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论《论语》中孔子的生态观



综论《论语》中孔子的生态观

李英娥， 周金声

(湖北工业大学外国语学院， 湖北 武汉 430068)

[摘要]凝结伟大思想家孔子智慧的《论语》体现了朴素的生态观，其生态观主要包括尊重自然规律的基本生态认知、遵循自然规律的生态实践观和人与自然的和谐统一观等。孔子的生态观对解决当今社会日益严重的生态环境问题具有很好的启示作用和现实意义。

[关键词]《论语》； 生态； 自然规律； 人； 和谐

《论语》记录了孔子与弟子或当时政治家、学者们的对话，共同讨论和体验天道人事，理性思考深刻，实践总结科学，是孔子思想智慧的结晶。这些思想不仅对中国的伦理、政治、社会文化产生了深远的影响，而且对中华生态文明的形成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论语》中所体现的孔子的朴素的生态观非常精彩，对于解决当今社会日益严重的生态环境问题具有强烈的现实意义。本文试图就《论语》中体现的孔子的生态观加以综论，从尊重自然规律的基本生态认知、遵循自然规律的生态实践观和人与自然的和谐统一观三个方面分析阐发，以期获得更多的历史和现实的启迪。

1尊重自然规律的基本生态认知

孔子首先提出要“敬畏天命”。据统计，在《论语》中，“‘天’出现了32次，‘命’出现了18次，‘天命’作为一个完整的词出现了3次。”[1]我们可以从这种简单的定量分析上，看出孔子对“天命”的重视。

古代社会，由于科技发展水平限制，人们对自然界的认知能力很低，对许多自然现象无法解释，因而人们对神秘的自然界充满了一种畏惧心理。“天”和“命”是在历史时代背景下对“自然”和“自然规律”的一种朴素的表现，“敬畏天命”实际上就是指敬畏自然和自然规律。在孔子看来，“不知命，无以为君子”[2]202，并认为“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也，狎大人，侮圣人之言”[2]168。由此可见，在孔子的眼中，小人之所以成为小人是因为其不懂得敬畏，而君子之所以成为君子，“敬天畏命”是必备条件。

四季的交替变化，世间万物的生长都有其自身的规律性。“天何言哉？四时行焉，百物生焉，天何言哉？”[2]178就表现了规律的客观性。人如果不“敬畏天命”，违背客观规律，最终必将“获罪于天，无所祷也。”[2]40孔子实实在在强调了“敬畏天命”的重要性。“后来儒家在人与自然的关系问题上共同表现出尊重自然，善待自然，与自然和谐统一的一致立场，大都源于孔子的‘敬畏天命’。”[3]

其次，孔子的生态观显著的特点是“人与自然的类比”。所谓“人与自然的类比”，在著名儒家学者艾文荷(P.J.Ivanhoe)看来，是“表示那种将自然现象视为象征道德完美的人或特别的人类卓越的倾向”[4]。例如在《论语·为政》中，孔子认为“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2]28。将以德治国的君主比作北极星，是因为北极星在天空顶上居于神圣之位，所有恒星以庄严有序的方式绕之旋转而表示敬意。又如《论语·子罕》中，孔子感叹：“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2]94把流水视为无处不在的客观自然规律的象征。“人在对象化的情感客体即大自然或艺术作品中，关照自己，体验存在，肯定人生，此即家园，此即本体----人生和宇宙的终极意义。”[5]这是一种在尊重和肯定自然客观存在的基础上，对整个世界、宇宙的根本认识，具有生态伦理价值。

通过“人与自然的类比”，孔子意识到人是宇宙道德的最高体现，正是这种道德责任，形成了独特的“天人关系”。在处理“天人关系”的问题上，他强调要尊重“天”，即尊重自然和自然客观规律，实现“天人合一”。

再者，孔子对“天”十分虔诚，强调要发自内心的去尊重它和祭拜它，认为“非其鬼而祭之，谄也”[2]35。当子贡想要省去每月初一进行的告朔祭祀的羊，孔子说道：“赐也！尔爱其羊，我爱其礼。”[2]41表明孔子重视“礼”，而这种“礼”实际上是对“天”的一种尊崇和敬畏，包含与天地达成真诚的和谐关系。

2遵循自然规律的生态实践观

孔子向来重视实践，他认为：“君子耻其言而过其行”[2]147、“君子欲讷于言而敏于行”[2]51。他的学说不是“纸上谈兵”，而是结合具体的行为方式告诉人们应该怎么做，思想具有很强的实践性，正如梁漱溟先生所强调的“孔子的东西不是一种思想，而是一种生活”[6]。孔子积极主张遵循自然规律的生态实践观，主张将尊重自然规律的生态基本认知运用到实践中去。

2.1　遵循自然规律，合理地开发利用自然资源

孔子强调要遵循自然规律，对待自然资源应该采取合理开发利用的态度，因为自然资源是人类赖以生存的物质基础，自然资源一旦被破坏则会产生深远的不良影响。

他告诫统治者，要“使民以时”[2]22，即根据农时征用民力，因为只有在农闲时期使用民力，才能避免影响农业生产，才能保证农作物的正常生长；遵循农作物的自然生长规律，也就是遵循了休养生息的规律，合理地利用了劳动力。同时，他也告诫老百姓，对于非当季的食物，应该坚持“不时，不食”[2]102，因为过早采摘或食用非当季的食物不仅是破坏了农作物的自然生长规律，也不符合人们的饮食规律，更有可能损害身体健康。只有遵循自然规律，合理地开发利用自然资源，才能实现人与自然的和谐发展。

受孔子的这种生态观的影响，孟子也阐发了类似的主张：“不违农时，谷不可胜食也；数罟不入污池，鱼鳖不可胜食也；斧斤以时入山林，材木不可胜用也。”由此可见，儒学中的生态智慧值得我们去践行。

2.2　遵循自然规律，珍惜和保护自然资源

自然资源是极其有限的，孔子主张珍惜和保护资源，强调“取之有度，用之有节”。“钓而不纲，弋不射宿”[2]79，孔子钓鱼，从不用大网捕鱼。用弋射飞鸟，也不射夜宿之鸟。因为他认为用网捕鱼会将所有鱼儿一网打尽，射杀巢宿的鸟也会将所有的鸟儿一巢打尽，这是一种“竭泽而渔”的做法，不利于生态的可持续发展。

人的行为受思维的支配，要杜绝这样的做法，应该从改变人的思维方式和生活方式上入手。孔子在人的生活方式和态度上，并不反对求富，但是他更加推崇一种淡泊明志、宁静致远的生活方式，在他看来，精神上的满足才是人生的真正意义之所在。他称赞满足于“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2]66的颜回。他宣扬“食无求饱，居无求安”[2]25、“饭疏食，饮水，曲肱而枕之，乐亦在其中矣”[2]76的节俭思想，反对“乐骄乐、乐佚游、乐宴乐”[2]167三种过度浪费生活资源的“损者三乐”行为。

除此之外，我们还可以从孔子对于“礼”的态度看出孔子的节俭的态度。尽管孔子重视“礼”，但他对于“礼”的重视并不是铺张浪费、奢华靡靡，而是坚持认为对“礼”的崇尚在于内心。他强调“奢则不逊，简则固。与其不逊也，宁固。”[2]81。同样在《论语·八佾》中，他讲到“礼，与其奢也，宁俭。”[2]37并希望用“礼”来约束一些统治者荒淫无度、铺张浪费的行为。

孔子认为，人不能肆无忌惮地破坏和浪费资源，而应遵循自然规律，合理开发和珍惜保护自然资源，这是一种可持续发展的生态实践观。正是孔子的这种生态实践观为后来孟子以及儒学生态观的进一步发展奠定了基础，从而保障了中国二千多年的生态文明。

3人与自然的和谐统一观

“孔子作为儒家学派的开创者，虽然他没有明确提出过‘天人合一’的主张，但在他的言论中包含着丰富而鲜明的生态意识”[ 7]，在孔子看来，“天”和“人”是一种相互依存的关系，二者不可分离，人应该在尊重“天”的基础上，发挥人的能动性，从而实现“天人合一”。正如牟宗三先生所讲：“摸索着以前进，对于宇宙人生之本源是不透的；外在的、猜测的、随意建立的宇宙论，是无根的。这是西方的路数，中国儒家讲学不是这样。它直下是人生的，同时也是宇宙的，所以本源是一。”[8]

3.1　“唯天”而“则之”是实现人与自然和谐统一的基本准则

“巍巍乎，唯天为大，唯尧则之。荡荡乎！民无能名焉。”[2]87巍峨崇高啊！惟有苍天最高大，只有尧才能效法。这是孔子对尧帝所成就的功业的一种肯定和夸赞，同时肯定“天”，即自然界的生命不息，肯定人和自然的协调和统一。这实际上就是“天人合一”思想的一种概括。只有“唯天”(自然规律)而“则之”(效法)，才能处理好人与自然的关系。

虽然“天命”是不能违背的，是必须尊重和遵循的，但这并不代表我们只能消极的屈服，相反，我们作为“人”，具有主观能动性，虽然无法改变“天命”，但我们可以改造自身，通过自己的不断努力加深对“天命”的认识，从而更好地促进自身的发展。我们应该“不怨天，不尤人，下学而上达。”[2]148通过学习人事而洞彻高深的天理。 同时，我们也要“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 六十而耳顺， 七十而从心所欲，不逾矩。”[2]29由“敬畏天命”向“知天达命”发展，实现人与人、人与自然的和谐统一。

从“礼”的层面来讲，孔子主张“礼之用，和为贵。”[2]25与内心的虔诚相辅相成，最终落实到自我修为，克己复礼，顺应天地之规律。“子不语怪、力、乱、神。”[2]78总是强调修身养性，以合乎天道规范，而不是认为人胜天。体现了“唯天”而“则之”是实现人与自然和谐统一的基本准则。

3.2　用仁爱之心善待万物是实现人与自然和谐统一的必要条件

孔子强调“泛爱众，而亲仁”[2]23。从字面上理解，就是要将这种“爱”泛化，渗入到万事万物中去，既要爱人，也要爱自然之物，用仁爱之心善待万物是实现人与自然和谐统一的必要条件。

有一次，孔子和其学生子路走进山里，有一群野鸡落在山冈上，孔子抬头一看，眼色一动，野鸡就展翅飞起来了，飞翔了一阵后，又落在了树上。这时孔子感慨的说到：“山梁雌雉，时哉时哉。”[2]106子路在领悟了老师所言之理后，也向它们拱手致意，连喊三声作为回应。孔子对于这群野鸡的一家老小无端受到他们的惊扰心怀歉疚，顿生怜悯，表现出孔子仁慈之心和爱物、让物、惜物之情。这一故事不仅告诉了我们什么时间做什么事情的道理，更是让我们看到了孔子仁者的情怀，看到了人与动物和谐相处的朴素的生态意识。而且也说明了孔子的教学总是联系现实生活，关爱自然、生态意识贯穿对弟子的教化过程之中，所以，学生们很快领悟了孔子的思想，表现出对自然生物的尊敬，从而使这种善待万物的生态观得以传承。

动物具有生命，山水却没有温情，只是自然环境的构成因素，但孔子对其也是颇有感情的。《论语》里有这样两句话：“知者乐水，仁者乐山。知者动，仁者静。知者乐，仁者寿。”[2]69我们得知，智者活跃、灵敏，被认为与水有一种自然的感应并且可以从水中得到乐趣；仁者安静、沉稳，被认为与山有一种自然地感应并可以从山中得到乐趣。山的沉稳和水的灵动，是仁者和智者的人生追求，这其实也是孔子的人生追求，是一种在自然的魅力中忘我的境界，只有人与自然的和谐统一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山水之乐。“莫春者，春服既成，冠者五六人，童子六七人，浴乎沂，风乎舞雩，咏而归。”[2]116这何尝不是一副人与自然的和谐统一，“天人合一”的美景图？

3.3　以“中庸之为德”是保障和谐生态的最佳策略

中庸是儒学的核心范畴之一，是孔子的最高道德标准。“中”即恰当、适度、适中；“庸”，《说文》谓“用也”[9]。“中庸”指一种最普通的处世适度原则，一种无过无不及的理想境界。以“‘中庸’之为德”，即将中庸作为处理事情的道德准则，是保障和谐生态的最佳策略。

孔子在处理人的需求与生态保障的关系方面坚持的就是一种“中庸之德”。人类拥有利用大自然的物质资源来满足人的基本生存的权利，但是不能无限制地向大自然索取，要保护和爱惜大自然，否则过犹不及。“钓而不纲，弋不射宿”[2]79强调人类不能对动物赶尽杀绝，竭泽而渔，要让大自然拥有不断繁衍的能力，实现大自然的可持续发展。

同时，人在这个偌大的宇宙中，也要学会养生之道：“食不厌精，脍不厌细。食饐而餲，鱼馁而肉败，不食。色恶，不食。臭恶，不食。失饪，不食。不时，不食。割不正，不食。不得其酱，不食。肉虽多，不使胜食气。惟酒无量，不及乱。沽酒市脯，不食。不撤姜食，不多食。”[2]102只有这样，人才能在整个宇宙生态中不断繁衍，生生不息。在生活方式和态度方面做到要“尽人事，听天命”，“乐而不淫，哀而不伤”[2]42，方可实现人的长足发展，真正做到“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六十而耳顺，七十而从心所欲，不踰矩。”[2]29以“中庸之为德”来实现整个生态的和谐发展。

4结束语

生态危机的根源其实是“人本主义”的世界观：“人是万物的尺度”。这种世界观认为人是万物的中心，且为万物的尺度和主宰，对于宇宙中其他生命或事物的存在，是一种“人类中心主义”的态度。以这种观念指导人们的活动，引发了日益严重的生态危机。

从《论语》中，我们可以看到孔子的朴素的生态观，这种思想对我们树立正确的生态价值观具有重要的指导意义。随着经济发展速度的不断提高，人们所面临的生态环境问题也越来越严重，随之导致的各种不良后果也频频发生。人们在破坏生态环境的同时，也加速了自身的毁灭，面对这些威胁和困境，世界各国纷纷寻找良药。1988年，诺贝尔奖获得者汉内斯·阿尔文曾说：“如果人类要在21世纪生存下去，必须回到2500多年前，去吸取孔子的智慧。”[10]孔子的智慧包括诸多方面，但其尊重自然规律，遵循自然规律，实现人与自然和谐统一的生态观是其智慧中最具现实和永恒价值的重要组成部分。其生态观对于我国坚持科学发展观，走可持续发展道路，全面建设小康社会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

[参考文献]

[1]涂平荣.孔子的生态伦理思想探微[J].江西社会科学，2008(10)：67-71.

[2]周金声.论语对译与新解[M].北京：华文出版社，2014.

[3]王德生.孔子的生态伦理观对构建生态文明的启示[J].山东省农业管理干部学院学报，2009(06)：136-137.

[4]安乐哲.儒学与生态[M].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2008:67.

[5]李泽厚.论语今读[M].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04:260.

[6]梁漱溟.东西文化及其哲学[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236.

[7]蒙培元.人与自然——中国哲学生态观[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93.

[8]牟宗三.五十自述·客观的悲情[M].台北:鹅湖出版社,1993：94.

[9]许慎.说文解字[M].北京：中华书局，2013:64.

[10] 孔庆福.21世纪需要一位新孔子[J].孔子研究，1998(04)：176.

[责任编校： 张岩芳]

Review of Confucius′View of Ecology in the Analects

LI Yinge， ZHOU Jinsheng

(SchoolofForeignLanguages,HubeiUniv.ofTech.,Wuhan430068,China)

Abstract：The Analects of Confucius, a brilliant condensation of the philosophical ideas by thinker Confucius, embodies his simple ecological views ranging from the basic cognition of respecting nature, the practice theory in accordance with the laws of nature to the concept of harmony between human and nature, etc. The ecological views in Confucianism forcefully and practically provide enlightenment for the solutions to increasingly serious eco-environmental problems in the current society.

Keywords：The Analects of Confucius; ecology; law of nature; human; harmony

[中图分类号]B222.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4684(2015)06-0060-04

[作者简介]刘显波(1964-)， 男， 湖北随州人，湖北工业大学教授，研究方向为中国古代装饰艺术 周金声(1957-)， 男， 湖北枝江人，湖北工业大学教授，研究方向为人文素质教育，语文教育，汉语国际教育

[收稿日期]2015-09-02 2015-09-2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