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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动选择还是被动接受
——1990-2010年国民学习时间的性别差异研究

2015-02-24杨菊华张娇娇吴敏

妇女研究论丛 2015年6期
关键词:两性性别差异国民

杨菊华 张娇娇 吴敏

(1.2.3.中国人民大学 社会与人口学院,北京 100872)

主动选择还是被动接受
——1990-2010年国民学习时间的性别差异研究

杨菊华1张娇娇2吴敏3

(1.2.3.中国人民大学 社会与人口学院,北京 100872)

学习时间;性别差异;中国妇女社会地位调查;劳动总时间;性别观念

文章通过对1990年、2000年和2010年三期中国妇女社会地位调查数据的分析发现:近20年国民的学习时间普遍减少,两性学习时间呈现“男长女短”的特点,但是二者的差异呈逐渐缩小趋势。婚姻和劳动总时间对国民学习时间起到制约作用,且两者均对女性的影响更大;性别观念越平等,国民学习时间越长,但对男性的影响略大于女性。女性较短的学习时间主要是客观因素制约下的被动接受。故此,增加女性的学习时间,既需要推动更为平等的性别观念,更需要减轻其工作和生活压力,让她们有更多的学习时间,从而提升其社会参与能力及终身发展潜力。

Abatracts:Using data from the three National Surveys on the Status of Chinese Women in 1990,2000 and 2010,this paper has found that time spent on study has overall reduced over the past 20 years among both male and female Chinese individuals.Each survey has shown that female's study time was much shorter than that of male's although such gap has been narrowed greatly over time.The gender gap in study time is a result of several objective factors(e.g.,marital status and total labor time)and subjective factors(such as gender norms).Marriage reduces learning time,and married women have the shortest study time.Similarly,the longer the total labor time (including housework)is,the shorter the learning time will be.However,both marital status and total working hours have a larger effect on female than on male.Also,respondents with more equitable gender outlook tend to study more,though males still have slight more time for study than females.Findings also illustrate that objective factors are more important with regard to study time than gender norms.Hence,it is necessary to reduce female's double-burden of work and family in order for them to have more time to study,improving their capabilities and social participation and life-long self development.

2015年,《人民日报》称:“八小时之外不学习的人”将成为未来的“困难户”之一。在快速变化并日益复杂的现代社会,保证一定的学习时间获得新知识、了解新事物,是个体自我提升和发展的必要条件。目前,社会劳动对女性的工作能力、家庭生活对母亲的养育能力都提出了更高要求,从而要求女性不断学

习,与时俱进。而现实情况却是,1990-2010年,女性的学习时间不断缩短[1],且明显少于男性。

那么,为什么女性的学习时间并未随社会劳动的普遍参与而增加,且普遍少于男性呢?国内外有关时间利用性别差异的理论框架,如性别角色观念[2]、效率原则[3](PP127-150)、相对协商能力[4]、婚姻家庭状况[5](PP69-92)[6][7]等,或许为这一问题提供了一些可能的解释。但是,现有研究依旧很难回答这样的问题:女性学习时间低于男性,到底是因为她们在工作之余还要承担更多的家庭责任而无暇顾及学习,还是因为她们对自身的发展要求较低而不愿意花时间学习?抑或是两者兼而有之?前者更多地涉及效率原则、相对协商能力、婚姻家庭状况和劳动时间等客观原因,而后者主要是传统性别观念影响的结果。

当然,主观与客观因素的区分并不是绝对的,因为传统性别观念可以通过影响女性的家务劳动时间安排而间接作用于其学习时间的投入,但我们应该明确,“不愿意花时间学习”与“没有时间学习”存在本质区别。前者是主动选择,而后者更趋向于迫于客观压力的被动接受。对两种不同原因的区分,能够深入了解两性学习时间差异的产生机制,并探寻影响女性发展的深层因素。

本文基于前期的初步研究[1],利用三次“中国妇女社会地位调查”数据,从社会性别和生命历程视角出发,探寻影响两性学习时间差异背后的原因,尝试回答女性较短的学习时间究竟是主动选择还是被动接受、抑或是二者兼而有之,从而为增加女性的学习时间、促进女性的终身发展提供理论和数据支撑。

一、相关研究综述

(一)国外时间利用性别差异研究

时间是不可逆的宝贵资源,其分配和利用情况在国外受到广泛的关注并已有深入的研究成果。自20世纪20年代以来,世界各国依次开展了内容详实、规模庞大的时间利用调查[2]。除调查外,美国还成立国际时间利用协会(International Association for Time Use Research),创办时间利用研究电子期刊——ELJTUR(Electronic International Journal of Time Use Research),专门发表时间利用调查、研究的相关文章。英国牛津大学社会学系、加拿大圣玛丽亚大学也都致力于时间利用项目研究,旨在促进世界范围内对人们时间分配的理解、测量分析和相关政策应用。国外关于时间利用的调查对“学习时间”的定义并不一致,如澳大利亚的“How Australians Use Their Time”调查将其称为“education time”,美国时间利用调查称之为“educational activities”。数据显示,无论如何界定学习时间,国外两性的学习时间上并无太大差异——美国2003-2013年调查和澳大利亚1992年、1997年、2006年的调查中,女性学习时间时而多于男性,时而少于男性;2013年美国女性学习时间比男性多0.6分钟/天;2006年澳大利亚男女两性学习时间相等,都为30分钟/天。

同时,国外虽然缺乏专门针对学习时间的性别差异分析,但关于时间分配的性别差异研究却广泛且深入,可为我们研究学习时间性别差异提供一定的理论参考。研究普遍认为,时间利用存在明显的性别差异:在多重任务上,女性(48小时/周)平均每周比男性(39小时/周)多9小时[8](PP809-833);在闲暇活动上,父亲用于看电视和运动的时间多于母亲,而母亲更多地参加社会活动[9];根据美国时间利用调查,若将有偿和无偿劳动同时考虑在内的话,处于劳动年龄的男女两性总工作时间没有太大差异,但在休闲时间上却存在明显的性别差异。男性每周休闲时间比女性多5小时[6];女性的总工作量超过男性,包括有偿和无偿劳动在内,平均每天比男性多40分钟[7]。

针对时间利用的性别差异,学者对其影响因素也进行了较为深入的探究:将时间利用的性别差异归因于宏观、中层和微观多层因素的综合作用,认为两性时间分配的不同取决于效率、双方讨价还价的能力、规范性或歧视性的社会因素、子女数量、家庭收入和劳动收入份额等家庭因素及受教育程度等夫妻个体因素[5]。婚姻和子女情况是影响时间利用性别差异的重要原因:在有孩子的家庭中,男性每周的休闲时间比女性多3小时[6],故亲子关系对两性时间分配的影响更传统化[7]。利用多国时间利用调查数据,通过国家间的比较,Apps Patricia and Rqy Rees发现,两性时间利用取决于生命周期(如生育)和公共政策,即时间利用性别差异也受制于政策要素[10](PP439-461);若社会规范在解释时间分配上的性别差异

上发挥重要作用的话,那么家庭政策和就业制度就对不同国家的差异至关重要[11](PP159-195)。

(二)国内学习时间研究的基本情况

国内关于时间利用的研究不多,且如同西方一样,关于学习时间性别差异的研究更少。为数不多的研究表明,长期以来,女性的学习时间都低于男性,且差距较大;在1990年、2000年和2010年,各时点女性的学习时间均短于男性[2]。2008年进行的、由国家统计局实施的全国唯一一次时间利用调查结果发现,女性学习培训的时间为28分钟/天,少于男性的30分钟/天。其他与学习有关的指标也表明类似特点。比如,第九次全国国民调查数据显示,成年女性综合阅读率(73.3%)低于男性(81.5%),也低于全国平均值(77.6%);在各种数字阅读方式中,女性比率均低于男性,其中使用网络在线阅读的男女比例相差5.3个百分点[12]。除上述普遍范围内的研究外,有关学习时间性别差异的研究主要集中于特殊群体,如张守荣关于成人网络学习时间管理的研究发现,男性学员的学习时间多于女性学员[13]。但是,也有研究发现,在中国经济社会发生巨大变革时期,经济发展特别是人口流动决定了农村女性的农业和非农劳动时间分配,但没有增加时间利用的性别差异[14](PP93-124)。

总体而言,中国对于两性学习时间问题的研究还不够深入,停留在对现象和特征的初步描述阶段:其一,国内对于学习的关注还主要集中于读书上,一定时间内所读书目的数量往往成为测量国民学习现状的重要指标,而对于自评学习时间的把握较少。其二,大部分学习时间的研究还处在描述阶段,缺乏对影响因素的深入分析。虽然描述现状对记录国民学习状况、了解不同群体学习特征以及存在的问题具有重要作用,但描述不是最终目的,因为它不能辨识哪些因素是导致问题出现的原因。而只有更好地理解为什么会有差别,才能更有效地缩小差别,进而促进包括女性在内的国民素质的提高。

基于此,本文利用三次“中国妇女社会地位调查”数据,从性别、劳动总时间(包括有偿劳动与无偿劳动)、家庭责任(如婚姻状况)、性别观念等方面,探讨影响学习时间投入的性别差异及其变动趋势背后的原因。需要指出的是,受限于数据的可得性,本文“学习时间”数据直接来自于“中国妇女社会地位调查”,尚未实现对“学习时间”进行系统性、科学性定义的目标。

二、研究思路与基本假设

本文在前期描述性研究[2]的基础上,利用三次中国妇女地位调查数据,进一步深入探究两性学习时间存在差异、女性学习时间短于男性的原因。

两性学习时间的差异可能与传统的性别角色观念有关。家庭和社会劳动环境对两性的要求不同,致使女性学习时间可能比男性短。“男主外,女主内”的传统性别角色观念渗透到社会文化和家庭生活的方方面面;女性在社会化过程中,依然受到传统性别观念的浸濡,而传统性别观念依旧强调男性的发展比女性的发展更重要。因此,虽然女性的受教育程度得到很大改善,并普遍参与社会劳动,突破了“男主外”的传统边界,但男性却未相应地走进家庭,分担家务。其后果是,一方面,在业女性往往必须“内外兼修”;另一方面,女性也可能主动地牺牲学习机会,将有限的时间分配到照顾家庭上。为此,我们提出:

假设1:女性的学习时间短于男性的学习时间。

但是,假设1并不能检验“主动选择”还是“被动接受”,因为性别差异可能同时反映二者。若家庭责任可算是基于社会建构的客观情况的话,从生命周期的角度来看,个体一旦步入婚姻,就意味着两性角色的新变化需要更多的付出,承担更大的家庭责任,即必须将更多的时间分配到家庭生活中,特别是在进入育儿阶段后,由此降低个人的“自由度”,也会压缩学习时间。研究发现,婚姻是影响两性时间利用的重要因素。在家庭生活中,女性扮演着家务管理者的角色,已婚女性面临更繁重的家务劳动和子女照顾等任务,休闲时间和学习时间都会减少;男性虽然也会承担部分家庭责任,如陪伴、教育子女,但总体上承担的家务劳动会少于女性,故学习时间虽有减少,但仍比在婚女性多。因此,我们提出:

假设2:在婚群体学习时间比不在婚群体短,且婚姻对女性的影响大于男性。

一天24小时是固定的;人们为了生存和生活必须参加社会劳动,从事家务劳动,而进行这些必要活

动无疑会影响学习时间的投入。同时,兼顾工作与家庭是现代双薪家庭的重要特征。如果将有偿和无偿劳动同时考虑在内的话,女性的总工作量常常高于男性[7],家庭责任和社会工作的多重任务会使女性比男性感到更大的压力,更加疲惫[8],从而不同程度地缩短女性的学习时间。基于此,我们提出:

假设3:劳动总时间越长,学习时间越短,且对女性的影响大于男性。

女性的学习时间短于男性,既与两性社会角色和家庭角色要求的时间分配有关,也与个体在特定性别观念支配下的主动选择有关。如果女性持有较为平等的性别观念,则可能会投入更多的时间去学习,增强工作能力和发展能力。反之,即使有较多的空余时间,个体可能也不会将其投入到学习中去。女性当前的社会家庭角色既是社会规范的结果,也受其持有的性别观念的影响。持有较为平等的性别观念往往会使女性正确地认识自己的社会角色,更加注重自身发展和社会竞争力的提高,进而会花更多的时间去学习。据此,我们提出:

假设4:性别观念越平等,女性的学习时间越长。

三、数据与方法

(一)数据来源

本文使用1990年、2000年、2010年三次“中国妇女社会地位调查”数据①关于本调查的基本情况,参见宋秀岩主编:《新时期中国妇女社会地位调查》(上下卷)的总论部分,北京:中国妇女出版社,2013年。关于本数据的优势和局限,参见杨菊华:《时间利用的性别差异——1990-2010年的变动趋势与特点分析》,《人口与经济》2014年第5期。,分析国民学习时间的性别差异与变动趋势,并从性别、婚姻状况、劳动总时间、性别观念四方面探析学习时间性别差异的影响因素。

需要指出的是,本研究主要对比学习时间利用的性别差异及变动趋势,但调查时间前后跨越20年,而在此期间,中国的经济社会生活发生了急剧的变化,学习的途径、方式和内容等也都发生了相应改变,人们对于“学习”的认识和理解在不同时点可能有别。比如,今天,除了借助纸质媒介学习外,还有很多其他的学习途径;除了在书桌前学习外,新传媒的发展使得人们可以随时随地学习。这也为本研究带来了两个难以克服的局限:一是如何界定学习;二是如何界定学习时间。这两个关键概念都具有一定的模糊性,边界并不清晰,怎样才算是学习(如数字阅读算不算学习)难以界定,这是本研究无法回避的挑战、障碍和无法克服的局限。学习时间也同样面临类似的问题;而且在愈加快速的社会生活中,学习时间往往更加碎片化,对其进行精确统计和测量面临更大挑战。

本文的研究对象为18-64岁在业人群。总样本量为58794人,1990年、2000年和2010年的样本总数依次为20641、14900、23253。其中,女性30169人,男性28625人。

(二)变量测量

1.因变量

三期调查关于学习时间的问题分别为“您昨天的学习时间”“前一个工作日您用于学习的时间是多少”“您昨天用于学习(包含专业培训和借助媒体的学习等)的时间是多少”。首先,1990年和2010年问及的时间范围都是“昨天”,而2000年为“前一个工作日”;其次,1990年和2000年询问中并未对学习时间进行说明,而2010年对“专业培训和借助媒体学习”等情况进行了明确标注,而这与2010年现代媒体技术普及有关。显然,三次调查的问法存在差别,好在问及内容基本一致,故本文以此为因变量表示学习时间,具体测量为分钟/天(与文中所有时间测量的单位一致)。

2.主要自变量

主要自变量的选择源于国内外已有研究成果,其主要目的也在于能够有效回答研究问题、检验理论假设,本文选择以下变量:

第一,性别,以考察学习时间的性别差异。本文的性别为二分类变量,1为女性,0为男性。全部样本中,男性占48.69%,女性占51.31%。

第二,从客观制约因素出发,选择婚姻状况和劳动总时间两个变量。以“是否在婚”考察婚姻状态对两性学习时间的影响,1表示在婚,0表示不在婚。全

部样本中,在婚者占86.02%,不在婚者占13.98%。以劳动总时间考察有限范围内时间分配对学习时间的影响。文中的劳动总时间为连续变量,是工作时间、通勤时间和家务劳动时间的加总,平均为527分钟/天;其中,女性劳动总时间平均为544分钟/天,男性的为509分钟/天。

第三,从主观因素出发选取性别观念这一综合变量,考察性别观念平等程度对学习时间的影响。本研究用来测量性别观念的要素包括三次调查都涉及的6个方面,即“男人以社会为主,女人以家庭为主”“男性能力天生比女性强”“女性应避免在社会地位上超过她的丈夫”“丈夫的成功就是妻子的成功,妻子要全力支持丈夫”“是否愿意让您的孩子随母亲的姓”“您认为已出嫁的女儿应该怎样继承家里的财产”。尽管部分问题的兼容性和可比性值得探讨,但这些问题仍可以较好地反映性别观念状况。为了简洁,我们将反映潜在因素的问题,利用因子分析生成性别观念指数。文中的性别观念为连续变量,取值处于0到100之间,数值越大表示性别观念越平等。样本的性别观念平均得分为61.33,其中,女性性别观念得分为63.34,男性性别观念得分为59.20。

3.控制变量

本文控制其他可能影响主要自变量与学习时间关系的基本变量。在已有研究的基础上,基于数据的可及性,主要控制调查年份、年龄、受教育程度、户籍类型、民族、职业和收入。单变量分析结果表明,全部样本的平均年龄为39.43岁;32.21%仅受过小学及以下教育,35.08%受过初中教育,22.18%受过高中教育,10.53%受过大专及以上教育;农业户籍样本占53.27%,非农户籍占46.73%;汉族占绝大多数,比例达92.02%;从职业类型来看,各类负责人占3.62%,专业技术人员占9.91%,办事人员等占到6.92%,商业、服务业人员比例达到 14.49%,农业从业者占30.55%,而生产、运输设备操作人员及其他占比达34.50%。

(三)研究方法

基于变量性质,本文的研究方法涉及因子分析和模型选择两个方面。因子分析主要构建了性别观念因子,依次对3次调查均涉及的6个问题的数据进行标准化、设置权重,进而生成性别观念指数。

本研究的因变量——学习时间采用连续化处理,故采用OLS模型进行分析。基于研究假设,同时考虑到简洁性的要求,本文对全部样本、男性样本和女性样本分别进行分析,建构3个模型,分别讨论国民学习时间的影响因素,并进一步探索不同因素对两性学习时间的影响程度,进而分析两性学习时间出现差异的原因。

四、20年间学习时间的变动趋势及性别差异

(一)国民学习时间不断缩短,女性学习时间比男性短

1990-2010年,国民的学习时间呈下降趋势(见图1)。就平均学习时间来看,国民每天的学习时间从1990年的27.91分钟,下降到2000年的19.99分钟,直至2010年的17.20分钟。同时,无论在哪个时点,女性的学习时间都比男性短。但是,两性学习时间的差距随时间推移不断缩小。1990年,男性平均每天学习36.13分钟,而女性的学习时间却仅有19.64分钟,比男性少16分钟;2000年男女两性学习时间差异虽有所减少,但女性每天的学习时间(15.96)仍比男性(24.43)少8分钟;2010年男女两性学习时间都进一步下降,男性学习时间减少到19.19分钟,女性学习时间下降至15.35分钟。可见,男女两性的学习时间都在不断减少,且因起点不同等缘故,男性降幅相对较大,两性学习时间差异不断缩小。

图1 1990-2010年国民学习时间变动趋势(分钟/天)

(二)不在婚者的学习时间长于在婚者,在婚女性学习时间短于在婚男性

首先,不在婚者的学习时间长于在婚者的学习

时间,两性皆是如此(见图2)。1990年,不在婚者每天平均学习时间(36.94)比在婚者(26.23)长约10分钟;2000年不同婚姻状况国民的学习时间均大幅下降,不在婚者的学习时间减少到29.34分钟,在婚者的学习时间每天也仅有18.94分钟,两者的差异依旧保持在10分钟的水平上;2010年不在婚者的平均学习时间增加至48.42分钟,但在婚者平均学习时间却降至11.69分钟,两者之间的差距高达37分钟。其次,不在婚群体两性学习时间差异较小。由图2可知,在婚者3个时点两性学习时间分别相差18.47分钟、9.22分钟和3.77分钟,而不在婚者3个时点学习时间的性别差距分别为2.88分钟、0.07分钟和2.46分钟,不在婚群体两性学习时间的差异明显较小。

图2 1990-2010年分婚姻状况两性学习时间(分钟)

(三)学习时间与劳动总时间负相关,女性学习时间随劳动总时间增加而下降的幅度大于男性

人每天的时间是固定的。学习时间与劳动总时间负相关,劳动总时间越长,学习时间越短(见图3)。分性别来看,女性学习时间随劳动总时间增加而减少的幅度大于男性,且2010年最为明显(拟合线更为陡峭)。这可能是因为,劳动总时间不仅包括工作和通勤时间,而且还包括家务劳动时间;相较于男性,女性劳动总时间的增长可能主要来自于家务劳动,也意味着她们家庭照护责任的加重。同时,总体来看,同样的劳动总时间,男性的学习时间比女性长,加之女性较大的降幅,两性学习时间的差距随劳动总时间的增加而扩大。如进行时点区分的话,这一态势在2010年的表现尤为明显。

(四)学习时间与性别观念正相关,但性别差异不大

图4显示,性别观念越平等,学习时间越长,在3个时点男女两性均是如此。首先,在性别观念一致的情况下,女性学习时间一般比男性短,这意味着女性较短的学习时间还受到其他客观条件的限制。同时,随着性别观念的平等化,两者的差距也呈现缩小态势,说明性别观念与学习时间的关系需要前者有一定量的积累。不过,总的来说,两性学习时间随性别观念得分提高而增长的幅度没有太大差异。

图3 1990-2010年分性别劳动总时间与学习时间关系(分钟/分钟)

图4 1990-2010年分性别性别观念与学习时间关系(分/分钟)

五、两性学习时间差异影响因素分析

(一)全部样本OLS模型分析结果

表1展示了全样本以及分性别样本的模型分析结果:模型1为全样本模型,在纳入时点、年龄、受教育程度、户籍性质、民族、职业和收入等控制变量的基础上,考察了性别、客观制约(婚姻、劳动总时间)、性别观念等主观自变量对因变量的作用。结果表明,

在控制模型中其他变量的基础上,主要自变量显著影响国民的学习时间:女性每天的学习时间比男性短近7分钟,假设1得到验证;婚姻与劳动时间对国民学习时间的抑制作用较强:在婚人群每天的学习时间比不在婚人群短11分钟,假设2的前部分得到验证;劳动总时间每增加1分钟,国民的学习时间缩短0.022分钟,假设3也得到部分验证;性别观念得分每增加一分,国民学习时间增长0.092分钟。进一步从标准系数来看,婚姻和劳动总时间的影响超过性别和性别观念,劳动总时间的作用尤大,说明国民的学习时间较短虽同时受制于客观和主观要素,但就本文的发现而言,客观因素的作用更大。

(二)分性别次样本OLS模型分析结果

但是,要检验假设2和假设3的性别差异,需将性别与相关因素进行互动。性别与婚姻状态、总劳动时间的互动模型表明,它们之间的确有互动关系,并共同作用于学习时间。为便于解释,这里展示了分性别的样本模型分析结果(分别见表1之模型2和模型3)。统计结果表明,无论是婚姻、劳动总时间等客观因素,还是性别观念这一主观因素,对两性学习时间影响性质是一致的:在婚女性的学习时间大大短于不在婚女性,男性样本呈现同样的现象;男女两性的学习时间都随着劳动总时间的增加而减少。但是,从标准系数来看,客观因素和主观因素对男性和女性的影响程度却有所不同。对于女性而言,婚姻标准系数(-0.1)的绝对值大大高于男性标准系数(-0. 051)的绝对值,即婚姻对女性学习时间的影响大于男性,结合前面的模型1,假设2得到验证。同时,女性劳动总时间的标准系数(-0.095)的绝对值也略高于男性,即劳动总时间对女性学习时间的影响也大于男性,结合模型1,假设3也得到验证。这说明,同样是进入婚姻,女性会承担更多的家庭责任,而同时还参与社会劳动,使得学习时间缩短更多。

表1 1990-2010年全样本/分性别样本每天学习时间OLS模型分析结果

注:*p<0.05,**p<0.01,***p<0.001。

就性别观念而言,性别观念的得分越高,女性的学习时间越长,假设4得到验证。女性的标准系数(0.043)小于男性(0.053),即性别观念对男性的作用超过女性。这似乎表明,女性无论持有怎样的性别观念,都要面临客观的社会要求(在工作的同时承担更多的家庭责任),所以即便她们具有较为平等的性别观念,女性仍需要牺牲一定的学习时间去承担婚姻家庭事务。

随时间推移,国民学习时间不断缩短,但时点效应对男性的影响更大。年龄增长显著降低国民学习时间,且其对女性的影响更大。受教育程度的提高显著增加国民的学习时间,但男性受其影响更大一些。户籍性质对两性学习时间的影响基本一致,农村户籍人口的学习时间显著短于非农户籍人口。同时,收入的增加也会减少国民的学习时间,且对男性的影响更大。

六、总结与讨论

早在2002年,党的十六大就把建设“学习型社会”列为全面建设小康社会的重要目标,“全民阅读”也连续两年写入政府工作报告。党和政府的高度重视表明,学习已不仅是个人修为之事,而且也会持久影响全民素质和经济社会发展的创新能力。通过上述关于学习时间的分析,我们发现,当前国民的学习时间不仅因时点而缩短,而且具有性别差异,受到婚姻、劳动总时间和性别观念等客观和主观因素的影响。针对上述分析,本文可得出以下结论:

第一,近20年国民学习时间普遍下降。在过去20年中,国民学习时间的减少既与网络信息技术普及带来的学习方式革新有关,同时也是一种客观存在的社会现象。20年来,中国经济社会发生了快速转型,传统主要依靠纸质图书、文字进行阅读和学习的方式遭遇了以网络、电视和手机等信息传播媒介为载体的新型学习方式的挑战,这无疑会对学习时间的测量和研究带来一定的影响。同时,经济社会发展,意味着更加激烈的竞争和更加忙碌的工作,也意味着娱乐方式的多元化和可及性,这些活动无疑会占用更多的时间,大部分国民投入到学习上的时间因此而减少。

第二,两性学习时间呈现“男长女短”的特点,但差异呈逐渐缩小趋势。在全部样本中,女性的学习时间比男性短10分钟,呈现明显的“男长女短”特点。但是,随着时代的发展和进步,两性的学习时间趋向平衡。1990年二者相差16分钟;2000年缩小到8分钟,而2010年则进一步缩小到4分钟。女性学习时间较短可能是家务劳动、子女照顾等事务牵绊的结果,也可能是传统性别观念影响下的社会现象。

第三,婚姻和劳动总时间等客观因素制约国民学习时间。在婚群体学习时间大大短于不在婚群体;随着劳动总时间的增加,国民学习时间逐渐缩短。步入婚姻会使人们承担更多的家庭责任,特别是子女照顾等一系列家庭事件的发生,更会占用较多的时间,学习时间被压缩。劳动总时间是工作、通勤和家务劳动时间的总和,在时间分配中占比极高,故在可控时间本身较短的情况下,劳动总时间的增加会直接影响学习时间。进而,由于女性担负家庭和社会双重责任,故在婚和劳动总时间增加对女性学习时间减少的影响程度大于对男性的作用。

第四,女性较短的学习时间除受客观因素的制约外,也受制于主观的性别观念:观念越平等,学习时间越长。但是,相较于婚姻和总劳动时间而言,性别观念的作用相对较小;而且从分性别的模型看,客观的制约降低了女性性别观念平等化对增加其学习

时间的效用;若不能减轻女性的劳动压力,特别是家务劳动压力,其学习时间可能依旧比较短。

第五,两性劳动总时间差距的缩小是两性学习时间差距缩小的主要原因。3个时点的调查数据显示,女性的劳动总时间分别为669.62、570.77、419.8,男性的劳动总时间分别为600.72、523.23、415.07,两者劳动总时间均不断缩短,但是女性的降幅明显大于男性,从而缩短二者的劳动总时间。20年间,女性的性别观念得分依次为53.87、62.21和72.16,而男性的性别观念得分依次为53.31、57.84和65.51,两性性别观念得分不断增加,但女性增幅更大,两者性别观念得分差距拉大。劳动总时间(负相关)与性别观念(正相关)对学习时间的作用相反,但前者的影响程度更大,因此,两性学习时间的差距不断缩小。

学习直接影响个体发展,更关乎技术创新与社会进步。在社会倡导“全民阅读”“终身学习”等理念的大背景下,在劳动总时间不断缩短的条件下,国民学习时间也在不断缩短,却不得不令人担忧。因此,提高国民学习意识,营造良好的社会学习氛围显得更加重要。同时,女性与男性学习时间的差距虽然不断缩小,但女性仍处于较低水平。面对这一问题,除提倡平等的性别观念外,还需要倡导家庭内部合理的家务分工,平衡女性婚姻家庭事务与学习之间的关系,进而促进女性学习时间的增加,增强她们的社会参与能力和终身发展潜力。

[1]杨菊华,吴敏,张娇娇.谁动了女性的学习时间?——1990-2010年国民学习时间的变动趋势与特点分析[J].中华女子学院学报, 201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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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玉静

YANG Ju-hua1ZHANG Jiao-jiao2WU Min3
(1.2.3.School of Sociology and Population Studies,Renmin University of China,Beijing 100872,China)

study time;gender differences;national surveys on the status of Chinese women;total labour time;gender outlook

C913.68

:A

:1004-2563(2015)06-0024-09

1.杨菊华(1963-),女,中国人民大学社会与人口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婚姻与家庭、流动人口等。2.张娇娇(1988-),女,中国人民大学社会与人口学院2014级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流动人口。3.吴敏(1989-),女,中国人民大学社会与人口学院2014级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流动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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