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斯特·卡西尔符号形式哲学评析

魏丽娟

（1. 大连理工大学 哲学博士后流动站，辽宁 大连 116023；2. 邯郸学院 外国语学院，河北 邯郸 056005）

恩斯特·卡西尔符号形式哲学评析

魏丽娟1，2

（1. 大连理工大学 哲学博士后流动站，辽宁 大连 116023；2. 邯郸学院 外国语学院，河北 邯郸 056005）

德国哲学家恩斯特·卡西尔被西方学术界公认为 20世纪以来最重要的哲学家之一，他创建的符号形式哲学被视作是对康德的超越。国内哲学界对卡西尔文化哲学开展了广泛研究，但是还比较零散，缺少系统性。通过分析卡西尔符号形式哲学的中西方研究，指出卡西尔符号形式哲学的本质，旨在促进国内对卡西尔哲学的研究。

恩斯特·卡西尔；符号形式的哲学；中西方研究；本质

恩斯特·卡西尔（Ernst Cassirer，1874—1945）是一位德国哲学家，被视作是新康德主义马堡学派主要代表人物，他把康德主义受时代所限造成的狭隘的出发点，即科学事实，扩展成为一种符号形式的哲学，不仅包括自然科学，也把社会科学纳入其中，卡西尔符号形式哲学认为康德的理性批判“知性为自然立法”，处于一种“无根”的状态，他通过自己的“文化批判”寻找到真正的“根”。［1］7他的代表作《符号形式的哲学》《人论》以及《人文科学的逻辑》开创了一个新的哲学理论，建立了以符号为研究对象的一个系统的哲学理论体系，是对康德的一种超越。本文旨在探讨卡西尔符号形式哲学的本质。

一

卡西尔在德国洪堡大学任职期间撰写了其最重要的著作，即《符号形式的哲学》，在那里，他发现人的本质属性不是理性，而是其符号性，语言、神话、宗教、艺术、科学等都是按照某种规则相连，共同维系在一个普遍的符号观念之内，它们都是人的符号功能的不同维度。在此核心内容之上，卡西尔的《符号形式的哲学》以三大卷的形式诞生了。但是，随着纳粹在德国的专制，他为逃离政治迫害被迫前往国外多地流亡，后来他到美国的耶鲁大学任教，他知识渊博，对康德的哲学进行了很多有意义的分析和探究。人们对他的了解起初仅限于此，认为他是受人尊敬的哲学家和评论家，但是随着在耶鲁大学的日子日益增多，卡西尔决定不再被人误解，开始着手写作自己的哲学，把自己的哲学介绍给美国的同事、哲学家和大众，他撰写了《人论》一书，本书可以说是他的符号形式哲学的一个介绍和解释，但是卡西尔本人多次说到，要真正了解他的符号形式哲学，必须要研究自己用德语写作的那三卷书，《人论》只是对其哲学的分析和应用。但是，要是把那三卷书读懂是很难的，他自己都说当时太沉迷于哲学思辨，以至于完全忽略了读者能否读懂。［2］1

西方对卡西尔的认识始自卡西尔的后期著作《人论》和《国家的神话》等，这些著作被欧亚各国相继引入，翻译成为相应的版本，成为思想史上的范文，使卡西尔逐渐成为少数有持久广泛影响力的哲学家。早期对卡西尔哲学的研究主要是卡西尔的门徒—美国符号论美学家苏珊·朗格，她把卡西尔的符号哲学思想运用于艺术美学，开创了卡西尔·朗格学派的符号论美学，对卡西尔的符号论进行了系统的发挥，她把符号进一步区分，即推理的符号和表象的符号，她对非语言的符号论即艺术进行深入研究，强调艺术表现的是人类的普遍情感而不是个别艺术家的私人情感发泄，从而指出艺术是人类情感的符号形式的创造。在此基础上，她提出了“表现”和“自我表现”的区分。她曾把卡西尔的《语言与神话》翻译成英文，并使该书在英语世界产生了远比德国更大的影响。在她的系列著作《哲学新解》（1942）、《符号逻辑导论》（1953）、《情感与形式》（1953）、《艺术问题》（1957）、《哲学随笔》（1962）、《心灵：论人类情感》（1967）中，她秉承和发展了卡西尔的人类文化符号论，将艺术视为一种人类情感符号的创造，并将这些原理广泛运用到各个具体的艺术门类，形成一个相当完备的符号美学体系，是符号论美学的集大成者。

20世纪50年代，卡西尔《符号形式的哲学》三卷被译成英文，随后，学者托拉·拜耳开始研究整理卡西尔的各种文章，并出版了卡西尔的文集《符号、神话和文化》，这标志着国际上对卡西尔广泛研究的开始；但是直到八九十年代，西方对卡西尔哲学才逐步开展了更为系统的研究，约翰·迈克尔·克里斯的《卡西尔：符号形式和历史》一书，标志着西方对卡西尔及其哲学的系统研究正式开始，从此，对卡西尔符号形式的研究进入了百花齐放的盛况。先有一批学者致力于整理翻译卡西尔的早期德文著作、论文和报告，他们已经翻译出版并整理了大量的卡西尔文献，他们的工作为卡西尔研究提供了有力的支撑材料。此后，有学者对卡西尔的文化哲学进行研究，并且从文化批判入手，指出卡西尔继承了洪堡的文化理念，认为卡西尔的伟大之处在于他把自然科学和人文科学以符号的方式联系起来，并给予同等的重视，提出了对卡西尔持续重要性的请求，比如说英国哲学家爱德华·斯基德尔斯基的《恩斯特·卡西尔：最后的文化哲学家》等。再后，又出现了对卡西尔哲学思想及其所受康德、黑格尔影响的相关研究，这些研究对卡西尔的著作进行了更为详尽的分析，一些探究卡西尔符号的来源，与康德、歌德等哲学家的渊源，一些展开对卡西尔哲学中具体符号如艺术、神话和科学的研究，同时对卡西尔文化哲学和人学的研究继续吸引学者的研究兴趣。相应的，国际卡西尔社团也已经成立，并多次于欧洲举办卡西尔哲学研究会议，卡西尔哲学的高度包容性和开放性，为哲学开辟了一个极为宽广的领域，增添了对人类文化的危机感与沧桑感，但却没有放弃其以人类自身作为文化缔造者责任承担者理论本位。

二

相对于西方来说，国内对卡西尔的相关研究起步相对较晚。20世纪80年代初，卡西尔的思想才开始被介绍到中国，甘阳、刘述先、关子尹等学者翻译了卡西尔的经典著作《人论》和《人文科学的逻辑》。随后，学者们还相继引入了卡西尔的《国家神话》《启蒙哲学》《语言与神话》等著作。其中《人论》是卡西尔著作中被翻译成外文的文种最多、流传最广和影响最大的一本著作，此书是卡西尔晚年于美国用英文所著，简要地阐述了《符号形式的哲学》的基本思想。

相应的，国内出现了首批研究卡西尔哲学的学者，如刘大基等，他们对卡西尔以及朗格美学的研究比较集中。刘大基的《人类文化及生命形式——恩·卡西勒、苏珊·朗格研究》是国内第一部研究卡西尔符号形式哲学的专著，书中详细论述了卡西尔的语言、神话、宗教、科学哲学，以及朗格的艺术哲学，但是相比较而言，他更偏重于对朗格美学的研究。也有学者试图深入卡西尔哲学的内部，以“功能本体论”为重点，深入讨论卡西尔哲学的美学影响，重新定位卡西尔理论的学术价值。

随后，国内出现了大量对卡西尔人学思想的研究，学者们以卡西尔晚年人学思想为主要文本依据，探讨卡西尔哲学的人学蕴含，展开对卡西尔人学背景及理论来源、文化异化与自由的限度等方面问题的研究，试图回答人的生命本体如何可能的这一哲学问题，这些研究主要从人学的角度研究卡西尔的哲学，探讨人的本质，点明卡西尔在人文科学研究获得重大发展，解决了现代西方哲学所要解决的难题，重点阐释了卡西尔关于人是符号的动物和人的活动是符号功能活动的结果这两个哲学点。例如，李恩来《人性的焦点与圆周——卡西尔符号与文化哲学研究》一书中，从符号形式的概念、特征、功能和人的符号化活动的角度深入地阐述了 “符号是人性的焦点”的思想，分别从历时和共时的角度论述卡西尔符号形式哲学的本质和内涵，即“文化是人性的圆周”的思想，试图对卡西尔符号哲学的地位意义做出总结，并揭示卡西尔的符号——文化哲学的内在逻辑。

2010 年4 月，由中国社会科学院哲学所和江苏省社科院《学海》编辑部、河海大学马克思主义理论研究中心共同主办的“文化哲学视野中的符号——第六届中国文化哲学论坛暨《学海》创刊20周年学术研讨会”顺利召开，30 余位来自北京、南京等地的知名专家学者围绕卡西尔及其《符号形式的哲学》主题展开了热烈的讨论，李鹏程探讨符号文化哲学以及卡西尔哲学的特征及贡献，陆杰荣研究了文化哲学的现实功能，石福祁就卡西尔符号哲学的得失进行了分析，霍桂桓就卡西尔在文化哲学研究中的地位进行了评述，邹广文对卡西尔《语言与神话》的文本进行分析，并且就其文本在文化哲学中的影响和地位进行了探讨。这次研讨会上产生了激烈的思想碰撞和火花的迸射，再次点亮了卡西尔的符号哲学研究。

由此可以看出国内对卡西尔符号形式哲学的研究也比较广泛，但是和西方比较起来，数量上和质量上都还不尽如人意。同时相比较卡西尔的浩瀚著作来说，国内的译著远远不够我们认识卡西尔思想，在国内被视作反映卡西尔文化哲学思想的代表作《人论》，也只对《符号形式的哲学》三卷书基本思想提纲挈领的阐述，还不能够使我国研究者们全面深入研究卡西尔的哲学。尤其是卡西尔最重要的著作《符号形式的哲学》还没有中文译本，这使得我国学术界对卡西尔文化哲学思想的研究不能够深入和全面，影响到对卡西尔哲学的全面理论研究。而且，国内的研究多是从卡西尔哲学的符号学展开，而忽略了卡西尔哲学的本质，即形式论。卡西尔《符号形式的哲学》一书包含符号和形式两个概念，符号（symbol）和形式（form）分别是其哲学的两个重要方面，在其哲学体系中发挥着不同的作用。

三

总体上来说，卡西尔的哲学是有关文化的哲学，他代表了19世纪最有教养的德国人享有的那种信念，即自我实现，而非自我牺牲，乃是生活的目标；人们实现自我的方式，不是通过从更宽广的文化世界中退却，而是去主动包容它。外在成长也是内在成长；知道和自知是合而为一的。卡西尔的这一观点和黑格尔的不谋而合，黑格尔也曾经说过，“人类精神的深度，必须在它自身展开中去扩展，在敢于丧失自身的过程中去找寻。”［3］153卡西尔的哲学正是一种在社会和自然科学带来的日益严峻挑战下维持文化自由理想的努力，它具有以下的特征和本质。

首先，卡西尔的哲学具有时代意义，是对康德哲学的一种超越。卡西尔文化哲学产生的年代正面临自然科学所带来的威胁，在19世纪末20世纪初，自然科学的精确方法和公式语言，使它自己膨胀为一个巨大的贪婪的怪兽，它不再认为自己是文化的一个分支，哲学也走向了两个极端，即科学化和文学化，此时，卡西尔提出，康德所提出的理性不足以表达人类，不足以对抗科学怪兽，理性的创造力只是作为一种更深的创造力的一个方面在人类文化的所有形式中起作用，“对于理解人类文化生活形式的丰富性和多样性来说，理性是个很不充分的名称。但是，所有这些文化形式都是符号形式。因此，我们应当把人定义为‘符号的动物’来取代把人定义为‘理性的动物’。”这一重新定义让卡西尔能够调节和缓和尼采及其继承人的非理性主义，无理性不再只是理性的无组织“超脱”，而是人类文化整体中一个不可或缺的部分，它也有它独特的表达方式，即“符号形式”。卡西尔正是以这样的一种方式，试图解决自然科学对哲学所带来的危机。

然后，卡西尔文化哲学借助符号概念，把各种文化形式统一到一起，建立起独特的符号形式哲学。卡西尔提出，卡西尔的符号形式哲学不把哲学局限于研究具体的文化形式，而是从整体上把握人类的文化，卡西尔坚持语言、神话、宗教等都是人类文化的具体形式，都是一种符号形式，都是人类实现自我认识的实践成果。这些文化形式没有高低之分，没有等级的差别。在卡西尔看来，每一种符号形式都是由自身的符号体系构成，有自己的规则和生成，而每一种符号形式又与其他的符号形式紧密相连。他对不同符号形式的关系进行了简单的概述，语言这种符号形式相对其他的符号形式而言，具有原型的作用，其他的符号形式都是在语言的基础上建立发展起来的，语言既具有人类表达的特征又具备现实的本质，是一种最原生的符号形式；在语言的基础上，卡西尔的符号形式哲学又远远超越语言学的领域，进入到逻辑数学、神话、哲学、科学等领域。神话虽然和其他的符号形式看似没有直接的联系，但却以神话思维的方式渗透到每个人的思维中以及每一个符号形式中；神话和宗教具有双重的特征，既具有艺术的特征，又具备理论知识的特征；科学这种符号形式使人类的符号性到达极致，人类进入纯粹意义阶段，人类的所有发展和进步都与科学密不可分，同时，科学看起来是纯粹理论的，但其实也代表了人类对整体性和理解世界的不懈追求。总的来看，卡西尔认为各种符号形式都是平等的，没有哪一个是凌驾于他者之上，科学表达的仅仅是人类对认识世界和自我的一种认知倾向，即人追求对世界的掌握和自身的认识。科学的进步必须是依赖如语言、宗教等的发展，总之，符号形式之间的关系是互相依存，各种符号形式共同构成了一个完整的符号体系。借助符号的概念，卡西尔找到了一个“统领性的中介，这一中介把不同的文化形式统一在一起”，思维和存在的对立关系变得可以克服了。［3］86-87

最后，卡西尔符号形式哲学的本质是形式论。卡西尔哲学中形式的概念源自康德，并深受康德图型论的影响，具有独创性：人类经验是一个系统，这个系统通过建构的、功能的“形式”得以生成；形式的功能是创造性的使科学进步和统一性得以成为现实；形式是有机生命体的形式，是普遍整体的，而不是部分的简单相加，是有机的，而不是机械的，形式的整体本质构成了自然和存在的可能性的条件。卡西尔正是通过对文化的各种符号的形式进行研究，探讨人类自我认识的历程以及人类精神的主动创造功能。

正如卡霍桂恒教授所指出的那样，卡西尔及其文化形式哲学，是一座等待开发的宝矿。卡西尔把哲学引入一个比理性更广阔的文化空间，他打开了哲学研究走向人类文化世界的通道，把人的本质置于自身活动之中，置于实践之中，值得我们进行研究，能够指导我们的实践。他的哲学具有超越新康德主义哲学体系的认识论意义。卡西尔的文化哲学是对人类文化的开创和对人类文化世界的重建，它的意义不仅在于创造了文化的某种现实，也创造了文化的某种理想世界，卡西尔把语言、神话、宗教、科学、艺术哲学符号形式对文化世界构建的意义和功能，推到了极致，凸显了其哲学价值。

［1］甘阳. 从“理性的批判”到“文化的批判”从卡西尔的《语言与神话》谈起 ［J］. 读书，1987.

［2］恩斯特·卡西尔. 论人. 桂林：广西桂林出版社，2006.

［3］Cassirer， Ernst. The Philosophy of Symbolic Forms， Volume One： Language，Yale University Press， 1953.

（责任编辑：朱艳红 校对：贾建钢）

On Ernst Cassirer’s Philosophy of Symbolic Forms

WEI Li-juan
（Dalian University of Technology， Handan College， the Department of Foreign Languages， Handan 056005， China）

German philosopher Ernst Cassirer has been respected as one of the most important philosophers of the 20thcentury. He created the philosophy of symbolic forms，which has been regarded as surpassing that of Kant. However the study of Cassirer in the West and China is not sufficient，especially that in China lacks depth.This paper aims to explore the essentials in Cassirer’s philosophy and pave the way for the relevant studies in China.

Ernst Cassirer；philosophy of symbolic forms；in the West and China； essentials

B516.59

A

1673-2030（2015）03-0118-04

2015-05-10

邯郸市科技局2012年度课题 “邯郸市外语人才现状调查及对策研究”，项目批准号：1234201103-2；河北省教育科学研究2013年度课题 “河北省高校英语专业‘语言学’课程教学模式研究”， 项目批准号：13040986

魏丽娟（1978—），女，河北邯郸人，邯郸学院外国语学院副教授，大连理工大学哲学博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