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德里亚论电视媒介的“超现实”性
2015-03-17刘玲华
刘玲华
鲍德里亚论电视媒介的“超现实”性
刘玲华
鲍德里亚将消费社会带来的后现代图景归结于电子媒介带来的“超现实”效果。在理论前辈列斐伏尔批判日常生活和德波描述景观娱乐的基础上,鲍德里亚进一步概括出电视媒介的“超现实”特性:仿真性、消解历史性和内爆泛化性,并总结出“超现实”的效果:比真实更加真实。值得注意的是,网络作为鲍德里亚在电子媒介领域的新发现,尽管被提及论述,但却未能对其“超现实”特性加以详论。
日常生活 景观娱乐 “超现实” 电视 网络
刘玲华,女,汉族,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所助理研究员,博士。
自口头文化和印刷文化代代相传以来,语言、文字就充当着媒介的角色,追求一个全息获知信息的过程。今天,电子技术的飞速发展,为信息的了解提供了一个新的媒介平台。这个平台通过即时化的迅速传播,向我们提供完全有别于自己生活方式的其他各种信息,对当下的消费社会产生了深刻影响。在消费社会的语境前提下,鲍德里亚(Jean Baudrillard)探讨了这一新的电子媒介行为:研究消费社会中符号的自我增殖现象,并且将焦点集中于对电视媒介的分析。
在鲍德里亚的描述下,电视是视觉和听觉的符号碎片,只有表面意义,没有深层、稳定的话语系统(比如同一商品的广告与不断变换)。它体现于两层意思:第一,电视是消费社会的一个客体,是“社会地位代码化的一个因素”。*JeanBaudrillard. Revenge of the Crystal:Selected Writings on the Modern Object and its Destiny, 1968-1983 [M].Edited and translatedBy Paul Foss and Julian Pefanis, London: Pluto Press. 1997:73.电视文化的内容是次要的,主要的目的在于倡导差异消费。第二,电视是媒介文化的一个重要代表。它提供了一个人人参与的形式,将拟像转化为消费,并通过各种意义的连接,将主体与客体的关系体现出来。*以上两点参阅了尼克·史蒂文森在《认识媒介文化》中的观点。笔者认为这种界定是比较正确的,但作了改动。[英]尼克·史蒂文森. 认识媒介文化——社会理论与大众传播[M]. 王文斌译,北京:商务印书馆,2001:247-248.对电视媒介的重要性进行揭示,鲍德里亚可能无心插柳,也可能有心栽花,但可以肯定的事实是,电视恰好提供了鲍氏阐释符号消费与超现实情景的一个分析入口。
一 鲍德里亚论说的理论来源
(一)理论来源之一:列斐伏尔和日常生活批判
随着电视的普及,人们越来越意识到,自己与曾经有着较远距离的历史、文化等之间的联系越来越紧密。电视似乎构筑了一种新现实:看一本书,无论内容多么惊心动魄,读者都能泰然处之。但是,观看电视却能调动人的一切感官,诱使人们参与、介入到情景中,深入其境地悲喜浮沉。当下,如何界定处于新现实中的人?电视对人的影响到底是一种什么状态?
如果按照文化的特定性质来加以区分,电视鲜明地体现出大众文化的特征。高雅文化往往需要较高的主体修养,无论对于创作者或者接受者而言,内容上多追求高远甚至是蕴涵着哲学意味的意境。相比较而言,大众文化则更接地气,具有通俗性。对电视来说,有什么样的观众市场就上演什么节目,不管是否原创或者复制,并且什么样的市场越大,节目就越频繁和长久。因此,电视文化莫过于大众文化的最好体现,它直接回答上面两个问题,一是电视面对数量极多的大众(人),二是电视反映大众的日常生活,也影响大众的日常生活。鲍德里亚致力于论述消费社会的特征,与其说倡导了一种新理论,不如说他反映了日常生活中教育普及、经济繁荣、空闲增多和以消费观念流行的社会现象。
这一思路由日常生活批判大师列斐伏尔(Henri Lefebvre)开端,直接启示和影响了鲍德里亚的电视批判观点。列婓伏尔是法国较早的马克思主义者之一,其关于“异化”概念的核心研究,重要地影响了法国马克思主义理论的发展。作为鲍德里亚的博士生导师,列氏的研究具有极为重要的影响,他对现代世界日常生活的研究,给鲍德里亚带来了很大的帮助和启发。
什么是日常生活呢?列斐伏尔仅仅做了一些描述:“日常生活是由重复组成的”,“任何东西都被数字化了:货币、时钟、公年、卡……不仅物体而且有思维的人也一样”,“日常生活是生活、衣服、家具、家人、邻居、环境……”*Henri Lefebvre.Everyday Life in the Modern World [M]. Translated by Sacha Rabinovitch. New York: The Penguin Press, 1971:14.从这些描述可知,在列斐伏尔看来,日常生活就是一种重复性的、数量化的日常物质生活。在重新揭示社会现象的意义上,这一点的论断具有重要意义。马克思在分析社会生产过程中指出,资本主义的交换体系必须实行劳动时间的数量化。劳动时间给交换提供了一个参照,根据一个物体的必要劳动时间,主体能够参与到最平常的经济交换过程中。在资本主义生产时代,经济交换作为一种最重要的日常现象,已经同人们的日常生活联系起来。然而,马克思并没有指出另一个时间的存在——休闲时间。眼下的事实是,人们更多地在工作之余,拥有了一个自由支配的时间:看电视、旅游或者购物,它同生产时间的地位显得同样重要。资本主义以生产的幻象蒙蔽了大众,所以列斐伏尔认为,生产中的创造力量受到了强烈冲击,一个以消费和休闲为特征的新课题出现了,即大众日渐关注自身的状态。因此,马克思所谓的“异化”思想,“剥夺了日常生活的权利,忽视了它的生产和创造的潜能,彻底贬低了日常生活的价值”,*Henri Lefebvre.Everyday Life in the Modern World [M]. Translated by Sacha Rabinovitch. New York: The Penguin Press, 1971:33.从而应该让位于消费批判。从另一个角度来看,生产是主体理性的体现,它受限于生产领域,强调的是人的价值。随着机器大工业的出现,技术颠覆了人的创造力,马克思所认定的理性在消费社会变成了非理性,换言之,“思想文化中被异化了和正在异化中的作品恰恰成了人们熟悉的商品和服务”。*Henri Lefebvre.Everyday Life in the Modern World [M]. Translated by Sacha Rabinovitch. New York: The Penguin Press, 1971:43.广告这时候也参与进来,将商品同符号紧密联系在一切。于是,不管走到哪里,进入我们眼睛和耳朵的,全是广告下面的符号意义,而这正是消费社会的日常生活。
日常生活在电子媒介(最经常地表现为电视)的介入下,已经瓦解了作为真实意义的时间和空间,比如购物,大众可以选择电视或者网络购物,而且可以进行远距离地订购。针对这一点,列斐伏尔也作了一个比较中肯的分析。根据他的观点,现时社会共存在着三种不同层面的空间。首先是可直接涉及的特定空间,主要指这个空间中的生产和再生产,比如在国家中实行的入境标准;其次是直接与空间生产交错在一起的某些空间,比如建筑仰仗于建筑师的空间设计图;再次是资本主义的虚拟空间,比如电视和网络。*Henri Lefebvre. Critical of Everyday Life [J].Translated by John Moore. London: Verso, 1991(1):103-129.在这个分析中,列氏主要强调了第三种空间的存在,他包容电视从资本利益出发跨越时间和空间,重新使信息语境化的能力,强调了虚拟空间与日常生活的关系。*戴维·哈桑认为,资本主义的全球性蔓延以他所谓的时间-空间的压缩为手段,已加速了日常生活诸过程的发展。这个观点是对列斐伏尔的补充,认为资本的流动也是一种抽象空间,而且还是非常关键的空间。Havery, D. The Conditions of Postmodernity: An Enquiry into the Origins of Culture Change [M]. Oxford: Blackwell,1989.列斐伏尔继而指出,在这个全新的历史阶段,社会已经消失了风格,原因是,随着商品经济在19世纪世界范围的扩张,资本主义已经侵入到了包括文字、艺术和物体的一切事物中,广告、宣传最直接地同消费相联系,从而让消费变成了一种想象的行为。可以描述一些现象来作为例证:通过电视或者上网浏览各种新闻,甚至在网上收看新闻联播类和娱乐新闻类的节目;同各种陌生人聊天、交易、旅游;追赶各种流行语言,购买梦想和意义中的物品。列斐伏尔认为这是“符号……同感性现实相关的指涉消失了”,*Henri Lefebvre. Everyday Life in the Modern World [M]. Translated by Sacha Rabinovitch. New York: The Penguin Press, 1971:113.而它同消费社会的日常生活现象相吻合。
(二)理论来源之二:德波和景观娱乐
电视拉近了时空的距离,这一点列斐伏尔已经明确表示过了,或许还可以这样加以强调——电视是一种具有强大效果的传播媒介,这一媒介与其他媒介有所不同:它以向社会提供娱乐的形式提供信息,一切的语言、信息、情节、议题、思想等都必须转化为电视画面,再通过电视画面传送出去。因此,电视习惯上被认为是一种娱乐事业,一种满足视觉感官的娱乐事业。
鲍德里亚对电视娱乐的方式表示出了强烈兴趣,这一点同德波(Guy Debord)有密切的联系。后者主要描述了一个景观的社会,并着重指出了娱乐成为景观社会主宰的原因及其表现。
首先,需要明确“景观”这一核心概念。“景观”是一个复杂的术语,渊源可以上溯到“境遇主义”一说。按照凯尔纳(Douglas Kellner)的观点,“马克思是第一位使现代与前现代形成概念并在现代性方面形成全面理论的主要的社会理论家。……在马克思看来,资本用它自身和生产商品的系统制造了一个世界”。*斯蒂芬·贝斯特, 道格拉斯·凯尔纳.后现代转向[M]. 陈刚等译,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2:100.马克思发现了商品社会的诞生,后来的马克思主义者又补充了马克思主义,认为商品化进程已经渗透到了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并且客体超越主体,上升到绝对支配的地位——这就是境遇主义者的主题。德波关于“景观”的论断将马克思商品化理论发展到极致,意在呈现一个从现代社会向后现代社会过渡的媒体和消费社会。他仿效《资本论》开篇,《景观社会》第一句话就是:“在现代生产无所不在的社会中,生活本身展示为许多景观的高度聚积。直接存在的一切全都转化成为一个表象”。*Guy Debord. La Société du Spectqcle [M], Paris :Les éditions Gallmqrd, 2004:15,1.从这句话中可以找到两层意思:景观社会仍然是资本主义社会的商品阶段,同时它又比商品社会更加抽象,因为商品转化成了商品形象。换言之,“景观就是指商品已经占领了社会生活的全部”,*Guy Debord. La Société du Spectqcle [M], Paris :Les éditions Gallmqrd, 2004:39-42.“当资本变成一个形象,当达到如此程度时,景观也就是资本”。*Guy Debord. La Société du Spectqcle [M], Paris :Les éditions Gallmqrd, 2004:32-34.在这样一个社会里,我们可以看到教育、民主、法制、运动、媒体、建筑和设计最完美地构成了景观。举一个恰当的例子:一个超级市场拥有银行、商店、餐饮、娱乐等各种形式的集合体,它映衬一个资本运作的新形象,完美地展示了商品的极其丰盛。
其次,景观社会产生娱乐的方式,广告和电视在其中起到不可忽视的作用。不同于商品社会,景观社会中的政治、经济、文化,不再处于一个分裂状态,而是互相之间消失了界线,并且直接创造了一种由个体自由选择的自主生活模式。或者说,“景观源于世界统一的丧失”。*Guy Debord. La Société du Spectqcle [M], Paris :Les éditions Gallmqrd, 2004:30-38.随着电子媒介的兴起,消费社会得以产生,消费行为被广告所牵引,追求的是符号消费和消费的意象。马克思严格地界定工人为生产者,视别人的需要为贪婪。景观社会中的个人,却在努力追求个人的需求中,转变成为了消费者。这是广告使得他们眼花缭乱、心动不已。另外,商家也别出心裁,将他们的商品制作成影像,利用图片、宣传单或者广告进行销售。声色的刺激加剧了消费者的迷狂心理,满足他们关于获得奢侈、快乐的梦想。因此德波断言,“景观的语言由主导生产的符号组成,这些符号同时也是这一生产的最终目标”。*Guy Debord. La Société du Spectqcle [M], Paris :Les éditions Gallmqrd, 2004:17-18.电视被看作是广告的极致,它融入了画面、声音、色彩,以重复的姿态不厌其烦地诵读一个符号意义。可以想象,麦当劳里的电视机,无限重复地播放“更多欢笑,尽在麦当劳”的画面,它并不需要你倾听,它只在不停地重复着告诉。我们所看到的,就是观众在麻木地接受这一符号意义。更客观地说,这种景观蕴含着一种社会关联形式,个体在其中是消极旁观的,只能被动地接受广告物语的狂轰滥炸。于是乎,人们为所观看的电视节目所激动,并在对媒体影像的迷恋中消耗着时光。因此,娱乐以不知疲倦的姿态构筑了一个德波的景观社会。
再次,娱乐作为景观社会的主宰,具有两个方面的表现。其一,娱乐以符号的形式刺激消费的欲望,使得景观变成社会生活的全部。只要稍稍对娱乐经验加以了解,就可以明白这一点。观众在观看电视的过程中,通过电视来界定自身,比如按照某个明星的方式进行着装扮,或者追随某个明星的生活状态,甚至于在自家录像中扮演某个名人。同时,电视娱乐是一种制造梦幻的工具,这是因为它通过间接重现,重新编排了事实,按照大众的心理需求,只给你所需要的内容。长此以往,观众便完全丧失了思辨能力,仅仅追求一种纯粹的意义获得。德波因此断定,“这是一个真正混乱的世界,真像不过是虚假的一个方面”。*Guy Debord. La Société du Spectqcle [M], Paris :Les éditions Gallmqrd, 2004:9-19.其二,娱乐被解释成真实还原为表象。商品形式被看作是普遍化的,它对每个人进行的陈词一律平等。在当代资本主义社会,影像产品允许除金钱外的其他等价物存在,比如时间。同一时段播出的节目,可能是战争报道,也可能是智力游戏,由于它们在不同的频道播出,因此只要收视率一样,它们就是等同的。更有意思的是,景观不仅造成了物品地位、功能的变化,它还带来了观众心理上的变化。举例来说,购买一件衣服,消费者选择某个品牌,是因为这个品牌的广告给了他心理提醒或者心理暗示——成功的标志或其他。可能他也真正需要购买一件衣服,不同的是,在广告的参与下,他的选择已经将真需要与伪需要进行了倒置,这就是德波所指出的将真需要(真实)还原成了伪需要(表象)。
二 鲍德里亚对列、德的理论推进
让我们回到鲍德里亚的理论上来。
鲍德里亚在列斐伏尔的日常生活批判基础上,进一步论述了符号消费的作用。大众文化兴起之后,资本主义的理性控制逐渐消匿于日常生活中,日常生活变成了哲学的客体,成为哲学思考的对象之一。列斐伏尔提出,在这种情况之下,哲学观念必须要加以改变,以寻求对日常生活进行批判分析与价值重构。在对日常生活进行批判的过程中,列斐伏尔看到了社会生活最本质的变化——生产不再占据着主导地位,消费变成了社会生活的核心。*Henri Lefebvre. Everyday Life in the Modern World [M]. Translated by Sacha Rabinovitch. New York: The Penguin Press, 1971:38-39.鲍德里亚在此基础上,继续加以描述:在以生产为主导的社会里,生产与物质直接相连,生产什么就有什么成品,物体的内容与它所指代的意义并没有脱离。但是当消费社会出现后,一切便面目皆非了:广告、宣传大量介入消费之中;物体内容日益符号化、伪具体化;具体用来指代内容的物体消失不见,代之以符号君临天下。面对社会生活的重组,鲍德里亚已经注意到随之而产生的新现象。鲍德里亚认为,经由电视媒介对日常生活的距离拉近,日常生活已经进驻到以符号消费为特征的消费过程之中。在被符号所支配的消费社会里,消费与通常所认为的“需要”没有任何关系。通过广告的大肆宣传,大众只想买回拥有自己个性并因此确定自己位置的物品。他们被广告说服,不直接与物品进行面对面,而是直接从符号意象对物品获得了解。广告的关怀攻陷了消费心理,“它向我们说话,给我们东西看,照顾着我们”,*Jean Baudrillard. The System of Objects [M], Translated by James Benedict. London & New York: Verso, 1996:170.消费者从广告中获得梦想式满足,并且无意识地追求这种满足。这种无意识,通过广告中符号的意指体系,造成了社会身份的区分过程。故而,鲍德里亚断定,在消费成为社会生活的核心后,消费者不再占据主导地位,符号自身及消费本身转而摇身一变,成了新任“主人”。当符号自身构成消费时,指涉消失了。列斐伏尔认为,在消费社会里,符号“宣传获得了意识形态的意义,商品意识形态代替了过去由哲学、伦理学、宗教和美学占据的位置”,*Henri Lefebvre. Everyday Life in the Modern World [M]. Translated by Sacha Rabinovitch. New York: The Penguin Press, 1971:107.这对鲍德里亚认定真实死亡产生了影响。但是,鲍德里亚也看到了消费社会语境下,列斐伏尔关于日常生活批判理论的时代局限性:在从现代性到后现代性的转折处,特别表现在后现代性日益占据优势时,列斐伏尔的理论却仍立足于资本主义的组织化现实基础,固守着消费异化这一现象止步不前,未能找到一条消除资本主义消费异化的途径。鲍德里亚勇敢地超前迈开了一大步。在描述日常生活的过程中,鲍德里亚频繁地使用了“拟像”、“超现实”等概念。在他的论断里,日常生活的“指涉”,一直处于离线状态。当拟像成为商品的代名词,也就意味着真实与符号之间的界限已经不复存在了。在符号学意义上,广告对应一个能指,这个能指与广告中的物体之间并不具有传统意义上的对应关系,但却被附加到了广告中的物体上。更加不可思议的是,这种新的表意方式被每个人言说,直至生成一种集体性的语言——符码,引导着大众的无意识消费。当消费本身构成消费时,就不可避免地走向虚无主义的泥潭,而这正是消费社会里急需批判的地方。因而,鲍德里亚认为,日常物质生活过程不停地发酵、离析,将过去作为理性的东西变成了技术支配下的理性。当日常性成为时代的主导精神时,社会批判必须深入到日常生活批判层面成为一条合理结论。鲍德里亚完成的对于日常生活的反思性批判,为他跨入后现代语境对电子媒介进行分析,做好了理论上的充分准备。
鲍德里亚构建的是一个符号统治的世界,最主要的信息传递方式,是依靠电视广告的言说。电视广告的践行方式,让一套新的语言实践,冲击了面对面印刷文字语境下的种种现存媒介实践。鲍德里亚认为,电视广告将德波的景观社会向前推进到符号社会,信息不是生产意义,而是恰恰相反,“信息吞噬了它自身的内容物……在缔造传播的过程中耗尽自身”。*Jean Baudrillard. Simulacra and Simulation [M]. Translated by Sheila Faria Glaser. The University of Michigan Press, 1994:81.鲍德里亚对电子媒介的作用描述,与德波理论具有相似处。两人的前提都提出电子媒介作为传播的新模式,将听众降低为更加消极意义上的观看者。德波认为电视娱乐刺激了消费欲望,将真实需要置换成伪需要。鲍氏对这一说法表示赞成,在界定广告引导消费的实践上,一点也没有犹豫。同时,他又更进一步,认为广告声称的符号已经将消费者抛入了永无止境的追求当中。消费社会的意识形态,就在于符号有意识地构建了一个消费者无意识地麻木被动接受的运作机制。它在独白的交流中(只诉说,无需倾听)将音讯传给接受者,接受者因而被置于指涉对象的位置,如德波所言,它是“商品的世界化,世界的商品化”。*Henri Lefebvre. Everyday Life in the Modern World [M]. Translated by Sacha Rabinovitch. New York: The Penguin Press, 1971:61-66.
然而,德、鲍两人之间的不同之处也显而易见。当然,鲍德里亚是将德波作为理论前驱来继承发扬其观点的。简要述之,第一,德波所谓的“景观社会”,指商品已经占领了生活的方方面面,言下之意表明,景观社会仍是一个商品生产的社会,但是要明白,它是由于商品侵入到了经济以外的政治、文化诸多领域后产生出来的意象。这样加以总结:德波的景观相对于真实而言,并不是消解,只意味着掩盖。鲍德里亚却有不一样的看法,在断定模拟的四个阶段上,他指出,符号已经脱离了现实本身,进入到模拟的第四个阶段,即,它只是它自己的一个拟像。*鲍德里亚论述的四个拟像阶段为:“它是基本现实的反应。它遮蔽或颠倒了基本现实。它掩盖了基本现实的缺席。它与任何现实都没有关系:它本身就是纯粹的仿像。”Jean Baudrillard. Simulacra and Simulation [M]. Translated by Sheila Faria Glaser. The University of Michigan Press, 1994:6.第二,德波自信景观社会仍是一个“世界的商品化”,虽然广告费用迅速膨胀,但就其结果而言,它带来了商品的极度丰盛和聚集。景观的世界在他看来就是“资本的世界”,只是广告将影像超级物化了。鲍氏的不同看法在于:符号社会无所谓真实与虚拟,一切都是符号,它以享乐和游戏心态构建了一个新的世界。第三,在广告自身层面上,德波与鲍氏各抒己见。德波看到了广告“单向交流”的话语构造,比如广告仅仅只是广告,并不代表其他。他致力于变革媒体,用以消解景观社会中的一片混乱。鲍德里亚却看得分明,景观在今天仍然处于继续和扩张状态之中,不仅仅是电视广告,甚至于公交车身都成了流动广告牌。同时,他还认为,广告的消费在于最终引导人们能区分自己与他人,而不仅仅只是传递信息这样一个作用了。
于是,广告特别是电视广告,扮演的角色更加显得特别:一方面,消费者被界定为广告的接受者,面对广告无从选择;另一方面,消费者又同时被界定为消费的主动者,选择接受某个符号意义。因此,电视广告在鲍德里亚看来,既诉说也承载集体言说,即,广告将消费者既变成了“沉默的大多数”,又使得他们必然地遭遇“致命的策略”。
三 电视带来的“超现实”特性
广告(媒介)的双重作用带来的结果,鲍德里亚言之为“意义在媒体中的内爆”。他这样写道:
“如是,媒体并不是社会化的生产者,而是,刚好相反地,是在大众中把社会给内爆掉。而且,这是在符号的微观层次中,将意义的内爆延伸到宏观的层次。这样的内爆,必须根据麦克卢汉的公式来分析:媒介就是信息,是那些还没有被耗竭掉的信息。”*Jean Baudrillard. Simulacra and Simulation [M]. Translated by Sheila Faria Glaser. The University of Michigan Press, 1994:81.
在这段话中,鲍氏肯定媒介将会带来一个超现实的效果——媒介的复制、意义的内爆以及言下之意的“比真实更加真实”的效果。当我们将此定义为是广告在这样做的时候,我们实际上是在指出电视广告的作用。
电视广告确实带来了鲍氏所说的“超现实”特性吗?诚然。
第一个特性:仿真性。鉴于符号的决定性作用,鲍德里亚认为,当代社会已经处于“客体的定局”(the Fatality of the Object)之中。关于“客体”这个概念,它在鲍德里亚的前、后阶段有所不同*鲍德里亚的理论经历了一个转折,早期的鲍德里亚是一个马克思主义者,依据马克思主义的理论框架断定当下社会已然进入消费社会。在界定符号价值的意义,并指出生产已经不能概括当下社会的特征,从而完成对消费社会的批判后,他也因此被认为是一个超越了马克思主义的后马克思主义者。因此本文将此两个阶段分别对应为前、后阶段加以区分。:前阶段的“客体”指符号化的商品和商品的符号化,常以复数小写形式出现(Objects);后阶段所说的“客体”指由商品/符号在互相模仿以后,在无限增殖中构成的一个“模拟秩序”,所以常以单数大写形式出现(Object)。*JeanBaudrillard. Revenge of the Crystal: Selected Writings on the Modern Object and its Destiny, 1968-1983 [M].Edited and translatedBy Paul Foss and Julian Pefanis, London: Pluto Press. 1999:18.或者将之转换为同义表达:前者充其量是机械时代的复制作品,是生产线上的许许多多个单个的集合体;后者则是一种纯粹的符号,与现实无关,但是它所模拟出来的效果甚至比现实还好。比如电脑摄像对人物的修饰作用,又或者电视对一个恋爱情节的描述可能比真实恋爱更浪漫。这就是仿真性。在广泛意义的“电视”中,它不仅通过各种手段将客体想象化、虚拟化,用以获得“拟像的投影”,而且不可否认,在电视中,“我们不会和任何东西交易,那是诱惑的空洞与不可避免的形式”。*Jean Baudrillard. Simulacra and Simulation [M]. Translated by Sheila Faria Glaser. The University of Michigan Press, 1994:92.电视带来的客观效果,是引导我们朝向电视本身所带来的唯一想象空间:比真实更加真实。
第二个特性:消解历史性。在后现代主义看来,后现代文化消解了现代主义主张的“宏大叙事”,消解了严肃和崇高,并直接导致拟像与经验的支离破碎。电视在消费社会最适合解释这种文化,它的不间断播出,融合了结构、经济、品味及文本各种要素,使得电视画面远离了指涉性及意识形态,同时也远离了对深层内涵的追问。根据阿尔都塞的意识形态理论,电视本身自成一套系统。按结构主义的一贯做法,往往对客体进行共时性的描述,即对文化进行组织性原则描述。因此阿尔都塞一派认为,意识形态包括一套复杂的实践和关系,表现为个人、再现系统与社会三个方面,电视因为恰好代表社会各经济阶层利益、自身系统以及休闲娱乐之间的相互关系,因此是被作为意识形态性加以构建。20世纪70年代以后,电视逐渐成为社会中最有渗透力的媒介,它形成了一种广泛的大众基础,即,在长久的收看活动中,建构了一种大众共同的意识观念框架,特别是对电视产生出的文化现象的认识。马克思关于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的学说,某种程度上不足以解释后期资本主义的完全成功,比如工人反抗性的削弱。于是,葛兰西强调,资产阶级的意识和文化,只能存在于一种能够包容某些对立阶级及价值的妥协形式中。资产阶级具有意识形态的领导权——文化霸权,但也存在“市民阶层”及其他非男权中心群体。对电视而言,它不断炮制霸权地位的意识,但亦容许弱势群体的意识出现:电视播放不一定全是丰衣足食、太平盛世、男权中心,也可以是民众呼声、儿童节目和女性视点。20世纪90年代以来,电视文化理论又涌现出一个新名词——“多元阐释”,包含了电视与受众两个层次。承继霍尔将电视分为生产、流通、消费、再生产的四个阶段,费斯克指出,虽然编码/解码一说存在合理性,但是这中间很可能就隐含了“误解”和“曲解”,因而使得多元阐释成为可能。从意识形态这个角度看,电视似乎将历史性消解到接近无痕,意思是“指不同社会地位的观众对电视意义所作的不同解释”。*John Fiske. Television Culture [M]. London and New York: Methuen, 1987:318.电视固然具有转述意识形态的效果,但是电视的普及,正在于它能满足不同类型观众的心理需求。到鲍德里亚这里,电视则更加关注电视如何塑造了边缘群体,包括电视与阶级、电视与种族等课题。鲍德里亚指出,消费社会是一个充斥了影像的社会,而这主要得自于电视经验。电视中的人物事件很难断定是真实的,其拼贴的痕迹过于明显,同时它还拒绝分类式的做法。电视可以是各种方式,甚至是零散的,因此也很难说其中存在一个中心话语的位置。一切都只是电视将自己媒介成一个事件,它的话语无所意义。一语概之,这里没有中心,没有主导,历史在这里消失了。
第三个特性:内爆泛化性。其一,真实与虚拟之间的界限在电视媒介的有意引导之下消失了。电视带来的超现实效果混淆了人们的判断,造成不存在真实可言,这也就是为什么饰演“恺撒”的演员在街上遭到群殴,而饰演医生、法律的演员每天受到诸多求助信的缘由。在美学意义层面,鲍德里亚的这一重申暗示着真/假、现象/本质二元区分的彻底终结。就像海湾战争在鲍氏眼里,它没有真实发生过,也没有即将发生。确切地说,海湾战争只是一个符号,它“是一场电视(以及其他众多仿真技术)被彻底地天衣无缝地整合到战斗中的战争” 。*威廉·博加德.波德里亚、时间与终结[A]. 道格拉斯·凯尔纳. 波德里亚:批判性的读本[M]. 陈维振、陈明达、王峰译,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5:447.其二,主体与客体之间的区分经由广告所引导的符号消费产生了地位上的颠倒。鲍德里亚指出,在消费行为中,“你从未消费客体本身(客体的使用价值),你一直在操纵作为符号的客体(最广义的客体)——他们使你要么归属于作为理想参照系的你自己的群体,要么离开自己原来的群体而认同于地位较高的群体”。*Jean Baudrillard. The Consumer Society: Myths and Structures [M]. London:Sage, 1998:53.在符号消费取代真实消费的过程中,主体逐步退隐到客体之后,物的惰性、沉默不语的“呐喊”,无声无息地消解了主体的支配地位。在电视广告的无休止轰炸下,大众不得不沉迷于物语,将自身毫无保留地托付于它,他们所获得的满足感也从享受劳动之乐转向享受消费之乐。其三,新闻、娱乐与政治之间的联系密不可分,产生了难以分离的现实效果。媒介是奇异现象,只生产模仿物(simulations),提供现实的完美表征(“显得更加真实”),而非现实本身。simulations就是流行,对大众具有致命的诱惑力,即simulations被媒介制造出来,存在于媒介提供的虚拟真实中被大众接受。为了吸引大众的眼球,媒介不惜使尽浑身解数将simulations放置于各种领域包括交叉领域加以展示,因此“就有了‘真实的’谋杀、‘真实的’当众出丑、‘信息广告’等节目”。*[美]马克·波斯特.第二媒介时代[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1:20-21.在鲍德里亚看来,新闻性或娱乐性的游戏调查瓦解了政治的严肃性,它有可能是地域上的杂糅,也有可能是时间上的颠倒。所谓政治、新闻、娱乐界限并不存在,存在的只有符号、现时和信息的“高速传播公路”。总而言之,最通俗地说,电视带来的“内爆”泛化,就是电视消解了地域、时间、种族和阶级之间的各种差异,将生活中的一切现象置于同一个平面上,变成符号或者图像。
四 “超现实”媒介的一个特例:网络
这样看来,电视由于它本身所具有的“超现实”特征,占据了媒介领域的绝大多数空间,这一点不可否认。远远不止如此,在可以接收信号和加以广告的条件下,电视也正在与日趋流行的电脑相结合,甚至被电脑所替代。同时并存的一种现实是,电脑可以拥有电视收看功能(只需要在电脑上装置一个电视读卡器)。与此同时,广告在电脑中同样取得媒介作用,而且似乎更快捷,容量更大。可以如此例证,80年代收看春节联欢晚会,电视是唯一选择,现在却可以通过卫星电视和互联网全球同播,互联网上的收看率甚至有可能比电视更高。网络空间,名副其实地成为电视媒介的一个特例。
对于网络媒介的论述,鲍德里亚仅留下轻描淡写式的片言只语,最显然提及的便是网络虚幻小说。考察鲍氏理论之构架,总是存在一个较为固定的模式:第一,对超现实社会特征进行着力描绘;第二,对超现实社会产生的广告媒介作用进行论述。虚幻小说的存在作为“超现实”空间的例证存在,同样遵循于这个构架模式。鲍德里亚将科幻小说视为拟像的一种形式。在他看来,拟像分为三类:一是自然性质的模仿;一是对生产世界的模拟;另一是对拟像本身的模拟。对应而言,第一种即我们平常所说的形象,“属于乌托邦的想象性”,*Jean Baudrillard. Simulacra and Simulation [M].Translated by Sheila Faria Glaser. The University of Michigan Press, 1994:121.第二种拟像是科幻小说的世界,第三种则意味着“超现实”,它在“信息、模型以及电脑游戏中得以建立”,*Jean Baudrillard. Simulacra and Simulation [M].Translated by Sheila Faria Glaser. The University of Michigan Press, 1994:121.并且科幻小说的想象性在此已然尽失。科幻小说为何也是一种“超现实”?鲍德里亚对此的解释是,当某个特定距离(包括横跨真实与虚构间的距离)逐渐倾向于抹消距离时,拟像就从一个层次转向另一个层次。例如,从《蒙娜丽莎》的原作到仿作到被无限复制了的作品,就是从仿真向模拟再向拟像层次转变的体现。这也就是说,模拟给某种想象性或批评性留下了空间,而它“常常在科幻小说中被强烈地还原”。*Jean Baudrillard. Simulacra and Simulation [M].Translated by Sheila Faria Glaser. The University of Michigan Press, 1994:122.科幻小说在第二层次是对现实生产世界的无止境投影,但是它也明显不同于现实生活,而是增添了多种复杂性因素,有时候它甚至将现实本身颠倒;在第三层次,电脑操作开启了一个拟像的世界,不仅去掉了中心(如形而上学观等的终结),而且内爆性地消失了内和外的界限,令人晕眩神迷。它引发的后果是,“没有任何事情可以将这种操作、操作性本身以及真实的发展区分开了,再也没有小说/虚构了”。*Jean Baudrillard. Simulacra and Simulation [M].Translated by Sheila Faria Glaser. The University of Michigan Press, 1994:122.因此,鲍氏明确断言,出现于电脑时代的科幻小说,内爆了真实与虚构的界线,产生超越模型之上的“超现实”——比真实更加真实的效果。
明显地,鲍德里亚淡化了网络媒介的作用,电脑操作仅仅成为他试图说明模拟与超现实理论的工具。然而,数字革命引发的是社会的巨大变革,特别是因特网消解了地缘政治,使得地球村成为现实。事实上,将网络即赛博空间(Cyberspace)作为超现实的一个特殊却不乏重要性的特例加以引申论述,是具有理论及现实意义的。
首先,网络在内容和形式上都产生了“超现实”的效果。相较于电视而言,电脑拥有更多的创造空间和内容范围。如果说小说是电影的内容,电影和连续剧是电视的内容,那么网络的内容并无特定,它不是一种媒介,而是许多媒介或集合或选择性的存在。电脑媒介改变了电影、电视、电话、口头文化、印刷文化的读写性质,它以文字为本,并可以合成动画效果来以假乱真。电脑特技的效果令人叹为观止,就是其中最具代表的体现。如我们所知,电影、电视的拍摄,正愈来愈多地利用电脑特技加以效果完善,以期获得更加逼真的效果体验。麦克卢汉曾将媒介的内容比喻为肉,将媒介的形式比喻为窃贼,而大众则是“守门人”。这一观点与他的“媒介决定论”相契合,重点突出了媒介应该关注自身这一点。然而,在无处不在的现有赛博空间里,这一点遭受到了质疑。广播、电视、电话等媒介,一个又一个地离开了传统的立足点,成为因特网上的内容。因特网不仅囊括了这些媒介所有的形式,甚至杂糅他们,与此同时,它所面对的是制作和传播的泛化、民主化。任何人都可以成为媒介内容的创作者,也可以成为被创作的媒介内容。赛博空间的开放性,在这里肆无忌惮地嘲笑着“守门人”:媒介在这里被中断了,大众被抛入到网络本身的空间中,它与真实空间没有两样,一切内容都是形式,一切形式也都是内容,他们是一而二、二而一的东西。赛博空间的无处不在,甚至产生了真实神话的倾向。例如,经过电脑处理后,影片《骇客帝国》中复制人的出现才不显得突然和仓促,观众才有可能忘却真实身份,产生身临其境的参与感;又例如,因特网上“无形无象”之人可以真实性的存在,没有人计较与自己交流的是什么样的人。地域的消失以及网络的隐蔽和虚构,已经完全抹煞了真实与想象的界线。
其次,网络空间是媒介全球化的主要体现。电脑屏幕的到来,不仅接收信息,而且发送信息,不限时间,不限地点,在家里、在办公室里、在全球各地都可进行。它是麦克卢汉所强调的“地球村”概念。但是,电脑带来“处处是中心”这一超现实媒介的体现,使得有必要重申“全球化”这一效果。媒介全球化的后果,即指消弭不同文化、不同社会的界线,实现全球共享种族、国籍和信仰间的平等。在赛博空间里,它体现为信息的跨地域性,交流的跨文化性、互动性、民主性,以及传输的无时间、无距离障碍性。更详细地说,赛博空间实现了网上地球村的政治化(网上投票和实地投票没有不同),也将地球村的商务和文化推到了社会现实的前沿阵地。在这里,因特网上的广告就是一种艺术形式、一种文化现象和一种庞大的信息化产业。数字化模拟让每个地方都是某个地方,所有的人都是某个人,在这样一个平台上,因特网赶走了“守门人”,“以巨大的声势涌入主流文化……程度不等地战胜了电视、书籍和报纸”。*[美]保罗·埃文森. 数字麦克卢汉——信息化新纪元指南[M].何道宽译,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1:219.换而言之,网络是媒介革命中最重要的载体,它产生了全球化的回响。同时,网络通信技术促成了全球化信息的迅猛来临,导致了一种新的媒介化全球扩张。再者,网络媒介连接了各个地方,按吉登斯所言,它意味着传播的“失控世界”。*此处参照了金惠敏《全球化或者球域化与文学的当前危机》的定义。金先生在论述为什么媒介产生全球化的三点原因:第一,全球化首先是媒介的全球化;第二,从起源上,通讯技术促成了全球化时代的来临及现代与传统的决裂;第三,媒介与全球化在本性上是相契的。金惠敏. 媒介的后果——文学终结点上的批判理论(下篇)[M].北京:人民出版社,2005:2.于是乎,在詹姆逊看来,“全球化是一个传播性概念……今天的网络以更加密集和广延的情势弥漫了全世界”。*Frederic Jameson. The Cultures of Globalization [M]. Durham & London: Duke University Press, 1988:55.凯尔纳也认为,“媒介景观已侵入到经验的每一领域,从经济到文化,从日常生活到政治和战争。进一步地,它还伸进新的赛博空间领域,这些领域将促发出未来世界的多媒体景观和网络化的娱乐社会(infotainment societies)”。*Douglas Kellner. Media Spectacle[M]. London & New York: Routledge. 2003: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