簇;娶妻莫恨无良媒,书中有女颜如玉。男儿欲遂平生志,六经勤向窗前读!”读书求官、求利甚至是“求婚”的直白表述出自国家最高统治者,自然对社会学习风气产生了重要的影响。于是“千钟粟、黄金屋、颜如玉、车如簇”成为了当时以及后世读书人忠实的人生信条,激励着士人尤其寒门子弟勤学苦读,不惜皓首穷经、终老科场,只为能一朝科举及第,尽享荣华富贵。

然而,若要科举成名,首先须“六经勤向窗前读”,“六经”代表的即是儒家经籍。宋代科举主要以经义和诗赋取士,故“官学课程的设置就主要是经义和诗赋的课程,教材的设置当然也是如此”[29]。宋代经学教育内容大致经历四个阶段的变化:宋初重本经——王安石《三经新义》主导太学和科举——南宋《三经新义》和其他诸经并行——朱熹《四书章句集注》被钦定为官方教材,一直延续到元、明、清。[29]

科举时代,读书人学习的目标主要是为了求取功名。是故,不论是唐朝的《五经正义》,还是宋代的《三经新义》、《四书章句集注》,都只是为士人入仕做官服务的。读书人学习功利化的直接后果就是学习内容的窄化,士人从此两眼只盯着功名利禄,一心只想着荣华富贵,于古圣先贤之学问只看作是入仕做官的敲门砖,并不认真研读、领会,并且只学习与科举考试有关的内容,其他无关者并不涉猎,学习应试之风浓厚。待科举发展至明清以八股取士,大多数读书人的功课便只是每日背诵八股范文以求取功名,“不必有融会贯通之功,不必有探讨讲求之功,但诵坊肆所刻软熟腐烂数千余言,习为依稀仿佛浮糜对偶之语”。[30]可见功利的学习目的必然导致不良的学习风气,“科举制下的读书风气,是因为读书做官才形成的。这固然使士人勤学,但也使士人鄙俗”[31],这种不良的学风又促使本就缺乏“爱知求真”的学习传统的中华民族形成了一种扭曲的知识观和“以官为本、以官为贵、以官为尊”、读书只为求官的“官本位”的价值观。

由隋朝到宋朝,是科举制不断发展和完善的时代,也是儒学复兴并重新取得繁荣的时代。宋代名儒辈出,周敦颐、张载、二程、朱熹等都是宋代理学大家,对儒学的继承和发扬做出了突出的贡献。虽然劝学思想中包含的提高修养、砥砺人格的传统精神依然被历代名儒反复提及,警戒读书人学习要“重道轻利”、“学为圣人”,张载更是提出了“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的治学名言,但对于千百万的中下层读书人而言,这些大儒的至理名言终究不如“千钟粟、黄金屋、颜如玉、车如簇”来得直接和实在,后者相对前者更有诱惑力,更能激发士人立志勤学、“寒窗苦读”的热情和动力!读书求官、读书求利才是科举制下真正的学习传统,科举时代读书风气盛行的表面下掩盖的是学习内容的窄化以及学风浮虚和士风堕落。

三、张之洞的《劝学篇》与“读书求强”

封建君主专制制度在明清发展至顶峰,而由科举制导致的学习功利化思想也在明清实行八股取士后走向极端。虽然与“读书求官”的功利化劝学思想相对应的“读书求能”的内向型劝学关照在历代名家涉及到劝学的文章中均有提及,但终究无法阻挡功名利禄对读书人的巨大诱惑,无力扭转颓废的士风。

劝学思想再次发生新的变化是在中华民族遭遇外来侵略的危机之后。清朝末年,国家屡遭外侮,中华民族风雨飘摇,中学受到西学强有力的冲击与对抗,救亡图存成为急务。为挽救民族危机,以龚自珍、魏源为代表的一批有识之士率先起而反对繁琐考据、脱离现实的“汉学”,同时排斥空谈性理的“宋学”,倡导积极有为、关注现实的“经世致用”的人生态度和治学风气,继承和发扬明末清初的“实学思潮”。这种“经世致用”的学风,在劝学思想上讲是对荀子“读书求能”劝学思想的外在实践品格的传承和发挥。张之洞的《劝学篇》集中体现了这一变化趋势,将个人的学习与国家的富强、民族的兴衰联系起来。“自强生于力,力生于智,智生于学”[32]、“大抵全盛之世,庠以劝学,官以兴能,朝廷明于上,则人才成于下;艰危之世,士励其节,民激其气,直言以悟主,博学以济时,同心以救弊,齐力以捍患,人才奋于下则朝廷安于上”[33]将“读书求能”提升发展为“读书求强”的劝学思想。

因张之洞的《劝学篇》系统地论述了关于学习的问题,故有人将其称之为古代劝学文的压轴之作[34]。关于如何应对西学的冲击,张之洞《劝学篇》的核心主张是“中体西用”说,虽然学界对“中体西用”说的评价褒贬不一,而且分歧很大,但其提倡学习西学以救亡图存的认识和推动西学传播的行为本身是值得肯定的,“沧海横流,外侮洊至,不讲新学则势不行”[35]。倡导学习西学虽非张之洞首创,但是经过《劝学篇》系统的表述,便有了不同的意义。同时张之洞的《劝学篇》也将学习西学的范围由早期的西文、西艺扩展到西史、西政。

作为晚清改革的重臣,张之洞参与设计了清末“新政”的诸多事宜。在教育方面,张之洞不仅创办了一系列以西学为主的新式学堂,主张农、工、商、兵“行行设学”;还亲自主持《奏定学堂章程》即“癸卯学制”的制定,其《劝学篇》中的教育思想在该学制中得了充分体现。“癸卯学制”中从普通教育、师范教育到实业教育均将西学作为重要的教育内容,客观上促进了西方自然科学知识和社会政治思想的传播,“‘癸卯学制’的课程设置,虽说传统的经史之学仍占有较大的比重,但西方自然科学知识和社会政治方面的知识也明显增加……值得注意的是这些内容基本上被贯彻到教育实践中,使学校教学内容发生重大变化。”[36]为了推动西学的传播和新学堂的发展,张之洞还联名上书请求废科举,最终促成了有着1300年历史的科举制度于1905年废止。科举制度的废除对于“读书求官”的功利化的学习观有着沉重的打击,这对劝学思想向着修身养能、学以致用的传统精神的复归有着积极的作用。

从“读书求能”到“读书求强”,反映了时代背景对读书人学习目标转变的要求,也反映了劝学思想的与时俱进。“读书求能”的劝学旨归在个人——个人修养的提高、品格的塑造,个人才能的施展和理想抱负的实现;“读书求强”最终的目标是追求国家的富强和民族的独立,将个人的学习和国家民族的命运紧紧联系在一起,既有“国家兴亡,匹夫有责”的精神激励,又含“开民智”以促国强的“教育救国”理念,“是故,智以救亡,学以益智,士以导农工商兵。士不智,农工商兵不得而智也。政治之学不讲,工艺之学不得而兴行也。大抵国之智者,势虽弱,敌不能灭其国;民之智者,国虽危,人不能残其种”[37]。“读书求强”是对“读书求能”的继承和超越,梁启超的“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少年独立则国独立;少年自由,则国自由;少年进步,则国进步”[38]、周恩来“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均是“读书求强”的劝学思想的延续,激励着读书人为民族崛起和复兴而努力学习。

四、结 语

“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黑发不知勤学早,白首方悔读书迟。”[39]勤学苦读是中华民族的优良传统,历代也不乏勤奋好学的典型案例,“头悬梁,锥刺股,囊萤学,映雪读”,同样的勤奋刻苦,却是为着不同的学习目标和人生追求。“读书求能”、“读书求官”、“读书求强”,不同学习目标指向的劝学思想反映了不同时代教育思想的差异,不同的劝学思想不仅影响着教育内容的选择,而且推动不同时代形成了各异的学风、士风以及文风。以荀子为代表的“读书求能”的劝学思想形成于列国纷争、群雄逐鹿的时代,因此其以《五经》、“六艺”为教,“文武兼备,诸育兼顾”[40],注重个人能力的培养和人格的塑造,强调自强不息、刚健有为的勤学精神和孜孜不倦、学习不止的优秀品格,这是历代劝学思想都继承和延续的一条主线。科举时代,“读书求官”的功利思想影响了士人的读书风气,加之科举制度满足了封建统治者笼络人才、统一思想的专制要求,故而更加加重了以功名利禄劝学的风气。科举时代无论教育内容如何变化,均为“科举应试之学”,知识成为一种工具,读书人只关注教育内容所能带来的外在功利,而对经学本身的理解、对知识本身的追求,则不屑为之。清末科举制的废除,对“读书求官”的功利思想而言无疑是一个打击;而深重的民族危机催生了“经世致用”的治学风气和“读书求强”的劝学思想。以“读书求强”为号召,主张放眼寰宇,中西皆通,将个人的学习与国家、民族命运联系在一起,这是劝学思想的良性复归和超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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