副词“也”的反预期功能
2015-03-23陈鸿瑶
陈鸿瑶
(东北师范大学 留学生教育学院,吉林 长春130024)
通常认为副词“也”的关联作用有两种(“顺接”和“逆接”),张云峰详细考察了“也”的逆接用法,认为“也”和“倒”、“反而”、“并”等预设差异副词具有同样的功效,是对话语事实与预设之间存在差异的强调[1]。而郝文华则专门针对“也”字的语感作了一次调查,要求被试者对“也”与“顺应问话者预期”和“与问话者预期相反”进行匹配。调查结果显示,大多数被试者都认为“也”字不出现时,后续句在“同”和“异”上是两可的;但是当“也”字出现后,其后续句必须是“异”的,即“也”字之后常会有“不同”[2]。可见“也”具有反预期信息的功能是被人们的语感证实了的,而且近年来有些学者已经从不同角度触及到了“也”的反预期功能,但是基本义为“类同”的“也”为什么会预示着“不同”?预设差异副词“也”所关涉预设的种类有哪些?“也”在预设差异时的表意特点是什么?预设差异副词“也”有何种语用功能?这些问题还没有得到很好的解决,本文拟围绕上述问题对副词“也”的反预期功能作出探讨,希望能对“也”预设差异的语言现象做出较全面的认识。
一、“也”所标识的反预期信息
根据“也”在现实语言中的作用,学界通常把现代汉语副词“也”分为“关联副词”和“语气副词”两种,即张谊生划分的“也1”和“也2”[3],根据我们的语料分析,关联副词“也”和语气副词“也”在一定的语境下都可以参与表达反预期信息,但两者在读音表现、认知机制、人际功能上都有很大不同,所以我们分别叙述。
(一)“也1”表达的反预期信息
关联副词“也”通常连接两个并列关系的小句,并体现两者中的类同关系,但在标识反预期信息时,“也”的作用是引导听话人把也字句和语境中的预设连接起来,并关注两者之间的对立关系;我们认为这时的“也”有一定的主观化倾向,体现在读音上,就是“也”字既可轻读也可重读,不影响句子的正常理解。按照预期信息的来源分类,可以有三种情况。
1.反常理信息。常理是不言自明的,以命题形式存在于人们的认识中,也字句反常理信息的形式很简单,即在否定常理的肯定句的状语位置加上“也”,例如:
(1)美女也愁嫁。(张云峰用例)
(2)修女也疯狂。(张云峰用例)
“美女不愁嫁”“修女娴静”这是常人眼里的常理,也是我们看到例(1)和例(2)时由“也”字触发的预设,去掉“也”字,例句即变成单纯的命题,说话人意在用“也”字引起听话人对常理和说话人观点之间的对比,关注自己“标新立异”的观点。但也字句表达的不仅仅是对常理的质疑,更是对常理的补充,如果说话人反对“美女不愁嫁”,大可以用“美女愁嫁”的命题来正面反击,一个“也”字表达了说话者“既不反对,又不完全赞同”的中立视角。
2.听话人预设。在对话中,针对听话人的否定命题,说话人用“也+肯定命题的话语中心”的形式予以回答,也是对听话人预设的反驳。例如:
(3)甲:你洗脚吗?(屋内空气不好,甲怀疑乙不洗脚。)
乙:也洗。那水不是不常有嘛。
(4)那民警忽然又在他身后说:“你平时是不是不大管孩子呵?”马林生立刻红了脸,“……也管,我工作忙,就一人……”
“也洗”是居于“洗”和“不洗”之间的中间状态,“也管”是居于“管”和“不管”之间的中间状态,所以“也”字表达了说话人在对话中既顺应又想争辩的态度。
3.反说话人预期。在叙述中,说话人意识到已说出的话语缺乏适合性,可以用“也+否定已说出话语预设”的形式进行修正。例如:
(5)可是段莉娜不是不愿意做(家务),是身体不好,做不了。段莉娜也不是完全不做,她也做了她力所能及的一部分事情。康伟业的抱怨无处着落,只能自己消化。
(6)她不高兴别人看不出来,脸上平平静静的,只是不说话。也不是完全不说话,只是不主动说话,别人跟她说话她还是很有礼貌的,她的不高兴便十分隐蔽。
“段莉娜不做家务”、“她不高兴时不说话”这是说话人已说出话语的预设,但说话人认为如果听话人把“不做”和“不说”理解为“完全不做”和“完全不说”是不符合事实的,即用也字句加以修正,使自己的表述更加完善,也使自己的后续话语开展显得有理有据。
从经验论角度出发,语言表达的功能是激活建构对应心理空间的特定场景的理想认知模型[4]30。而预设是语言使用者对某个或某些领域里经验的统一和理想化的理解,是由预设触发(presupposition triggers)的ICM 激起的概念和知识所构成的一种认知环境,在交际中表现为交际双方互明的共同认知环境(shared cognitive environment)[5]。由此可推知,对预设信息的否定就是对一种认知环境的否定。范畴化是人类认识世界的基本方式,“人们在交际中必须选择合适的范畴来描述事物,这种选择过程取决于在该语境中的感知和目的。如果所选择的范畴在逻辑上是真实的,但是不符合当前语境中的交际目的,那么基于这一范畴的语句在其他交际者看来就是错误的,而不仅仅是不合适的。只要说话人认为对方选择的范畴不适合于该语境,就可以使用元语否定来否定对方话语的真实性。”[6]对事物范畴的判断往往见仁见智,选取不同的范畴来描述事物的过程就是激活相应的ICM 的过程。所以元语否定就是对ICM 的否定。
通过以上分析,我们可以看到,说话人用“也”字句标识反预期信息,如果说“反”可以理解为一种否定的话,说话人并没有从正面反驳,而是采取“半肯定半否定”的态度,提供一种新的视角,从侧面对预期信息进行完善和修正,所以从某种角度来说,这是一种“元语否定”。“Carston(1996)认为,元语否定最本质的特征是,否定辖域内的成分是被提及(mentioned)、元表征的(metarepresented)、引用的(quoted)、回声的(echoic),而不是被使用的(used)。”[7]也就是说,也字句中的“愁嫁”“疯狂”“洗”“管”“做”“说话”等相对于预设来讲是元语用法,只是被提及和引用而已。因为说话人和听话人就这些词语所激活的ICM 存在分歧,虽然语言表征是相同的,但说话人认知过程中突显的相关认知域却与听话人不同,举例来讲,“愁嫁”的标准是什么?既可以是不能嫁入豪门,也可以是嫁不出去。言语主体在使用词语表达观点时,往往突显某一认知域,而其他认知域则与之形成图形—背景关系,当说话人推翻听话人的ICM,用另一ICM 替代时,图形—背景关系也随之被打破,默认作为背景的部分被提到前台来讨论[4]34。所以“也”字提供了一种前景化机制,在对话中则体现了说话人争夺话语权的意识。
(二)“也2”标记的反预期信息
我们说关联副词“也”标记反预期信息,“也”有主观化倾向,因为它连接的不再是语法表层的同和异,同中求异的过程是在语言表征和相关ICM 之间进行的。语气副词“也”是关联副词“也”的进一步主观化,在自然语流中只能轻读。按照预期信息种类可分为两种。
1.说话人预期。也字句标记的反预期信息来自说话人自己,无论是在对话中,还是单独叙述,常常是“也+说话人认定的事实”。例如:
(7)“你第一次请妈来这儿她多大?”
“比你现在大个四、五岁。”
“噢,那她也不大呀。”
(8)她也不是你老婆了,干嘛还那么听她的?
从以上各例我们可以看到,“也”字句传达的信息不只是它的命题信息,还有说话人的预设,举例来说,“那她也不大呀”不只是告诉我们说话人的判断是“她不大”,还有“我原以为可以谈恋爱的她很大了”。“也”字把说话人的预期和认定的事实对立起来呈现给听话人,目的是促使听话人关注这种差异,领会说话人的意图作出相应的行为。
2.说话人推测的听话人预期。“也”字关联的预期信息直接来源于说话人,但间接来源于听话人,是说话人根据具体语境推测的说话人预设,形式常常是“也+否定听话人预期的肯定句”。例如:
(9)员外,也不是我跟你说大话,有字您就写,没有我不认得的字,……
(10)我也不敢说我唱得好,反正这么说,我唱过多少次戏,没出过错儿。
说话人主观认为在具体的语境中听话人会有某种想法,并用“也”字把这种想法析出,给予否定。举例来说,说话人认为自己后续的话语“有字您就写,没有我不认得的字”会使听话人认为自己在说大话,用也字句否定了说话人可能有的不利于自己的观点,就使自己在对话中取得了话语的主动权,这种把不利于自己的“丑话”说在前头的做法带来了“让步”感觉。
二、副词“也”的语义结构与反预期功能的形成
“预期信息”、“反预期信息”、“中性信息”是吴福祥从言谈事件参与者的预期角度,对话语中语言成分所传达的信息的分类[8]222。“新信息与预期信息方向一致,即为预期信息;不一致则为反预期信息;受话者没有预期新信息的属于中性信息。”[9]语言中用来标示反预期信息的语法手段即反预期标记。
“也”字具有反预期功能不难理解,因为“也”字的语义结构是个比较框架,是把两种命题置于比较关系之下,[对比][连接]正是其语义内容的题中应有之义,所以可以说,标记反预期信息的功能与“也”的语义内容相当契合,因为“反预期标记的功能是表示一个陈述在某种方式上与特定语境中说话人认为是一种常规的情形相背离。也就是说,它们表达的是相关语境里两种情形的对比:一种情形是符合说话人所熟悉、持有的或他认为听话人持有的常规、标准,另一种情形则偏离这样的常规、标准。”[8]231不管前提句存在与否,“也”字的存在就表明了两个命题的存在,它具有提示说话人把语义前提和“也”字所在小句进行对比的功能。
“类同”是比较的结果,而比较是分类的前提,所以“类同”蕴含“比较”的过程,也蕴含“分类”的过程,是以“同项”为语义纬度建立范畴的过程。例如:“他去北京出差,我也去北京出差。”可以看作是以“去北京出差”为语义纬度建立范畴的过程,在这个标准下,“我”和“他”处于同一范畴内。从这个意义上讲,“也”有归类作用。但是,人脑中的概念组织是以原型为结构的,辐射性范畴也是人类认知主观性的表现,最为人们熟知的例子是“母亲”范畴,由生产模型、基因模型、养育模型、谱系模型构成,而代孕母亲、养母、继母等则在不同的意义纬度上与中心意义相关,成为边缘范畴。一个实体如果与范畴中的成员具有某种相似性,就可以进入该范畴。可见,原型范畴的结构方式使范畴内成员自然形成了梯级,范畴成员在范畴中的地位不平等,范畴边界模糊,这是人们对范畴成员归属的主观性使然。当说话人通过主观识解,把常理认为不属于该范畴的成员“添加”进该范畴,则会出现反预期的效果。“添加”是增加,从某种程度上说也是“完善”,这与“比较”行为的特点密切相关——有了标准才能形成比较,而相对于比较标准而言,后续的也字句就是一种“添加”。当说话人认为前提句的表达有失准确时,“添加”就是对话语前提表述观点的部分否定,所以,我们认为“也”的反预期功能与“添加”义的抽象与泛化有关。例如“美女也愁嫁。”在“也”的归类作用下,“美女”这个显然不应该属于“愁嫁”范畴的成员,被“添加”进“愁嫁”范畴,表达了说话人强烈的主观性。而对自我主观性的强调,其实就是对其他观点的否定。被说话者主观添加的成员处于该范畴的边缘地带,处于该范畴的可能性最低,这也是说话者在该范畴内部形成的语用梯级,所以“也”也是个级差算子,标识可能性最低点①高增霞在《副词“还”的基本义》(《世界汉语教学》,2002(2):28-34)中认为“还”的基本义是“延续,其功能是激活一个序列。”“在等级序列上的延续,使一个不典型或者不属于该类型序列的节点进入这个序列之中,建立在‘可不可能有’的知识上。而在预期序列上的延续,使预期出现该行为的条件与不该出现该行为的条件同处于一个序列之中,关系到‘该不该有’。在理想与现实的对比中,蕴涵了说话人的主观感情与评价。”这与我们对“也”的认识有相似之处,而关联副词似乎都有级差算子功能,这可能与这类词是对某关系框架的概念化有关,“比较”是人类建立事物之关系的基本方法和前提,“比较”也是级差产生的基础。。
刘正光分析了“in fact”成为话语标记过程中经历的三个阶段,“表示实际意义”、“表示认识意义(逆反意义)”、“作为话语标记语,表示说话人对语篇本身切合性的态度”[10],我们认为,这与“也”的话语标记发展过程很相似。在带前提句的也字句中,“也”主要表达“类同”、“添加”等意义,而在零前提句的也字句中,“也”的“添加”义得以抽象和泛化,对自我主观观点的强调使“逆反意义”得以突显,而在不带前提句的也字句中,“也”的反预期信息功能已经固化,这种程序性的意义已经成为其语码化的内容。
三、“图形—背景”理论与“也”的反预期功能
“反预期信息”,顾名思义,是由“预期信息”和“与预期信息相反的事实”两部分组成,是比较的结果,反预期信息标志的作用就是把两者联系起来。听话人是在反预期信息标志的引导下,把现实情形与说话人预期相比较,从而正确理解说话人的真正意图。也就是说,对现实情形的正确理解是以预期信息作为参照点的,正如我们在前文所说,“也”的基本义是表“类同”,但“也”可以提供一个比较的框架,是为需要比较的事物提供平台,这是“也”可以成为反预期信息的先天资质。说话人用“也”来标示反预期信息是主观识解的结果,是对“也”字语义内容中[比较]成分的突显。
理解“也”字句是一个“同中求异”的过程,是旧信息和焦点的“图形—背景”关系形成的过程,因为“图形—背景实际上就是一种比较,一种取舍,寻求相对差异。”[11]而且同一个表达式往往会因不同的视角或关注焦点,出现不同的图形和背景结果,也会导致不同的理解。图形—背景关系实际上是一种视角的选择与定位[11]。“也”字句的焦点和预设之间是“图像—背景”关系,但比较的结果是“同”亦或是“异”,是说话人视角选择的结果。
虽然鲁宾著名的“脸/花瓶幻觉”证明了图画中的确存在着“知觉突显”,人们不可能同时识别脸和花瓶。但这只是一个特殊的例子,因为它允许图形与背景相互转换。在日常生活中,大多数视觉情景是图形——背景分离现象[12]。图形—背景分离原则会导致一种Croft所说的“强制手段”。强制手段是一种解释策略,来源于概念化的内在灵活性:一个语言表达式,如其“缺省意义”不相容时,就会被迫采纳另外一种解释去满足当前情景的迫切需要[12]。“也”的基本意是表“类同”,表达“类同”的基础应有两个人或事件,这是“也”字的“缺省意义”,从前文的例子我们可以看到,“也”参与表达反预期信息时,前提句在字面上是缺席的,而且人们无法通过寻求两事件“类同”的方式来理解说话人话语,“强制手段”要求人们用“视角转移”的方式来理解说话人的意思,“视角转移可以用一个视觉隐喻来说明:如果一个人的视角离物体非常遥远,那一物体就可能像是一个点,而一个视角离同一物体非常近,该物体就可能具有很大的、甚至不确定的范围。而这种强制手段自然会影响图形和背景的识别。”[12]正如我们前文所讲,对“也1”所在小句的理解过程,是打破听话人所构建的“图形—背景”关系,建立新的“图形—背景”关系的过程,对于理解带有反预期信息的“也”字句来说,视角转移的结果就是人们看到的不只是两事件之间的“类同”,还有差异,是两个事件的“并存”,也是“同”和“异”的并存,“也”字句正是以更为广阔的视角来纠正预设中“以偏概全”的观点。
“也2”是对说话人主观意见的强调,“说话人特别强调q,是因为考虑到很可能有人推断或相信‘非q’”[13],说话人的这种判断来自于其对前文叙述或听话人的话语的推断,相对于“也1”而言,更具主观性,是主观化了的“也”。根据Langacker关于主观性的观点,说话者或听话者出于表达及理解的需要,从一定的视角出发来“识解”(construe)一个话语事件或一个客观场景,说话者或听话者在此过程中都带有一定的主观性或客观性,而主观化的过程就是实体与实体之间的关系由客观轴调至主观轴[14]。说话人在认定的事实与自己的预设观点或自己的主观推断之间建立了“图像—背景”关系,自我的预设成为对当前情况理解的参照点,说话人也从舞台下移至舞台上,成为被关注的一部分。“也”的意义也更为空灵,其主要功能就是使前后句子衔接更为紧密,其程序信息指示读者来理解前后话语之间的关系。
四、结 语
本文主要论述了“也”的反预期信息功能的形成和“也”所标记的反预期信息,并从认知的角度对“也”的反预期信息功能的形成进行了解释。我们认为,“也”的反预期信息功能的获得与“添加”义的抽象与泛化有关,是“也”的主观性表现,但“也”的反预期信息表现在“也”的主观性连续统中并不平衡。
“也”的反预期信息功能萌芽于零前提也字句,成熟于不带前提的也字句。前提句的缺失是说话人利用不足量原则的语用策略的表现,从认知的角度讲,是在“强制手段”作用下,要求人们用“视角转移”的方式来理解也字句,是一种元语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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