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世纪中西关系逆转与黑格尔的中国观研究
2015-02-25张西平
张西平
哲学
19世纪中西关系逆转与黑格尔的中国观研究
张西平
在中国和西方文化关系中,18世纪和19世纪是两个完全不同的阶段。18世纪是西方崇拜中国的世纪,代表人物是法国哲学家伏尔泰;19世纪是西方批判中国的世纪,代表人物是哲学家黑格尔。从黑格尔的中国观可以看到,在19世纪欧洲的思想家是如何看待中国的,从而为我们展现出这一时期,中国古代文化在欧洲被接受与理解的维度和真实画面。
黑格尔中国观汉学
一、19世纪中西关系逆转
18世纪中国是欧洲的榜样,从思想家到平民,中国都是欧洲学习和生活的榜样。如托克维尔(Alexis de Tocqueville,1805—1859)在《旧制度与大革命》中所说,对于法国的启蒙思想家们而言,“没有一个人在他们著作的某一部分中,不对中国倍加赞扬。只要读他们的书,就一定会看到对中国的赞美——他们心目中的中国政府好比是后来全体法国人心目中的英国和美国。在中国,专制君主不持偏见,一年一度举行亲耕礼,以奖掖有用之术;一切官职均经科举考试获得;国家只把哲学作为宗教,把文人和知识分子奉为贵族。看到这样的国家,他们叹为观止,心往神驰。”[1]
为何到19世纪,中国和西方的文化关系就发生了根本性的扭转,中西方之间发生了大分流呢?这是目前学术界讨论的热点问题。意大利政治经济学家乔万尼·阿里吉(Giovanni Arrighi,1937—2009)说:“随着近代欧洲军商合一的民族国家体制在1688年的威斯特伐利亚条约中被制度化,中国的正面形象随后黯然失色了,这不是因为欧洲经济上成就有多么伟大,而是欧洲在军事力量上的领先地位。欧洲商人和冒险家们早已指出过由士大夫阶级统治的国家在军事上的薄弱,同时也抱怨过在与中国贸易时遇到的官僚腐败和文化障碍。这些指控和抱怨将中国改写成一个官僚腐化严重且军事上不堪一击的帝国。这种对中国的负面评价又进而将中国纳入西方对中国的政治想象中,从而使得中国由一个值得仿效的榜样,变成了‘英国模式’的对立面,后者在西方的观念中日益成为一种意识形态霸权。”[2]
从更长的历史来说,西班牙对南北美洲的征服,为欧洲市场提供中国急需的白银,欧洲才搭上了由中国主导的世界经济体系的末班车。[3]西班牙人征服美洲时,欧洲人带去了美洲土著完全没有接触过的疾病,由此造成了美洲原住民的大量死亡。“现在已很难确知美洲土著的死亡人数到底达到90%、95%还是98%(这种估算需要以美洲最初的人口基数为依据,而这一数据目前尚不确定),但很明显这一场浩劫在世界历史上是规模空前的。到1600年,欧洲人来到新大陆一个世纪之后,拉丁美洲的人口数已降低到只有几百万。到1700年,当灾难波及至北美洲时,最后只有几十万美洲土著(在今天的加拿大和美国一带幸存下来)。”[4]西班牙对美洲的侵入,不仅灭绝了那里已经高度发展起来的文化,而且,无意之间灭绝了美洲的原住民。
“1700年印度是世界上最大的棉纺品出口国,其纺织品不仅是为了满足英国的需要,而且也是为了全世界的需要。除印度广大的国内市场外东南亚、东非和西非、中东和欧洲是其主要的出口市场……1750年印度的纺织品生产量足有世界的四分之一。”[5]1757年英国从普拉西战役开始了征服印度的历程,1875年整个次大陆成为其正式的殖民地。长期以来,英国是印度棉纺织品的进口国,但印度沦为殖民地之后,角色的更换就开始了。18世纪时,英国人曾提高关税限制印度棉纺织品在英国的出口,但当他们成了印度次大陆的主人,英国棉纺织品出口印度的关税完全被取消了。由于英国棉纺织品价格低廉,很快印度本土的纺织品就开始败下阵来,从英国进口来的棉纺织品越来越多,印度的棉纺织厂破产的也越来越多,到1820年时已经有数以百万计的印度纺织品工人失业。印度一度发达的棉纺织品业就是在殖民政策和“自由贸易”的政策下被英国击垮的。表面上亚当·斯密(Adam Smith,1723—1790),主张政府对贸易不干涉,使贸易自由地发展,实际上英国是在精心策划下击垮了印度的棉纺织业,将印度从棉纺织品的出口国变成为进口国。“总而言之,19世纪以英国为中心的全球资本主义体系从始至终都离不开印度的进贡。由于印度的付出,英国才能在1792—1815年间将公共开支扩大了6倍,这一支出的规模为随后半个世纪英国在资本商品工业中的龙头地位打下了基础。同样,由于印度的进贡,才可以使英国在其工业霸权地位已经动摇的情况下,不断巩固它在全球范围内进行资本积累的核心地位。”[6]
中国的丝绸、茶叶、瓷器从16世纪开始已经成为欧洲人最喜欢的商品。喝茶逐渐成为英国日常生活的必需。由于英国大量地购买中国的茶叶,使白银大量流入中国。英国必须找到一种商品让中国人购买,以解决中国和英国之间的贸易顺差。在中国的传统医学中,鸦片是作为医用的,英国人看到这一点,从1773年开始,他们获取了在孟加拉国生产鸦片毒品的垄断权,通过各种途径将鸦片运往中国,开始了针对中国的鸦片贸易。在19世纪30年代,每年多达3400万盎司的鸦片被运进中国,同时,白银开始向英国回流。当中国政府开始抵制鸦片贸易时,两个帝国之间的冲突就不可避免了。第一次鸦片战争,以中国的失败而结束,《南京条约》的签署,使英国人获得了2100万元的白银赔偿和作为殖民地割让的香港岛,由此拉开了西方列强对中国近一百年的侵略和掠夺的序幕。
18世纪,英国在与法国的连年战争中,于1713年签署了《乌德勒支条约》,这个条约使英国人成为向美洲大陆贩卖奴隶的贩子。
侵略、奴役与贩毒,经济扩张与军事侵略,西方走上了全球发展之路,英国随之崛起。无疑,英国本身的工业革命也是重要的,英国的科技发展也是重要的,但仅仅从西方内部来看待欧洲的崛起,认为“并不是殖民主义和武力征服导致了西方的崛起,而恰恰相反——是西方的崛起(依靠技术力量)和其他地区的衰落才使得欧洲强权得以在全世界不断扩张”,[7]这显然是无法解释英国的崛起的,这是在为英国的殖民主义辩护。如弗兰克(Andre Gunder Frank)所说:“那么西方是怎么兴起的呢?如果说西方或西方的生产方式有什么特殊之处,而且西方在1800年以前甚至不抱有任何霸权的奢望,那么只能得出这样的结论:肯定有另外一些因素起了作用,或者有另外一些尚未提到的情况使这些因素在其中起了作用。我们已经看到,迄今对这个问题所作的大多数探讨都不免牵强附会、生拉硬套,因为它们仅仅在欧洲路灯的光亮下寻找这些因素。但是,既然西方乃是全球世界经济的一个组成部分,西方的兴起就不可能完全凭借自身力量。相反,任何‘西方的兴起’肯定是在世界经济之内发生的。因此,仅仅甚至主要在西方或其某个部分来寻找这种兴起的原因,是徒劳无益的。如果说这样做有什么‘效用’的话,那只能是意识形态的效用,即抬高自己,贬低别人。”[8]
全球的财富开始向英国集中,如果说18世纪后期英国的工业革命像静静的小溪,那么到了19世纪,工业革命已经成为了奔腾的大江。“人类能够凭借汽船和铁路越过海洋和大陆,能够用电报与世界各地的同胞通讯。这些成就和其他一些使人类能利用煤的能量、能成本低廉地生产铁、能同时纺100根纱线的成就一起,表明了工业革命这第一阶段的影响和意义。这一阶段使世界统一起来,统一的程度极大地超过了世界早先在罗马人时代或蒙古人时代所曾有过的统一程度;并且,使欧洲对世界的支配成为可能,这种支配一直持续到工业革命扩散到其他地区为止。”[9]技术的发明、财富的膨胀、人口的增长、城市的扩大,19世纪的欧洲像穿上了神靴,快速发展起来。“无疑,当欧洲的资本和技术与不发达地区的原料和劳动力相结合、首次导致一个完整的世界经济时,世界生产率无法估量地提高了。事实上,世界工业生产在1860至1890年间增加了三倍,在1860至1913年间增加了七倍。世界贸易的价值从1851年的64,100万英镑上升到1880年的302,400万英镑、1900年的402,500万英镑和1913年的784,000万英镑。”[10]
彭慕兰(Kenneth Pomeranz)认真研究对比了欧洲和印度、中国在1750年时各自在科学技术上的特点,他认为,“总的说来,认为1750年的欧洲已经拥有独一无二的综合科技水平的观点需要给以相当大的限制。”“尽管最近两百年的工业化总的来说是劳动的节约和对资本的需求,假定这始终是重大的发明创造的理由仍是一个时代的错误。”[11]彭慕兰想要表达的是,在1750年时,欧洲在科技上并未完全超过东方,将欧洲在现代化的胜出归结为科技是没有太多根据的。在他看来,欧洲和亚洲在1750年后的分流主要是新大陆的发现和英国在东方的殖民活动。通过新大陆的发现,英国解决了人与自然的矛盾,走上了效率性的发展道路,而中国则走上了劳动密集型的发展道路。在扩张中获取财富,财富奠基社会的发展,社会的发展催生科技的革命,在发展中扩张,在扩张中发展,移民的大规模展开、南北美洲和澳大利亚迅速的欧化、对印度和中国的殖民战争、对非洲的贩卖黑奴,使欧洲人在一个世纪里统治了整个世界,英国更是走到了世界的前列。
拥有了世界财富并征服了整个世界的欧洲人,在文化视野上大大扩展了。达尔文遍游了世界,开始思考人类的整体性问题;英国的人类学家们在南太平洋的岛屿上做实地的考察,大大拓宽了人类学范围;德国的语言学家们醉心于印欧语系的研究,将欧洲的文化视野跨到了亚洲。当他们的足迹遍及全球时,在精神上开始有了霸气,文化的傲慢已经成为大多数思想家的主旨。如果说18世纪欧洲人在走出中世纪,打破自身的思想羁绊;那么19世纪欧洲人则在创造一个观念与文化的世界,为世界立法。他们俨然成为世界的主人,以整个人类代表的身份规划学术、创建学科、评论文化、建立崭新的世界的文化史和人类精神史。
当法国人深入非洲,当英国人测量新西兰的海岸,当德国人迷恋印度文化的神秘时,自然不会再像18世纪那样只钟情中国文化。不但如此,他们反观中国文化,开始以一种欧洲发展所带来的自豪感,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中国文化。中国热已完全消退,批判中国逐渐成为主流的声音。19世纪西方汉学家对中国的研究,较之18世纪已有较大的进步,汉学成为东方学中重要的一支,逐步摆脱传教士汉学的基督教羁绊,成为一门新兴的学科。此外,对中国典籍的翻译相对于18世纪来说是大大进步了,欧洲知识界所能读到的中国古代文化的基础性文献已经相当广泛。但是,知识汉学的进步和中国文化的影响似乎成了反比,此时在大多数西方思想文化领袖那里,东方已经成为衬托西方进步的一个对象,一个说明欧洲文化优越的有力证明。尽管仍有着相反的声音,中国仍让不少欧洲的文化人、作家和思想家所迷恋,但大的趋势已经改变,中国开始失魅,东西方关系发生了根本性的扭转。
二、黑格尔的中国文化观
黑格尔是19世纪欧洲思想的代表人物,他对待中国文化的态度,在这个时期的欧洲具有典型的意义。我们从黑格尔这里可以看到,在19世纪欧洲的思想家是如何看待中国的,从而为我们展现出这一时期,中国古代文化在欧洲被接受与理解的维度和真实画面。
在黑格尔的时代,中国古代文化典籍在欧洲已经有了许多译本。黑格尔在《历史哲学》和《哲学史讲演录》中提到的中国的古代文化典籍译本有:《玉娇梨》(雷慕萨译本)、《礼记》、《易经》、《春秋》、《书经》、《诗经》、《乐经》。从他的议论中可以看出卫匡国(Martino Martini,1614—1661)的《中国上古史》、冯秉征(Joseph-Francois Marie-Anne de Moyriac de Mailla,1669—1748)的《中国通史》、卫方济(François Noël,1651—1729)的《六部中华帝国经典》他都看过。黑格尔对中国文化也有过深入的研究,他曾专程赴巴黎听法国汉学家雷慕萨的中国文化课程。他对中国的研究和关注一直是其哲学创造的重要来源。当时在欧洲出版的有关中国历史文化、典籍制度的各类读本和翻译本,黑格尔大都有所涉猎。黑格尔《历史哲学·东方世界》中的第一篇就是从中国开始说起的。他说:“历史必须从中华帝国说起,因为根据史书的记载,中国实在是最古老的国家”。黑格尔是认真读了当时所能看到的关于中国的典籍的,他在历史的叙述上并没有太大的错误。他说:“中国人存有若干古代的典籍,读了可以绎出他们的历史、宪法和宗教……中国人把这些文书都称为‘经’,做他们一切学术研究的基础。‘书经’包含他们的历史,叙述古帝王的政府,并且载有各帝王所制定的律令。‘易经’多是图象,一向被看作是中国文字的根据和中国思想的基本。这书是从一元和二元种种抽象观念开始,然后讨论到附属于这些抽象的思想形式的实质的存在。最后是‘诗经’,这是一部最古的诗集,诗章的格调是各各不同的。古中国的高级官吏有着一种职务,就是要采集所辖封邑中每年编制的歌咏,带去参加常年的祭礼。天子当场评判这些诗章,凡是入选的便为人人所赞赏。除掉这三部特别受到荣宠和研究的典籍以外,还有次要的其他两部,就是‘礼记’、或者又叫做‘礼经’,以及‘春秋’;前者专载帝王威仪和国家官吏应有的风俗礼制,并有附录一种,叫做‘乐经’,专述音乐,后者乃是孔子故乡鲁国的史记。这些典籍便是中国历史、风俗和法律的基础……他们的历史追溯到极古,是以伏羲氏为文化的散播者、开化中国的鼻祖。据说他生存在基督前第二十九世纪——所以是在‘书经’所称唐尧以前;但是中国的史家把神话的和史前的事实也都算做完全的历史。”[12]
但黑格尔不是汉学家,而是哲学家,代表着德国古典哲学的顶峰。他并不关心中国历史文化的实际发展和历史,他思考的重点是如何将中国放入他宏大的哲学体系中。因此,了解他的哲学是解开他的中国观的关键所在。
黑格尔把自己的哲学体系称之为“哲学百科全书”。它由三部分组成:“逻辑学”、“自然哲学”、“精神哲学”。逻辑学研究理念本身,自然哲学研究理念的外化,即理念潜在于自然之中,研究理念的外在形式——自然。精神哲学是理念外化后的回归,回到精神,这样理念经过外化为自然的过程,重新回到精神,并在精神、意识中得到自觉。这样,逻辑学、自然哲学和精神哲学成为他的哲学全书的组成部分。
黑格尔关于中国文化的论述,主要在他的《历史哲学》和《哲学史讲演录》两本著作中,它们在黑格尔的哲学体系中都属于“精神哲学”这个环节。
1.2.5 肠道微生态环境的影响因素 以“肠道微生态”“肠道菌群调节”“植物类中药”“植物药”“Intestinal microecology”“Regulation of intestinal flora”“Traditional Chinese medicine”“Plant medicine”等 为 检 索 词 ,在PubMed、中国知网、维普等数据库中组合查询2013年1月-2018年4月发表的相关文献。纳入与之相关的综述及临床研究,排除基础研究。共检索到肠道微生态环境影响因素的相关英文文献62篇,其中有效文献17篇;相关中文文献76篇,其中有效文献30篇。
在黑格尔的哲学体系中,历史哲学从属于法哲学中的国家学说,此时,客观精神已超出了单一民族的界限并在世界历史中运动。[13]在黑格尔看来,国家生活成了世界展示自己的工具,历史是以民族精神的更替形式来发展的。他说:“在世界精神所进行的这种事业中,国家、民族和个人都各按其特殊的和特定的原则而兴起,这种原则在它们的国家制度和生活状况的全部广大范围中获得它的解释和现实性。在它们意识到这些东西并潜心致力于自己的利益的同时,它们不知不觉地成为在它们内部进行的那种世界精神的事业的工具和机关。在这种事业的进行中,它们的特殊形态都将消逝,而绝对精神也就准备和开始转入它下一个更高阶段。”[14]这就是说,民族精神的发展只是世界精神发展的表现和工具,是它漫长系列的一个环节。“因为世界历史是‘精神’在各种最高形态里的、神圣的、绝对的过程的表现——‘精神’经过了这种发展阶段的行程,才取得它的真理和自觉。这些阶段的各种形态就是世界历史上各种的‘民族精神’;就是它们的道德生活、它们的政府、它们的艺术、宗教和科学的特殊性。‘世界精神’的无限冲动——它的不可抗拒的压力——就是要实现这些阶段;因为这样区分和实现就是它的‘概念’”。[15]
那么,世界精神的发展史是如何完成并借着各个民族的精神外壳来表现自己的呢?黑格尔从时间和空间上来论证东方国家低于欧洲国家。从时间上,他认为东方社会在人类中的地位就像太阳升起给你的感觉一样。历史从东方开始,犹如太阳从东方升起,壮丽、辉煌,在阳光的灿烂中人忘记自我,全部笼罩在阳光中。太阳升起后,人们开始思考自己,自我与对象好像开始清楚起来。只有到了晚上,人们反思自己的一天,内心的太阳升起,这时个人和太阳之间是自觉的。太阳从西方落下,正如欧洲代表着人类意识的成熟和自觉。黑格尔说:“我们只要把上述想象的例子牢记在心,我们就会明白这是象征着历史——‘精神’在白天里的伟大工作——的路线。”[16]东方是幼稚的,欧洲是成熟的。从空间上,黑格尔受到孟德斯鸠地理环境决定论的影响,他把地理环境分为三类:干燥的高原及草原和平原;大江大河流过的平原;沿海地区。非洲是第一类,不属于世界历史,亚洲是第二类,开始有所反省,形成了历史的一些关系,但仍不是自由意识的最高端,只有欧洲沿海地区才代表世界精神。“黑格尔把几乎全部的赞美都献给了欧洲地区,企图用自然条件的特殊性来论证欧洲在文明发展中的特殊作用。他断定,欧洲温和的气候,高山与平原、陆地与海洋的合理的相互交错,都有利于促使自由概念的发展。在他看来,亚洲只代表宗教原则和政治原则的开端,只有在欧洲这些原则才会得到发扬光大。”[17]
按照这样的理念和逻辑,黑格尔对中国历史、制度、文化与哲学做了全面的评述。他认为道德和伦理在中国的政治体制中具有重要的地位。“中国纯粹建筑在这一种道德的结合上,国家的特性便是客观的‘家庭孝敬’。中国人把自己看作是属于他们家庭的,而同时又是国家的儿女。在家庭之内,他们不是人格,因为他们在里面生活的那个团结的单位,乃是血统关系和天然义务。在国家之内,他们一样缺少独立的人格”。[18]黑格尔对中国的科举制度给予了肯定,认为中国除皇帝外,没有特殊的阶层,只有有才能的人才能当官。这点不仅值得其他国家学习,就是欧洲也可以之作为模范。
谈到中国的文字,黑格尔的评价有些离奇。他认为,中国的象形文字是产生中国“僵化的文明”(stationary civilization)的原因。黑格尔比较了象形文字和字母文字之间的区别之后,总结说,“由于象形文字的书面语言的缘故,中国的声音语言就缺少那种通过字母文字在发音中所获得的客观确定性”,所以象形文字的书面语言导致了停顿的中国文明那样的哲学。[19]谈到《易经》时,他说:“在《易经》中画有某种的线条,由此制定了各种基本的形式和范畴——这部书因此便被称为‘命书’。”[20]但黑格尔认为从这点来看,中国人是“没有精神性”的。
黑格尔并不否认中国有哲学:“中国人也有一种哲学,它的初步的原理渊源极古,因为《易经》——那部‘命书’——讲到‘生’和‘灭’。在这本书里,可以看到纯粹抽象的一元和二元的观念;所以中国哲学似乎和毕达哥拉斯派一样,从相同的基本观念出发。”显然,黑格尔是读过当时欧洲出版的有关孔子的书的,他认为:“中国几部经籍的出版,以及关于道德的许多创著,都出于孔子的手,至今成为中国人风俗礼节的根本。”[21]尽管孔子著作中也包含了许多道德箴言,但重复太多,他的思想仍不能超出平凡以上。这就是说,孔子的学说是很平凡的著作。在《哲学史讲演录》中他说:“孔子只是一个实际的世间智者,在他那里思辨的哲学一点也没有——只是一些善良的、老练的、道德的教训”。[22]《易经》有思辨性,但《易经》的哲学是浅薄的。[23]他虽然对道家的思想给予较高的评价,但仍是从他自己的哲学立场出发,将道家的“无”说成他的哲学中的“绝对”,“这种‘无’并不是人们通常所说的无或无物,而乃是被认作远离一切概念、一切对象,——也就是单纯的、自身同一的、无规定的、抽象的统一。因此这‘无’同时也就是肯定的;这就是我们叫做的本质。”[24]由于无的这种抽象性,它无法超越自己,转化为具体的存在,这样“如果哲学思想不超出这种抽象的开始,则它和中国人的哲学便处在同样的阶段。”[25]因此,道家的哲学最终也未能被他看上。他总结说:“以上所述,便是中国人民族性的各方面。它的显著的特色就是,凡是属于‘精神’的一切——在实际上和理论上,绝对没有束缚的伦常、道德、情绪、内在的‘宗教’、‘科学’和真正的‘艺术’、——一概都离他们很远……虽然人人能够得到最高的尊荣,这种平等却适足以证明没有对于内在的个人作胜利的拥护,而只有一种顺服听命的意识——这种意识还没有发达成熟,还不能够认出各种的差别。”[26]①朱谦之先生认为黑格尔的《精神现象学》在结构上和《大学》相似,“可假定其受了《大学》译本的影响”。(参阅朱谦之:《中国哲学对欧洲哲学的影响》,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6年,第361-363页)这个假设有些牵强,黑格尔对中国文化的吸收主要是置于其逻辑体系内,《精神现象学》是黑格尔哲学的真正秘密,从逻辑体系上认为《精神现象学》和《大学》逻辑一致,则比较困难。中世纪托马斯·阿奎那的哲学已经开始更多吸收亚里士多德的哲学,对人的认识过程已经有了很细微的分析,感觉、知觉、悟性这些概念都已经有了,而中国哲学主要是一种伦理学,对认知过程很少细分。因此,《精神现象学》基本逻辑主要是黑格尔对西方哲学吸收改造的结果。参阅张西平《中国与欧洲早期宗教和哲学交流史》(北京:东方出版社,2001年)一书中对传教士《灵言蠡勺》的分析和介绍。
三、对黑格尔中国观的评价
如何评价黑格尔对中国文化的论述,笔者认为应该注意以下问题。
(一)黑格尔对中国基本知识的阅读有误
(二)黑格尔对东方文化和中国文化的认识有着浓厚的“欧洲中心主义”
黑格尔将人类的精神发展放在一个宏大的历史进程中去考虑是有价值的,但这种历史性进程被他解释为欧洲是人类文明发展的高级阶段,显然是有问题的。他认为:“历史是有一个决定的‘东方’,就是亚细亚。那个外界的物质的太阳便在这里升起,而在西方沉没那个自觉的太阳也是在这里升起,散播一种更为高贵的光明。”[29]而日耳曼民族把这种自由意识发展到了最高阶段,究其原因是在于欧洲人,特别是日耳曼人完全掌握了基督教精神。因为只有基督教是启示的宗教,上帝在这里完全是公开和透明的,没有任何秘密。很显然,黑格尔以基督教精神来衡量世界各民族精神的价值,这种欧洲中心主义的立场是很明显的。有学者认为:“黑格尔关于基督教和国家为了实现自由和充分展开精神的真实本质而结合的理想,造成了对世界史特别是对东方的歪曲解释。这些在殖民扩张时代不仅没有引起应有的注意,反而干脆被接受认可了。如果我们用民主的和全球的眼光如实地说明东方的现代发展,包含在这里的空想就站不住脚了。”[30]这里,黑格尔代表了19世纪西方文化精神。这种思想弥漫着基督教的傲慢和西方的傲慢,对这样的一种文化态度做反思性批判是应该的,而不应继续站在黑格尔的文化立场上为这种“欧洲中心主义”、“基督教神圣论”辩护。对黑格尔这种“欧洲中心主义”的批判并不是对其哲学智慧的否定,而是对其学说的批判性继承。①有学者认为,黑格尔对东方文化的认识是正确的,我们所做的对黑格尔这种“欧洲中心主义”的批评是一种文化相对主义。他们认为:“东方民族的文化所以有如此之多的不可言说不可理喻的神秘东西,原因就在于东方民族的精神没有超越与自然的直接统一,而黑格尔的精神概念原则上能够彻底理解这种东西。至此,我们依据黑格尔的精神概念至少在原则上已经揭示了东方神秘主义的起源和奥秘,证明它客观上低于那能产生发达的理智意识的精神;由此,我们证明了,文化相对主义源于对精神概念的无知,它是站不住脚的。”(参阅卿文光:《论黑格尔的中国文化观》,北京:社科文献出版社,2005年,第165页)显然,这种观点完全站在了黑格尔的立场上,缺少一种理性的反思。
在中国文化的论述上,对黑格尔的观点更应加以批判地反思。他从比较哲学和比较宗教的角度对中国思想特点进行分析,认为中国是一个重集体、轻个人的社会,中国思想的特点是道德高于理性,直觉高于思辨。在一定意义上,他揭示出了中国思想文化社会的一些特征,但由于他所做的比较研究不是在对中国文化和西方文化平等相待的基础上展开的,而是在他所设定的宏大哲学体系中展开的,中国文化和思想在逻辑上已经被确定了位置。这样,即便黑格尔认识到中国文化的某些优点,例如,他认为由于中国有科举制度,从而没有固定的贵族等级制度等,进而认为,这一制度应该被介绍到欧洲来;即便他对中国文化的认识也不乏深刻之处,但这种深刻是建立在对中国文化根本否定的基础之上的。
首先,黑格尔认为世界精神是一个进化的历史过程,中国文化虽然早期十分灿烂,但那只是人类精神发展的幼年。从孔子思想的平淡无奇,可以看出其平庸,孔子思想根本谈不上哲学,中国也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哲学。世界精神进化的高峰在西方、在欧洲、在日耳曼民族、在他的思想哲学之中。从这样的高度俯视中国文化,根本谈不上任何尊重和平等。
其次,黑格尔认为世界历史是一个理性的过程,理性是世界的主宰,世界历史的这种合理过程经历了“原始的历史”、“反省的历史”和“哲学的历史”,中国知识处在“原始的历史”阶段,中国文化的特点是直觉而非理性。这样,即便是《易经》的思想“达到了纯粹思想意识,但并不深入,只停留在最浅薄的思想里面。这些规定诚然也是具体的,但这种具体没有概念化,没有被思辨地思考,而只是从通常的观念中取来,按照直观的形式和通常感觉的形式表现出来的。因此,在这一套具体原则中,找不到对于自然力量或精神力量有意义的认识。”[31]他从自己设定的理性历史观中,完全看不到中国哲学和文化里的理性精神,将中国文化排除在理性之外。
最后,黑格尔认为“自由”是自我意识的产生和实现,也是“精神”和“理性”的唯一本性。世界精神的历史就是一个不断追求自由的历史,理性的世界就是一个自由的世界。当世界历史成为“自由意识”演化和发展的历史时,“自由”的发展程度就成为判断一个民族和国家精神高下的标准。“自由”程度越高的国家,越是理性的国家,反之则是非理性的国家。按照他的分析,东方国家和民族只知道一个人是自由的,希腊和罗马世界只知道一部分人是自由的,而日耳曼民族却知道一切人是自由的。这样他便推论出:包括中国在内的东方各国的政治体制是专制主义,希腊罗马是民主政体和贵族政体,而日耳曼基督教国家则是君主政体。[32]
在这样的逻辑设计与整体思考中,中国处于边缘的地位,欧洲处于中心的地位,日耳曼人则处在核心的地位。对这种欧洲中心主义的观点,我们理应给予批评,“无论如何,黑格尔总把蔑视放在东方民族身上,而把赞誉和同情留给西方世界。他失去了启蒙思想家那种宽容广博的精神,变得狭隘起来。”[33]①但国内有些黑格尔哲学的研究者对黑格尔的哲学过于宠爱了,他们几乎完全认同黑格尔对中国文化的论述:“传统中国社会不允许有丝毫的主观自由个人自由,这种情况在古代西方是不存在的……儒教道德把三纲五常君臣父子这种东西看做是出自人的自然本性,这证明这里并不存在自由意志,不存在自由意志自己决定自己的那种自由的自决性……这是一种不自由的道德,是一种他律。儒家尊奉这种他律的道德之所以‘主观上并不感到他律的痛苦,这绝不是因为他们极大地伸张了个人的自由意志,而恰好是由于他们自觉地预先克服和取消了自由意志’,这又是因为中国人‘从未意识到自己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从未“离家出走”,因而只有“反身而诚”,即可发现自己事实上处于天然的伦理实体之中’,故可知儒教道德只是‘一种不自由的道德和没有意志的“自律”’,‘中国传统文化没有对真正道德(Moralit)的意识,而只有对伦理(Sittichkeit)的认识’。”“黑格尔对儒教的道德意义的本质的揭示是深刻的,无可反驳的。”“黑格尔把人人平等的中国社会称为农奴制,这是对战国后的中国社会性质的一个相当准确而深刻的认识。”参阅卿文光:《论黑格尔的中国文化观》,第243、245-246、255、288页。
四、黑格尔历史哲学具有双重性
自维科(Giambattista Vico,1668—1744)提出“以往哲学家们倾全力认识自然界,这个世界既然是由上帝创造的,那就只有上帝才能认识;同时,他们却忽视对民族世界的思考,这个世界既然是由人类创造的,那么人类就能认识它”[34]②马克思说:“人类史同自然史的区别在于:人类史是我们自己创造的,而自然史不是我们自己创造的。”马克思:《资本论》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75年,第409-410页。的观点后,对整个人文学科产生了重要的影响,西方的历史哲学就是沿着这个思路发展起来的。黑格尔全部哲学将历史归于思想,在其宏大的逻辑发展和思想演化中展现人类的历史。如恩格斯所说:“黑格尔的思维方式不同于所有其他哲学家的地方,就是他的思维方式有巨大的历史感作基础。形式尽管是那么抽象和唯心,他的思想发展却总是与世界历史的发展平行着,而后者按他的本意只是前者的验证。真正的关系因此颠倒了,头脚倒置了,可是实在的内容却到处渗透到哲学中……他是第一个想证明历史中有一种发展、有一种内在联系的人……在《现象学》、《美学》、《哲学史》中,到处贯穿着这种宏伟的历史观,到处是历史地、在同历史的一定的(虽然是抽象地歪曲了的)联系中来处理材料的。”[35]在黑格尔宏大的历史叙述和严密的逻辑设计中,包含了很多深刻的哲学思考。例如,历史与逻辑的一致原则,历史是一个由低到高、逐步发展的历史过程,人类历史是一个从不自由到自由的过程,是一个充满矛盾并不断解决矛盾的过程。但在黑格尔的哲学中,这些都是在历史与精神的倒置中展开的,历史的发展表现在世界精神史的发展历程中。恩格斯指出:黑格尔的“思维方式有巨大的历史感作基础”。黑格尔也说过:“每个人都是他那时代的产儿。哲学也是这样,它是被把握在思想中的它的时代。妄想一种哲学可以跳出它那个时代,这与妄想个人可以跳出他的时代……是同样愚蠢的。”[36]在这个意义上,黑格尔深刻地影响了马克思的历史观,马克思将人类历史还原到它的真实社会生活的基础上。
黑格尔对东方的论述和对中国文化的论述,是在他的哲学的总体框架中展开的,他的世界历史的框架既有十分深刻之处,也有明显的缺陷和不足。“黑格尔对世界历史行程的图解的主要缺陷是,(1)从整体上,把历史变成一个从起点到终点的直线发展的模式;不仅从理论上是形而上学的,而且由于把东方民族放在低级阶段上,把日耳曼民族放在历史发展的最后阶段,从而带有了浓厚的民族沙文主义色彩。(2)由于形而上学的图式化,黑格尔把许多民族排斥在世界历史之外,如非洲黑人、美洲印第安人、东南亚各民族和澳洲土著等……(3)把各个民族变成了世界精神进展的逻辑环节,从而否定了一个民族本身发展的历史。这意味着,古代希腊属于世界历史的范畴,现代希腊则不是;中国四千年所发生的事件没有任何意义。当然,世界历史在发展过程中往往有一个或几个民族在某一时期起带头作用,但这种作用并不是固定的,更不会完全停留在日耳曼民族身上……(4)黑格尔拒绝谈论未来,表现了资产阶级的怯懦,因为历史的未来并不属于这个阶级……对未来的憧憬恰是人类改造现实的一种力量源泉。人类的历史是有未来的,但未来并不属于资产阶级,更不属于普鲁士王国。”[37]
19世纪是西方开始发达兴盛的世纪,正像达尔文发展了自然的进化史一样,黑格尔也希望在自己的哲学中发现人类的进化史。从这种学术和思想的理想中,看得出黑格尔对其思想力量的自信。而中国文化和思想只是他表述自己宏大叙事的材料,正像伏尔泰和孟德斯鸠把中国文化和思想作为自己的思想材料和武器一样。所不同的是,18世纪,在伏尔泰等人那里,中国文化是启蒙思想家理想的材料,把中国作为模范来批判欧洲中世纪的文化与思想;19世纪,在黑格尔那里,中国文化作为负面的材料,以此来证明欧洲的辉煌和日耳曼精神的伟大。所以,黑格尔对待中国文化的态度应是19世纪西方思想家的代表。有学者认为,黑格尔的历史观从哲学上为西方的扩张奠基了基础,他看到了英国对印度的占领,甚至预测到了他死后十年英国对中国的鸦片战争,“因为受制于欧洲人,乃是亚细亚洲各帝国必然的命运;不久以后,中国也必然会屈服于这种命运。”[38]“黑格尔的历史哲学为19世纪西方的帝国主义扩张提供了正义的理由。在他那里,哲学变成神话,知识变成意识形态,既然历史是民族与国家的存在方式,进步是绝对的,那么,停滞在过去的东方就没有任何存在的意义或者说是完全不合理的存在,西方文明征服、消灭它,也就成为合理、正义和必然的行动。行动的西方与思想的西方正默契配合,创造一个在野心勃勃扩张中世界化的西方现代文明。”[39]这种观点把黑格尔的历史哲学的政治内涵讲到了极致。
[1][法]托克维尔:《旧制度与大革命》,北京:商务印书馆,2013年,第203页。
[2]《从东亚的视野看全球化》,转引自韩毓海:《漫长的19世纪》,《书城》2009年第7期。
[3][德]贡德·弗兰克:《白银资本:重视经济全球化中的东方》,刘北成译,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8年。
[4][7][美]杰克·戈德斯通:《为什么是欧洲?世界史视角下的西方崛起(1500—1850)》,关永强译,杭州:浙江大学出版社,2007年,第77、83页。
[5][6][美]乔万尼·阿里吉等主编:《东亚的复兴:以500年、150年和50年为视角》,北京: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6年,第133、372页。
[8][德]贡德·弗兰克:《白银资本:重视经济全球化中的东方》,第442-443页。
[9][10][美]斯塔夫里阿诺斯:《全球通史:1500年以后的世界》,吴象婴等译,上海:上海社会科学院出版社,1999年,第291、318页。
[11][美]彭慕兰:《大分流:欧洲、中国及现代世界经济的发展》,南京:江苏人民出版社,2008年,第61页。
[12][15][16][18][20][21][26][29][32][38][德]黑格尔:《历史哲学》,王造时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56年,第162-163、93-94、148、165、176、179、181、148-149、149、185-186页。
[13]侯鸿勋:《论黑格尔的历史哲学》,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82年,第47-49页。
[14][36][德]黑格尔:《法哲学原理》,范扬、张企泰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61年,第353、序言12页。
[17][33][37]韩震:《西方历史哲学导论》,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2008年,第210-211、216、221-222页。
[19][德]黑格尔:《精神哲学——哲学全书·第三部分》,杨祖陶译,北京:人民出版社,2006年,第280-285页。
[22][23][24][25][27][31]黑格尔:《哲学史讲演录》第1卷,北京大学哲学系外国哲学史教研室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56年,第119、120、131、131、125、120-121页。
[28]侯毅:《欧洲人第一次完整翻译中国法律典籍的尝试:斯当东与〈大清律例〉的翻译》,《历史档案》2009年第4期。
[30][美]施泰因克劳斯编:《黑格尔哲学新研究》,王树人译,北京:商务印书馆,1990年,第198页。
[34][意]维科:《新科学》,朱光潜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1986年,第349页。
[35]《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年,第42页。
[39]周宁:《世界之中国:域外中国形象研究》,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7年,第56页。
责任编辑:罗苹
B516.35;K207.8
A
1000-7326(2015)12-0001-09
张西平,北京外国语大学国际中国文化研究院教授、博士生导师(北京,10008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