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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似性原则的语用阐释

2015-03-17雷玉兰

关键词:语用学

象似性原则的语用阐释

雷玉兰

(湖南农业大学 外国语学院,湖南 长沙410128)

摘要:象似性主要论述语言的形式和内容之间的理据关系。从语用学的视角,结合合作原则、礼貌原则、会话含义理论和关联原则,在信息量、顺序和标记程度三个层面,对大量的形态现象和句法结构进行象似阐释,从中发现它们的相通之处。对象似性原则进行语用分析,有助于学习者发现语言规则背后的认知理据和动因,也为语用学的研究拓展了新的思路。

关键词:象似性;语用学;数量象似性;顺序象似性;标记象似性

作者简介:雷玉兰,在读博士,副教授,湖南农业大学外国语学院。研究方向:语言学、英语教学。

基金项目:2014年湖南省社科基金外语科研联合项目“英语句法的象似性理据研究”(编号:14WLp1)的阶段性成果。

文章编号:1672-6758(2015)02-0138-4

中图分类号:H030

一象似性研究简介

20世纪初,美国哲学家C.S.Peirce 提出了著名的符号三分法,成为现代符号学的支柱(backbone)。Peirce将符号分为三类:象征符(symbol)、指示符(index)和图像符(icon),并指出“每种语言的句法,借助约定俗成的规则,都具有合乎逻辑的象似性”,[1]并首次使用iconicity一词。随后,哲学家维特根斯坦提出语言与现实同构的观点,然而终因结构主义盛行,都被淹没在语言符号任意说的思潮之中。[2]到了20世纪60年代,Jacobson(1965)和Greenberg(1966)等学者再提象似性,依然未能引起学界足够的重视。直至70年代末,认知语言学登场,关于语言符号的这种刻板的观点招致越来越多的批评。人们认为语言是对现实世界经过认知加工而形成的;语言形式不仅与客观的现实之间,而且还与人们的经验结构、概念框架和认知方式之间存在着映照性相似的现象。[2]至此,象似性理论才开始走入人们的视野,逐步受到人们的关注和重视。我国著名语言学家许国璋早在1988年在《外语教学与研究》第三期上发表了“语言符号的任意性问题”一文,较为全面地提出了对任意性的否定性论证,指出语言符号与其所指意义之间存在iconicity,并首次将之译为“象似性”。[2]

Ungerer & Schmid(1996)认为象似原则包括语言材料的象似顺序(iconic sequencing)、象似邻近(iconic proximity)和象似量(iconic quantity)。沈家煊(1993)则改用另一种说法:顺序象似性、距离象似性和数量象似性。之后王寅又补充了三条象似性原则:标记象似性、句式象似性和话题象似性。[3]国内外学者分别从哲学、心理学、生理学、符号学、语言学、社会学、文学等角度详尽地对语言中所存在的大量象似性现象进行了分析和阐述,将语言符号象似性研究带入了一个新时期。正如Wierzbicka(1988)所说:象似性理论在20世纪最后25年的语言学研究中占据着支配地位。[2]

一般而言,对“象似性”通常有两种理解:从狭义上看,它临摹现实世界中的客体,仅相当于Peirce所说的映像符(image icon);从广义上看,基本相当于通常所说的“理据性”。我们倾向于这种广义的理解,如Givon(1990)主张把意义与形式之间有对应关系都视为“象似”。象似性是说语言的能指和所指之间,也即语言的形式和内容之间有一种必然联系,即两者之间的关系是可以论证的,是有理据的。[1]在认知语言学框架内研究“象似性”,强调了语言形式是体验、认知、语义、语用等多种外在因素与内在因素促动的结果。[2]象似性理论主要论述语言形式与意义之间的理据关系,而研究意义不能脱离语境,因而象似性理论扩展到语用学领域就是一种必然趋势。本文结合语用学的相关理论,对象似性进行多维度的阐释,以期更准确地认识和把握语言的本质。

二象似性原则的语用阐释

象似性起初是个哲学讨论的话题,后来符号学把它作为描写符号的一个重要参数,目前已成为认知语言学的一个重要课题;[4]但同时也可以置于语用学范围内进行研究。象似性原则具有较强的语用性,与许多语用原则有相通之处。

1.数量象似性的语用阐释。

数量象似性的认知基础是语符量越多,就越容易引起人们的关注,心智加工就越复杂,传递的信息也就越多。[5]换言之,数量象似性指在概念上信息量大,更重要、更难预测的信息,其语言表达就更长、更复杂。数量象似性不仅体现在句法结构上,而且体现在人类为维持良好的人际关系而采用的礼貌策略之中。通过增加语符数量,来传递说话人对听话人的尊敬,以及礼貌的程度逐渐增加这样的信息。[6]例如下面这组句子。

(1)a. Lend me some money.

b. Could you lend me some money?

c. Would you mind lending me some money?

d. I wonder if you could lend me some money.

e. Would it be possible for you to do me a favor by lending me some money?

这一组中所有的句子都具有同样的言外之的,它们都是说话人(S)向听话人(H)借钱的指令。根据Leech的礼貌原则,它们本质上是不礼貌的。但在实施这一言外行为时,说话人可以变换语言手段来达到不同的礼貌程度。a使用语符较少,带有较强的祈使性,是最不礼貌的方式。b、c和e用了疑问语气,这样就减弱了祈使性,增加了试探性,H对是否执行指令有了更多的选择权。认知语言学认为,S通过拉大时间距离来扩大认知距离。b和c分别用could和would提问,意味着 S站在过去时间的角度请求借钱,至于当下H是否同意,则完全取决于H,更多的决定权留给了H。d中增加语符I wonder if,同时增加了S对H执行指令的不确定性和非强制性。e在这五个例句中,使用的语法结构最长,表达的意思最委婉。从b到e都是礼貌用语,句子长度呈现递增的趋势,因而一句比一句更委婉。从a到e,S的语言从最直接变得越来越间接。一般说来,指令越直接,H就越难以拒绝,指令越是间接,S留给H的余地越大,H拒绝执行指令越方便。语气更委婉,语言的礼貌程度更高。[7]

根据数量象似性原则,语言符号的多少象似信息量的多少,即语符的增减映照着信息量的增减。在正常交际中,要向对方提供适量的信息,就需要适当的语符量。如果语符数量多了,则传达了比正常更多的信息量,可突出主题,言外之意油然而生。[2]例如:

(2) A:Where’s Bill?

B: There’s a yellow VW outside Sue’s house.

粗看上去,这段对话似乎是不连贯的,B对A的话所作出的反应似乎有点答非所问,违背了Grice合作原则中的数量准则(不能使自己所说的话比所要求的更详尽)和关系准则(说话要有关联)。这种表面的不相关是由话语的字面意义和含蓄意义之间的差距引起的。[7]在更深层次上,我们不妨将B看作是遵守合作原则的,B的话可以被解读为在Bill和黄色的大众车之间存在某种关联,即Bill的确拥有一台大众车,那么Bill目前所处的位置与黄色大众车的位置存在着某种可能的联系:Bill就在Sue的家里。B的回答比直接说出In Sue’s house表达了更多的含义。这种话的字义之外的意义不是一般语义理论所能解释的,而需要作语用的分析。这种会话含义便是人们常说的“言外之意”“弦外之音”。

词语重复使用,就增加了语言符号的数量,其所表达的信息量随即增加。Sperber&Wilson(1986)所举的例子也说明了这一点。

(3)Here’s is a red sock,here’s is a red sock,here’s is a blue sock.

(4)We went for a long,long walk.

(5)There were houses,houses everywhere.

(6)I will never,never smoke again.

(7)My childhood days are gone,gone.

在(3)中,“这里有只红袜子”的两次出现分别指数量上不同的物体,因此它们的意思自然就被理解为two red socks。句(4)中,说话者(S)想表明走的路比听话者(H)一般想象的更多,即a very long walk。句(5)中S想表明房子的数量较H按常理想象的要多,也就是说a great many houses。句(6)中由于S意识到H会对其语句持怀疑的态度,以使H确信他会言行一致,这里的never,never(再不)与definitely never(肯定不再)的含义相当,反映了S对所表达之定识的承诺程度。句(7)中gone的重复应该被理解为怂恿读者运用自己的想象力,想象S青春不再的情形,即对语境作扩展。[8]语符重复增强了语句的显义及其所有语境蕴涵,从而增加了语句的语境效果,但重复对语句理解所造成的效果却不是一成不变的。[8]

在语言交往中,交际双方的社会距离(social distance)和相对权势(relative power)都影响着语言方式的选择。一般说来,双方关系越密切,社会距离越小,权势基本相同,语言就越直接、简洁、简约;反之,则越间接、复杂、客气。例如:

(8)Excuse me, sir, would it be all right if I smoke?

(9)Mind if I smoke?

如果是十分熟悉的朋友、同事之间,说话人只需选用(9)这一形式,其语符较少,也暗示双方社会距离较小。如果两人是路上相遇的陌生人,说话人就应该选择(8)这一语言形式。然而假设双方是上下级关系,如一个是上司,一个是雇员,两者权势不同,雇员问上司他是否可以抽烟,大凡用(8)的形式;反之,上司问雇员是否可以抽烟,则大多会用(9)的形式。

2.顺序象似性的语用阐释。

20世纪初,现代语言学的奠基人索绪尔提出了“The sign is arbitrary”这一著名论断,并认为它是“头等重要”的原则。同时,索绪尔指出语言符号的另一个重要特点是其线性特征(linearity)。语言的“线性”特性是语言符号象似性的一个具体体现,即顺序象似性,也就是句子和词语的顺序对应于客观事物或人们认知的次序。试比较下面两对句子:

(10)a. He went to the store and bought brandy.

*b. He bought brandy and went to the store.

(11)a. He had an accident on the motorway and was sent to hospital.

*b. He was sent to hospital and had an accident on the motorway.

显然,这两对句子的第一句中,两个小句的排列顺序与事件发生的自然顺序相符,因而是正确的、可以接受的。相反,第二句至少说起来很奇怪,因为它们不符合这种自然顺序。就句法规则本身而言,第二句没有什么毛病,然而,这两个句子还是不可接受,因为小句排列的顺序违反了象似顺序原则。[4]

在汉语中,语言符号的排列同样遵循象似性原则,句子序列和真实发生的事物之间有着一定程度的对应关系。例如:

(12) [他][关好窗户][出门]。

(13) [他][出门][关好窗户]。

(12)句描述事件发生的自然顺序,这是人们出门之前的一贯做法,是很自然的、人们普遍接受的表达,至于(13)句,虽然偏离了正常表达,受话者尚可接受,只是必须调用较多的语境量进行推理,[2]如说话者所住是平房,且窗户从室内关不紧等。

Grice合作原则的方式准则明确指出:要使你的话“有序”(be orderly)。一个人说话颠三倒四,除了暴露他的思维有问题,不能传递任何意义。下面(15)不是(14)的颠倒,这两句话都是有序的,但它们描述的不是同一种情况。

(14)They got married and had a baby.

(15)They had a baby and got married.

这组话语的顺序直接反映了实际事件的发生顺序。(14)组词成句的方式象似于普通大众的婚俗传统,即先结婚后有孩子,是社会各阶层普遍接受的社会文化风俗,(15)则反映出另一种不一样的做法,即先有孩子后结婚,句式固然无误,却容易让人产生不好的联想。显然这组语句适合在不同场合使用,其意向和功能也是相异的。

3.标记象似性的语用阐释。

标记规则(The Marking Rule)最初是由布拉格学派(Trubetzkoy,Jacobson)在20世纪30年代提出来用于语言分析的。标记理论最先被运用在音系学,之后扩展到形态学。Lakoff(1987)在“语言范畴的原型效应”中提到了范畴中的“不对称”现象(asymmetries),认为对“不对称”的研究就是对“标记性”(markedness)的研究。以英语number范畴为例,复数形式为有标记项,如boys中的词素-s,而单数缺乏显性标记(overt mark),如boy,因而单数是 number范畴的无标记成员。[9]王寅(2001)指出,有标记和无标记的对应在语言分析的所有层次上都起作用。例如英语中很多反义词中不是完全对称的,如tall, old, happy, length是无标记项,而short, young, sad,shortness为有标记项。反映在语言表达中就是人们惯常的用法:

(16)How tall is Harry?

(17)How old is the child?

与(16)对应的表达式How short is Harry? 则表示不同的意思,如果有人如此相问,问话者暗示Harry个子矮小。同样英语本族语者常说(18),而不说(19):

(18)What is its length?

(19)*What is its shortness?

标记象似性可定义为:标记性从无到有的顺序象似于认知的自然顺序及组词的一般顺序;有标记象似于额外意义,无标记象似于可预测的信息。[2]例如:

(20) A: We all miss Agatha and Mary.

B: Yes, we all miss Agatha.

B的回答语符量偏少,违背了合作原则中的数量准则(使自己所说的话达到所要求的详尽程度),但B遵守了礼貌原则(尽力缩小对他人的厌恶/贬损),他没有指名道姓地得罪Mary。实际上这句话的含义不只是表层语言符号所表达的内容,B故意略去的语符正是其额外意义,即I don’t miss Mary。

违反数量准则的极端例子是“Children are children. War is war”这种同义重复。Grice认为在明说的层次上,这种句子是完全没有信息量的,因此是违背数量准则的。但在暗含的层次上,它们都是有信息量的。[10]此时,我们不能用CA划分两个children和war的语义特征,因而标记象似性原则成为解释额外信息的重要手段。第一句中第二个children表示孩子的普遍特征,即“顽皮”“粗心”等,与人类的认知有关。第二句暗示一旦战争爆发,战火蔓延,生灵即遭涂炭,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这种因违背合作原则而产生的特殊含义,需要付出更多的认知努力。

Sperber&Wilson认为关联程度取决于话语所具有的语境效果和处理话语时所付出的努力。在交际过程中,交际双方不需要考虑合作的问题;人们具有关联的直觉,而交际是以关联为取向的。[5]例如:

(21) A: What’s the time?

B1: It’s seven o’clock.

B2: The mailman has already come.

B1话语直接,关联程度高,因为现今社会主要依靠时钟来计时,故而它是无标记性话语;B2是偏离常规的表达,关联程度较低,属于标记性话语。理解这类话语需要调用更多的语境假设,进行复杂的推理。B2相对于B1,关联程度减弱,标记性程度增强,可见话语标记象似的程度性与Sperber&Wilson的关联程度性关系密切,成反比关系。[5]

作为认知语言学的一个重要内容,象似性理论既是对语言任意说的挑战,也是对它的有力补充,同时扩大了语用学的研究范围。对象似性原则的研究表明,象似性在语用层面普遍存在,它与许多语用学原则存在相通之处。将象似性理论与语用学结合起来,有利于摆脱一家之言的束缚,开阔视野,同时对我们认识和把握语言的本质和规律也是不无裨益的。

参考文献

[1]赵艳芳.认知语言学概论[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1.

[2]王寅.认知语言学[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7.

[3]贾超琴.标记象似性浅议[J].玉溪师范学院学报,2006(2):66-68.

[4]F.Ungerer & H.J.Schmid. An Introduction to Cognitive Linguistics[M].Beijing: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2008.

[5]王寅.象似性原则的语用分析[J].现代外语,2003(1):3-12.

[6]周妞.语言符号象似性之语用分析[J].武汉科技大学学报(社科版),2008(2):91-96.

[7]何兆熊.新编语用学概要[M].上海:上海外语教育出版社,2000.

[8]Sperber&Wilson.关联:交际与认知[M].蒋严,译.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8.

[9]George Lakoff. Women, Fire, and Dangerous Things:What Categories Reveal about the Mind[M].Chicago and London:The University of Chicago Press,1987.

[10]姜望琪.当代语用学[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3.

Pragmatic Explanation of Iconicity Principles

Lei Yulan

(School of Foreign Languages, Hunan Agricultural University, Changsha, Hu’nan 410128,China)

Abstract:Iconicity mainly deals with the motivation between form and meaning in language. On the basis of pragmatics, this paper is designed to explain a lot of morphological phenomena and syntactic structures by employing cooperative principle, politeness principle, conversational implicature theory and relevance principle. Three iconicity principles are analyzed here, that is, quantity iconicity, sequencing iconicity and markedness iconicity. In so doing, learners will more easily find the motivation of language rules, on the other hand, giving a pragmatic explanation of iconicity principles will provide a new perspective for pragmatics and expand the scope of pragmatics.

Key words: iconicity;pragmatics;quantity iconicity;sequencing iconicity;markedness iconicity

Class No.:H030Document Mark:A

(责任编辑:蔡雪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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