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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光荣内服膏方特色赏析

2015-03-20陈超

环球中医药 2015年1期
关键词:膏方补气

陈超

内服膏方是中药方剂的常用剂型之一,分成方膏滋和临方膏滋(下简称膏方)两类[1]。膏方是辨证论治中医基本理论和个体化治疗特色的集中体现。近年来,随着人们生活水平的日益提高、保健意识的逐步增强和中医药养生知识的广泛普及,量体用药的膏方因具有调节免疫力、防病治病、延缓衰老等综合作用越来越受到人们的欢迎和认可[2]。先师任光荣老中医(全国第四批、第五批老中医学术经验继承工作指导老师、苏州市中医医院主任医师、中医脾胃病专家)擅长治疗慢性胃肠病,其膏方亦颇具特色。现不揣简陋,简述如下。

1 立法重补脾

脾为后天之本、气血之化源,膏方应用对象以中老年患者、体质较差者、慢性病患者、亚健康人群为常见,后天之不足居多。《素问直解》曰“万物均生于春,长于夏,收于秋,藏于冬,人亦应之”,故冬季为进补的较佳时期。任老认为,脾为土属,蕴藏万物而助生长也。补脾可资肝肾心肺诸脏,犹灌中央而溉四旁也。脾胃摄纳、运化功能正常,则气血化生有源,五脏六腑、四肢百骸得气血濡养,身体的各种机能活动才能正常。且脾胃居于中焦,为全身气机升降之枢纽,脾气升则诸气升,胃气降则诸气降,故脾升胃降功能协调,则全身之气机调畅,五脏六腑之功能得以协调和谐、生克制化有道。其中应于冬季之肾脏主水、为藏精之府,但除先天之禀赋外,全赖后天脾胃化生的水谷精微以充养。脾虚化源不足,则五脏之精气少而肾失所藏,则补脾即所谓补肾、补后天而且充先天也。

2 补脾重气阴

任老作为中医脾胃病临床专家,在脾胃病领域有着深入的研究。任老特别强调:被认为是后天之本的脾(胃),在生命医学中有着重要的作用和地位,要言之其如内经所言:脾主人体“生、长、壮、老、已”。临床上,任老对吴门医派杂病理论、尤其是叶天士脾胃学说进行了继承与创新。就叶天士之“胃属戊土,脾属己土、戊阳己阴”之论进行了阐述和发挥:脾有阴(津)阳(气);脾病有脾阴(津)虚、脾阳(气)虚之别,治脾首当调补脾脏之阴阳。脾气虚归属于脾阳虚之范畴,二者(气虚、阳虚)之辨主要是“阳虚则寒”、阳虚者功能尤其减退,“形不足者,温之以气”,补气乃补阳之基础;脾阴虚,实指脾精(津液)不足。脾(胃)为后天之本,人体各部的濡养,有赖脾气散精(津液)输布。若胃阴虚,或脾虚不运,阳损及阴,或五味化源不足,均可使脾气散精无源而致脾阴不足证,“精不足者,补之以味”,故调补脾之要点在于补气阴。

故任老认为,脾有阴阳(气),脾病则有脾阴虚、脾阳(气)虚等证,治疗当以调补阴阳,而脾气虚归属于脾阳虚之范畴,二者的区别主要是“阳虚则寒”、阳虚者功能尤其不足,“形不足者,温之以气”,补气乃补阳之基础,故补脾之要点在于气阴。

从任老膏方用药特点进行分析,其治则为扶正祛邪、夔理阴阳,治法为益气养阴、重在补脾,特色为以调为补、不在于生血而尤重养阴,结合因人、因时制宜而进行个体化遣方用药。根据虚证居多、虚中夹实尤其常见的临床现象,补法与清、消合用,但所用药物补益之品重于祛邪之品,益气药物多于养阴。或曰:严冬之时,何以仅以益气平补为主且有当归、地黄、麦冬等甘寒之品?任老认为,冬至一阳生,在“至而不至”之时,附桂当用且量大无妨,然以“当至已至”之时为常见,补气之剂合以天之阳气之“至”,可不用或少用温阳之品,此时平补即是温补,补气即可补阳;所以用养阴药者,不仅可以调整其偏虚状态,更可冀使阳得阴助而彰阴阳互根、生化发动之机。补益的同时,应注意针对患者病情、体质、喜好等个体化情况加以适量的祛邪药物(8∶2至7∶3的比例),因为慢性病以虚证居多,正因为其虚方选用膏方治之。然纯虚者鲜见,虚实夹杂证为其常态:或因病邪缠绵,或因正气不支,或因宿疾而兼新病,内伤又兼外感,导致疾病寒热错杂、虚实互见。膏方本非祛邪之法,应补中有伐。若祛邪攻伐之药太过,正气受损,则病邪更加深入,失去调补的本意,故祛邪要建立在扶正的基础上,祛邪仅为扶正之补充。任老常用的补益药有参类(红参、太子参、党参)、鹿茸、茯苓、生甘草、白术、阿胶、紫河车、白芍药、枸杞子、杜仲、山药、石斛、生地黄等;常用的祛邪药有制半夏、贝母、连翘、郁金、蔻仁、石菖蒲、蒲公英、黄芩等。

从现代营养医学角度来看,冬天气温较低,热量需求较大,胃肠道功能反较其他季节相对活跃,有利于营养物质的吸收和利用。慢性病、老年患者、亚健康状态等需要调养的人群,适合在冬令进行,膏方以其融合诸药、口感上乘、服用方便而受医家和患者之推崇。

3 组方重气味

任老长期致力于“吴门医派”杂病学术思想的研究,对叶天士根据中药四气五味特点立意组方具有独到见解和长期实践。尤其是开具膏方时,组方遣药特别重视药物的四气五味。此为叶天士对《内经》“味厚者属阴”、“调之以味”的具体实践与创新。任老认为,中药寒热温凉四气是以脏腑学说为基础、用阴阳属性进行总况的。因此,四气寓有阴阳,寒凉属阴,温热属阳。如附子、肉桂、干姜等药性温热,用治脘腹冷痛、面苍脉虚等阴寒证常用膏方,但以“平”为贵。酸苦甘辛咸五味不仅是药物味道的记载,更是药物作用的高度概括。《内经》认为辛散、酸收、甘缓、苦坚、咸软。其中甘味能补、能和、能缓,一般滋养补虚、调和药性及制止慢性疼痛之剂多具甘味,故亦多用于膏方。尤其注意其归经:因甘入脾,以甘味药为主组方即为补脾之方,不但调治慢性胃肠病时需用甘药,一般的膏方均当以味甘气平之品为基础方,参苓白术散、八珍汤是其基本方剂。

任老注重气阴双补达到气血阴阳之调补目的,其奥妙在于气能生血,补血以补气为先,如当归补血汤,重用的非补血之当归而是补气之黄芪;气属阳,补气基础上加温热之品即为补阳,“气生少火”之谓也。补阴自含补血之意,血属阴是谓也,补气生血而气味甘寒者,定有益阴之效;“善补阳者,当阴中求阳,则阳得阴助而生化无穷”。任老特别强调膏方为冬季调补之方,为“冬主封藏”之补法的具体应用之一,补气且生血,益阴可助阳,补益气阴即可气血阴阳通补,不必面面俱到、气血阴阳俱补而成为补益中药之大杂烩。膏方之妙在于缓图、守方渐效,绝不能贪一时之功,大辛大热之物非其所宜。

4 用药重“动”“静”

膏方之要,不在于使用多少补益药物,而在于补而不滞、腻而能化。膏方内多含补益气血阴阳的药物,其性黏腻难化,若纯补峻补,每每有碍气机,致使水反为湿、谷反为滞,于健体无益,故配方用药的“动”“静”结合至为关键。任老十分推崇即叶天士“辛香通络”和“甘寒”、“咸寒”之品的联合应用,并将前者谓之为动药、后者谓之为静药。即凡通、散、行、化、升降的药物多属动药;凡补收、敛、涩的药物都属于静药。膏方为甘补之剂,其配伍规律为静药多于动药。任老甘补之剂、益气养阴法中即具健脾助运之妙。

不仅如此,任老还特别注重顾护胃气,常以白扁豆、砂仁、豆蔻、鸡内金、麦芽等助运防腻。任老认为,益气养阴与健脾助运为论治中的一种方法、两个层次:前者指选择方剂、药物言,后者指应用治法言;前者为针对气阴两虚的直接用药,后者为益气养阴的治本之法。健脾助运使用得当,不仅是益气养阴的辅助与补充,更能体现治疗的深入内涵与临证技巧。

5 膏补重四药

任老应用补虚膏方以用好、用活人参、阿胶、冬虫夏草、鹿茸四味补气血阴阳为经验之谈,同时能根据中药资源与病家经济承受能力等情况具体应用之,笔者的体会是:用法重于用方、用方重于用药。

人参,性温,味甘微苦,入脾、肺二经,大补元气,有“百草之王”之美誉,亦为补脾要药。可用于益气、回阳、健脾、补血诸方。现代药理研究发现,其主要有效成分为人参皂苷、黄酮类物质,有抗损伤、抗衰老、抗疲劳、对抗有害物质、提高免疫力、调节神经和内分泌系统等功能。如无气虚的病症不可随便服用,即体质壮实、无明显虚弱征象,则不必单用该品,如误用或多用,往往反伤阴血,轻则亢奋不适、睡眠不安,重则鼻衄、纳减、胸闷腹胀等。膏方入人参,并无大忌,较之单用安全,因养阴之品可以制人参温热之性而长其补益之功,气虚者补气、血虚者补气以生血,生血以养阴、补气即助阳,所以为膏方要药。

阿胶,性平,味甘,入肺、肝、肾诸经,以滋阴养血著称。阿胶含胶原、骨胶原、蛋白质以及多种微量元素和氨基酸、小分子活性肽等,能增强机体记忆力、有较强抗疲劳和加速红细胞、血红蛋白生成等作用。常用于强身、缓延衰老、增强免疫力,减少疾病的发生和减轻放疗、化疗的副作用,可预防和治疗老年性骨质疏松,并为美容养颜之佳品,还因其补虚、养血、止血、安胎等而被视为妇科良药。阿胶用于膏方,不仅仅用其补益功用,还因为其可以作为膏方的赋形剂、无胶(阿胶)不成膏而为膏方必用之品。但阿胶味厚质重为滋腻之物,用之须讲究得法:任老多尽可能选用陈阿胶以缓其性,均以陈黄酒浸泡烊化,因酒辛温,去腥味而防滋腻,加之整个膏方的益气、健脾、助运之动药,可无塞滞气机、有碍消化之虞。

鹿茸,性温、味甘咸,入肝、肾二经,有补肾壮阳之效。现代药理研究表明,鹿茸含多种氨基酸、硫酸软骨素、雌酮、骨胶原、蛋白质和钙、磷、镁等矿物质,具有振奋机体功能,对全身虚弱、久病之后患者,有较好的强身作用。《本草纲目》谓之“生精补髓,养血益阳,强筋健骨,治一切虚损……”。鹿茸性温而不燥,入膏方则平和补益而无偏激之害(方中多种药物合理配伍使然),非阴虚甚者可不列为禁忌。任老补肾膏方常以鹿角胶代之,因其不仅仅同样有温补肝肾,益精养血之功效,而且其为膏方上好的赋形剂和价格经济而被广泛应用。

冬虫夏草,性温、味甘,入肺、肾二经,有补虚损、益精气、止咳化痰之功效。现代药理研究表明,冬虫夏草含虫草酸、糖类、蛋白质,有益脂肪(82.2%为不饱和脂肪酸)和维生素B12、麦角脂醇、六碳糖醇、生物碱等,是著名的滋补强壮药,有增强免疫功能、营养心肌、降低胆固醇、抗缺氧、抗氧化、抗病毒、抗菌和抗癌等作用。但冬虫夏草资源有限而价格昂贵,先生多以枸杞代之,虽二者形、质、效相差甚远,但道地宁夏枸杞加之增量使用,亦为不错的选择。

6 病案介绍

患者,女,62 岁。2012年1月23日诊:有胃炎病史20余年,经常于本中医、中西医结合门诊就治。1月前复查胃镜及其活检病理示慢性萎缩性胃炎伴肠化生。刻见:中脘胀闷,偶有隐痛,空腹时甚,得食能缓。面色不华,大便时溏,腰际酸软,舌质暗红、中有裂纹,苔薄微腻,脉弦细带数。体型丰腴,平素情绪低落,动辄太息。诊断:慢性萎缩性胃炎伴肠化生。中医诊断:胃脘痛、痞证。证型:脾虚肝郁,气虚气滞,蕴热夹湿,阴络失和。治则:调补肝脾、益气养阴、舒畅气机、清热和络,辛香合以甘平。方选参苓白术散、丹栀逍遥散化裁出入,处方:人参另煎300 g、太子参300 g、阿胶300 g、枸杞300 g、山药300 g,生地黄180 g、熟地黄180 g、白术180 g、茯苓180 g,白芍药150 g、当归150 g,姜半夏120 g、白扁豆120 g、莪术120 g、桃仁120 g、杏仁120 g、连翘120 g、蒲公英120 g、藤梨根120 g,木香100 g、藿香100 g、佛手100 g,旋复花60 g、失笑散60 g、陈皮60 g、丹皮60 g,砂仁30 g、蔻仁30 g、柴胡90 g、浙贝母90 g、煅瓦楞子300 g、鸡内金120 g、生麦芽120 g、大枣500 g、饴糖250 g。制成软膏方,每服1 大汤匙(约30 mL),温开水调匀,晨起早餐前、晚餐后半小时各服1 次。如遇外感等症,则随诊。

按 慢性萎缩性胃炎与中医胃脘痛、痞证之临床特征相类似,是一种本虚标实、寒热错杂的病证,病因多为七情思、怒之伤,六淫寒、热、湿之感,正虚加痰饮、瘀血、络滞等病理性改变,病位主要在脾(胃)、肝(胆),常为肝脾同病。治疗以准确辨证为基础,扶正祛邪为则的综合施治。其中膏方的应用,具有以调补、平衡为主及其用药时间、时长的特殊性,故处方与汤剂的应用治则相同、治法有别;同用方药,多为“大方”。本例以调补肝脾、益气养阴、舒畅气机、清热和络之参苓白术散和丹栀逍遥散、失笑散为主,通过调整机体免疫状态和胃的功能以促进炎症的吸收、萎缩腺体的恢复、肠化和异型增生的消退。在具体用药中,任老根据《内经》“阳化气,阴成形”理论,认为胃腺体萎缩乃为形体亏乏、功能不足。采用肝脾(胃)同治、扶正祛邪的方法,运用参苓白术散合丹栀逍遥散加减。其中改党参为太子参,协助人参以增强其益气补阴之功;中州不足,升降无权,当治肝以利气机。柴胡、生麦芽之升合郁金、佛手之降,使补中有通,升中有降,脾阳升,胃气降,虚实更替,气机自活;叶天士谓“初病结气在经,久则血伤入络”,故病久不忘治络[3]。任老根据临床用药经验配伍使用旋复花、莪术、桃仁等药加强通络和血、化瘀止痛的功效。此外,先生吸取现代医学经验,认为加浙贝母、煅瓦楞子,可加强抑制胃酸的作用;加连翘、蒲公英、藤梨根等药以加强清热解毒功效,达到消除肠化、异型增生的目的。

[1]王嗣.中医内服膏方之历史源流[J].中医临床研究,2012,4(14):118-118.

[2]史红霞,屠亚军.膏方在现代临床中的应用[J].中国社区医师(医学专业),2012,14(13):33-33.

[3]陈超.吴门医派络病学说在现代慢性肝病中的应用[J].中医杂志,2010,52(8):761-76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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