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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数民族电影的档案价值及其社会应用

2015-03-20张劲雨

贵州民族研究 2015年9期
关键词:少数民族民族文化

鲍 枫 张劲雨

(东北师范大学,吉林·长春 130117)

少数民族电影档案是一个囊括视听艺术在内的与少数民族社会政治、经济、文化发展相关的多维概念,指向对少数民族社会记忆的传播与保持,自“联合国教科文组织倡议保护世界文化遗产的‘世界记忆工程’拉开帷幕”,[1]世界范围内的电影创作群体都主动将国家与民族文化作为一种竞争资本纳入全球文化生产的体系中去,我国少数民族电影的发展前景亦搭上了文化经济时代的顺风车,然而少数民族电影创作的内驱力并不等同于文化遗产继承的实践逻辑,少数民族电影档案才是关注、留存、进而起到民族文化记忆保护作用的职能主体。本文以少数民族电影的档案价值及其社会应用为研究对象,旨在探讨三个问题:第一是什么样的少数民族电影材料具有档案属性,能够对电影创作乃至社会现实产生深远影响;第二是少数民族电影档案如何在文化经济时代展示自身的独特价值;三是论述少数民族电影档案的社会服务系统,过去我们是如何使用它的,当前我们在进行什么样的尝试,而未来它还可以被用到什么地方,从社会文化前进的功能结构中去看待少数民族电影档案的社会应用。

一、少数民族电影中潜藏的档案材料分析

(一)民俗与语言:电影语言背后的民族文化逻辑

少数民族构成与分布在语言方面表现为地域方言的多样性,有声电影在反映少数民族特有民俗文化活动的时候“官话”与“普通话”被大大削弱,以民族地方色彩和地域划分为标准的电影语言形式隐含着特殊的文化表达需要以及耐人寻味地民族印记,其作为档案材料的意义并不在于电影语言的艺术形式,无论是摄影、剧作、表演还是音乐、剪辑,少数民族电影中的试听语言成为档案材料的价值存在于语言所具有的性别、阶级以及种族依据,即从根本上可以认定语言的使用者同时也是某一民族文化正统的传承者,这对考察少数民族语言本身以及见证地域文化的演变尤为重要,是少数民族语言档案的组成部分。例如新疆《伊宁不眠夜》是以民族团结为主旨的儿童电影,其中的小男孩为了找到自己的轮滑鞋不得不与旅店老板娘、餐馆老板、药店医生等操着不同语言的人群打交道,族际交往的语言纽带怎么达成民族理解是影片探讨的主要问题,其中的口语、俗语、口头禅、恭维语以及不同民族话语中的“说头”都得到了淋漓尽致地展现。其次,少数民族电影关涉语言的意识形态,其“语言观”有别于其他,优秀的少数民族电影提供给大众的不是一种语言现象,而是一种民族生存意识,电影语言承载的物质民俗、社会民俗乃至精神民俗与时俱进,20世纪90年代的纪录片《白族人》是以白族民族乡为对象,里面的白族人已无法从姓氏上进行辨认,他们和同村寨的汉族人在穿着打扮上没有任何区别,唯一鉴别的办法便是语言,纪录片横跨数个历史时期,人们可以从中发现“藏缅白族语—白族语—带南方方言的白族语”[2]等一系列白族语言变迁,其背后反映的便是白族亲属关系结构与社会文化系统的演进。

(二)影像与文献:少数民族电影的口述历史介入

少数民族电影是少数民族生活的一扇窗户,不同时期的电影描述的是不同少数民族社会的生活状态,“从口述史开始进入电影领域,便是基于对地方文献的整理,将录音、笔录以及录像穿插在影片之中”[3],这一表现形式在少数民族电影中尤为突出,例如《渡江侦察记》)、《草原上的人们》、《内蒙古春光》等等,此类电影主要是以少数民族传记文学为蓝本,口述历史的介入能够促使电影场景抵达历史的细微末处,可以说少数民族电影是影像与文献的整合。从影像层面来看,电影的镜头是对史书梗概式的记录,例如《文成公主》讲述了唐蕃冲突中的两方谈判,追溯唐蕃结盟的经过,片段式地口述“唐蕃会盟碑”上的汉藏历史,为影片提供第一手档案材料。口述史是“过去的声音”,[4]少数民族电影中的口述史作为档案材料的特殊之处在于其与电影的结合重新定义了他们在历史中的位置,例如《江山如此多娇》里面的少数民族知识分子违背自身民族信仰毅然投身革命,如果没有对“五四运动”的口述历史介入,观众会对土家族、壮族、蒙古族青年接受新式学校教育产生怀疑,影像与文献的结合真实再现了新民主主义文化第一次在民族地区传播的情景。从文献层面来看,少数民族电影中的口述史同样对历史文献产生了影响,即改变了文献记录偏重于统治阶层和社会精英阶层的僵化传统,电影的大众化促使城市史、家族史、生活史、劳工史、妇女儿童史通过“口述”进入历史叙述范畴,它们开辟了文献档案被忽略的部分,例如20世纪“中国妇女口述史”项目开展之际,涌现了一批为处于沉默状态的少数民族妇女发声的电影,它们通常以“我们”这一集体型叙述称谓为开端,讲述某一少数民族女性群体的故事,例如《尼玛家的女人们》、《诺玛的十七岁》 等等,“为传统史学记录中没有位置的事件开拓出了存放空间”。[5]

(三)纪实与美学:民族题材轨迹探索的消费烙印

从1949年至今,我国共拍摄了292部少数民族电影,审视整个电影题材轨迹的变化会发现,少数民族影片内容经历了为政治服务到尊重艺术的修正过程,从表现闭塞神秘的偏远族群到力求传达民族内在精神;从概念化思维、手法上猎奇到不断形成理论与流派;从信仰与革命的支配性地位到展示电影艺术的观赏价值,中国少数民族电影题材的改变除了国家体制、人们思想形态的深刻变化外,“大众文化迅速崛起所带来的电影消费需要成为关键的诱导因素”。[6]新中国成立以来,我国少数民族电影创作经历了定型化、协商性、原生态三个阶段,最初的少数民族电影题材大多属于定性化创造,例如《边寨烽火》中被敌人利用的多隆,《摩雅傣》 中迷信鬼神的村民;《五朵金花》 中投身社会主义建设的年轻姑娘等等;1979年后的少数民族电影开始用协商性的题材模式,即赋予少数民族电影题材的主流文化形态,例如傣族电影《孔雀公主》中的“公主”温柔善良,和傣族普通妇女们一起参加劳动,是当时人们道德准则的化身;《花腰新娘》中的“凤美”俨然是一个具备现代自由精神与独立意识的新女性,这种改编是由普通大众的审美期待决定的。90年代《黑骏马》以其深厚的人文底蕴推动少数民族题材电影走出了国门,开辟了原生态题材创造的开端,此后21世纪的少数民族电影都在反映现代人“返璞归真”的精神追求,《大东巴的女儿》、《婼玛的十七岁》等新世纪的云南少数民族题材电影,无一不面临着“少数民族传统文化与现代文明的双重选择”,[7]电影对文化隔阂的弥合既是电影自身的社会化投射使然,也是中国电影消费的内在要求,因此少数民族电影档案素材本身暗含着纪实与美学的双重属性,少数民族电影的纪实成分是对人类多重社会现实的写照,而电影的美学想象则力求表达对人类普世生存的艺术之思,其所面临的的选择和命运同样是电影档案的记录对象。

二、少数民族电影的档案价值及其社会应用

(一)少数民族电影档案的概念与价值

少数民族电影档案是将少数民族电影作为材料或载体的档案,摄取少数民族电影创作生产过程中具有保存价值的剧本、脚本、画原底以及胶片、磁体载体、数字载体等活动影像来记录少数民族社会的物质现实与精神现实。相较其他档案而言,少数民族电影档案具有静态和动态的双重特征,兼具机械复制性以及非虚构搬演优势,其作为档案的特殊价值如下:首先,少数民族电影是一种可被感知的物质对象,视听档案一向是创作素材的来源,许多“编篆影片”(compilation film)本身便是通过获取试听档案来证明历史的真实性,少数民族电影中的文件、照片、档案以及实物均是优良的纪录片资源,它们在储蓄民族记忆的同时还可以潜移默化地改变外界偏见,通过较小的代价便能达成民族认同与理解,这也是少数民族电影档案满足教育诉求的重要功能,1940年拍摄的《西藏巡礼》中,“中央政府派信使出席少年达赖坐床仪式的珍贵历史镜头有力地还击了国际右翼势力企图分裂西藏的言论”。[8]其次,少数民族电影不仅反映一个民族精神文化内涵,还是民族整体意识与民族心理诉求的表达,优秀的少数民族电影是电影想象性建构的成果,即少数民族电影的话语权源自发展与维护少数民族为主体的“想象共同体”,因此少数民族电影是社会化投射的一部分,即“通过少数民族电影的内容与形式来塑造心理上被联系起来的社会群体”,[9]从这一层面上来看,少数民族电影创作原理、受众观影经验是感知心理学以及少数民族心理分析的重要依据之一,对电影档案的研究同时反过来作用于少数民族电影自身的发展,例如长期以来人们对摩梭族走婚制度缺乏了解,从最初的《甲》到《情迷女儿国》再到《摩梭姐妹》,相关电影的诠释角度不断改变,符合人们的整体认知水平发展,得力于少数民族母系氏族家庭分析、地理生态学考察以及女性心理学等学术研究成果的社会反哺。

(二)少数民族电影档案的社会服务对象

少数民族电影档案具有知识服务体系的所有功能,主要包括学术服务、教育服务、出版服务、影视服务、调查服务等方向,依据其服务对象的不同,相关档案整理与应用方式的差异较大。如学术服务方面,少数民族档案常常被用于影视民族志书写(Ethnographical Film),是影视人类学研究的重要对象,考察电影手段如何纪录、展示以及诠释族群文化,我国最早一批进入影视人类学研究领域的电影档案如“1927年内蒙古百灵庙古白灵庙‘买达尔圣节’庙会的‘喇嘛跳’影像”,[10]后来成为呼吉尔图河地方戏纪录片的片段;1937年岭南大学与中山大学联合组成的海南岛黎苗考察团进入黎族、苗族地区采集标本,调用了三百余帧的民族影片用于对比、鉴别,然而少数民族电影成为档案、再到应用的过程却并不简单,电影本身不能直接用于学术考察,电影档案是对电影素材的甄选与提炼结果,一般按照内容和性质两大类进行甄选,内容划分例如针对少数民族家庭和婚姻问题的专题片、反映少数民族文化艺术特长的专题片等等,性质划分则要参考民族研究所、各地民族文化调研组、民族研究工作者、学术顾问以及相关拍摄人员的建议,将有价值的少数民族电影按照风格系统、技术系统进行分类,便于少数民族电影档案提供其他拍摄组织的影视服务,一部优秀电影的场面调度、摄影镜头、文化元素、灯光安排以及戏剧处理都对其他电影创作具有指导意义,对此少数民族电影档案整理存在着鲜明的“反记忆”规则,所谓“反记忆”是“为了最大限度地规避当下主流文化对较远历史记忆资源的一种压制态度”,[11]这样更有利于保持少数民族电影文化的原汁原味。例如少数民族电影中出现的“巫吏”记事符号,在电影档案中如何被描述一直是学术研究领域的争议课题,“巫吏”记事符号在漫长历史时期中都是被少数民族贵族和史官使用,电影对“巫吏”的叙述焦点却对准了少数民族居民的生活书写工具,这并不是电影表现历史文化的疏漏,而是电影创作的戏剧属性在潜移默化地改变着民族文化表达,电影记忆与真实的民族记忆是存在冲突的,“反记忆”规律促使少数民族档案工作正视这种矛盾,并想办法缩短两者的差异,例如我国少数民族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电影化道路即是致力于营造大众视角下的少数民族文化认同,通过电影来推动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保护与利用,“人类学影片《赫哲族的鱼皮衣》完整地因此记录了赫哲族鱼皮制作的全过程”,[12]随着老一辈赫哲族老人的去世,这门传统工艺已经消失,濒临的民族记忆抢救是少数民族电影档案的职能所在,在当今全球化语境下,少数民族电影档案的认识价值、文献意义以及直观提供民族生存风貌的传播载体必将成为记录“非遗”、储蓄“非遗”的核心途径。

[1]丁华东.论档案与社会记忆控制[J].档案学通讯,2011,(3).

[2]戴维·莫利,凯文·罗宾斯.认同的空间:全球媒介、电子世界景观与文化边界[M].南京大学出版社,2012.

[3]Collector.National Socialist:The application way of archives in the domestic and international film[J].Journal of Film preservation,2011,(2).

[4]孙松荣,祝 莉.作为影像命题的视听档案[J].文化研究,2011,(7).

[5]孙 鹏.文化人类学视闽中的中国少数民族电影[J].南京师范大学学报,2013,(9).

[6]魏国彬,郑仙桃.改革开放30年中国少数民族电影的研究现状[J].西北民族研究,2012,(8).

[7]李 霞.民族电影中的民族性研究——以中国少数民族题材电影为例[D].西北民族大学,2011,(12).

[8]安德森.想象的共同体一民族主义的起源和散布[M].上海人民出版社,2012.

[9]杨祥银.与历史对话:口述史学的理论与实践[M].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0.

[10]阮 青.影像中的民族身份建构与启蒙新变——以《云上太阳》 为例[J].贵州民族研究,2014,(3).

[11]李奕明.十七年少数民族电影的文化视点与主题电影创作[J].中国民族,2012,(2).

[12]李道新.新民族电影——内向的族群记忆与开放的文化自觉[J].北京电影学院学报,201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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