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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论主体意识在纪录片创作中的能动性作用

2015-02-26杨振乐

新闻研究导刊 2015年15期
关键词:能动性纪录纪录片

杨振乐

(三明电视台,福建 三明 365000)

1993年出版的《中国应用电视学》这样定义纪录片:“直接从现实生活中选取图像和音响素材,通过非虚构的艺术表现手法,真实地表现客观事物以及作者对这一事物认识的纪实性电视节目。”主张“直接拍摄真人真事,不允许虚构事件,它的基本手法是采访摄影,即在事件发生、发展的过程中,用挑、等、抢的拍摄手法,记录真实环境、真实时间里发生和真人真事。”[1]

真实环境、真实时间、真人、真事,长期以来被视为我国纪录片创作的生命之所在,“挑、等、抢”等“自然主义手法”长期占主导地位。有人由此滋生了纪录片杜绝任何主观思想的观点。

随着近年纪录片创作实践的发展,这种纯客观再现真实的观点遭到了质疑:否认创作主体的能动性和创造性,显然是一种自然主义、形式主义的艺术观,是与纪录片创作的实践相违背的。人作为一种客观存在,受制于一定的自然关系和社会关系。但“人作为行动着的人,实践着的人,则表现出能动性,即按照自己的意志、能力、创造性在行动,支配着外部世界。”[2]一部成功的纪录片作品不会被事实所淹没,反而会融进创作者的个性、情感和价值判断。从事件、人物、主题的选择,到拍摄时机、角度、内容、色调的选择,直至剪辑、撰稿、制作,都离不开创作主体意识的有效发挥,再现不可能是生活原生态呈现,而是“对现实整体进行忠实和真实的描述”的“真实”。[3]

我们可从以下几个方面考察主体意识在纪录片创作中的能动性作用。

一、纪录片百年发展史洋溢着创作主体意识的能动性

事实上,发挥主体意识的作用,积极能动地“再现真实”,特别是面对“不在现场的”的先天性缺憾时,使用“重构现场”的拍摄,几乎成为纪录片大师们的惯用手法。弗拉哈迪导演的《北方的纳努克》被公认为是世界纪录片开山之作,片中许多情景都是用重拍、摆拍等虚构手法拍摄的。伊文思也很善于进行组织拍摄,把这种方法称为“重拾现场”、“复原补拍”。

纪录片百年史证明,不论是早期以罗伯特·弗拉哈迪为代表的浪漫式纪录片,还是约翰·格里尔逊对现实生活素材“做有创意的处理”,从“直接电影”主张的“苍蝇式观察”,到“真实电影”提倡的“参与观察”,以及后来“间离效果”的理论,都不难看出:众多的流派和风格,都是缘于创作主体意识的不同,从而对纪录片“真实性”的理解做出了不同的诠释所致。这就告诉我们:纪录片不是简单的复制,而是人类从特定的立场、角度和观点以及文化背景出发,对现实做出的再现和解释。[4]

纪录片是正在发生的历史,几乎涵盖了人生所有主题——生存与死亡,生老病死,人情冷暖。成功的纪录片,总是通过自己主观能动性的发挥,在客观真实地记录我们的世界的同时,关注社会人生,探寻生存价值,激发观众的共鸣——这正是主体意识在纪录片创作中发挥能动性、创造性的意义和目的。

二、纪录题材选择的考量,饱含创作者主体意识的能动性

罗丹说“世上并不缺少美,而是缺少发现美的眼睛。”纪录片创作也是一种发现的艺术。作者要善于发现有意义的素材或有价值的故事,才能拍摄出有价值的纪录片。任何一部优秀的纪录片,它对题材选择的考量,无不饱含着创作主体的能动性和激情。

一般来说,社会现实、生存的状态总会制约着创作者对客观生活的理解,对世界和人生本质的认知。但创作主体并不是消极、被动地映射客观事物,而是有所选择的能动反映。文化素养、思维方式、政治态度以及历史观、价值观、审美观的差异性,都会导致人们对某一题材“纪录价值”的理解大为迥异,使选题的过程呈现出无比丰富的复杂性和独创性,某种意义上说,选题是体现创作者思想能力和艺术能力的重要标志。

传统的纪录片,出于宣传的需要,作者会自觉地把国家意识形态融入选题的考量。《毛泽东》《话说长江》《望长城》等作品就是弘扬主旋律的代表作。随着中国社会的变革和进步,人们发现没有普通人的纪录,就不会有相对完整的社会纪录。于是许多纪录片选题开始关注小人物的命运。纪录片《姐妹》《老头》等作品,把社会大变革中的个体放置于公共空间来审视,成为我们认识生活、建构和谐社会的重要参考,从而获得了“纪录价值”。

纪录片选题还常因主体意识的“灵机一动”而改弦易张,另起炉灶。四川台反映汶川震后的纪录片《劫后》,原定是拍一个村民妇女主任熊某。拍摄过程中,导演被一个满头银发、背着装满废品背篓的刘婆婆的一个灿烂笑容感动,决定把她作为主要人物来拍摄。这正是主体意识对于“纪录价值”进行重新思考、选择定位的结果。

三、纪录拍摄的过程,充满了创作者主体意识的能动性

纪录片是人的创作,不是摄影机的创作。当纪录片的题材确立后,如何面对纷杂的琐事,准确地捕捉和取舍所需要的情节,是创作的核心所在。判断取舍的标准,要看能否塑造人物的个性,能否为事件的发展提供承上启下的铺垫,能否表达和深化主题,能否让观众产生强烈的冲击和共鸣。于是对生活的原貌、流程、情景和细节进行过滤、选择和删节就无可避免。导演始终掌握着每一个环节,决定着镜头的机位、距离、角度、运动方向;记录什么,回避什么,突出什么,无不经过导演的深思熟虑和有意安排,并以独有的方式表达出对世界和人生的看法。

摄像者要处理好主体与环境、主体与背景以及主体和陪衬者这三者的关系,用不同的景别,或把主体放在中心位置以突出内涵,或把主体处理在画面深处以吸引注意,从而把发现、关注、兴趣的事物记录下来,把所要表现的思想、情绪给予形象化。

主体意识的能动性和创造性,还表现在对画面色彩、线条、点面、影调、主次、轻重、虚实、藏露等构成视觉重量因素的独创性运用——这一切无不浸透了创作者的艺术匠心——把主体意识巧妙融进作品,即提炼了作品的真实性,又提高了审美效果。

四、编辑制作过程浸透着创作者主体意识的能动性

纪录片编辑制作的过程,就是一个对“客观真实”去粗取精、去伪存真、由表及里的探求过程和表达的过程。面对大量的镜头,通过分类、比较的方法,扬弃那些粗糙的、可有可无的素材,抓住最能反映生活本质的典型材料,才能创作出具有“开拓性”、“文献性”、“审美意义”的作品,实现“纪录的价值”。[5]

要有效实现信息的传播,就必须讲究叙事结构。创作者根据生活规律和主观感受,将各种镜头内容有主次、有层次地安排,使之成为一个严密、有机的整体。思路、线索、情感、气韵、逻辑、节奏等,使作品上下连贯;布局、层次、照应、开头、结尾等,使作品层次分明,结构完整。没有主体意识的有效发挥,就没有纪录片的整体效果。

纪录片《浙江工匠遍全国》就是运用集合式的结构方法,围绕一个主题,从不同的角度、侧面加以表现的:职业工种有泥、木、铁、鞋匠、裁缝等;地域分布有西安、西藏、广州、深圳、北京等;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活跃在街头小巷,奋战在亚运工地。作品紧紧把握住人与时代的主线,既有历史的纵向比较,又有现实截面的横向拓展,展示了浙江工匠的巨大的智慧和创造力。

此外,解说词风格的设定,现场和同期声的剪裁,音乐的铺陈和渲染,字幕的设计和运用,都需要充分发挥主体意识的能动性。

考察主体意识作用还有一个经典维度就是“情景再现”的手法。所谓“情景再现”,是指事件发生时,没有留下影像音响资料,根据创作的需要,采用虚构的方式把曾经发生的事件模拟出来。[6]纪录片《阿炳1950》的导演选定这个传奇人物时,只有一张阿炳良民证上的照片和1950年留下的六首曲子。仅用访谈和资料凑成一部片子显然是单薄的,于是编导采用了“情景再现”的手法,还原无锡历史街景,用演员扮演阿炳,孤独的背影,凄婉的二胡曲大大增加了节目的感染力。

如今,“情景再现”的手法被广泛应用在《今日说法》《孔子》等节目中,主体意识能动性和创造性的发挥,解决了“影像资料匮乏”、“不在事发现场”的遗憾,使作品取得了有目共睹的成功。

五、主题思想凝聚着创作者主体意识的能动性

1926年,格里尔逊在评论《摩阿拿》时指出:“作为对一位波利西尼亚年轻人日常生活的视觉化描述”,“毫无疑问具有纪录价值。”广阔的生活、深邃的历史、复杂的人性、生命的意义,一代代纪录片人都力图去实现“纪录的价值”。因为经历差异、素养不同,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同样的题材不同的人往往拍出不同的作品,甚至同样的镜头素材,也会剪出不同的结果。

2012年《舌尖上的中国》一炮打响。《人民日报》发表评论说:“即便是‘爱国主义’的宏大主题,也可以充满细节与温情;即便是对外传播中国形象,也应该展示普通中国人的喜怒哀乐。”

任长箴作为该片第一集《自然的馈赠》的导演,她说“我要拍的不是食物,而是人,人才是核心。”执行制片人朱乐贤对此并不认可,强调央视拍摄此片的初衷是“做一个美食节目,向海外观众展示中华美食,而不是说人。”但任长箴还是记录下远洋船长林红旗没有收获时承担的压力;卓玛和妈妈在夏天两个月松茸季节里每天凌晨三点出门,走11个小时的山路采松茸;挖藕人天未亮就划船去湖里挖藕的身影——“我家孩子上学的钱,盖房子的钱都是挖藕挣的”。任长箴在片子最末的解说词还写出了最想说的话:“当我们有权远离自然享受美食时,应该感谢的是那些付出劳动和智慧的人们”。

美国电影史学家里查德·巴山曾说:纪录片具有政治和社会目的,要传达某种信息,以引起情感反应,促成社会变革。[7]刘效礼、冷冶夫也在《纪实论》中提出:纪录片的真实是价值的真实,是观念的真实。所以,纪录片不再是单纯的讲述某一个故事,而是讲述一个意味深长的故事,凝聚着创作者的心血,闪耀着主体意识的光辉。

六、主体意识的能动性必须建立在真实性基础上

我们经常会观察到这样的尴尬:电视台对某位新闻人物的活动情况从早到晚进行跟踪拍摄,却被人们认为“虚假”。在纪实节目《温暖的痛》中,胡若男在广州市某小学勤工俭学,替同学们洗衣至深夜。学校有洗衣机,但胡若男却用手洗;同学们都睡着了,她才回寝室。大都市的学校,怎么会让一个孩子洗衣到深夜?显然,编导为了表现勤工俭学的艰辛,突出主题思想,对纪录的情节“做了手脚”,可惜这种“能动性”只是破坏性的“盲动”,并不符合人们的生存经验和常识。

有位县台记者,在拍摄一部乡村选举的短片时,让村干部把一位行动不便、思维不清的93岁高龄老太太抬到选举现场,老人用颤巍巍的手把别人替她填写好的选票投入了选票箱。或许编导认为这一细节可以更好地表现主题,但是因与现实反差太大,违背了生活的整体真实。

以上事例告诉我们:主体意识的能动性和创造性是一把双刃剑,它既能强化我们的节目,也能损伤我们的作品。所有的主观能动性,都必须建立在真实的基础上。而主观意识则必须受到真实性的制约,服务于真实性的需要。任何过分强调主观能动性,以牺牲真实性为代价,“舍本求末”的表现手法,都会使一部原本立意很好的纪录片变得滑稽可笑。不合情理的结构、刻板的套话大话、虚假做作的细节,只会导致纪录价值的沦丧。

七、结论

纪录片以展现真实为本质,用真实引发人们思考,它对客观世界的纪录,绝不是被动的、照镜子式的,而是积极的、能动的,熔铸了思想感情和价值判断。主体意识如影随形始终贯彻在创作过程中,对作品的成败至关重要。

[1] 朱羽君.中国应用电视学[M].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93.

[2] 刘再复.论文学的主体性[J].文学评论,1985(05).[3] 卢卡契:卢卡契文学论文选(第一卷)[M].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80.

[4] 韩丛耀.对纪录片再现真实观念的再思考[J].江苏社会科学,2002(02).

[5] 朱瑞鸿,朱晶.“纪录价值”三题[J].北方传媒研究.

[6] 李茵.纪录片“真实再现”手法的运用[DB/OL].百度文库.

[7] 埃里克·巴尔诺(美).世界纪录电影史[M].张德魁,冷铁铮,译.北京:中国电影出版社,199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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