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符号学视域下的民族传统体育文化及其传承

2015-03-07张建华

中国体育科技 2015年3期
关键词:符码符号学载体

张建华



符号学视域下的民族传统体育文化及其传承

张建华

文化是以符号形式存在的意义表达。从符号学视角看,民族传统体育文化是符号载体、符号规则和符号意义的统一。在动态的肢体符号中,文化主体赋予了更多的象征意义,传递着对自我和生活世界的深刻认识。通过符号传递,民族传统体育文化实现了代际传承,诠释和表达着人类存在的意义,成为不可或缺的历史素材。

民族传统体育;文化;符号学;传承

1 文化是以符号形式存在的意义表达

早在远古时代,原始先民借助天性本能应对神秘难测、危机四伏和变动不居的生态环境,寻求生存之道,很少考虑人生。自从苏格拉底把“认识你自己”作为哲学信条之后,人的问题便构成了西方哲学史的主要课题。“人是什么”,不同的哲人有不同的答案。亚里士多德扬弃了以往把人理解为感性存在物的片面性,提出了“人是理性的动物”这一著名论断,强调理性为人类所独有,是人的最高本质。理性至上扼杀了人类非理性的一面,从而破坏了人的完整性,也就无法从根本上解决人的本质问题。令人惊讶的是,理性主义却成了思辨哲学的主流,长期占据着哲学的制高点,直到实践哲学的出现。德国哲学家恩斯特·卡西尔(Ernst Cassirer)从功能性出发,提出“人是符号的动物”。他认为:“对于理解人类文化生活形式的丰富性和多样性来说,理性是个很不充分的名称。但是,所有这些文化形式都是符号形式。因此,我们应当把人定义为符号的动物来取代把人定义为理性的动物。只有这样,我们才能指明人的独特之处,也才能理解对人开放的新路——通向文化之路。”[2]

在卡西尔看来,与其说人是理性的动物,倒不如说是符号的动物。人与动物的最大区别在于人能够创造和使用符号,人只有在创造符号的过程中实现自我价值,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人。因此,符号是人的本质,“人不再生活在一个单纯的物理宇宙之中,而是生活在一个符号宇宙之中。语言、艺术、神话和宗教则是这个符号宇宙的一部分,它们是织成符号之网的不同丝线,是人类经验的交织之网”[2]。不可否认,人类生活在一个充满了不同文化的场域中。不管是否被意识到,文化都是一种客观存在,以符号形式存在于现实世界。符号是人类对客观存在所做的记号和标志,是人类对客观世界的反映。人类创造的文化,不论是物质文化还是精神文化,都具有一定的意义。因此,格尔茨将文化定义为“历史上留下来的存在于符号中的意义模式,是以符号形式表达的前后相袭的概念系统,借此人们交流、保存和发展对生命的知识和态度。”[3]按照符号学的观点,意义必须用符号才能表达和解释,任何能有意义地表达事物的东西,都可定义为符号。体育、艺术、宗教、文学、语言、交通标志都是符号,各自表达着特定的意义。在这里,“符号是意义的唯一寄身之处,意义的唯一传递之途,也就是意义唯一的解释钥匙”[8],符号即意义。任何意义活动必然是符号过程,对符号的解释也就是意义的实现。

2 民族传统体育文化的符号学阐释

既然所有文化都可视为符号,那么,民族传统体育文化也可以用符号学来诠释。剖析民族传统体育文化,表层是器物和行为,诸如刀枪棍剑、轮子秋、花炮、射箭、掼牛、摔跤、肢体动作、行为方式,都是可以感知的文化载体;中层是规则与制度,像武术中的师徒、壳子棍的搏棍、八门拳的走拳,都是一种约定俗成,支配表层要素之间的组合与搭配;深层则是精神与心理,譬如“转秋”象征着高超的技艺和对祖先的崇拜,抢花炮包含着民间信仰、神祇祈福和族群认同,“男儿三技”标志着蒙古族的威武勇敢和草原民族的意志,这些都是隐含在文化载体中的意义。

实质上,民族传统体育文化的空间结构是表层、中层和深层完整不可分割的统一体。表层结构是中层结构和深层结构的载体和媒介,中层结构必然要通过表层结构来显示,并支配着意义的表达方式,而深层结构只能以表层结构为载体、中层结构为规则表达出来。

太极拳是中华民族文化中的瑰宝,表层载体就是肢体动作及其组合,支配它的就是拳理——基于“太极图”的理论体系,规定着肢体动作、动作组合及运行线路的变化,并通过动作演练表达出天人合一、身心自然的文化内涵。换句话说,离开了物质器物和行为载体,规则就无法显现,所要表达的意义也就不复存在。把民族传统体育文化看成是表层结构、中层结构和深层结构的统一体,恰恰表明了文化的符号特性,因为,符号是携带意义的感知,本质就是符号载体(能指)、符号规则(符码)和符号意义(所指)的统一。

在符号学中,符号是“代表一物之物”*这是广为接受的雅柯布森(Roman Jakobson)的说法,原为拉丁文Aliquid stat pro aliquo,英文翻译为Something that stands for something else,也可翻译为“一物代一物”或“一事物代一事物”。美国学者John Deely认为,符号是“代表别物之物”,即“aliquid stat pro alio”。,是符号载体根据规则表达意义时所建立的一种关系。从技术方面看,符号载体是符号中的表象性成分,是根本意义上的符号,但不是形式上的符号。“只是‘符号载体’这个术语过于累赘,在一般论述中,甚至在符号学论述中,为了简便,常常把符号载体直接称作符号。”[8]

符号学的创始人、瑞士语言学家索绪尔(Ferdinand de Saussure)把符号视为能指与所指的结合,即经典的二元符号模式。能指是声音图像,所指是概念,比如:“剑”作为一个符号,它的笔画和发音就是能指,而在内心所呈现的关于“剑”的各种心理形象或概念就是所指。美国哲学家皮尔士(Charles Sanders Peirce)发展了索绪尔的理论,提出了“符号媒介、指称对象、符号意义”的三元符号模式。

现代符号学理论认为,由“能指”和“所指”构成的符号是一个系统,该系统依靠“符码”而存在。“能指”是由物质、行为或表象载体所充当的对符号意义的指称,是符号可感知的部分;“符码”是符号表意活动中的规则,控制文本形成时意义的植入和解释时意义的重建;“所指”是通过符号载体来表达的意义,是能指所指向的东西。以最为典型的符号系统交通信号灯为例,能指有红、黄、绿3个,所指有停、慎行、行3个,惯例性的符码为红对应停、黄对应慎行、绿对应行,三者彼此一一对应。从符号学视角看,民族传统体育文化的3个层面就是3种不同的符号体系。“尽管它们之间的外观形态均不相同,它们统统都是符号,都是显示某种意义系统、具有某种文化编码(或深层结构)的符号系统。”[5]

图 1 本研究作为符号系统的民族传统体育文化示意图

作为符号系统的民族传统体育文化,能指符号包括索引符号和意指符号。索引符号是能指和所指之间具有客观必然联系的符号,只要这类符号出现,必然会有某种对应的意义存在。提到“体育”,人们马上会想到“强身健体”;谈及“武术”,“刀光剑影”的场景自然呈现出来。这里的“强身健体”是“体育”的索引符号,“刀光剑影”则是“武术”这个客观情景的索引符号。“与索引符号不同,意指符号指的是符号表达者用来表达某种主观意义的符号组合。”[5]武术中的手、眼、身法、步,就是一种意指符号,这些符号元素在“内三合”、“外三合”、“神形合一”、“内外合一”等符码的规定下组合成为武术动作,表现出特定的文化意义。

意义是文化符号的表达,有主观意义与客观意义之分。主观意义是符号使用者所要表达的意义,客观意义是符号载体所携带的必然意义。符号载体所要表达的意义,主要受符码的支配,同时与语境有关。把红、黄、绿灯放置于道路上,那就是交通信号的标志,如果放在酒吧或者舞厅,只能指向艺术灯光。

裕固族祭鄂博仪式结束后,年轻人都相约拔河、摔跤、赛马,意为迎接喜种。这种仪式性民族传统体育文化,在营造集体欢乐氛围的同时,传递着神灵的保佑。在甘肃省少数民族运动会上,裕固族摔跤不再是神祇送福的表达,而是一种纯粹的竞技活动。在不同的场域,裕固族摔跤的符码并未发生质性变化,但是,语境发生了变化,因而所表达的意义就发生了变化。

尽管武术的基本动作大体相同,然而,不同拳种之间差异很大。在西北走廊,八门拳、通背拳、红拳、昆仑拳、六合心意拳风格均异,各自呈现出了独特的技法。这种区别虽然表现在“拳势”和“拳路”上,但是,根源在于符码的不一致。不同的元语言、不同的编码和解码方式,造成了武术表现形式和功能价值之差异。“正如按照DNA链中的碱基次序形成一个密码程序、一套指令或处方,借以合成结构复杂的蛋白质,并决定了器官的功能。”[3]在不同符码的作用下,武术表现出了套路和散打两种运动形态,赋予身体动作“演练”与“击打”的象征意义。戴国斌认为,散打符码系统中传统武术通过打沙包、踢桩、打靶反应练习等对身体进行编码,以“击必中,中必摧”的“四德”作为解读散打符码的解密钥匙[1]。在解释现代武术套路的符码系统时,他认为:“套路,在练习途径上,通过腿、腰、步、桩、跳等练习到连贯动作,对身体进行功能性编码,也以此来解密。在技击方法上,以‘踢、打、摔、拿’四击的方法来解读。在身体运动上,可解码为‘手眼身法步,精神气力功’——‘拳如流星,眼似电’‘腰如蛇行,步赛粘’‘精要充沛,气宜沉’‘力要顺达,功宜纯’。在运动意象上,则从‘十二型’——‘动如涛,静如岳,起如猿,落如鹊,立如鸡,站如松,转如轮,折如弓,轻如叶,重如铁,缓如鹰,快如风’解密套路的编码。在运动意境上,可以从在‘战斗场合’(蔡龙云语)的斗志和与‘虚拟对手’的技击对白来解码。在器械上,有‘刀如猛虎’的‘勇’、‘剑如飞凤’的‘轻盈’、‘棍打一片’的‘猛’、‘枪扎一线’的‘灵’之解码。”[1]基于符码系统之差异,武术表现出了散打和套路两种运动形式,分别演绎“打”与“练”的身体文化。

3 民族传统体育文化的符号传承

对武术动作赋予意义,或者进行意义解释,就是符号化。武术的符号化,为武术文化的传承提供了基础。众所周知,武术的主要传承方式是口传心授和身体示范。口传是通过口头讲述来传递所要表达的信息。雅柯布森认为,每一个信息都是由符号构成的。毫无疑问,信息传递的实质就是符号传递,符号是口传的介质。此外,口传还得依赖语言系统,而语言本身又是一种符号。在索绪尔看来,语言是“一种表达观念的符号系统”[4],是最基本的符号。借助语言符号,传授者遵照符码对符号信息进行编码,所要表达的意义就被编入符号文本,传递给继承者。

八门拳术中炮拳有“阴阳要转,两手要直;前腿要屈,后腿要直;一打一揭,遍身着力;步步进前,天下无敌”的口诀,传者不但要告知承者口诀,而且要做出必要的解释。何为阴阳?如何能转?阴阳转动的意义是什么?两手为何要直?价值何在?如何表现?一打指什么?一揭又指什么,如此等等。在口传武术文化的同时,还要配合心授,因为“前者授技,后者授法”[7]。在师父言传身教的基础上,弟子通过“悟”来领会武术中“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道”,以达武功上乘。当然,通过肢体动作的演示来传授武术文化,行为本身是符号传递过程,利用“肢体语言”传递符号信息。在接收到符号信息后,弟子对符号进行解码,把信息就转换为意义(图2)。

图 2 本研究文化传承中的符号传递过程示意图

如果说“口传”是语言传承,“心授”是心理传承,那么,“身体示范”就是行为传承。西北走廊的民族传统体育,不论是汉族的舞狮、回族的武术、藏族的押加、蒙古族的摔跤、土族的轮子秋,还是东乡族的射箭、哈萨克族的刁羊、裕固族的赛马,都可以看作是行为文化,隶属于身体文化范畴。这些行为文化的传承,同样表现出了明显的符号传递特征。这是因为,人类创造的文化是以符号形式存在的,具有相对的稳定性、民族性和习得性特征。

“文化只能是个人处于特定民族之中,经过各种方式教育而学会的能力,也就是说,文化与先天无关,它的延续不靠生理遗传,而是靠社会中一代代人之间学习模仿和教育示范。”[6]在生产劳动、节日庆典和日常生活中,人们利用肢体动作和身体行为传递信号、表达文化内涵,潜移默化地影响和教育着下一代子民。春节期间,汉族用烧香叩首等方式祭拜祖先,这种民俗文化通过行为模式来表现和传承。下跪后身体与祖先符号在位置上的差异,标志着后人对祖先的尊敬。这里的下跪动作和行为是一种典型的身体语言,起着传递信息的符号功能,与文字中的“仰视”有异曲同工之妙。一个成员自幼接受本民族文化的熏陶,从模仿到参与,不知不觉中习得了本民族的传统文化。

民族传统体育文化,或源于生产劳动,或根植于节日庆典,或附身于宗教民俗活动,以自在的形式将民族意识、文化精神和价值追求融入民族成员的生活血脉之中,自发地存在并发挥规范作用。裕固族是古代回鹘人和蒙古人的后裔,历史上曾是游牧民族,自幼生活在马背上,喜欢赛马。裕固族孩子在襁褓中由父母抱着或背着骑在马背上,感受马儿飞奔的速度,记录成长历程。在日常生活中,裕固人借助身体语言,将骑马技艺传递给了下一代。每逢传统节日、祭祀、婚礼,裕固族青年男女都要展示日常习得的技能,比试骑术高低、坐骑优劣。传习骑马、举行赛马,这些行为本身就是文化的传承过程。

美国文化学之父怀特认为,符号是所有人类行为和文化的基本单位。“正是由于符号的使用,人类的全部文化才得以产生并流传不绝。”[9]依靠符号传递,民族传统体育文化实现了代际传承。把民族传统体育文化传承的基本特征归结于符号传递,恰恰印证了卡西尔的说法——“符号思维和符号活动是人类生活中最富于代表性的特征,并且人类文化的全部都依赖于这种条件”[2]。

4 结束语

民族传统体育文化是一种动态的肢体符号,可以跨越语言障碍进行交流与传播,这是身体文化的独特性标志。作为符号系统,民族传统体育文化打上了人的烙印,并借助肢体语言传递、展示和表达着自我生存的意义。随着时代的变迁,传统体育文化已经成为民族的标签,武术更是代表中国文化的一张名片,具有鲜明的符号特征。从历时性角度看,对人生存的意义是民族传统体育文化传承的强大生命力;从共时性角度看,保持自身的符号价值是民族传统体育文化传播之精髓。

[1]戴国斌.武术:身体的文化[M].北京:人民体育出版社,2011.

[2]恩斯特·卡西尔.人论[M].甘阳,译.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1985.

[3]克利福德·格尔茨.文化的解释[M].韩莉,译.北京:译林出版社,1999.

[4]索绪尔.普通语言学教程[M].岑麒详,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82:17.

[5]王宁.消费社会学[M].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1.

[6]杨庭硕,罗康隆,潘盛之.民族、文化与生境[M].贵阳:贵州人民出版社,1992:2.

[7]虞定海,牛爱军.中国武术传承研究:非物质文化遗产视角[M].北京:人民体育出版社,2010:63.

[8]赵毅衡.符号学原理与推演[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11.

[9]WHITE L A.The Since of Culture:a Study of Man and Civilization[M].NEW YORK:Grove Press,inc,1949:22.

The Traditional Sports Culture and Its Inheritance from the Perspective of Semiotics

ZHANG Jian-hua

Culture is the meaning expression with the being of the symbol.From the perspective of semiotics,the traditional sports culture is the unity of sign carrier,symbol rules and symbolic meaning.In the symbol of the dynamic limbs,the cultural subject gives more symbolism and conveys the profound cognition for oneself and the living world.Through the symbol transmission,the traditional sports culture achieves the intergenerational transmission,interprets and expresses the meaning of human existence.It proves to be the integral part of historical materials.

ethnictraditionalsports;culture;semiotics;inheritance

1002-9826(2015)03-0127-04

10.16470/j.csst.201503018

2014-06-18;

2014-12-20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资助项目(12BTY031);甘肃省高等学校基本科研业务费项目;西北师范大学青年教师科研能力提升计划项目(SKQNGG13017)。

张建华(1975-),男,甘肃秦安人,副教授,硕士,硕士研究生导师,主要研究方向为运动训练理论与方法、民族传统体育,E-mail:zhjh_ty@nwnu.edu.cn。

西北师范大学 体育学院,甘肃 兰州 730070 Northwest Normal University,Lanzhou 730070,China.

G8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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