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齐文化视角看《聊斋志异》中女性形象
2015-03-22赵霞
赵 霞
(山东师范大学 文学院,山东 济南 250014)
从齐文化视角看《聊斋志异》中女性形象
赵 霞
(山东师范大学 文学院,山东 济南 250014)
齐文化是一种独具鲜明特征的地域文化,具有开放性、多元性、神秘性和智慧性等特征,蒲松龄《聊斋志异》中塑造了大量女性形象,这些女性人物自由开放、浪漫神秘、才智兼备,包蕴着丰富的齐文化内涵。挖掘其形成的历史文化渊源,可以从齐文化影响的视角探讨聊斋女性形象的独特魅力。
齐文化;《聊斋志异》;女性形象
任何一个作家的创作都带有鲜明的文化人格的印记,而文化人格的形成又离不开长期耳濡目染的文化环境。“狭义地讲,齐文化是指先秦齐国时期形成的地域文化”①,“以广收博采、融合创新为特征”②。它所形成的优秀文化传统也以其特有的深沉与厚重,在后世文学的实践中得以体现。蒲松龄故乡淄川地处先秦齐国腹地,他身上流淌着齐文化的血脉,张扬着齐文化秉赋的性格。齐文化生命力顽强,以其不同于其他地域文化的开放性、创新性、多元性、神秘性和智慧性等特点,在蒲松龄一生的文学创作中得以淋漓尽致地体现。
齐文化想象力丰富奇特,这对聊斋女性的塑造产生了深刻影响。《聊斋志异》中有大量光彩夺目的女性形象,如活泼开朗、天真烂漫的婴宁;通达事理、智慧多情的白秋练;敢爱敢恨、开放自由的侠女;自荐枕席、主动大胆的香玉;勤俭洒脱、富有远见的辛十四娘;巾帼不让须眉的颜氏和勤劳独立的黄英……从地域文化的角度审视这些女性,会发现她们身上别具一格的齐文化特征。这些女子秉承了齐地女性的才情风貌,她们自由奔放,足智多谋,浪漫神秘,在追求自我的过程中绽放出了一朵朵璀璨绚烂的生命之花。
一、《聊斋志异》中女性形象的开放性
齐文化的一个重要源头是东夷文化,东夷文化具有开放自由的特点。齐国首任国君姜太公采取“因其俗”的态度,继承了诸多东夷文化传统,长女不嫁的风俗便是其中之一。《汉书·地理志》记载:“始桓公兄襄公淫乱,姑姊妹不嫁,于是令国中民家女不得嫁,名曰‘巫儿’,为家主祠,嫁者不利其家,民至今以为俗。”③不出嫁的长女在家中是主持者,也有择偶同居的主动权。“长女不嫁”仅指不出嫁,但不禁止性行为。《战国策·齐策》云:“臣邻人长女设为不嫁,行年三十而有七子,不嫁则不嫁,然嫁过毕矣。”④可见,齐地女子的地位是比较高的。在这样一种风俗下,齐地女性敢作敢为,较少禁锢与束缚,热情大胆地追求爱情。生于齐地长于齐地的蒲松龄深受这一激荡着自由精神的文化浸染,塑造了一批具有开放的性格特征、开放的婚恋观念和开放的性观念的女性形象。
《聊斋志异》里的花妖狐魅随顺自然,性格开放,与传统社会所倡导的笑不露齿、行不回头的淑女典范截然不同。狐女婴宁(《婴宁》)嗜笑成癖,成亲行礼时“笑极不能俯仰”⑤。婴宁活泼可爱的性格征服了所有人,她“放声大笑,满室妇女,为之粲然”⑥。婴宁是人间真性情的化身,也是蒲松龄塑造的具有天然之美的理想女性典型。娇娜(《娇娜》)同样是具有开放性格特征的女性形象。传统社会男女授受不亲,除了夫妻关系,男女之间几乎不存在其他人际交往。而娇娜的风采正体现在其社交关系上的开放。她大方地与男性来往,并与孔生建立起了真挚的友谊。当孔生生命垂危时,她不但当众将救命红丸度入其口,而且又接吻呵之。娇娜在众人面前不避嫌,不做作,此种磊落让人惊服。以婴宁、娇娜为代表的聊斋女性,绝假纯真、落落大方,她们的形象在给女子套上三从四德精神枷锁的封建社会,无疑是一种有违于传统伦理的开放。她们以超凡脱俗的大胆举动,对封建礼教和教条进行了强有力的冲击和反抗,体现出人间真情,表现了齐地女性开放自由的人格特色。
齐地女子的婚恋比较自由开放。《诗经·齐风》中的《东方之日》描写了一女子到男子家中幽会的情景。流风所至,聊斋女性传承了这种开放的婚恋观念,勇敢地追求爱情。侠女(《侠女》)只看重婚姻实质,拒绝了顾生明媒正娶的求婚,私下却与其“共绸缪”⑦。这在极重礼法贞节的时代可谓离经叛道,而这也正是齐文化开放性的独特表现。聊斋女性勇于挑战传统社会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主动追求婚姻幸福。白秋练(《白秋练》)听到慕蟾宫月夜吟诗而害相思病,于是在母亲的帮助下向慕生主动示好,最终有情人成为眷属。聊斋女性突破了传统贞节观,操控了所爱之人的行为心念,她们可以主动叩开男性的门扉点燃爱的激情,也可以随意结束关系。温姬(《嘉平公子》)离开了妍皮媸骨的某公子,牡丹仙子葛巾(《葛巾》)也诀别了对其不信任的书生常大用,《青梅》中的狐女亦因程生改变心志而一去不返,霍女(《霍女》)不遵守从一而终的封建观念而三易其夫......这些聊斋女性把感情作为缔结婚姻的唯一基础,为了追求自主爱情不怕伤风败俗,冲破了种种障碍,体现了齐地开放的婚恋观念。
先秦时期的齐地女子不仅有开放活泼的性格、开放的婚恋观念,而且有开放的性观念。《诗经·齐风》中的《南山》诗写齐襄公与同父异母妹妹文姜有染。文姜出嫁后,屡屡还乡与其兄私通,每次都带着众多随从,唯恐天下不知。文姜在丈夫死后更是频频返齐,与齐襄公过着淫乱的生活。这种行为在当时确属罕见。蒲松龄不满于各种礼教对女性的压制,塑造出一系列性观念开放的女性形象。《聊斋志异》中只要有女性的篇章几乎都会有男女相狎的片段,姿容绝妙的女子们或是落落大方地迎接男性的示爱,或是热烈洒脱地主动与男子结合。《荷花三娘子》中的宗湘若与一狐女邂逅于野外,因外貌吸引而“春风一度”⑧,不承担感情上的义务,更不要婚姻形式,性爱与婚姻相脱离。名妓瑞云(《瑞云》)对才子贺生一见钟情,主动提出“一宵之聚”⑨的请求。后来,瑞云突然丑状若鬼,贺生对其不离不弃。瑞云与贺生的爱,经历住了严峻的考验,是灵与肉的双重结合,是“色授魂与”⑩的深度交融。此外,牡丹花妖香玉(《香玉》)主动前来“与风流士,长作幽会”;《莲香》中的桑生独居,先有狐女莲香夜来敲门,两人绸缪备至,又有鬼女李氏自荐枕席,与桑生欢爱……总之,聊斋女性与男子的结合,既有“颠倒衣裳”的肌肤之亲,又有“色授魂与”的性情深度交融之爱。无论哪一种,她们对于性爱的态度,从根源上皆与齐文化的开放性一脉相承。
二、《聊斋志异》女性形象社会角色的多元性
齐文化影响下的女性,向来聪慧、勤劳、见识卓著。齐立国伊始,女性在社会上就享有劳动权。“太公望封于营丘,地泻卤,人民寡,于是太公劝其女功,极技巧,……故齐冠带衣履天下,海岱之间敛袂而往朝焉”。齐地女子在社会生活中的地位不容忽视,曾经出现了“一女不织,民有为之寒者”的局面。她们有的甚至还承担了本该男性承担的社会责任,有齐女“至老不嫁,以养父母”。一些出土的齐器铭文中亦有“妇奠”字样,可见当时齐国女性广泛地参与到家庭、社会、政治、文化生活中,无论是在家庭里还是社会上,她们都具有较高地位。在《聊斋志异》中,蒲松龄成功地刻画了许多拥有超俗才能的女性形象,她们除了传统意义上的相夫教子,还参与其他多种社会分工,经商、习医、参与政治斗争、参加科考而中榜做官……
黄英(《黄英》)与小二(《小二》)是聊斋女性经商的典范。黄英种菊养家,数年之内,家财巨万,俨然一成功的商人形象。小二为人灵巧,懂经营之道,是个富有活力的经营高手。《聊斋志异》中善于经纪的女性还有不少,《农妇》篇塑造了一位自食其力、勤劳吃苦的女商人形象;《柳生》中周生的继室夫人也是一位善经纪的女商人。聊斋女商人洒脱干练,可谓众芳摇曳之中的独特之美。
娇娜(《娇娜》)妙手回春,曾两度救治孔生。蒲松龄所写的虽然是具有特殊功能的异类的故事,但狐仙娇娜华佗再世般的高明医术在现实生活中也是真实存在的。作者通过浪漫的艺术想象和夸张的手法,展现了聊斋女性具有同男子一般无二的出色才能,能够担任与男性在传统社会中一样的角色。
小翠(《小翠》)的形象表现了聊斋女性在复杂的政治斗争环境中勇于参政的意识。足智多谋的小翠为公爹王侍御充当了政坛高参的角色,经两次运筹帷幄,终于彻底除掉了王侍御的心腹大患。小翠的所作所为,表现了聊斋女性在齐文化的熏陶下积极进取的精神。
才女颜氏(《颜氏》)的丈夫屡试不第,无奈之下,颜氏只好女扮男装同丈夫一起参试,结果颜氏高中而其夫仍旧落第。自此,颜氏做高官、享俸禄,且有政声。作者塑造颜氏这个政治女强人的形象,是对男尊女卑传统观念的一种强有力的冲击,拓宽了传统女性的社会角色,证明了女性也可以像男性一样去参加科考而及第,参与吏治且有政绩,甚至比男子做得更好。
中国古代社会强调“女子无才便是德”,历代统治者皆推崇女性之“贤”。班昭《女诫》云:“女不贤,无以事夫”。女性的职责主要是“事在供给”、“主中馈”、“惟酒食衣服之礼耳”(《孔子家语》),传统女性的角色被限制在家庭内部。但聊斋女性追求独立的人格以及与男性平等的地位,有理想,更有追求理想生活的实际行动,在社会上积极扮演多种角色,既超出男性的才智情貌又占据不可忽视的地位,这也正揭示了聊斋女性在兼容并蓄、海纳百川的齐文化沃土滋养下变革、创新的多元化精神和务实进取的人格魅力。
三、《聊斋志异》中女性形象的神秘性
齐文化是一种濒海文化,带有神秘色彩的大海成了神话产生的温床。从地理位置来看,齐国北面、东面和南面均临浩渺无际、深邃莫测的大海,海洋文化涵养了齐地人自由不羁的丰富想象力和对神秘事物的敏感性,这种文化氛围正是产生志怪小说的最佳土壤,所以齐地神话特别丰富多彩。齐国灵物崇拜之风盛行。齐地的神仙方士和海上仙话,曾使秦始皇和汉武帝心醉神迷。齐地不仅盛行神仙方术,而且记录了许多神鬼妖狐的故事。《庄子·逍遥游》记载,“齐谐者,志怪者也。”齐地正是中国志怪小说的最早发祥地之一。《太平广记》中发生在齐地的志怪故事也很多,充满浪漫和神秘色彩的《列子》亦是齐人所记。邹衍的阴阳五行说,天文地理无所不包,尤其是他的天人学说更是具有丰富的想象力和神秘色彩。汉武帝时的东方朔、唐代笔记小说家段成式都是齐地著名的志怪小说家。人们往往把荒诞不经的故事说成“齐东野人之语”。这种讲述妖异鬼怪故事的传统从先秦齐国一直延续下来。蒲松龄“雅爱搜神”,对狐仙鬼怪、奇人异事格外钟情,显然是受到了这种传统和风气的影响。
《聊斋志异》中的女性多由花妖狐魅幻化而成,身份充满神秘性,令人难以揣测。霍女(《霍女》)被轻佻的朱大兴强行带回家中,她在朱家作张作势,饮食挑剔又铺张。就这样仍不安于室,逃到何姓大户与主人“绸缪数日”,“穷奢极欲,供奉一如朱。”朱家与何家经官断,霍女被判归朱后,再次出逃。碰到贫苦书生黄某,霍女居然一改往日的淫荡奢侈,在黄家甘受劳作之苦;她像劫富济贫的侠客,让巨商子为黄生提供未来生活的保障;她还为黄生娶妻生子……同一个霍女,前后判若两人,先为荡姬,后为贤妇;前边挥金如土,后边躬操家事,安贫守拙。霍女究竟是何人?文中没有明确交代,只在结尾处写道“女推儿榻上,恍惚已杳。”霍女是一个不受人间礼法束缚的精灵,随心所欲,侠肝义胆。这种人物在人间恐怕很难找到,她是蒲松龄的一个幻梦,神秘至极。
聊斋女性行踪神秘,她们在夜幕下的荒野、古墓、旷宅、孤斋间出没,变幻莫测,行踪不定,常常在人意想不到的时候倏忽而来,又在人意想不到的时候杳然逝去。《连琐》开篇介绍了男主人公的读书环境,“杨于畏,移居泗水之滨。斋临旷野,墙外多古墓,夜闻白杨萧萧,声如涛涌。”旷野、古墓、夜间的萧萧白杨给故事蒙上了一层阴幽逼人的神秘色彩。在这种基调的烘托下,鬼女连琐反复吟诵着凄美的诗歌出场,“玄夜凄风却倒吹,流萤惹草复沾帏。”杨于畏第二天看墙外并无人迹,只有一条紫色的带子遗忘在乱荆棘中。第三天夜晚,连琐“珊珊之草中出”,继续低吟,但刚一听到杨于畏咳嗽,便“急入荒草而没”,仍然是神龙不见首尾。自此,杨于畏每晚候在墙下,听她吟诵完了,便隔墙联曰:“幽情苦绪何人见?翠袖单寒月上时。”听到杨于畏这两句体贴入微的知音诗,连琐才情不自禁地现出真身与杨幽会,颇具神秘莫测的意境。
聊斋女性不但身份、行踪神秘,其行为也神秘莫测。《凤阳士人》中的丽人在士人妻子想念丈夫时飘然而至;士人妻子走路困难时,她脱履相助;一下子找到士人,她又与士人娇言调笑,唱靡靡之音,并且同床共寝,这样的行为实在令人难以捉摸。是鬼?是狐?难以推测。
蒲松龄以神秘独特的故事,建构魅幻神秘的女性世界。她们以鬼魅迷人的风情,上演了一出出混合着喜怒哀乐、生死存亡的浪漫传奇,究其历史文化渊源,则与齐文化长期积淀形成的神秘性特色息息相关。齐文化的浪漫神秘色彩一直传承延续下来,以民间故事的形式影响了作家蒲松龄,成为蒲松龄创作《聊斋志异》不竭的动力和灵感源泉。
四、《聊斋志异》中女性形象的智慧性
“智慧性”是齐文化的另外一个重要特征。齐国的富庶强大,文化的先进发达,与齐人的智慧密不可分。齐地先民土著东夷人就是一个富有智慧和创造开拓精神的民族。传说中的许多发明创造,从农业到手工业,从工具、武器、日用品到乐器等娱乐品,从乐舞到礼仪的发明创造,都与东夷人有关联。东夷人不仅善于发明创造,而且在处理人际关系和民族关系上也以仁智著称。开放、兼容,在民族融合、人文同化中把握主动,因而成就其史前文化的繁荣先进。齐国孕育了大批智慧超群的人物,从智谋家的鼻祖姜太公,到伟大的政治家和军事家管仲、司马穰苴、孙武、孙膑,再到足智多谋、巧于辞令的外交家晏婴、国佐、淳于髡、鲁仲连,以及拥有科技智慧的科圣墨子、医圣扁鹊、天文学家甘德……可谓人才济济,个个充满智慧和创造精神。
这种充满智慧的文化基因在齐地代代传承,也自然影响到蒲松龄笔下的女性人物。《聊斋志异》中的许多女性从不同方面展示出了过人的才能和智慧,她们有的能诗会词,才华横溢;有的幽默诙谐,言辞犀利;有的思想深刻,见识高远;有的处变不惊,智勇兼具。蒲松龄在其小说中赋予这些女性更多的阳刚之气和雄性特质,他笔下的女性风雅有才,有胆有识,在某些方面甚至具有高于男子的才情和气魄。
聊斋女子文学艺术才能出众,诗词歌舞、琴棋书画,几乎无所不能。她们与男子一道弄月吟风,成为男子的红颜知己,如“颇解文字”、以诗为魂的白秋练,通音律、能赋诗的林四娘,善对弈的云萝公主,善画兰梅的聂小倩,善操琴的宦娘,善弹筝的葛良工……有的聊斋女子才华高踞于男子之上,才女颜氏(《颜氏》)易男装苦读,与夫君一同参加科考而中第,足令须眉汗颜愧死矣。
有些聊斋女性聪明俏皮,谈吐不凡,与男子唇枪舌剑,极尽嘲弄揶揄之能事,令人拍案又捧腹。《狐谐》中狐女出口成章,咄咄逼人,像诸葛亮舌战群儒,将那些想捉弄她的男性置于被讥讽、嘲笑的境地。《仙人岛》中的芳云、绿云姐妹博学多才,工诗善对,使以才子自居的王勉屡被诮辱,洋相尽出。《狐联》中的狐女也是出口成谐、幽默风趣的女子。这类女性令人眼前一亮,她们一变矜持柔弱的闺阁之风,款款大方,朝气与锐气俱存。
更可贵的是,还有一些聊斋女性思想深邃,见识长远,对生活有准确的理解和透彻的感悟。田七郎的母亲(《田七郎》)说:“富人报人以财,贫人报人以义。”一语道破了“贫富交友”不平等的本质;张鸿渐的原配夫人方氏(《张鸿渐》)认为秀才做事只能共赢,不能共输,赢则人人争功,输则纷纷逃避,很难团结在一起。此论断对秀才群体有清醒的认识和分析。另,黄英(《黄英》)的自立观和经商观,龙女(《罗刹海市》)的爱情观,《冯木匠》中少女的缘分观,辛十四娘(《辛十四娘》)的交友观……都是充满智慧的独到见解,是基于现实生活的人生哲理和理性经验。
《聊斋志异》刻画了一批能承受苦难、临危不乱、不畏强暴、智勇双全的女性形象,彰显了女子在大难临头时所表现出来的胆识和胸襟。这些聊斋女子体现了齐地女性直面人生、坚韧顽强的品格。张氏妇(《张氏妇》)面对烧杀淫掠、无恶不作的悍兵时,从容不惧,胆大心细,躲过了敌兵对自己的污辱;乔女(《乔女》)为守节拒绝了孟生的提亲,却对孟生以心相许。孟生暴亡后,产业被无赖和佣人攫取一空。乔女挺身而出,与恶徒对簿公堂,为孟生教养遗孤、重整家业。一个弱女子若无义无反顾的勇气和过人的智慧,行为如此谈何容易;庚娘(《庚娘》)在全家遭歹人谋害后,沉着冷静,用缓兵之计玩强敌于股掌之间,终于手刃仇人;仇大娘(《仇大娘》)为娘家披肝沥胆,与恶霸、恶邻周旋,使田产尽返……这些女子在命运逆转之际力挽狂澜,勇气和智慧丝毫不逊色于男性。
历来传统文学中都不乏对女性才智的刻画,但大多集中在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方面的描摹上,而《聊斋志异》除了抒写女性的风雅才情之外,也通过描述她们的日常生活展现了处在社会底层中的女性的生存环境,呈现了聊斋女子在社会生活中践行出来的独特感悟和应对困难的本领。她们不屈从于命运的摆布,而是充分发挥自己的智慧和胆识,向命运发起抗争,这也是受到富有智慧特质的齐文化影响的表现。
综上所述,蒲松龄笔下的聊斋女性大多以“异类”的身份出现,在很大程度上挣脱了伦理道德的束缚。她们性格开放、追求婚恋自由,她们在社会生活中充当多重角色,她们的身份、行踪与行为充满神秘,她们有勇有谋有智慧……所有这些特点在某种程度上都受到了古代齐文化的影响。当然,我们论述齐文化对聊斋女性塑造所起作用的同时,并不意味着对蒲松龄《聊斋志异》天才性、创造性的忽略。
[注释]
②颜炳罡,孟德凯:《齐文化的特征、旨归与本质——兼论齐、鲁、秦文化之异同》,《管子学刊》,2003年第1期。
③[汉]班固:《汉书》(卷二十八下)地理志(第八下),国学网。
⑤[清]蒲松龄著,朱其铠主编:《全本新注聊斋志异》,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9年版,第154页。以下所引《全本新注聊斋志异》均为该版本,仅标出书名与页码。
[责任编辑:曹振华]
赵霞(1985—),女,山东师范大学文学院博士生。
I207.41
A
1003-8353(2015)03-0096-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