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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认知心理看歧义结构的成因

2015-03-27宗守云赵存河

河北民族师范学院学报 2015年1期
关键词:真实世界歧义定势

宗守云, 赵存河

(1.上海师范大学 人文与传播学院,上海 200234

2.宣化科技职业学院 学前教育系,宣化 075100)

从认知心理看歧义结构的成因

宗守云1, 赵存河2

(1.上海师范大学 人文与传播学院,上海 200234

2.宣化科技职业学院 学前教育系,宣化 075100)

认知心理是客观世界和语言结构的中介,是歧义结构形成的根本原因。认知心理通过概念结构、意象图式、社会定势等途径导致歧义结构的形成,并对歧义结构的实现、理解起着决定性作用。认知心理把理论的歧义结构实现为现实的歧义结构。

认知心理;歧义结构;概念结构;意象图式;社会定势

歧义结构是语法研究中最热门的问题之一,正如邵敬敏说:“汉语歧义结构研究,从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末开始一直长兴不衰,是汉语语法研究的热点,也是亮点。 ”[1]59语法学家关于歧义结构的成因、表现、动因、机制、分化、消解等提出了种种观点,这些都促进了歧义结构的研究。

就歧义结构成因来看,在传统研究中,语法学家普遍认为是多原因造成的。吕叔湘说:“歧义的产生,或者是由于同一片段可以分析成几种结构,或者是由于这个片段之中有一个多义成分。前者又可以分别两种情形:或者是结构切分不同,或者是结构关系不同。后者也可以分别两种情形:或者是多义成分引起不同结构,或者是不引起不同结构。”[2]321也就是说,歧义结构归根到底是由句法和语义的种种复杂性所导致的。

近年来,由于先进语法理论的引进,一些学者尝试从新视角讨论歧义结构的成因。比如,何洪峰运用“语义结构决定句法结构”的形式主义语法理论,试图从深层结构揭示句法结构的歧义原因,用语义因素统一解释各种歧义结构的成因。[3]26可以说,从对歧义结构的表层溯源推进到深层溯源,确实有了不小的进步。但如果再向前走一步,造成歧义结构的深层语义因素又是从哪里来的?本文试图说明,认知心理是形成歧义结构的决定性因素,这不但可以解释为何某句法结构是歧义结构,还可以解释为何某句法结构不是歧义结构。

一、认知心理为何导致歧义结构

认知心理导致歧义结构,有着深刻的认知理论基础。根据认知语言学理论,“在世界与语言之间存在认知这一中介,语言形式是体验、认知、语义、语用等多种外在因素促动的结果。”[4]27在真值语义学看来,客观真实世界和语言结构呈齐整对应的态势,语言结构要么能够反映客观真实世界,要么就是无意义的。而在认知语言学看来,客观真实世界是经过认知中介投射到语言结构的,客观真实世界本身是无意义的,是人在认知心理世界经过信息加工,从而给客观真实世界赋予了意义,而这种信息加工的结果,就是语言结构的形成。可见,语言结构是认知的产物,而不是客观真实世界的直接投射。比如,在客观真实世界中,桌子上面放着一本书和一只茶杯,可以说 “桌子上面有一本书和一只茶杯”“桌子上面有一只茶杯和一本书”“桌子上面有一本书”“桌子上面有一只茶杯”“桌子上面有两样东西”等等。如果语言结构真的是客观真实世界的投射,就只能有一种表达,而这显然是错误的。正因为语言结构是经过认知中介形成的,才会有如此复杂丰富的语言结构。

歧义结构其实也就是语言结构,只不过是一种语言结构被解读成两种或两种以上的意义而已。正如多义词和单义词相比没有特殊性一样,歧义结构和单义结构相比也并没有太多的特殊性。歧义结构作为语言结构,当然也是认知心理的产物,是客观真实世界经过认知心理的中介所形成的结构。比如,“写得好”有两个意思,一是“能写好”,一是“写出来了,而且好”,首先是客观真实世界有人写东西,从能力看可以写好,从结果看写得很好,这两种情形分别形成两种不同的意象图式存在于人的认知心理中,然后形诸语言,就形成了同形异义的歧义结构。

从语言事实上,歧义结构最终要得到认知心理的解释。比如,“写得好”有两个意思,但“死得好”只有一个意思,这是因为,在认知心理世界,“写好”既可以是一种能力,也可以是一种结果;而“死好”一般不可能是一种能力,只能是一种结果。当然,“死”可以认为是非自主动词[5]19,但非自主动词也是由概念结构决定的,最终还是认知心理的产物,还是要在认知心理的层面得到解释。可以说,认知心理是一种“终极性”解释,任何句法的、语义的、语用的、联想的解释最终都要归结于认知心理。当然,客观真实世界比认知心理更加基本,但问题是,第一,如果没有认知心理的作用,客观真实世界是无意义的;第二,因果线条不能拉得太长,否则任何事物之间的因果关系都扯不清,就像“蝴蝶效应”一样,我们当然不能把龙卷风的形成归因于蝴蝶,尽管理论上可以如此。

二、认知心理如何导致歧义结构

认知心理导致了歧义结构的形成,既包含着特定途径,又有着具体表现。

(一)特定途径

认知心理主要通过以下三个特定途径导致歧义结构的形成。

首先,通过特定的概念结构。在认知语言学中,所谓概念结构,包括词汇概念和结构概念两种,[6]19前者是用单词的形式体现的概念,后者是以词组的形式体现的概念。陆俭明运用概念结构理论说明,词的具体意义对句子意思的理解有很大影响,“一个词类序列,能不能成立,即能不能说;如果能说,它是不是一个歧义句式;一个已知的歧义句式,所造出的句子是否一定有歧义;这在很大程度上都取决于句中某个词语的具体意义。 ”[7]1

比如,同样是动结式,“画长了”是歧义结构,既可以是结果的实现,符合预期效果,也可以是结果的偏离,不符合预期效果;“买长了”不是歧义结构,只能是结果的偏离,不符合预期效果。这是由“画”和“买”的概念性质决定的,“画”带结果宾语,其对象是具有产出性,可以有各种预期:大、小、长、短、宽、窄等;“买”带受事宾语,其对象具有现成性,应该按照规格实施购买行为,一旦不符合规格,就超出预期,出现结果偏离的情形。

再比如,同样是否定性主谓结构,“鸡不吃了”是歧义结构,既可以是“鸡不吃饲料了”,又可以是“人不吃鸡肉了”;而“狗不吃了”“肉不吃了”都不是歧义结构,只有一种理解,“狗不吃了”是 “狗不吃东西了”,“肉不吃了”是“人不吃肉了”。 这也是“鸡”“狗”“肉”的概念性质决定的。“鸡、鸭、鱼、虾”类概念,既有动物本体的意思,也有食用肉类的意思,因此在具体的句法结构中,可以出现歧义情形;“狗、猪、牛、羊”类概念,只有动物本体的意思,一般不会出现歧义情形;“肉”只有食用肉类的意思,也不会出现歧义情形。

可见,歧义结构并不是句法结构本身导致的,而是认知心理通过概念结构的作用,由具体词语催发所导致的。

其次,通过特定的意象图式。意象图式和概念结构不同,概念结构强调外在的整体性,意象图式强调内在的联系性,“意象图式是在对事物之间基本关系的认知的基础上所构成的认知结构,是人类经验和理解中一种联系抽象关系和具体意象的组织结构,是反复出现的对知识的组织形式,是理解和认知更复杂概念的基本结构,人的经验和知识是建立在这些基本结构和关系之上的。”[8]68意象图式可以独立存在,也可以转换,比如,“校园里”是容器图式,“操场上”是平面图式,这是独立图式;“他一直在睡觉”是连续线条图式,“他一直在咳嗽”是点状线条图式,这是图式转换:密集的点形成的线条和连续的线条在认知上具有同质性。

比如,同样是状中结构,“在沙发上绣花”是歧义结构,一是人在沙发上,花不在沙发上,一是花在沙发上,人不在沙发上;而“在操场上跑步”和“在黑板上写字”都不是歧义结构,前者是“人在操场上”,后者是“字在黑板上”。这是由意象图式决定的。由“在”字结构形成的状中结构,包括两种不同的意象图式,一是主体处所图式,一是客体处所图式。“在操场上跑步”,“操场”只能是主体所在的处所,不能是客体所在的处所,因此只能是主体处所图式;“在黑板上写字”,“黑板”只能是客体所在的处所,不能是主体所在的处所,因此只能是客体处所图式。这两者分别是不同的意象图式,不能形成歧义结构。“在沙发上绣花”,主体和客体都可以把沙发作为处所,从而形成两个不同的意象图式,形诸语言结构,就形成了歧义结构。

再比如,同样是存现句,“台上摆着酒席”是歧义结构,一是“酒席摆在台上”,一是“台上正在摆酒席”。而“台上坐着领导”“台上演着话剧”都不是歧义结构,前者只能是“领导坐在台上”,后者只能是“台上正在演话剧”。这也是意象图式决定的。存现句包括两种意象图式,一是静态空间图式,一是动态时间图式。“台上坐着领导”是静态空间图式,“台上演着话剧”是动态时间图式。“台上摆着酒席”,既可以是静态空间图式,又可以是动态时间图式,这种认知心理反映在语言结构中,就是歧义结构。

意象图式反映了事物之间的内在联系,如果联系是单一性的,不能形成歧义结构;如果联系是多方面的,就可以形成歧义结构。“在沙发上绣花”,由于处所分别和主体、客体形成联系,因此就形成了歧义结构;“台上摆着酒席”,由于“摆”这种行为分别和空间、时间形成联系,因此也形成了歧义结构。

再次,通过特定的社会定势。社会定势,也叫社会固有模式,或老套模式,也是认知语言学的一个重要概念。社会定势反映了社会对某一类型人或事物的固有看法,尽管这种看法未必是正确的,比如“小孩子比成年人更怕疼”“医生是救死扶伤的践行者”等等。社会定势对语言结构有很大的影响,比如,可以说“连小孩子都不怕疼”,但不能说“连成年人都不怕疼”,这是社会定势对“连”字句的制约:“连”字句必须是违背社会定势的命题,否则就是不正确的表达。歧义结构作为语言结构,自然也受到社会定势的制约。

比如,“咬死猎人的狗”是歧义结构,一是“把猎人的狗咬死了”,一是“狗把猎人咬死了”。“咬死猎人的虎”和“咬死猎人的猪”都不是歧义结构。这和社会定势有关,一般地,猎人是不养虎的,因此“咬死猎人的虎”只能是“虎把猎人咬死了”;猪虽然也咬人,但一般不至于把人咬死,因此“咬死猎人的猪”只能是“把猎人的猪咬死了”。“咬死猎人的狗”之所以产生歧义,是基于“猎人养狗”和“狗可以把人咬死”这两个社会定势。

再比如,“蒋介石要开刀”是歧义结构,一是“蒋介石要杀人”,一是“蒋介石生病要动手术”。“刽子手要开刀”和“病患者要开刀”都不是歧义结构,前者只能是“刽子手要杀人”,后者只能是“病患者生病要动手术”。这也是社会定势决定的,刽子手以杀人作为职业,因此“刽子手要开刀”就是杀人的意思;病患者生病后有时需要动手术,因此“病患者要开刀”就是动手术的意思。“蒋介石要开刀”是基于这样两个社会定势:“蒋介石有权杀人”和“蒋介石有时患病”。这两个社会定势可以通过一个语言结构表达,就形成了歧义结构。

当然,社会定势并不一定总是正确的,比如,“有的小孩子不怕疼而成年人反而怕疼”“有的医生不践行救死扶伤”等。具体到歧义结构,特殊情况下没有歧义的结构也会成为歧义结构,但这是理论的歧义结构,不是现实的歧义结构,具体详见下文论述。

(二)具体表现

认知心理导致歧义结构的形成,具体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认知心理可以决定歧义结构的实现,二是认知心理可以决定歧义结构的理解。

首先,认知心理可以决定歧义结构的实现。对语言结构而言,有的可以实现歧义,有的只能有一种理解,尽管我们可以通过句法、语义等手段作出分析,但归根到底还是由认知心理决定的。比如,“我们三个一组”,其歧义似乎完全是句法层次决定的,是“我们/三个一组”还是“我们三个/一组”,可以一目了然辨别出来。其实这只是表面现象,从本质看,还是认知心理决定的,这和分配的意象图式有关,如果是群集分配图式,就是“我们/三个一组”;如果是单一分配图式,就是“我们三个/一组”。句法层次只是歧义分化的手段,并不能解释歧义的成因。假如人的认知心理中没有分配意象图式,就不可能形成和分配有关的语言结构,那么像“我们三个一组”这样的歧义结构也就无从产生。

认知心理决定了语言结构哪些可以实现为歧义结构,哪些不能够实现歧义结构。比如,“通知的人还没来”是歧义结构,一是“去通知的人还没来”,一是“被通知的人还没来”;而“开会的人还没来”就不是歧义结构,这个结构没有被动意义。这是因为“通知”包含有 “一个人或一些人去通知另一个或另一些被通知的人”这样的概念结构,而“开会”却没有这样的概念结构。尽管“通知”可以从施事、受事的语义角色得到说明,但语义角色本身也是概念结构的产物,最终还是要通过认知心理得到说明。

认知心理常常和百科知识相连,歧义结构有时需要通过百科知识得到说明。在认知语言学中,百科知识是备受推崇的解释原则,“一个词的意义单靠孤立的词典似的定义一般来说是不能解决问题的,必须依赖百科知识方可达到目的。”[9]92何以知晓一个语言结构是不是歧义结构,有时需要有相应的百科知识才能说明。比如,“贾平凹的书”是歧义结构,有三个意思,一是“贾平凹写作的书”,二是“贾平凹收藏的书”,三是“写贾平凹的书”(像《鬼才贾平凹》《贾平凹评传》等);“宗守云的书”也是歧义结构,但只有两个意思,一是“宗守云收藏的书”,二是“宗守云写作的书”;“赵存河的书”只有一个意思,即“赵存河收藏的书”。根据百科知识,贾平凹是著名作家,既有藏书,又有著作,还有别人评论的著作,因此有三个意思;宗守云和赵存河都是普通学者,不可能有别人评论的著作,但宗守云出版过专著,赵存河没有专著,因此“宗守云的书”有两个意思,而“赵存河的书”只有一个意思。因此,同样是“X的书”,有没有歧义,有几个歧义,都是和百科知识密切相关的。不仅如此,“X的书”如果只有一种意义,具体是哪一种意义,也同样是百科知识决定的。比如,赵本山和宋丹丹系列小品中白云大妈这个角色写了一本书《月子》,那么“白云的书”就只有一种理解——“白云写作的书”,因为作为农村老太太一般不会有藏书,也不可能有人作出评论;“伏羲的书”只能是“写伏羲的书”,因为伏羲那个时代既不可能有藏书,也不可能写书;“冯巩的书”只能是“冯巩收藏的书”,因为冯巩作为著名演员,有自己的藏书,但没有出版过著作。

其次,认知心理可以决定歧义结构的理解。单义结构的理解是无所谓强度的,歧义结构的理解存在强度问题。对歧义结构来说,有的意义很容易理解,听话人在接受到信息后,往往第一时间就理解为这个意义,这是优势理解;有的意义不怎么容易理解,说话人需要经过一定的思索才能理解这个意义,这是劣势理解。优势理解和劣势理解只是程度问题,不存在泾渭分明的楚河汉界。比如,“贾平凹的书”,听话人首先会理解为“贾平凹写作的书”,其次会理解为“贾平凹收藏的书”,再次才理解为“写贾平凹的书”。这其实也是认知心理决定的,因为人和自己写作的书之间关系最为密切,有绝对的领有权力;而人和自己收藏的书之间关系稍微弱一些,收藏的书是可以转让的,因此这种权力是相对的领有;人和写自己的书基本上没有实质性的关系。理解强度具有相对性,“贾平凹收藏的书”,如果和“贾平凹写作的书”比起来,是劣势理解;但和“写贾平凹的书比起来”,则是优势理解。

对歧义结构理解的强度,同样是由认知心理决定的。比如,“写得好”,其优势理解是“写出来了,而且好”,劣势理解是“能写好”,因为前者是现实的,后者是潜在的,从认知心理看,现实的比潜在的更具有显著性,如果二者并存,现实的作优势理解,潜在的作劣势理解。再比如,“鸡不吃了”,其优势理解是“鸡不吃饲料了”,劣势理解是“人不吃鸡肉了”,因为前者是主动句,后者是被动句,从认知心理看,主动句是无标记的,被动句是有标记的,“‘施事+动作+受事/结果’是人认识事件或活动的理想化模型,凡是违背这一过程的,在语法上就体现为种种有标记的句式。”[10]202如果主动意义和被动意义并存,主动意义为优势理解,被动意义为劣势理解。

三、认知心理何以导致歧义结构

在语言中,歧义结构似乎是消极的,因为它具有某种程度的模糊性和不确定性。语法学家提出种种分化策略,试图通过某些方式使歧义结构明朗化。比如,朱德熙把歧义结构的分化依据分为四端——组成成分的词类、层次构造、显性语法关系、隐性语法关系。[11]84其实,歧义结构并不总是消极的,相反,它在语言中的积极意义远远大于消极意义。正如多义词在语言中的存在一样,歧义结构也具有经济性,用一个形式表达两个或两个以上意义,可以解决形式有限性和意义无限性的矛盾,使得语言系统更具经济性。因此,对歧义分化方式的探究,远不如对歧义形成原因的探究更有理论意义和实用价值。

那么,认知心理是何以导致歧义结构的呢?

由于客观真实世界的复杂多样性,歧义结构在理论上是多样的,这是理论的歧义结构。比如,“咬死猎人的狗”是歧义结构,而“咬死猎人的虎”和“咬死猎人的猪”都不是歧义结构。细想想,果真如此吗?如果说,有个猎人就喜欢养虎,而且还很会养虎,但某一天这只虎被一只豹子咬死了,那么 “咬死猎人的虎”也就有了另一个意思,也就是歧义结构了。猪一般不会把人咬死,但也不能排除某种特殊情况下把人咬死的可能,如果某一天一只猪意外地把猎人咬死了,那么“咬死猎人的猪”也有另外的意思,从而成为歧义结构。由此可见,从理论上说,“咬死猎人的狗”“咬死猎人的虎”“咬死猎人的猪”都可能成为歧义结构。

再比如,“鸡不吃了”是歧义结构,而“狗不吃了”“肉不吃了”都不是歧义结构。假如有这样的场景,主人对客人说:“今天我们杀一条狗,吃狗。”客人说:“狗不吃了,还是杀一只羊,吃羊吧。”于是“狗不吃了”也有“人不吃狗肉了”的意思,从而导致“狗不吃了”也成为歧义结构。炒菜的时候,假如有的肉可以把油吸干,就是“肉吃油”,那么“肉不吃了”似乎也有另外的意思而成为歧义结构。这样,“鸡不吃了”“狗不吃了”“肉不吃了”都可以成为理论的歧义结构。

那么,为什么这种理论的歧义结构并没有全部被认定为歧义结构呢?这就是认知心理促动的结果,认知心理作为促动因素,使理论的歧义结构潜伏一部分、显化一部分,从而实现为现实的歧义结构。

“理想认知模型”是认知心理的一种表现形式,它导致了原型效应的出现。“理想认知模型”是“特定的文化背景中说话人对某领域中的经验和知识所作出的抽象的、统一的、理想化的理解”。[12]206比如,在“理想认知模型”中,猎人养狗而不养虎,狗能够咬死人而猪不能咬死人,这就导致了“咬死猎人的狗”是歧义结构,而“咬死猎人的虎”“咬死猎人的猪”都不是歧义结构。再比如,在“理想认知模型”中,“鸡”既可以是吃的主体,也可以是吃的对象,而“狗”只能是吃的主体,“肉”只能是吃的对象,因此“鸡不吃了”是歧义结构,“狗不吃了”“肉不吃了”都不是歧义结构。可以说,是“理想认知模型”导致了歧义结构的现实化,把理论的歧义结构筛选成可供操作的现实歧义结构。

总之,由于认知心理的促动,理论的歧义结构可以实现为现实的歧义结构,从而给歧义结构的认定和分析带来极大的便利。

四、结语

歧义结构历来为语法学研究者所关注,寻找新材料,运用新方法,提出新观点,都是歧义研究应该致力的方向。本文从认知心理的视角阐明歧义结构的成因,不仅可以说明为什么某一结构是歧义结构,还可以说明为什么某一相类似的结构不是歧义结构。不仅如此,本文还试图说明认知心理是歧义结构形成的最深层次的原因,而句法、语义等只是歧义结构的表现形式,不是最深层次的原因。

近二十年来,从认知心理的角度研究语法,一直是语法学界热衷的方法。在认知语言学家看来,语言结构是心智的产物,从认知心理的视角探究语言结构,能解释许多复杂的语言现象。歧义结构既有其特殊性,也符合一般语言结构的性质,从认知心理的角度探究歧义结构,也能从纷繁复杂的现象中抽象出本质的东西,从而促进歧义结构乃至整个语言结构的研究。

[1]邵敬敏.寻求歧义研究的解释力度:从认知视角到社会视角——兼评《现代汉语歧义识别与消解的认知研究》[J].当代修辞学,2011,(3).

[2]吕叔湘.歧义类谈[J].中国语文,1984,(5).

[3]何洪峰.句法结构歧义成因的思考[J].语言研究,2003,(4).

[4]王寅.语义外在论与语义内在论——认知语言学与TG语法在内在论上的分歧[J].外国语,200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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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朱德熙.汉语句法里的歧义现象[J].中国语文,1980,(2).

[12]王寅.认知语言学[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7.

On the Ambiguity Structures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Cognition

ZONG Shou-yun1,ZHAO Cun-he2
(1.The Humanities and Communication College,Shanghai Normal University,Shanghai 200234,China
2.The Preschool Education Department,Xuanhua Science&Technology Vocational College, Xuanhua,Hebei 075100,China)

Ambiguity structures are caused by cognition through conception structures,image schema and social stereotypes.Cognition not only causes formations of ambiguity structures,but also decides their realization and explanation.It turns theoretical ambiguity structures into realistic ones.

ambiguity structures;cognition;conception structures;image schema;social stereotypes

H14

:A

:2095-3763(2015)01-0040-05

2014-06-28

宗守云(1968-),河北涿鹿人,上海师范大学人文与传播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为现代汉语语法和修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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