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纸媒困境背景下的调查记者职业身份认同研究∗

2015-03-27甘丽华杨开妮卢醒醒

华中传播研究 2015年2期
关键词:群体职业工作

甘丽华 杨开妮 卢醒醒

(华中师范大学新闻传播学院,湖北武汉,430079)

纸媒困境背景下的调查记者职业身份认同研究∗

甘丽华 杨开妮 卢醒醒

(华中师范大学新闻传播学院,湖北武汉,430079)

内容提要:本研究发现:调查记者虽然认为可以从工作中获得成就感,但工作压力较大、精神处于疲劳状态;他们认为促进社会进步、维护社会公平正义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最能给他们带来自豪感,但同时认为外部社会环境对于新闻从业者群体的评价不高;促使调查记者群体做出现职业选择的动机偏向于个人因素,如“个人爱好”、“个人理想”,而不是外部环境比如“职业偶像”和“组织安排”。

调查记者 职业满意度 职业认同 择业与离职 纸媒困境

调查性报道因其复杂性、影响力及其对突破能力、发现能力、职业勇气的高要求,被视为新闻业桂冠上的“珠宝”。而从事调查性报道的调查记者亦被视为传媒业的佼佼者,成为研究我国新闻生产的重要对象。

白红义采用生命史的研究方法对调查记者的职业意识进行了全景式描绘,包含媒介功能、职业角色和自我认同三个方面。文中指出,调查记者认为媒体能够有限地冲破新闻体制的约束;在中国,尚未成熟的新闻专业主义正对调查记者的新闻生产施加作用;调查记者群体的职业信念正趋于服从生存压力[1]。张志安、沈菲认为,调查记者在“中立者”基础上更具有“参与者”角色;调查记者对同事关系、工作自主程度、工作时间的弹性比较满意,而对报酬、福利、升职的机会均不满意;相比“工具理性”,调查记者的择业动机更具“价值理性”;影响不同地区调查记者群体的媒介角色认知差异的主要因素是新闻管制的状态和市场竞争的激烈程度[2][3]。张志安对互联网技术如何影响、改变传统调查性报道的生产方式进行了论述,着重探讨了微博、QQ群等社会化媒体对调查记者专业实践和职业共同体产生的影响,认为这种虚拟的“价值共同体”离真正的职业共同体还有很大距离[4]。

在纸媒危机不断深化的今天,关于纸媒转型的策略研究成为热门话题,但其中个体的生存状态与职业认同被较少关注。那么纸媒从业人员中极具代表性的调查记者群体是否也面临着转型?他们想要转型吗?他们想如何转型?他们的工作状态如何?他们曾经是纸媒黄金时代的佼佼者,拥有着较高的自我评价和价值定位,在当前环境下,他们对所从事行业的忠诚度、满意度、职业认知、职业伦理又发生了怎样的变化?本文将上述问题归置于记者职业身份认同研究之下,在当前纸媒面临一定困境的具体背景下,通过职业认同调查量表分析当下纸媒调查记者群体的职业生存状态、职业认知及价值判断、择业动机及离职意向等。

一、研究方法

本研究以第五届全国深度报道研讨会为契机,对来自全国40多家具有影响力的媒体中从事调查报道的一线记者、深度报道部门负责人、分管领导进行了简单随机抽样(N=35),并在参考已有相关研究的基础上设计了15组问题来测量调查记者的择业动机、职业认知、职业认同、职业伦理以及影响职业身份认同的可能因素。本研究采用5级量表,1表示非常满意/认同/看重/自豪/接受/严重,5表示非常不满意/不认同/不看重/不自豪/不接受/不严重。

二、研究发现

(一)样本描述

本次采集的样本总体(N=35)中,男性占80%,女性占20%,部门主任、首席记者、编委、总编辑、记者依次占到51.4%、14.3%、11.4%、5.7%、5.7%,30~40岁人群占到65.7%,91.5%的受访者来自纸质媒体,其中报纸类占82%。

另外,样本中从事新闻行业十年以上的人群达到77.1%;月收入在9 000元以上的比例为48.6%,月收入在7 001~9 000元的比例为34.3%。

可以看出,本次研究所采集的样本表现出高收入、高职位、男性占绝对优势的特征,年龄层主要集中在31岁到40岁之间有着良好专业素养的“75后”、“80后”。82.9%的样本对象目前在报纸媒体工作,符合本研究的预设背景。

(二)职业满意度及其影响因素

从以下关于目前工作状态的量表(见表1)中,我们可以看出,受访调查记者认为可以从工作中获得成就感,但同时表示工作压力较大、精神处于疲劳状态。“看到自己的报道能引发一定的社会思考,感到很欣慰”这一选项得到的认可度最高,“受到读者信任”、“为社会贡献了一份力量”紧随其后。但同时受访群体并不否认该项工作带来的巨大压力以及对生活质量的影响,基本认同“总有干不完的事”、“每天要联系采访、写稿改稿,很伤神”。

而在“让新闻从业者更喜欢现在的职业”的影响因素量表中,促进社会进步与提升个人能力、实现个人理想排名最为靠前。作为调查记者所拥有的广阔的人脉圈以及相对自由的工作模式也是受访群体喜爱目前职业的次要因素。“社会地位高”、“听到颂扬新闻从业者的话语”排名最末。

综合以上,可以发现如下三点:(1)提高调查记者群体职业满意度的最主要因素在于参与社会发展;(2)作为调查记者的职业地位和社会资源并不是吸引他们从事本职业的首要因素;(3)强化调查记者职业忠诚度和满意度的各项因素均值都高度集中于2~3之间,表明调查记者认为仍然有很多因素吸引他们继续在本行业工作,且这些因素都是较为重要的。

(三)职业认同及其影响因素

调查结果显示,受访调查记者群体认为促进社会进步、维护社会公平正义有着非常重要的意义,然而,他们认为外部社会环境对于新闻从业者群体的认可度不高、评价不高,并不觉得“作为一名记者,我时常觉得受人尊重”。

在遇到类似情形如“当有人无端指责媒体时,我感到自己受到了侮辱”、“我为自己是一名新闻从业人员而自豪”、“当看到或听到颂扬新闻从业者的话语时,我会有一种欣慰感”等,调查记者的回答介于“比较同意”和“一般”之间。

这表明从自我认知角度来讲,调查记者的职业认同水平较高,仍然将自己定位为“社会的瞭望者”,但是他们认为社会对于新闻工作者的认可度和评价并不高,并且认为在这种力量对比中,自身处于弱势和少数,有一定的悲观色彩,对“新闻民工”这个称谓是总体接受的(见表2)。

续表

那么调查记者认为职业认同最易于以哪种方式形成呢?通过表3可以看出,除了最被认可的是“国家颁布的法律法规”一项,后面紧接的三个因素都与同行间的相互学习、交流、合作有关,而所在单位的成文或不成文规定对职业认同的形成帮助甚少。调查结果同时显示,最能增进同行感情的行为是处于新闻生产初期阶段的“提供或接受背景资料”等。

这共同表明,新闻从业者在新闻作品的筹备、酝酿期间最益于进行交流、学习,在交流中形成职业认同。

续表

(四)价值判断与职业认知

本调查发现,调查记者认为最能给他们带来自豪感的仍然是推动社会进步与公平,而一些教化与娱乐功能排在最后。表明他们并不认为“提供民生信息”、“提高群众的知识与文化水平”、“为民众提供娱乐和休闲”是他们的工作意义所在。其次,他们没有放弃对报道质量的要求,希望“创新新闻报道方式”、“对复杂的问题提供分析与解释”。揭露、打黑等行为在自豪感排行中居中(见表4)。

调查记者对自己的工作内容和使命却有清晰的认知。他们仍然将其工作定位为“进行真实的报道”、“做一个客观的观察者”,此基础上衍生出帮助社会变革、预测事态走向。这一点与调查记者对不同称谓的认可程度不谋而合:“观察者”、“记录者”的职能均优先于普及民智(“公共知识分子”)、监督(“扒粪者”)、宣传(“耳目喉舌”)。这也与张志安、沈菲[5]的研究结果相一致,即虽然他们注重“倡导者”的角色,但不代表忘记“记录者”的角色。

那么在调查记者看来,工作中最常出现的困难和干扰是什么?尤其是在当下社会转型期和新媒体时代背景下,仍然在纸媒工作的调查记者将面临哪些困难?

如表5所示,最主要的困难主要是政府干预和关键材料的获得;通过非正常渠道获取有价值的内部消息是可被接受的,包括向线人施压及利用职位身份、悬赏、暗访等。同时,还会遭受“同行中的不良风气感染”、“收受外界贿赂”等困难,但调查的受访群体基本上不认为以上情况会给他们造成困扰,其将之视为最为严重和不可接受的错误,严重程度甚至超过对新闻事实的违背。

这与陶建杰、张志安[6]对网络新闻从业者职业伦理的研究具有一定可比性。在其研究中,网络新闻从业者认为所处环境中经常存在利益冲突和金钱诱惑,但是自身有良好的克制力。表明两点:(1)在收受贿赂这一问题上调查记者的工作环境整体优于网络新闻工作环境;(2)无论是网络新闻从业者还是调查记者,都认为自己对于收受贿赂是十分厌恶的,有较强抵抗力。

续表

另外,新媒体所带来的竞争压力、付出多回报少、定选题、报社经营管理等困难都集中在“比较同意”一级。

总的来说,调查记者群体认为,他们的工作会受到政府干预,在获取关键信息上面临的困难较大,同时认为通过非正常渠道来获取信息是可被接受的;基本上不认为有收受外界贿赂的情况,同时对于接受贿赂这一行为是极不认可的。调查记者群体为了提升报道质量需要克服较多困难,工作难度较大,压力较大,包括一定的道德和舆论压力。

(五)择业动机与离职打算

根据调查记者群体择业动机量表数据显示,促使调查记者群体做出现职业选择的动机均属于个人因素,如“个人爱好”、“个人理想”、“个人成长”,而不是外部环境比如“职业偶像”和“组织安排”。

他们选择继续从事现职业的因素则更注重个人价值与社会价值的统一,包括工作自主程度、工作成就感、对自身能力的提高。而报酬收入、福利待遇、提拔或升职的机会等功利性因素排名最靠后。

假设离职,相比“到其他报社工作”,调查记者群体更愿意“去寻找非传媒类工作”。这一点与“深蓝财经”2015年1月15日发布的调查结果[7]相吻合。该调查指出,对于已经离职走上新岗位的,近五成人选择的是其他行业,而并非互联网新媒体公司或是公关公司。而在打算离职的媒体人眼里,互联网科技企业成为其最想去的企业。

续表

关于离职倾向,综合表6和表7可以看出,受访的调查记者群体对现有工作表现出“充满热情”、“难以舍弃”,基本不打算辞去现在的工作。

但是值得注意的是,量表中表现出对职业忠诚度积极一面的选项,均值都在“比较同意”和“一般”之间(2.0到2.5之间),说明这种感受并不强烈,处于不太稳固的状态。而且他们不认同继续从事现职业是因为看重福利待遇、离职带来的经济损失或失业风险。这折射出调查记者对目前工作的物质待遇并不十分满意,且他们认为自己有能力从事其他行业。

总的来说,受访的调查记者群体离开现职位的意愿并不太强烈,在下一阶段的工作中,尽管面临社会评价危机、待遇瓶颈的压力,仍将把重心放在提升新闻作品品质、媒介融合方面。如果选择离开,他们更倾向于从事非传媒类职业,且他们认为自己能够胜任其他职业,并不担心离职所带来的经济损失。

三、研究结论与讨论

基于本研究样本,可以看出在目前纸媒困境的大背景下,调查记者仍然是一个有理想的、将精神层次置于物质层次之上的群体,他们在工作中努力寻求着个人价值与社会价值的统一。

鉴于目前的社会大背景和媒介融合背景,调查记者群体亦表现为多对矛盾的统一。首先,一方面,他们希望能够促进社会进步,并将之作为一种使命和荣誉;另一方面,他们在行动上始终是把“客观”、“真实”放在首位的,这表明调查记者群体始终是把促进社会进步作为一种向往,但在行动上却趋于保守。

其次,一方面,他们认为促进社会进步与公平正义是职业满意度和职业价值的最主要因素;另一方面,他们却认为外部社会环境对新闻从业者群体的认可程度并不高,这也导致了调查记者群体的矛盾心理和较为悲观的职业情感色彩,偏向积极的职业忠诚处于并不稳固的状态。这可能源于社会转型期各种矛盾和民意的激烈碰撞,以及新媒体给传统媒体精英从业者带来的冲击。

至于文章开头的几个问题——他们想要转型吗?他们想如何转型?他们的工作状态如何?基于本次样本的研究,笔者认为,调查记者群体的转型可能并不是离开记者行业,而是正面迎接纸媒危机和媒介融合的大背景,去提升调查性报道的质量,更加注重报道的内容。尽管他们的工作状态和心理状态充满诸多矛盾,但总体来说,这种“社会瞭望者”的新闻理想和较高的自我定位使得调查记者群体愿意坚守并实现自我提升。

本研究的局限性主要表现为以下两点:首先,总样本中具有一定职务的调查记者占相当比例,他们的社会地位、自我定位和价值需求层次均较高,可能影响对于整个调查记者群体职业认同的评估。其次,在调查数据挖掘上还有可努力的空间,一些相关性假设还有待检验。

∗本文为华中师范大学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专项资金项目【项目编号:CCNU14A03043】的资助成果。

注释:

[1]张志安、沈菲:《媒介环境与组织控制:调查记者的媒介角色认知及影响因素》(上),《现代传播》2012年第9期。

[2]张志安、沈菲:《媒介环境与组织控制:调查记者的媒介角色认知及影响因素》(下),《现代传播》2012年第10期。

[3]张志安、沈菲:《媒介环境与组织控制:调查记者的媒介角色认知及影响因素》(下),《现代传播》2012年第10期。

[4]张志安:《互联网、调查记者及职业共同体——“数字化时代的调查性报道”研讨会述评》,《新闻记者》2012年第1期。

[5]张志安、沈菲:《调查记者的择业动机及影响因素研究》,《新闻大学》2012年第4期。

[6]陶建杰、张志安:《网络新闻从业者职业伦理研究:以利益冲突为例》,《国际新闻界》2013年第9期。

[7]深蓝财经:《调查显示:超三成媒体人打算今年离职 离职前后收入差异较大》。(2008年10月14日)http://www.mycaijing.com.cn/news/2015/01/15/14598.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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