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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白还是对话
——对国家机构对外翻译实践的反思和建议

2015-03-22嫦任东升

电子科技大学学报(社科版) 2015年5期
关键词:巴赫金译介机构

□刘 嫦任东升

[1. 电子科技大学 成都 611731; 2. 中国海洋大学 青岛 266100]

独白还是对话
——对国家机构对外翻译实践的反思和建议

□刘 嫦1任东升2

[1. 电子科技大学 成都 611731; 2. 中国海洋大学 青岛 266100]

国家机构对外翻译致力于帮助中国文化走出去,但目前传播效果却不尽如人意。巴赫金的对话理论揭示出“我-我”独白模式是症结,而“我-他”对话模式是出路。“我-他”对话模式包括三点建议:(1)注重译本选择过程中中方和外方的对话关系及机构和个体的对话关系;(2)明确界定目标读者并找准可吸引他们参与译本文本对话的核心价值;(3)选择“归化”策略方便译本和译本读者的无障碍对话。

国家机构;对外翻译;巴赫金对话理论;独白模式;对话模式

在全球化背景下,我国政府越来越意识到从经济方面和文化方面双管齐下来塑造国家形象的必要性和紧迫性,具体说来,只有经济硬实力与文化软实力携手并进,才能让世界更全面更真实地了解中国。“文化软实力不仅是指文化自身蕴涵的内在力量,而且还包括一种能够被他者的认同、被别人接受的文化思想。所以,文化软实力并不是一个自我确认、自我命名的文化属性,而是一种通过广泛传播之后才能够兑现的文化力量。”[1]为了让中国文化得以跨国界传播,真正实现中国文化“走出去”的战略目标,翻译的重要性就不言而喻了。当“翻译”注定要直面“国家机构”并必须要为“国家机构”的文化外交服务时,在“国家机构”强烈动机激发、引领下的“翻译”更成了一种以价值选择和意识阐释为前提的政治,所以对“国家机构对外翻译实践”的定义应该是:“新中国成立以来,政府为了对外塑造国家形象而实施的有计划的对外翻译和宣传。”

一、国家机构对外翻译的努力与挫折

回顾新中国建国六十几年来,国家机构对外翻译的种种努力有目共睹,其良苦用心毋庸置疑:1950年《人民画报》在政府的直接领导下创刊;1951年《中国文学》杂志英文版创刊;1952年《中国建设》在宋庆龄的积极努力下创刊(该刊于1990年改名为《今日中国》);1958年《北京周报》问世;1964年《中国文学》杂志法文版问世;1981年,中国外文出版发行事业局(外文局)向西方主要国家推出以译介中国现、当代文学为重点的“熊猫丛书”(Panda Books);在世纪之交“大中华文库”项目正式立项;2004年外文局创设“对外传播研究中心”;2006 年“中国图书对外推广计划” 正式实施;2009年“中国文化著作翻译出版工程”启动;2010年初“中国文学海外传播工程”启动……在这些努力的背后,我们深切感受到国家机构对外翻译实践的双重目的:一是要改变西方主要国家的历史认知模式中当代中国所处的缺失状态,二是要纠正西方主要国家的文化认知模式中对当代中国理解和判断上的误差。

然而,与国家机构对外翻译所付出的不懈努力背道而驰的是,中国文化“走出去”的蓝图在付诸实践的过程中是如此举步维艰!中国文化的身份构建和异域认同在西方社会是一个漫长而艰难的过程。在此仅举一例,进入90年代后,“熊猫丛书”的国际影响力越发微弱,图书发行量日渐减少,出版了近半个世纪的《中国文学》杂志也因面临同样的困境而停刊,所以出版“熊猫丛书”及《中国文学》杂志的中国文学出版社实在难以维持,于2000年底被迫解散。“对外译介阵地的丢失表明国家机构主动对外翻译遭遇了前所未有的挫折”[2]。2010 年8月,在中国作家协会主办的“汉学家文学翻译国际研讨会”上,各国汉学家认为“近年来,中国文学作品的海外译介虽然不断取得突破,但由于各种原因,始终未能进入主流图书市场”。英国翻译家蓝诗玲(Julia Lovell)更是直言不讳“尽管媒体对中国多有关注,尤其是政治经济方面,但几十年来,中国文学的翻译作品对母语为英语的大众来说始终不易被接受。你若到剑桥这个大学城浏览其最好的学术书店,就会发现中国文学古今所有书籍也不过占据了书架的一层而已,其长度不足一米”[3]。

国家机构对外翻译遭遇“瓶颈”,问题何在?出路何在?

二、巴赫金的对话理论及其传播学意义

对外译介具有跨学科的内涵:不仅仅涉及到翻译学范畴的语言文字转换,更涉及到传播学范畴的本土信息的输出和异域接受,而且对外译介还是围绕文化传播做向心运动的。巴赫金的对话理论集高度、广度和厚度为一体,其丰富而多面的理论张力使之能被不同学科解读。探讨巴赫金对话理论中所蕴含的传播学意义,有助于把国家机构对外翻译实践从“山穷水复疑无路”引向“柳暗花明又一村”,因为对话“是巴赫金打开错综复杂、头绪万千的文化现象之谜的一把钥匙”[4]。

对话理论是巴赫金哲学思想的核心和精髓,该理论传承了新康德主义中对物质世界与人的关系的重视和对人的主体性的重视。“自我”与“他人”的交往关系是巴赫金对话理论的出发点,他指出“我”与“他人”“原则上不同却又相互联系”[5]73, “存在意味着为他人而存在,再通过他人为自己而存在”[6]378。 要交往肯定就有参与,参与性是对话得以进行的绝对必要条件,“参与性思维,也就是在具体的唯一性中、在存在之在场的基础上,对存在即事件所作的情感意志方面的理解,换言之,它是一种行动着的思维,即对待自己犹如对待唯一负责的行动者的思维”[5]45。在交往和参与中,互动性也不容忽视,“在对话语中则还要加上第三个因素,就是对他人话语(就同一事物而发的)所持的态度,即对交谈者在前或在后的回应(预料的、说出的、期待的应答)对语所持的态度。”[7]对话的原则是差异与复调。差异明确了对话参与者的独立性和主体性,差异是对话的前提和基础,在差异即不同声音交织的基础上才能形成复调。复调比喻性地指代了对话中“众多的各自独立而不相融合的声音和意识”[8]29。 贯穿对话理论的另一条辅线就是对独白的批判。独白把“他人”完全作为意识的客体,“最大限度地否认在自身之外还存在着他人的平等的以及平等且有回应的意识,还存在着另一个平等的我(或你)”[6]386。独白缺失对话因素,对参与者的个体性和主动性漠然视之,是一种以“自我”为操纵、以“自我”为中心的意识主宰,也是一种忽视反馈的单向、自闭模式。巴赫金对独白的批判是毫不客气的:“对于话语来说(因此也是对于人来说),最可怕的莫过于没有人应答了”[9];“单一的声音,什么也结束不了,什么也解决不了”[8]344。

对话与传播有三个契合点:(1)从特征上看,两者都是普遍存在的人类交往行为,反映出人与人之间的交互影响和交互作用;(2)从构成要素看,对话包括说者、话语、听者,而传播包括信源(传播内容的发出者)、讯息(信息)、信宿(传播内容的接收者),两者是共通的,即对话要求有来有往、传播要求有呼有应;(3)从目的来看,两者都需要以磨合来消解差异或冲突,最终实现信息资源在一定程度上的社会共享。所以对话理论的传播学意义可归纳为以下三方面:(1)传播是信源和信宿并重的双主体对话;(2)传播是信源和信宿往复式的双向对话;(3)传播是信源和信宿递进式的、包容式的思想对话。

三、对国家机构对外翻译实践的反思

国家机构对外翻译实践曾主要倚重过两个载体:《中国文学》和“熊猫丛书”。《中国文学》的运作由外文出版社(外文局)负责,业务上由外文出版社和中国文协(作协)双重领导。“熊猫丛书”由中国文学出版社出版,而中国文学出版社隶属外文出版社(外文局)领导和管理。因此《中国文学》杂志和“熊猫丛书”的对外译介有着相同的运作模式,而且这一运作模式在很大程度上导致了中国文化对外传播的失效。

从译本选择来看,中文编辑部的中文编审专门负责选择合适的中文稿件并提供待译作品,选定的待译作品要交给编辑部主任复审,最后选好的作品要送给总编审核,由他决定哪些作品适合翻译出版。接下来才将选定作品送到外文部翻译。对于这种“一言堂”,负责过《中国文学》和“熊猫丛书”编译工作的杨宪益先生曾不无遗憾地说:“……该翻译什么不由我们做主,而负责选定的往往是对中国文学所知不多的几位年轻的中国编辑,中选的作品又必须适应当时的政治气候和一时的口味,我们翻译的很多这类作品并不值得我们为它浪费时间。”[10]虽然杨宪益先生这番话主要是针对建国后十七年及文革期间的国家机构翻译实践,虽然改革开放后译者有了相对以往多一些的自主权,但译本选择以中方编审的意见为前提和主导的模式并未改变。

从读者定位来看,国家机构对外翻译对目标读者缺乏清晰认识。以《中国文学》为例,虽然该刊一直指出要面向“中间读者”,但对“中间读者”的定义却多有摇摆:1959年,对外文委提出《中国文学》的对象主要应当是亚非拉地区,应以其中上层分子为重点;1961年,在“关于1961年外文书刊出版规划和编辑方针(草案)”中说法有所改变,《中国文学》的读者对象是懂英语的知识分子、文艺界人士、汉学家和文艺爱好者。1962年外文出版社又指出,《中国文学》以民族主义国家和资本主义国家能读懂英语的知识分子为读者对象。1964年,外文出版发行事业局工作条例中指出,《中国文学》的读者是知识分子,即一般的文艺爱好者、文艺界人士、汉学家。此外,国家机构对外翻译将目标读者群锁定专业读者也有些偏颇。英国汉学家杜博妮(Bonnie Medougall)80年代曾在外文出版社工作过,她指出,当时制定翻译政策的人对英语语言知之甚少,对英语读者的阅读取向更是不明就里。与此同时,这些翻译决策者们对文学译本的实际读者少予重视,而只关注专业读者(如出版商、编辑、文学官员、审查员、批评家、学者)的可接受性[11]。

从翻译策略来看,国家机构对外翻译实践中“原作中心论”和“保存文化异质性”的“异化”痕迹较为明显,“就中国文学作品的英译而言,往往存在着本族主义倾向。源语地发起的译介行为本着忠实全面推介民族文化的初衷,多倾向于原作意蕴和形式的保留。”[12]《中国文学》杂志和“熊猫丛书”推出的译作大多就是如此:以直译为主,以发挥文化辐射力为重。“异化”就是要通过刻意干扰或违背译入语中盛行的文化常规来达到彰显异域文本的差异性的目的。选择“异化”策略的初衷无可厚非:要向国外读者译介原汁原味的中国文学和中国文化,但“异化”策略给国外读者增加了阅读障碍,在客观上拉远了他们与译作的距离,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从上述分析可知,国家机构对外翻译实践的误区可简要归纳为“我-我”独白模式,该模式以“自我”的价值选择和文化势能为制高点,以“自我”的需求、定位和方式为风向标,不仅视“他人”为消极被动的“听者”,更视“他人”为无足重轻的“失语者”。“我-我”独白模式不可避免地会导致国家机构对外翻译实践的“一厢情愿”和“应者寥寥”。其实,国家机构对外翻译实践不是简单的文字翻译行为,它的本质是文化传播,不得不面对“夹缝中求生存”的现实:一方面要满足国家意识形态的诉求,一方面要让译本进入异域阅读层面并赢得异域行家的承认和异域读者的回应。因此文化传播绝不是单向的、线性的“我-我”独白模式所能实现的。

四、“华莱士专访江泽明”——国家机构对外翻译实践可借鉴的新模式

迈克·华莱士(Mike Wallace)在1968年至2006年期间是美国哥伦比亚广播公司(CBS)《60分钟》节目的王牌主播,他的采访以气势咄咄逼人、问题尖锐深刻而著称。2000年初,华莱士言辞恳切地申请采访江泽民。此次采访的时机选择得很巧妙:当年秋季,江泽民要出席联合国千年首脑会议,配合江泽民赴美的“中国文化美国行”大型系列活动也将在美展开。我方经协商认为:接受华莱士的访问,可借CBS News的世界级发布平台,做中国领导人的权威性新闻发布,展示领导人的政治智慧和人格魅力。正式采访开始前,中美双方就采访大纲进行了十个回合讨论,书面文件、电话、面谈。美方承诺节目播出时长为1小时,中方同意按照美国严肃电视节目的操作惯例,配比给美方4小时的采访时间。江泽民更明确授权:临场对华莱士不限采访时间、不限问题。2000年6月15日,采访正式进行,江泽民“以惊人的坦率广泛地回答了一揽子问题”[10]。采访结束后,按中美双方的约定,对外使用的图像一律采用CBS News的,文字则以中方整理和翻译的文稿为准,美方在此基础上自主完成视频和文字材料的删减和拼接等后期制作。节目制作接近尾声时,CBS News召开新闻发布会,各大报纸、电台跟进。采访报道安排在江泽民访美的前两天播出。按照哥伦比亚广播公司提供的数据,在美国有4000万人收看了华莱士对江泽民的专访,该报道被认为是“中国对外宣传的一大突破”[13]。

华莱士对江泽民的专访之所以能取得良好的传播效果,“我-他”对话模式是关键所在。“我-他”对话模式不仅要彰显“自我”的宣传立场和价值坐标,更要兼顾“他人”的认知取向和权重期待;“我-他”对话模式强调呈现于对话中的“自我”和“他人”的二元主体和独立价值,使由众多地位平等的对话者发出的不同声音在交往中能够保持相对的独立,从而有助于“复调”的生成;“我-他”对话模式充分肯定信宿(他人)在传播过程中所具有的决定性作用,有利于建立顺畅、互动、有效的传播关系。因此,“我-他”对话模式是国家机构对外翻译实践可借鉴的新模式。

五、对国家机构对外翻译实践的建议

把“我-他”对话模式作为国家机构对外翻译实践的指南,可以通过以下三点细化的建议来解决“译什么”、“为谁译”及“如何译”等具体问题。

(一)注重译本选择过程中中方和外方的对话关系及机构和个体的对话关系

国家机构对外译介中国文学作品的首要目的就是展示中国元素,传播中国文化,从而逐步提升中国文化软实力。而文化软实力借以承载的一个重要方面——文学译作,如果没有在译作目的语国家得以广泛传播并获得异域认同,那么文化软实力至少在文学这个着力点上没有真正得以体现。因此,选择什么样的作品来译介才能达到预期的对外宣传效果就成了针对文化传播而选择适当切入点的关键问题了。由于中西方在意识形态、思维模式和阅读习惯等方面存在着诸多不以人意志为转移的差异,而且这些差异一旦被忽略就难免会成为文化传播的绊脚石,所以译本的选择和确定最好是中外对话的结果。以德国的国家机构对外译介的运作方法为例:德国政府为了改变本国文化输出的失衡地位也是煞费苦心,德语文学在线(Litrix.de)项目是由德意志联邦文化基金会赞助的项目,该杂志每年都会从纯文学作品、通俗专业书籍和青少年读物等三个领域选出约30个有现实意义的作品,然后在网上统一对外推出每部作品约20页的试翻译内容及作品的相关背景介绍。如果国外出版社对其中哪本部作品感兴趣的话,相关机构在检查其出版资质后,资助其翻译。这一运作方法的亮点就是在自我的对外宣传意愿和他人的信息接收兴趣之间找到接轨点和平衡点,从而为译作进入国际视野打下坚实基础。毕竟,国外眼光能更好地观察和判断国外动向和国外需求。此外,译本的选择和确定同时也应该是机构和个体(译者)共同对话的结果。法国在这方面的运作方法值得一提:法国重视文化输出,但不是简单地推出好书并组织翻译,而是让翻译者和出版者自由选择,哪些书应该译介到国外,法国相关机构再对这些作品做出评估,最终决定将哪些书正式推出。这一运作方法既避免了“强加于人”的弊端,又体现了对译者主体性的尊重。笔者认为,我国国家机构对外翻译实践的译本选择应以对话为框架,以机构导向为调节,在他人的信息期待和自我的阐释目标中理清重合处,而这重合处就是对外译介的敲门砖。换句话说,即在对话所形成的“交响”中,用国家机构在译本选择过程终端的导向去扩放“和声”部分的“主旋律”。

(二)明确界定目标读者并找准可吸引他们参与译本文本对话的核心价值

前车之鉴告诉我们,没有准确的读者定位,对外译介至少会迷失一些方向。当前,要理性地突破传播难关,明确界定“中间读者”是当务之急。笔者对“中间读者”的定义是:“对文学作品没有学术性好奇但对文学价值有着普世性期待、对文学力量有着大众性感悟的非汉语区域的非专业读者。”他们没有专业读者的博大精深,但却同样身怀人文情愫;他们没有专业读者的满腹经纶,但却同样蓄积情感共鸣。不容忽视的是,因为他们人数众多,所以汇聚起来影响力不凡。如果对外译介在读者定位上忽略“中间读者”,那么失去的是大量的在将来可能为中国文化对外传播打开隔阂之门的潜在支持者。相反,如果对外译介把目标读者明确界定为“中间读者”,如果认真分析他们的阅读需求、深度挖掘他们推崇的核心价值,那么吸引他们参与到译本文本对话中来可能就不那么遥不可及了。鲁迅曾说过:“只有真的声音,才能感动中国的人和世界的人;必须有了真的声音,才能和世界的人同在世界上生活。”[14]笔者以为,鲁迅所说的“真的声音”指的就是“中间读者”所推崇的核心价值,即不被文化差异所干扰的、可被东西方共同触摸的普遍认同价值。在非官方性质的商业模式下,两本中文书对外译介的巨大成功充分证实了关注核心价值所带来的丰厚回报。例一,自2010年以来,《于丹〈论语〉心得》一书的多个语种译本在多个国家销售势头强劲,于丹在谈到自己的海外出版心得时表示:“让外国读者全盘接受儒家思想是不必要也不现实的,比如那些政治思想、纲常伦理,外国读者接受起来就有困难,关键是《论语》中的修身养性是每个人用自己的生命可以触摸的核心价值,具有普遍性,因而引发了大家的共鸣。”[15]例二,2004年4月长江文艺出版社出版《狼图腾》,先是在国内引起轰动,接着又走出国门,现在《狼图腾》的市场已基本覆盖全球。该书的推出者安波舜说:“它的主题的无意识形态性能冲破国界而为全人类凝望。”[16]企鹅出版集团亚洲区总裁皮特·费尔德表示,《狼图腾》通过几十个“狼故事”,反映了人与动物如何相处、如何解决农耕文明与游牧文明的冲突等,这是全世界都在关注的话题,包含整个人类的价值观念,这样的题材非常适合海外读者[16]。

(三)选择“归化”策略方便译本与译本读者之间的无障碍对话

谈到翻译策略就肯定会涉及到“归化”和“异化”。“归化即采取民族中心主义的态度,使外语文本符合译入语言的文化价值观,把原作者带进译入语文化”,而“异化是对文化价值观的一种民族偏离主义的压力,接受外语文本的语言和文化差异,把读者带入外国情调”[17]。一般来说,当异域文化想要融进本土文化时,都会受到本土文化阻滞力的冲击和抗衡,而只有“归化”才更能帮助异域文化在本土文化的包围下实现“软着陆”。想想当年来华传教的西方传教士们,他们消解中国本土文化阻滞力的策略又何尝不是“归化”呢?以美国传教士林乐知(Young John Allen,1836-1907)为例,他初到中国时的中文名字是林约翰,不久后改为林乐知,取“一物不知,儒者当为耻”之意;他初到中国时,译本署名“美国林乐知博士”,不久就改为“美国进士林乐知”;他把“president”翻译成为“公举皇帝”,其种种做法都是想通过“归化”来接近华人读者,从而保证译作的传播效果。需要明确的是,“归化”绝不是文化立场上的“卑躬屈膝”,充其量就是文化包装上的“入乡随俗”。当前,国家机构以译介的方式来传播中国文化,“面对的却是‘多数派话语’的‘西方中心主义’,以及在此文化规范中培养出来的读者群体”[18]。“我们别无选择,只有暂时借用西方的话语与之对话……使他们在与我们的对话中受到潜移默化的影响和启迪,这样我们的目的才能达到。”[19]刘绍铭先生曾说过一番深入浅出的话来表达对“归化”的支持:“要中国文学走入世界文学的主流,当然得通过翻译,但这类翻译,在形式上和语言上都应是凡夫俗子接受得了的。”[20]这一观点与“中国现代文学之首席翻译家”葛浩文(Howard Goldblatt)的观点如出一辙:“决不可破坏读者容易接近的词句”[18]。翻译学中的多元系统论也认为:当翻译文献在文学系统内部的位置处于边缘时,译者的主要任务就是在译入语寻找最佳的现成的二级模式对外国文本进行本土化改造,注重译文的可接受性,采用归化策略,亦即文化适应策略。“归化”不仅仅狭义地包含译者翻译策略的选择,还应该广义地涉及到国外编辑的介入。国外编辑基于国外读者的阅读期待和阅读习惯而对译本结构进行的适度调整应该是可以被接受的。当然,“归化”是应对当前文化传播困境的一种折中,随着中国文化在异域认知度和接受度的提高,我们才有可能讨论加大“异化”尺度等后续问题。

结语

对外译介的本质是跨文化传播,包括译本的生产、传播、接受三个阶段。当前,中国文化“走出去”亟待解决的问题是如何提高传播效度和如何扩大传播影响,使中国深厚的文化底蕴能为更多的国外读者所了解、所接受。既然国家机构的对外译介被赋予了传播中国文化的使命,既然对外传播的生存之道是对话而不是独白,那么基于巴赫金对话理论的“我-他”对话模式就应当成为国家机构对外翻译实践的指南。只有在对话中传播、在传播中对话,中国文化才能真正“走出去”,中国文化软实力才能真正加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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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 邓 婧

Monologue or Dialogue——Reflection and Suggestions on China’s Institutional Translation Practice of Translating from Chinese

LIU Chang1REN Dongsheng2
(1.University of Electronic Science and Technology of China Chengdu 611731 China; 2. Ocean University of China Qingdao 266100 China)

The priority of China’s institutional translation is to assist the “Going-Out of Chinese Culture”, however, the effect of intercultural communication leaves much to be desired. Bakhtin’s Dialogue theory sheds new light on this very issue: “Self-Self” monologue mode is the crux while “Self-Other” dialogue mode is the solution. “Self-Other” dialogue mode includes three suggestions: 1.When selecting the works to be translated, China’s institution should have dialogue with relevant foreign personnel and individual translators; 2.Target readers should be clearly identified and the core value should be highlighted to encourage them to have dialogue with translated works; 3. The strategy of domestication facilitates the dialogue between the translated works and their readers.

China’s institutional; the external translation; Bakhtin’s dialogue theory; monologue mode; dialogue mode

H059

A [DOI]10.14071/j.1008-8105(2015)05-0058-06

2014 -12 -20

2012年度国家社科基金一般项目课题“国家翻译实践中的‘外来译家’研究”的阶段性成果(12BYY018);电子科技大学2013年度中央高校科研基本业务费基础研究项目课题“价值学与国家机构对外翻译实践研究”的阶段性成果(ZYGX2013J147).

刘嫦(1973- )女,硕士,电子科技大学外国语学院副教授;任东升(1966- )男,博士,中国海洋大学外国语学院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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