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批评勇气的杂志
2015-03-20石华鹏
石华鹏
给我批评勇气的杂志
石华鹏
2006年之前,我是《文学自由谈》的一名读者,不离不弃它很多年。这本刊物有其他刊物没有的一个优秀品质,总能吸引我从头读到尾,因为敢于直面文学内外的一些真正问题,所以大多数文章总闪烁着一种批判的锋芒或者剖析的亮点。不回避,不绕弯子,长短适宜,读起来畅快淋漓,有时还能让我打个激灵,如冬天的一盆冷水浇到头顶,让我的大脑对文学对文坛保持清醒认识。一本文学评论刊物做到这一点实属不易,这或许是它拥有一批铁杆读者的原因吧。
从2006年开始,我成为《文学自由谈》的一名作者。因为读久了,就想写,写“文学自由谈式”的那种批评文字——大胆、直率,甚至还有一点火药味。前后投去两篇,均被退稿,可能是写得不痛不痒吧。再投去第三篇《长篇小说的歧路》,很快得到用稿通知。这是我第一次在这本自己喜欢的刊物上亮相,自然很高兴。一名作者与一本刊物的缘分就此结下。在接下来近十年共57期的《文学自由谈》上,我一共发表了三十篇文章,大概算是较多的了;其中,2009年第3期我的大头照片还上了封面,很是“风光”了。我与《文学自由谈》的缘分还没有终结的迹象,这本被视为“文坛窗口”的刊物还在接纳我的文字,我也还愿意继续为它写作。
我想,如果没有《文学自由谈》,我的批评文字不会写那么多,也不会坚持写那么久。这么说有三个理由:首先,在我没有写批评文字之前,它给了我方向性的示范,它告诉我在吹捧之外还有一种文学批评的方式;其次,它给了我文字面世的平台,而且是一个有影响力的平台,没这个平台,写了也无济于事;最后,它一直鼓励我、督促我继续写,给了我坚持写的勇气,它的包容,它的锐气,它的特立独行告诉我:“说三道四”、质疑评点比无关痛痒的吹捧更重要。所以不夸张地说,《文学自由谈》培养了我,塑造了我。如果说我的批评文字有那么一点骨头那么一点刺头的话,功劳要归于《文学自由谈》。在它创刊三十周年之际,我要对它表达我的敬意和谢意。
一本刊物,做到读者喜欢、作者满意,就算是天下美事儿了,《文学自由谈》似乎正在享受这样的美事儿。这与刊物上的两段“广告词”有关吗?一段在封底,是说给读者听的,每句都铿锵有力,句句敲在读者心上,让读者明白这是一本与众不同的刊物。还有一段“广告词”在封二下边,不醒目,但句句带刺儿,这是说给作者们听的,意思是说你甩开膀子放开思路去写吧,文学范畴内,一切皆可质疑可评点,只要“持之有故,言之成理,自圆其说”即可。当时我看了这“选稿六不思路”还是觉得很带劲儿的,有一股给《文学自由谈》写稿的冲动,心想编者都如此刚硬,写不出有力道的稿子,只能怪自己了。
这两段有力量的“广告词”,可以看作是《文学自由谈》的办刊宣言;可喜的是,多年来,这宣言没有停留在纸面上,而是落在了一期期实实在在的刊物中。《文学自由谈》的几任主编中,我打过交道的有两位,一位是任芙康,一位是黄桂元。任主编潇洒倜傥,四川人,性格里辣气十足,对文学内外的人事看得透彻、深远,臧否人物,毫不含糊;这一点与《文学自由谈》的脾性倒极为神似。任主编写得一手观点鲜明、叙述传神的评论文章。我听过他几次文学研讨发言,与别人信口开河不一样,他发言都是读自己写的稿子,读出来文采飞扬,听者听得津津有味,读过的发言稿见诸报端就是一篇好文——这真是评论界少见的一种功夫:既有“文艺腔”,又有“江湖味”。但是对我等晚辈,任主编又表现出柔雅、细心的一面。他读到我的投稿,如果不满意,总会给我打个电话,在电话里耐心地讲解为什么不能用,原因是什么,听得我感激不尽:其实他只要挥笔写下“不适合”就万事大吉了。很少有主编是像他那样来对待一个无名小卒的。黄桂元没有任主编的“辣”味儿,是另一种风格:温文尔雅,宽厚大方。黄桂元和我在鲁迅文学院的首届评论家班“同窗”过一阵,我称他老黄。老黄写小说、写评论,弄得风生水起,尤其近几年,大块的评论文章时常进入我的眼帘,读后总是为他深刻的洞察力暗暗鼓掌。我之所以不断地给《文学自由谈》写文章,也是与老黄的敦促分不开,刚写完一篇,就能得到他的邀约信。
《文学自由谈》能独树一帜地走到今天,我想是和任主编、黄主编分不开的。他们都是搞评论的,他们对中国当下文学批评的现状心知肚明——吹捧、空洞、晦涩、乏味,远离读者,自说自话,已经将许多读者对文学评论的信任降到了冰点——他们一直想用这本刊物把文学批评带到正常的轨道上来:要批评质疑不要表扬吹捧,要明白晓畅不要晦涩空洞,要文采飞扬不要寡淡无味,要与作品交朋友不要与作家勾肩搭背,要刺激影响创作不要批评创作“两张皮”。如今三十年过去,它最大的贡献不仅在于它刊发了多少有影响的批评文字,更重要的是,它重新建立起了人们对文学批评的信任——读者信任批评家和他的批评,相信批评家的艺术判断和批评品质,以及他优雅的表达。
《文学自由谈》三十岁了。而立之年正风华,但挑战还是来到了。纸质期刊在这个数字时代的前景模糊不清,如何生存?如何适应新时代?我想《文学自由谈》一定也在思考这些问题。然而值得庆幸的是,独一无二的《文学自由谈》有它自己的生存之道——自由、真诚、锐利的批评。这是它三十年来一直走的路子,作为它的读者和作者,我相信这依然是它未来的路子。
我的书架上,一整排黑脊白字的刊物列队站立,醒目、整齐而威风,它们如文学“警察”,维护着一个文学世界该有的批评秩序和批评生态,它们的名字叫“文学自由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