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静默说话——金基德电影《空房间》的空间与叙事

赵　茜

让静默说话
——金基德电影《空房间》的空间与叙事

赵茜

韩国导演金基德的电影《空房间》用极富创意的手法传讲述了一个爱情故事，同时传达了导演“第三只眼”看世界的理念，思考了暴力与爱的辩证关系。本文试从现实空间、理念空间与结构空间的角度分析《空房间》的空间与叙事之间的关系。

《空房间》；空间；叙事

韩国导演金基德一向在自己的电影中追求着另类的表达，这种创新意识充分体现在他的代表作《空房间》当中，这部电影的对白寥寥，仅用几个空间的串联就将一个爱情故事从生发到成熟的过程细致地展现出来，同时也有效地表达了金基德一向关心的主题，如人的孤独、暴力与爱的关系等等。

一、现实空间：爱的故事

电影以主人公泰石的视角展开情节，泰石是一个送快递的底层青年，他在平时的生活中默默无闻，他介入他人生活的方式就是在主人不在家的时候潜入一个个空房间中，吃饭、休息、帮主人修理东西、合照等等，电影就是这样以一个个空间的叠加将泰石和女主人公善华的故事娓娓道来。

泰石所进入的第一个房间交代出他的基本背景和个性。第一个房间是一个平静的三口之家，但在平静的家庭表象下却隐含着暴力的因子，泰石修好的手枪打伤了女主人，也成为影片中暴力主题的一个暗示。第二个房间即是女主人公出场的房间，空房间实际不空，当泰石以为主人不在，做着自己想做的事情的时候，另外一个观察者——女主人公善华出现了，她在隐秘的角落里观察着泰石的一举一动，影片起初以泰石的眼光看房间，而此刻，他又成了“被看者”。同时遍体鳞伤的女人的出现，既为故事设置了悬念，又展现出金基德电影中一以贯之地对女性的关注。第三个房间是摄影师之家，此时泰石已经带着善华一起进入空房间了，善华在这里看到了自己的照片，她把照片分割切碎的细节直观地显示出善华在家庭生活中所受到的伤害。泰石带善华到了第四个房间，在这个拳击手之家，两个人互相拍照、修复唱机、聆听音乐，彼此安慰，情感交流达到了一种默契的程度。第五个房间是个优雅古朴的民居，在这个恬然安静的环境中，男女主人公的心灵都得到了最大程度的抚慰，他们的情感在此处达到了高潮。第六个房间是一个孤独的老人之家，男女主人在得到了爱的滋养之后把自己的爱意传达给他人（死去的孤独老人），并把一个阴沉的房间变成了充满爱的温馨甜蜜的世界。借此也引出了影片的下一个情节——泰石入狱，在泰石入狱的过程中，善华曾经回到他们定情的第五个房间睡了一觉，这种举动既可以看作是善华对泰石的爱的肯定，也可以看作是善华对过去幸福的一种沉默地缅怀。

空间的逐一展开也是男女主人公的情感酝酿、发酵、成熟过程的展示，每一个房间的状况其实也是男女主人公情感状态的映射，从陌生到交流、默契、共鸣，再到将爱意散发和传达，他们的爱情在一个个空房间中得以完整呈现。

二、理念空间：隐遁与显现

金基德曾说过，他的影片是想让人们尝试用“第三只眼”看世界。第三只眼，是在看见看不见的东西。所以，隐遁与显现在影片中既是一对矛盾，也是互相映衬的两种状态，是导演想要传达给观众的一种认识。

影片中每一个沉默的空间都在表达着空间主人的性格，电影用沉默的镜头一一扫过那些不被人注意的细节，向观众展示着生活中的幽微之处。那些被人们忽视“不见”的东西，在日常生活中呈现为一种“隐遁”的状态，却被泰石的眼睛所见，即生活的本真。这本真中既有被忽视的暴力种子，被掩藏的爱意，也包括被无视的人——女主人公善华。

泰石本是个被忽视“不见”的底层小人物，他显现自己的方式是在无人的空间中留下若有若无的痕迹，等待着有心人的发现，像一个谜语等待着解答。这种“不见”也是一种孤独的召唤，召唤着另一个孤独灵魂的出现。而善华对其的情感回应，使得泰石从一个“隐遁”的状态当中“显现”出来；善华之“消隐”则是在她的个体性被压抑在丈夫男权的暴力之中，在丈夫的虐待下，她没有生命力、没有活力，实际上也处于被忽视“不见”的状态，是泰石的出现让她得以“显现”，显现出自己作为一个活生生的人的快乐、个性和温暖。男女主人公分别从自己的“隐遁”当中被爱情的眼睛发现，从而在对方的世界当中显现出自己。如果说暴力是人和人相互的伤害和遮蔽的话，那么爱和温情就是“人”显现为“人”的显影剂。

正是爱和温情的带入才使得第六个房间中的孤独老人从生活的角落里被发现，因为冷漠和忽视，老人已经死去多时，而泰石和善华对老人后事的处理，则使得老人的存在被凸显出来，让观者更为直接地感受到生活中冷暴力的可怕。

影片中关于“显现”与“隐遁”还有着更为直观表达。泰石入狱之后，曾数次躲避狱警的监视，此处的“监视”亦可以看作是暴力的一种，开始时泰石还能被发现，但到后来他就完全消失于无形了。影片此处所采用的超现实手法可以看作是一种暗示：泰石的肉身消失，心灵获得了全部的自由。结尾处，泰石又出现在善华的生活中，以极其隐秘的方式，只对善华一个人“可见”，他的隐遁到了最高境界，消失于凡人的视野中，只存在于爱的世界里。

凡俗的眼中所见的现实是被遮蔽的现实，第三只眼（心灵之眼）所见的才是生活的本真。

三、结构空间：暴力与温情

影片的英文名字为“3iron”，是一种高尔夫球杆，实际上暗指影片中的暴力元素。影片中泰石的爱好是打高尔夫球，而他一直带在身边的三号球杆是初学者用的，当一个人球技成熟之后就不再会去碰它。球杆的型号本身也暗示了泰石和善华是两个无人问津的、孤寂边缘的人。而在这部电影中，暴力不仅仅只是消极的，它亦有重建与重生的意涵。影片中开始是在宁静的花园中高尔夫球被击打入网的镜头，暗示着生活中隐含的暴力，而影片的结尾则是相互依偎的男女主人公在体重秤上显示为一个人的重量。以暴力始，以爱做结。高尔夫球在影片中成为结构性的元素。

泰石在影片中打过五次高尔夫球，第一次打球时在善华家中，他进入他认为是无人的空房间后，先是到处观察，之后便开始收拾脏衣服，在卫生间里洗，而这时一直在暗处的女主人善华则在默默观察着他，她看到他洗好衣服一件件挂好，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神色。而接下来泰石在花园中练习起高尔夫球，镜头则又一次给了善华，泰石一次次的挥杆，让她看到了暴力的存在。这是男女主人公的第一次见面，躲在暗处的善华既见到了泰石的善良，也见到了他愤怒的一面。第二次击球则是泰石目睹了善华被自己丈夫侮辱，实在忍无可忍挥杆击向这个他非常痛恨的男人，而后善华跟随泰石一起离开了自己的家。此次的出手无疑是一次以暴易暴的例证。

第三次击球是泰石将高尔夫球穿孔绑在树根上练习击球，善华只在一旁观看，但当第四次泰石又在马路边练习击球时，善华就屡次站在击球的方向，无言地阻止泰石的练球行为，这一举动可以看成是善华是对泰石身上暴力因子的一种排斥和反抗。第五次击球则发生在拳击手之家过夜之后，泰石不由分说地被男主人痛殴，郁闷之下泰石又开始打球发泄，善华的阻止也没起到作用，不幸发生了，因为用力过猛，原本栓在绳子上的高尔夫球被打飞，击中了无辜的路人。暴力再次显示出它狰狞的面目。在随后的剧情中，泰石收敛了自己的狂暴，善华的温情一点点感化了他。直到泰石被捕，被诬告陷害，在狱中经历了残酷对待之后，高尔夫球才又一次出现，这次的复仇之球击向了诬告自己的渎职警官，但学会了隐遁的泰石没有出现，他很好地保护了自己。

在影片中，作为暴力象征的高尔夫球和善华的温情是此消彼长的两种力量，从某种意义上讲，泰石本人就是这样一杆会伤人的高尔夫球杆，只是在善华的影响下，他一步步褪去暴力的因子，将自己的攻击的力量化为隐藏的力量，在爱的世界中，找到了最终的平衡。

金基德将很多矛盾对立的因素放在《空房间》中，用爱的温柔和绵长消解了仇恨和暴虐。在爱的生成故事中，显现的隐遁无形，隐遁的又以另外一种方式显现，就像影片结尾，泰石和善华合二为一，化为同一个重量，真实和虚幻的界限也因此模糊。至此，静默说出了自己的话语：It's hard to tell that the world we live in is ehther a reality or a dream.（很难讲清楚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到底是真实的还是梦境。）

［1］肖雅.凡所有相，皆是虚妄——《空房间之惑》［J］.电影画刊，2015（2）：56.

［2］叶艳琳.《空房间》里无声的反抗［J］.电影评介，2014（20）：38.

［3］郝春燕.韩国电影《空房间》的浪漫主义生存观分析［J］.电影文学.2014（18）：31.

责任编辑：贺春健

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671-6531（2015）15-0044-02

赵茜/东北师范大学人文学院文学院讲师，硕士（吉林长春1301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