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析网络虚拟财产的法律属性

2015-02-21马子建刘燕

重庆科技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 2015年5期

关键词：财产权物权账号

马子建，刘燕

试析网络虚拟财产的法律属性

马子建，刘燕

分析了关于网络虚拟财产的财产属性、权利属性的几种观点。基于网络虚拟财产的特性，认为不宜将网络虚拟财产权归入债权或知识产权，而应该将其归入物权。与传统财产显著不同的是网络虚拟财产具有虚拟性和依附性，在适用物权时应将其与传统财产区别对待。

网络虚拟财产；财产；物权；债权；知识产权

广义的网络虚拟财产，指包括电子邮件、网络账号等能为人所拥有和支配的网络虚拟物。狭义的网络虚拟财产，一般是指网络游戏中存在的财物，如游戏账号的等级，游戏货币、游戏人物、游戏装备和技能等。我们讨论网络虚拟财产的法律属性问题，使用的是广义的网络虚拟财产。

一、网络虚拟财产的特性

传统意义上的财产指的是能够被拥有的任何有形或无形事物，具有经济价值，如合法收入、房屋、生活用品、文物、图书资料、林木、牲畜等等。同传统财产相比，网络虚拟财产有其自身的特性。

首先，网络虚拟财产具有虚拟性，这是传统财产所没有的。所有的网络虚拟财产都是建立在各种各样的虚拟网络平台之上，本身只是存在于服务器与用户计算机间的各类数据编码。比如网络游戏，其实质是一个由运营商构建的虚拟化网络平台，网络游戏中的装备、宠物等，存在于虚拟平台之上，也是虚拟的。

其次，网络虚拟财产具有依附性。虚拟财产原本只是由“0”和“1”组成的二进制的数据编码，以特定电磁记录的方式存储于网络服务器中。没有服务器的支撑，网络虚拟财产是架空的，没有存在的可能。所有网络虚拟财产都是要依附于网络而存在，一旦失去所依附的这个平台，虚拟财产就无法实现其价值。

其三，网络虚拟财产也具有价值性与可交易性。财产是以价值为衡量尺度的可以进行交易的财富。价值性与可交易性是任何财产都具备的属性。比如在网络游戏中，用户使用一些虚拟物品，通过玩游戏娱乐自己，获得精神上的满足，这就是网络虚拟财产使用价值的具体体现。其中，有的虚拟物品的获得也是用户通过现实货币购买的，用户间经常进行交易，买卖自己拥有的虚拟物品。虚拟物品的价值和交换价值，因为货币购买的交易行为得到体现。现实交易体现的货币价值，往往也成为网络虚拟财产价值的衡量尺度。但比之传统财产，网络虚拟财产的价值性与可交易性又有其独特之处：这些虚拟财产都存在于网络中，在现实世界并不拥有实体，其价值性与可交易性一部分体现于虚拟空间中，无法完全脱离虚拟空间，独立体现在现实世界中。

其四，网络虚拟财产具有期限性。网络虚拟财产依附于网络虚拟平台，而网络虚拟平台是由网络运营商建立的，只有在运营商服务器开启时，平台运行，虚拟财产才有生存之地。一旦运营商关闭服务器，即便原本数据能够保存下来，虚拟财产没有了运行环境，也就难以体现其价值。所以，网络虚拟财产无法永久存续，它是有期限的。

二、关于网络虚拟财产法律属性的争议

网络虚拟财产有其独特之处，不同于传统意义上的财产，因此关于网络虚拟财产的法律属性问题也存在争议。争议涉及的问题包括：网络虚拟财产是否应该属于法律保护的财产范畴；如果属于法律保护的财产范畴，那么网络虚拟财产权又应该归于何种属性，是物权还是债权、知识产权；是否应该将网络虚拟财产视同无形财产。

对于网络虚拟财产是否属于财产范畴的问题，学界存在否定说与肯定说的分歧。认为网络虚拟财产不属于法律意义上的财产范畴，这种观点在开始出现网络虚拟财产纠纷的初期比较流行。文献［1］针对网络游戏分析认为：“虚拟财产中不包含劳动，因为玩家玩游戏的过程是为了娱乐，这不能视为劳动；商家开发游戏的劳动计算在游戏软件中了，也不包含在虚拟财产中，所以说虚拟财产是不包含劳动价值的。”“给玩家带来乐趣，让玩家心情愉悦的是整个游戏软件，而不是虚拟财产。因为离开了游戏软件，虚拟财产根本就不存在，也就不可能给人带来乐趣。”可见，“虚拟财产的交换价值也只能表现在虚拟世界中”。因此，网络虚拟财产不属于财产范畴。

我们认为，不能仅仅因为网络虚拟财产的内部形态是各种数据编码的集合，便判定网络虚拟财产与现实世界无关联。以网络游戏为例，首先网络虚拟财产是具有价值的。游戏装备、宠物、工具等网络虚拟财产，或者是用户通过现实货币购买的，或者是用户通过花费自己一定的脑力、时间后升级、“打怪”所得到的。根据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价值是指凝结在商品中的无差别人类劳动，常以货币为衡量标准。游戏用户通过货币购买体现其价值，通过脑力劳动为其“增值”的网络虚拟财产，当然是具有价值的。“娱乐也可以作为获得财产的一个合法手段。比如买彩票也是市民正常的娱乐活动，一旦中奖，奖金就是其合法所得。”［2］因此，即使没有劳动过程，网络虚拟财产的使用也至少是娱乐，仍有可能获益。其次，网络虚拟财产也具有使用价值和交换价值。使用游戏软件的过程，也是用户使用游戏装备、宠物等网络虚拟财产的过程，是用户满足自己某种需要的过程，比如获得胜利的成就感、娱乐感。根据马克思主义政治经济学，使用价值就是指事物能满足人的某种需求的属性。由此看来，网络虚拟财产具备使用价值。游戏装备、宠物、工具等网络虚拟财产的获得，是用户通过现实货币购买的，有的用户经常私下交换买卖自己的装备、宠物。由此可见，网络虚拟财产与现实世界是有联系的，可以进行现实交易，因此也具有交换价值。

在肯定网络虚拟财产属于财产范畴的基础上，有的学者认为网络虚拟财产权属于物权。根据通说，如果具备独立之经济价值及有排他的支配可能性2项要件，即得为物，得为其权利之客体［3］。网络虚拟财产具备这2点。杨立新教授认为，应当把网络虚拟财产作为一种特殊物，适用现有法律对物权的有关规定，同时综合采用其他保护方式，对虚拟财产进行法律保护［4］。

有的学者认为，网络虚拟财产权是一种债权性财产权。网络运营商与用户间形成服务合同，存在债权债务关系。“虚拟财产的重点不应在于虚拟物品本身，而在于它所反映的服务合同关系。虚拟财产权利就是玩家可以享有由服务商所提供的特定的服务内容的权利。每一个虚拟物品就是一张合同，由玩家占有后即视为合同签订并转变为虚拟财产。”［5］在网络游戏中，网络运营商与用户间签订服务合同，用户支付一定对价，游戏运营商获得该对价，通过互联网，为用户提供相关服务，待游戏终止之日，合同即终止。运营商在合同履行期间负有注意义务，比如不得任意删除用户的账号、虚拟物品，保护用户账号安全，提供和保留用户账号数据等。用户在游戏存在的期间内，按照服务合同事先规定的内容，享有权利并履行义务。比如升级游戏、使用虚拟物品的权利，服从管理、及时付费的义务。

“债权说”将网络虚拟财产作为网络运营商与用户间服务合同的标的物，明确了运营商与用户间的债权债务关系。但如果适用“债权说”，债的当事双方是特定的。根据合同，权利人特定，是用户；义务人特定，是网络运营商。那么，当网络运营商以外的第三人侵害用户的网络虚拟财产，用户寻求法律保护时，就只能寻求运营商来承担违约责任，但事实上，在这种情况下用户网络虚拟财产的损失并非运营商的责任。应该承担责任的第三人，却又不受合同的制约。原本保障用户权益的合同，似乎是在为运营商和第三人规避责任提供保障。可见，仅以债权制约，无法对第三人进行有效的法律规制，不能真正保护网络虚拟财产。

有的学者认为，网络虚拟财产权属于知识产权的范畴。“网络游戏虚拟财产存在着设计者本身的个性或人身要素，网络游戏虚拟财产中游戏人物本身存在的交互创作使游戏人物也成为玩家人格的延伸”。“网络游戏虚拟财产与游戏软件开发者和游戏玩家的人格不可分离”。“从现行民法规定来看，网络游戏虚拟财产是软件的开发者原创的，同时，网络游戏虚拟财产在集聚的过程中也有玩家的智力因素，是智力活动的产物”［6］。也就是说，网络虚拟财产属于知识产权的客体。

在探讨网络虚拟财产是否应归为知识产权范畴之前，先要弄清什么是知识产权。知识产权是人们对于自己的智力活动创造的成果和经营管理活动中的标记、信誉，依法享有的权利［7］，包括著作权、专利权和商标权。首先，可以肯定的是网络虚拟财产不是商标。其次，如果网络虚拟财产属于著作权的客体——作品，那么就必须具有独创性。游戏软件作为计算机软件，已经使游戏开发者获得知识产权。游戏软件中涉及的宠物、装备等网络虚拟事物，不能再被游戏开发者作为其知识产权重复要求保护。用户通过升级、“打怪”获得的虚拟物品，对于其他游戏用户来说它是不具有独创性的。另一方面，著作权是有法定存续期的，网络虚拟财产虽也有期限性，但这一期限是由运营商决定的。如果运营商不关闭服务器，网络游戏将一直运行下去。著作权的法定期间不可能依运营商的想法来定。从这个意义上讲，网络虚拟财产也不符合著作权的要求。其三，网络虚拟财产更不可能是专利。专利权具有垄断性和地域性，而网络虚拟财产权不具有这样的属性。

有的学者认为，可以将网络虚拟财产视为一种无形财产。网络虚拟财产权客体具有非物质性，所以应当将其归入无形财产权［8］。目前，法学界对无形财产的界定还存有分歧。部分学者坚持无形财产权是知识产权的另一表述，而有的学者则认为无形财产权是一个权利体系，知识产权只是其中的一种。

三、网络虚拟财产之物权特殊性

网络虚拟财产权应归于物权范畴。网络虚拟财产具有特殊的性质，应将其作为一种特殊物来进行探讨。

（一）网络虚拟财产是法律上的“物”

只要具有法律上的排他支配或管理的可能性及独立的经济性，就可以被认定为法律上的“物”［4］。是否应该将网络虚拟财产权归为物权范畴，首先要明确的是网络虚拟财产是不是物权范畴中的“物”。下面以网络游戏为例来说明这个问题。

游戏账号、装备、宠物等虚拟物品，一旦被玩家拥有就受到法律保护。玩家通过私有账号和密码，对其账号下的虚拟物品进行控制和管理，可以用以进行娱乐，可以通过交易而获得收益，也能对其账号下的游戏活动和过程进行控制。黑客“盗号”、运营商任意删除账号等行为，都是非法的。网络游戏本身受网络运营商控制，网络运营商享有最终解释权，可以控制游戏的开发环境、开放范围及对象，可以控制游戏的时间等，并对游戏进行必要的管理和维护。

网络虚拟财产具备价值性。网络游戏虚拟物品与现实财产交易不可分割，进入市场流通，其价值通过其背后的货币支撑。在游戏开发阶段，网络运营商投入了大量研发成本，包括人力、技术、宣传等。网络游戏在进入“公测”前就具有了一定的价值。因此，网络游戏虚拟物品具有独立的经济价值。

现代法学界对“物”的界定，一般认为应为有体物，但较之传统物权理论的有体物范围有所扩大，也包括可人力控制的不占一定空间和没有一定形状的物；另一方面，须是独立物和特定物。网络虚拟财产的内部形态是由“0”和“1”组成的二进制的数据编码，没有物理形态，但它在现代物权理论中仍是有体物，在现实世界中，它是可人力控制的不占一定空间和没有一定形状的物，而非虚无，不存在。再者，网络游戏中的游戏资源都是由特定的程序组成的，有其特定的呈现方式。如果改变其程序，那就不再是原本的游戏资源了，因而这些游戏资源具有独立性。每一位用户拥有的游戏资源，都是该用户作为权利人在用户账号下指定的，因而具有特定性。

综上所述，网络虚拟财产符合独立物和特定物之属性要求，符合对“物”的界定。

（二）网络虚拟财产是特殊的“物”

网络虚拟财产符合物权中对“物”的界定，但它与一般的“物”有所不同，最显著的特征就在于其虚拟性和依附性上。

物权是绝对权、对世权，权利人直接支配物，对抗一切不特定的人。网络虚拟财产的“依附性”决定了它无法离开服务器、离开网络虚拟环境而独立存在。电子邮箱中的电子邮件，网络云存储空间中的文件，用户可以直接支配，任意使用、处分，并通过设定私人账号和密码，确保实现排除外在一切人的干涉，对这些电子邮件和文件产生所有。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支撑电子邮箱、云存储空间的网络本身也属于用户所有。当然，网络本身也是网络虚拟财产，它归于网络运营商所有。网络本身，比如游戏软件、虚拟社区、支撑电子邮箱的网络程序与存储空间，归运营商及开发者所有，其中交叉存在着运营商和开发者享有的著作权和专利权。用户通过注册、购买等方式获得的网络虚拟财产，比如电子邮箱账号、云空间中的文件、上传于空间中的私人照片、游戏中的装备、宠物等等，这一切应归用户所有，其他人不得侵犯用户的所有权。网络运营商在这里只是起到维护管理的作用，不得肆意删除用户账号、窥探用户私人信息、出卖用户资料等。

网络虚拟财产具有虚拟性特征，不可能脱离虚拟的网络空间而独立于现实社会中。因此，对于网络虚拟财产的保护也不能局限于对于一般物的保护办法。在第三人侵犯用户权益时，应给予用户向网络运营商先行求偿的权利，当然网络运营商也应获得向第三人追偿的权利。

另外，用户与运营商之间是存在服务协议的，但这个协议不同于确立债权债务关系的合同。这一协议及其内容，应该成为用户进行网络虚拟财产使用和运营商进行网络虚拟财产管理时的一种规则，对双方具有一定的约束力。比如：用户不得在游戏中开“外挂”和使用“私服”，不得进行黑客攻击；运营商不得任意查看和泄露用户隐私，不得任意删除用户账号。总之，把网络虚拟财产归于物权的范畴是合理的。网络虚拟财产是一种特殊的物，在适用物权时，需要区别对待。

[1]侯国云，么惠君.虚拟财产的性质与法律规制[J].中国刑事法杂志，2012（4）.

[2]余俊生.论网络虚拟财产权的权利属性[J].首都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1（3）.

[3]梁慧星.民法总论[M].北京：法律出版社，2007：150.

[4]杨立新，王中合.论网络虚拟财产的物权属性及其基本规则[J].国家检察官学院学报，2004（6）.

[5]房秋实.浅析网络虚拟财产[J].法学评论，2006（2）.

[6]石先钰，陶军，郝连忠.论虚拟财产的法律保护[J].甘肃政法学院学报，2005（4）.

[7]吴汉东.知识产权法[M].北京：中国政法大学出版社，2009.

[8]张永兵，冯玥.网络虚拟财产法律性质探析[J].湖北行政学院学报，2014（2）.

（编辑：米盛）

D923

1673-1999（2015）05-0022-03

马子建（1990-），女，安徽医科大学（安徽合肥230032）人文社会科学学院2013级硕士研究生；刘燕（1973-），女，安徽医科大学人文社会科学学院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