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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代西藏审美文化研究的维度与特征

2015-02-21朱霞

西藏民族大学学报 2015年1期
关键词:西藏文化研究

朱霞

(西藏民族学院文学院 陕西咸阳 712082)

当代西藏审美文化研究的维度与特征

朱霞

(西藏民族学院文学院 陕西咸阳 712082)

本文认为,当代西藏审美文化研究应该关注三个维度,一是时间与地域维度,二是文化生态的维度,三是价值的维度;从这三个维度出发,才能准确把握当代西藏审美文化的多元整一性、多空间交织形成的宗教性与世俗性、多向度价值诉求等特征。

当代;西藏审美文化;研究维度;特征

20世纪90年代以来,审美文化成为国家“软实力”的重要组成部分。学界的审美文化研究,既包括对审美文化形态、属性的关注,也包括对审美文化发展历史的梳理。目前,中西方学术界是在这样几个层面上理解和研究审美文化的。其一,把审美文化理解为以艺术为核心的文化;其二,把审美文化理解为艺术与生活同一的文化;其三,把审美文化理解为真善美重新融为一体的文化;其四,把审美文化理解为美学研究转型的结果。由此出现了种种观点:审美文化是具有审美价值和审美属性的文化;审美文化就是大众文化;审美文化就是当代文化;审美文化是文化发展的高级形式,是美与日常生活渗透交融的产物;审美文化是文化系统中的审美层面等等观点,不一而足。在命名、研究和使用这一概念时,从时间上看,“审美文化”可以贯通古今,从空间上看,“审美文化”可以贯通中外;从地域上看,“审美文化”之前可以冠以不同的地域名称。从价值判断角度可分为两类:一是把审美文化解释为一个特殊的当代文化概念,即体现所谓“审美现代性”的文化,认为这是批判工具理性、提升人类精神的积极力量;二是把审美文化等同于当代大众文化,解释为感性化、幻象化的娱乐文化。凡此种种,给我们理解和使用“审美文化”带来诸多不便,也让“审美文化”这一称谓变成了一个包罗万象的大筐子。不容否认,学界每一种“审美文化”的理解,都有许多丰富的创见。笔者认为,首先应该在人类文化的大背景下去思考审美文化,把审美文化看成是一种历时性的现象,是一个民族在其历史长河中创造和发展的文化。另外,审美文化不是一种简单的符号,而是一个文化传统,一个意义系统,是一个民族在自己的历史发展过程中创造并积淀下来的意义和价值系统,这个意义和价值系统成为这个文化系统的内在情感和心智,是这个文化系统中人们认识自我与他者的一种认知模式和价值参考,是族群成员相互辨认,实施身份认同的重要依据。美国文化人类学家P·K·博克说,“审美判断比其他几乎所有的人类行为更能代表某一文化的特征。”[1]如此,审美文化就不是一个现代产物,也不是美学

研究转型的产物,而是与人类文化发展进程同步发展的物质生产方式、日常生活方式、思维方式、各种艺术类型等混融一体的、具有审美价值的文化的集合。

于乃昌教授《西藏审美文化》,系统地梳理了生活在西藏的藏族、门巴族、珞巴族等民族在衣、食、住、行等物质层面以及哲学、宗教、文学等精神层面上创造的富有特色的传统审美文化形态,具有浓郁的地域和民族特色,填补了西藏审美文化研究的空白,为进一步研究当代西藏审美文化奠定了基础。

随着时代的变迁和西藏社会跨越式发展进程的推进,尤其在经济全球化的当代社会,西藏审美文化的研究面临新的课题需要新的方法。为适应当代西藏社会经济、文化发展的需求,正确认识西方消费主义、享乐主义等文化思潮以及现代传媒技术的负面影响,宏观把握当代西藏审美文化研究的维度和特征就成为当代西藏审美文化研究的重要课题。

一、当代西藏审美文化研究的维度

作为一个研究对象,“西藏审美文化”并不是“西藏”、“审美”、“文化”的简单相加。“西藏审美文化”这一概念,指称的是一个在时间中不断演变且包蕴了丰富、生动、活态的生活过程和各种审美、文化事件,涉及特定地域空间的审美和历史文化生态事实。所以,西藏审美文化的研究,必须从时间与空间、文化生态、审美等三个维度去考察,并坚持文化生态优先的原则,才能准确理解西藏审美文化的特点。

(一)当代西藏审美文化研究的时间、地域维度

“当代西藏审美文化”不仅是一个地域性文化概念,还是一个历时延续和发展的文化概念。

今天,“西藏”这个名词除了指代西藏自治区,即行政区划上的西藏,还指文化地域上的西藏。阿来在其文集中写到,“长期以来,大家都忽略了青藏高原地理与藏文化多样性的存在”,他指出,他出生的嘉绒大地,“不是行政区划意义上的西藏,而是纯粹文化意义上的西藏。”[2]“西藏审美文化”中的“西藏”,不仅指今天的西藏自治区属地,还应当是文化意义上的西藏,即在文化上与西藏各民族文化有渊源关系的甘、滇、川、青等地的藏区。

不同地域有不同的文化特征。法国丹纳曾说过,文化如同植物,它的出现和变化必须用它置身其中的地域环境加以解释。文化的地域性并不只是一个简单的自然性的地理方位、空间区划和环境条件的问题,它与地域有关但却涉及较之地域更多的方面。地域不仅对文化的形成有根本作用,地域同时是审美的最直接的对象,对生活在其间的民众的审美心理和审美价值取向起关键作用。诚然,我们不否认生产力和生产关系是基础,究其根本,生产力发展的前提和基础仍然是由特定地域地理因素决定的。当然,强调地域性不是要把地域绝对化或把地域看成审美文化的唯一制约因素。

西藏文化地域的形成经历了漫长的历史过程。在远古时期,西藏在“小邦”时代之后,形成了象雄、苏毗、雅砻悉朴野三大部落联盟以及具有各自特色的地域文化,如象雄的雍仲苯教文化,雅砻悉朴野的农牧文化等。在吐蕃统一西藏后的几个世纪里,藏传佛教逐渐成为西藏文化的主导,西藏文化地域逐渐形成。

西藏的地理位置决定了其文化地域的形成,其文化地域又决定了西藏文化的传播和流布范围。藏族学者扎洛在《菩提树下:藏传佛教文化圈》一书中对藏文化圈做了详细的说明,从藏文化本身发展和传播而言,他认为以山南、拉萨为中心的卫藏地区是整个文化圈的核心区域,即文化中心。青藏高原上以藏族聚居区为主的广大区域,是在吐蕃时期随着其统一大业的完成而波及的,是文化圈内最早的传播区域,这些地区在宗教上直接受卫藏地区的影响,政治上受“政教合一”的西藏地方政府的管辖,因此具有浓厚的宗教文化氛围和全民信教的社会基础,文化上同样具有向外传播的能力,这一区域是藏文化的内层区域。青藏高原周围从高原向平原过渡的山地丘陵地带属于藏文化的次层区域,藏传佛教后弘期初,各佛教流派与称雄一方的封建实力集团结合,形成了藏传佛教的各大宗派,各宗派利益与世俗利益混杂不分,在争夺“正统”旗号下的封建割据斗争日趋激烈。各宗派为了进一步扩大自己的势力,纷纷向外发展,寻求新的“化宇”,于是,藏文化冲破了内层区域的界限,植根于青藏高原边缘的许多地区和民族之中。[3]因此,西藏地域文化远比现今西藏自治区所属区域要广大得多。

西藏文化地域受西藏的地理位置决定,西藏文

化地域处在东方文化和南亚文化、西亚文化相接触、撞击的交汇点和爆发点上。西藏和南亚、西亚也有悠久的文化往来的历史。传说中藏王聂赤赞普以前,“蕃”地人就与远在西亚的波斯有频繁往来。根敦群培在《白史》中说:“彼时其他国家与藏族关系最多者,厥为‘波斯’等国。尔时波斯国中,非但盛行佛教,即博学大德,余国亦无能比,西藏之王臣,似波斯之风尚,传说‘松赞王’以红娟缠头等,又披彩缎之斗篷,著钩尖之革履,此等皆同波斯之风俗。”[4]藏族学者丹珠昂奔也指出,早期藏人用的火镰、刀与鞘、箭及筒、诸多头饰、胸饰、耳饰、腰饰等,都与古波斯的文化有关系。[5]

意大利杜齐教授《西藏考古》一书插入了一些发现于西藏的文物,这些文物被考证是佛教传入之前传入西藏的,并多带有伊朗文化的痕迹。所以杜齐教授说,“西藏(特别是西藏西部)在早期就与伊朗文化有着联系。这可能是出于迁徙和贸易的原因,艺术与装饰主题也随之从伊朗传入西藏。”[6]

依藏族学者丹珠昂奔的研究,古波斯文化对藏文化的影响在两个时期。第一时期大致在元前五六世纪至元前三四世纪,波斯的琐罗亚斯德的祆教二元论传入藏区,并对藏人尤其是对当时的象雄王国产生重要影响。其时藏人初步的三界观念、天神信仰等,与祆教二元论一拍即合,并改变了藏族文化的流向;古波斯文化影响藏文化的第二时期,大约在公元7世纪至9世纪中叶,这一时期,吐蕃向外扩张,建立强大的吐蕃政权,苯教也已经从西藏西部的象雄走向整个藏区,实现了藏人早期信仰的统一并成为国教,吐蕃兴盛阶段,其势力达到中亚、西亚诸国,今巴基斯坦、克什米尔境内的许多地方役属吐蕃。“大约这一时期的影响主要体现在经济和物质层面。自然,思想、风俗等的交流、影响必然也在其中。”[5]

乃至在松赞干布之前数代,连阿拉伯人都耳闻“吐蕃”之名。南亚文化翻越喜马拉雅山脉北进大约是在公元7世纪,公元7世纪后,随着佛教从印度、尼泊尔和克什米尔地区大量传入西藏,也把希腊化的佛教艺术——犍陀罗艺术风格带进西藏的佛殿庙堂。西藏早期的佛教艺术,诸如佛像雕塑和绘画,就有浓重的犍陀罗艺术风格及其后继发展的笈多艺术风格。西藏的特殊的地理位置,使西藏文化(包括审美文化)在它的历史发展过程中,能不断地吸收外来文化的影响,这个过程既是一个历时的动态过程,同时也是不同地域文化交错影响的过程。在时间维度上,西藏审美文化经历了漫长的历史过程;从地域上,我们应该充分认识到域外文化对这一地域的文化的影响,以及西藏地域文化对其他民族、地域文化影响的回应。

(二)当代西藏审美文化研究的生态维度

从列维·施特劳斯开始,文化研究和文化阐释就注重把杂乱而具体的文化活动经过结构分析转换,通过化简的和对象化的概念,处理成美学和文艺学研究所熟悉的文本形态。当代审美文化研究深受这种观念和方法的影响,大部分学者们热衷于借用整套的西方文化研究概念和西方学者预设的各种理论模式分析批判中国当代文化。经过化简和结构转换后的概念变得清楚了,但却因此而遮蔽或忽略了当代社会中文化现实的矛盾性、多元性和过程性,也造成了把当代审美文化乃至不同民族,不同地域的审美文化理解为同质性、共时性文化现象的弊端,忽视了不同文化生态下审美文化的多样化。同时,一些真正发生的现实文化现象被忽视。许多文化批判理论以孤立文本为对象的逻辑推演把文化现象过分简化了。因而这类研究的结论虽然具有启迪思想的价值,却往往难以真正锲入活的现实文化,限制了审美文化研究的深化和现实化。西藏审美文化的研究也存在这种弊端。这种弊端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青藏高原的地理与藏文化的多样化往往在“西藏”这个名词统摄下被视为同质性的,忽视了西藏审美文化因生态背景的多样性而产生的多样形态。如城镇与农牧区,藏北与藏东、藏西,高原地带与高原向平原过渡的山地丘陵地带等,其审美文化有显见的差异性。二是忽视了西藏审美文化的过程性以及传统审美文化在当代环境下的变迁。在当代社会条件下传统生活和生产方式以及其中包孕的审美文化发生了不可逆转的变迁。如藏北驮盐,驮盐本是藏北牧区一项传统的生产劳作,已经有千余年的历史。千百年来在历时几十天甚至数个月的驮盐劳作中形成的关于盐湖的古老传说、隐秘的盐语、一整套驮盐歌、古老的仪式等,已经成为西藏审美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如今,政府已经禁止牧民去盐湖驮盐,食用盐加碘也已经写入政府颁布的条令中,国家统一进行食盐的开采、加工和出售。驮盐这种千百年来的劳作方式连

同它的文化内涵在当代受到了巨大的冲击,面临消失的危险。那些仪式、那些隐秘的盐语、那一首首在驮盐路上的劳动歌,都将不复存在,甚至在不远的将来成为和草原一样古老的传说。

当代西藏审美文化研究需要新的文化研究理念。与文本化的审美文化研究相对比,文化生态研究提供了另一种学术视野和研究思路。以研究特定文化现象背后的各种交互关系和动态过程的文化生态学为当代西藏审美文化研究提供了新的研究理念和方法。由美国文化人类学家斯图尔德开创的文化生态学观念,主张从人、自然、社会、文化的各种变量的交互作用中研究文化产生、发展的形态,用以寻求不同族群文化发展的特殊形貌和模式。中国学者冯天瑜在《中华文化史》中,把文化生态划分为三个层次,即自然环境、社会经济环境、社会制度环境,而且,这三个层次之间不断通过人类的社会实践进行物质的及能量的交换,从而构成一个浑然的整体,同时,它们分别通过复杂的渠道对观念世界施加影响。[7]这三个层次共同构成了一个民族的文化生态。所以,文化生态学的研究从时间上包含人类全部的文化进程,研究对象上贯穿文化的所有层面。它所涉及的文化关系不仅更复杂,而且更倾向于文化的活态性质。西藏审美文化研究可以借鉴文化生态学的研究视野和方法,构建西藏审美文化生态研究的理论和方法。从自然环境、社会经济环境、社会制度环境以及地域差异、传承演变、群落认同和文化空间等各种关系的联系中考察西藏审美文化发展演变过程的现实活态特征与当代西藏审美文化的特殊性问题,为西藏审美文化研究打开新的视域和研究空间,使西藏审美文化研究更加切合西藏社会经济文化发展和建设的需要。

由于西藏社会几千年的封建农奴制,使社会经济发展严重滞后。解放后,尤其是近三十年来,为了改变西藏社会经济社会发展的相对滞后,中央政府在不同的历史时期提出了“现代化”、“跨越式发展”等西藏社会发展理念,这一发展理念给西藏审美文化的发展带来新的发展机遇。但是,还应该看到,在当代文化发展过程中还存在着一些认识上的误区,即人们往往把最“新”、最“时尚”的趣味当作最“先进”或最有价值的东西,这是从“现代化”社会理想衍生出来的一种普遍的审美心理。这样,各种所谓的“时尚”和“先进”以模仿的、更新的或扭曲的种种形态进入当代西藏审美文化空间,甚至成为当代西藏审美文化生态的一部分,在一定程度上影响了人们的审美趣味,对当代西藏审美文化带来了不容忽视的影响。

(三)当代西藏审美文化研究的价值维度

西藏审美文化是包含多元价值的价值系统,如实用价值、宗教价值、道德价值、审美价值等多维价值。在多维价值系统中,审美价值处于核心地位,是统摄其他价值的中枢。审美文化发生发展的事实证明,从实用性前提到审美价值的形成,其中间有很多复杂的中介环节,而最终决定审美价值关系的是民族的审美需要和审美心理。如在西藏许多地方的传统服饰或头饰中,常常装饰许多宝石,这些装饰与藏民族早期的自然崇拜有密切的关系,是藏民族原始宗教信仰的遗存,自然崇拜是对外在于人的强大自然力的敬畏,包含了先民某种实用性诉求,从自然崇拜逐渐演变为后来的身体装饰,并最终形成藏民族特有的服饰审美,是藏民族文化对多元价值不断体认的结果。

在理解当代西藏审美文化的价值维度的同时,还应坚守文化生态优先的原则。也就是说,我们不能把“西藏审美文化”作为一般美学范畴来考察,满足于形形色色的美学理论的运演,而不顾及西藏审美文化所指涉的对象本身存在的文化生态情境及其变迁形式。我们强调当代西藏审美文化研究的审美价值维度,并不意味着把“审美性”作为西藏审美文化唯一的诉求,如果这样,就无异于在西藏审美文化研究中自动放弃了一些至关重要的思维材料。例如,在西藏,各种各样的面具,最初都具有某种实用性,在治病或宗教仪式或典礼中发挥重要作用;再如服饰,不同地域的服饰不仅受那一地域生产生活方式、自然环境、气候的决定,而且正是这些因素形成不同形制和样式的服饰,这些都不是某种超越实用的、也不是专为了个人传达某种审美信息的东西。正是这些构成并显现了西藏审美文化发生、发展的不同样态和生态景观,没有人怀疑它们作为审美文化的“审美性”。这种审美性,也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审美性,而是意指一种终极性的、关涉生命本身的真谛。

西藏审美文化研究,不仅是作文化的美学分析,而且是作审美的价值关怀。审美的价值关怀的核心是人,是人的生命价值。人和人的生命是最高

的审美价值。

二、当代西藏审美文化的特征

(一)从当代西藏审美文化的创造主体和文化形态上看,具有多元整一特征

当代西藏审美文化创造主体的多元化。文化的多元化是人类文化发展的必然趋势。文化人类学告诉我们,从天性上看,人类具有自然属性,但是人类生活的社会群体却不仅仅由自然而且还由文化决定。历史上,生活在青藏高原上的主要有藏族、门巴族、珞巴族和僜人、夏尔巴人等,他们是传统西藏审美文化创造的主体。门巴族和珞巴族没有自己的文字,但他们有自己的语言,虽然这三个主要民族的生产方式和社会关系结构并不完全相同,但他们共同创造了西藏审美文化。西藏审美文化的创造主体既是审美主体,又是宗教信徒,许多佛教大师,同时也是杰出的建筑家、雕塑家、绘画家、音乐家、戏剧家和文学家。

西藏和平解放以来,西藏社会进入到当代发展阶段,从意识形态方面来看,社会主义的意识形态取代了封建农奴制的意识形态,社会主义的经济基础取代了封建农奴制的经济基础,广大农奴翻身做主人,成为物质创造与精神文化创造的真正主体,同时,随着国家建设新西藏政策的号召,一大批有志于西藏社会主义建设事业的汉族和其他民族的建设者来到高原,在这里挥洒热血与汗水,成为西藏社会主义建设主体的一部分,也成为西藏审美文化建设主体的一部分。这些人中,既有从事物质生产的劳动者,也有从事精神文化生产的知识分子,在精神文化领域,一大批从祖国各地入藏的文学艺术家对西藏审美文化的生产做出了重要的贡献。如作家秦文玉、马原、马丽华等,批评家李佳俊、刘志群等,画家韩书力、余友心、张鹰等,他们是众多入藏艺术家的代表。他们的审美文化创造与西藏审美文化和谐互补,他们和西藏各民族的建设者一起,在西藏社会主义建设和当代西藏审美文化创造中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当代西藏审美文化形态的多元化。“如果把近代(指西藏解放前)这三个民族的审美文化作为‘共时’性形态放在同一层面上进行研究,不难发现,又明显地反映出‘历时’性特征,即各自代表了不同的历史类型。珞巴族审美文化是原始型的审美文化;门巴族审美文化是由原始型向阶级型过渡的过渡型的审美文化;而藏族审美文化是完成形态的、成熟的阶级型的审美文化。”[8]这是于乃昌先生对近代西藏审美文化多元化特征的概括。不同类型的文化彼此交流、影响、互渗,如藏族、门巴族、珞巴族都有“猴子变人”的神话,都有生于同一祖先,彼此是同胞兄弟的传说,都有亲密交往的优美的故事,更为重要的是,他们彼此有文化“认同”心理。这些又都有助于形成西藏审美文化的整一性。

(二)从当代西藏审美文化生态视野看,不同生态空间的审美文化景观中体现出宗教性与世俗性杂糅的特征

从自然生态看,西藏地处高原,自然地理环境封闭;从文化生态看,西藏虽地广人稀,但却处在两大文明圈即汉文化圈与印度文化圈相互交汇之地,佛教传入并形成独具特色的藏传佛教进而形成政教合一的封建农奴制,使得中央王权不得不对其采取独特的统治,而这种统治反过来又强化了西藏文化的独特性。这个独具特色的自然环境、社会经济环境、社会制度环境,构成了西藏审美文化的生态环境和生态空间。从公元前3世纪始,西藏社会受宗教的制约不容忽视,先本后佛、佛本斗争融合及至形成藏传佛教,藏传佛教成为在西藏上层建筑领域里占统治地位的思想政治力量和意识形态,是文化的主宰,是文明的秩序,也是统领不同生态空间的强大制动力量。对西藏社会的政治、经济、文化产生了强有力的影响,政教合一的政权、封建农奴制、藏传佛教的文化艺术使得西藏审美文化打上了鲜明的宗教印记。但是,广大的世俗民众在他们自己的生产生活中也创造出灿烂的民间文化,如民居、服饰、雕刻、歌舞等带有世俗性的审美文化。西藏审美文化因而具有宗教性与世俗性杂糅的特征。

随着西藏社会跨越式发展步伐的加快,西藏经济、文化等长足发展,上述空间也发生明显的变化。不同地域、不同身份、不同诉求的人进入西藏,城镇、农村、牧区等不同空间交错融汇,当代西藏审美文化空间呈现出乡土与城镇、圣与俗等多空间交织的特征,并且在网络的虚拟空间对照映射下形成了多种空间关系。当代西藏审美文化呈现出主导文化、乡土民间文化、宗教文化、城市文化、休闲文化等不同的审美文化景观。

当代西藏审美文化应注重城市审美文化研究,因为城市是当代文化汇聚、结晶和不断生成的生态环境。刘易斯·芒福德在《城市发展史》中指出,历史上几乎所有重要的城市,在其物质要素形成之前,都已经具备了强大的精神要素,包括对自然的敬畏、对安全感的需求、对新鲜事物(包括丰富的商品)的渴望,等等。人最本质的精神诉求,带来了以聚集为目的的流动和聚集。正因为此,大城市犹如巨型容器,因塞入各种东西而变成杂乱无章的容器。城市越是繁荣发达,就越是可能包容着不同的甚至是相互冲突的文化内涵。[9]从西藏城市发展的现实状况看,西藏的城市与内地仍有较大的差距,城市规模、人口、设施等方面远不及内地。随着航空运输、铁路、公路等交通的发展以及西藏旅游业的发展,西藏与国内及国际间人员流动明显加强,还有互联网以及通讯技术等看不见的信息高速公路等信息传播渠道,势必给西藏城市审美文化带来不容忽视的影响。应该看到,西藏的城市有其特殊性,这里既有祖祖辈辈生活在这里的原住民,也有因工作而生活在这里的援藏者及其子弟,还有形形色色的“藏漂”者,他们或怀揣发财梦,或追求精神超脱而“漂”在西藏。在这种特殊的城市生态空间中,不同文化群落之间的差异、矛盾和冲突便成为西藏审美文化研究必须关注的突出问题。

当代西藏审美文化研究必须正视和研究西藏不同文化空间的内在矛盾和非整合性。关注其不断发展、变化的生态过程和杂多而旺盛的文化活力。

3、从不同民族和群落的价值诉求看,当代西藏审美文化价值诉求具有多向度特征

随着改革开放的不断深入和全球化进程的加速,在整个文化生态的变迁中,一方面是多空间交织,一方面是群落或圈子的兴起,随之而来的是审美诉求及其标准的不可公度性日益凸显。在西藏,1980年代出现部分青年作家,如扎西达娃、色波、马原等也用自己不同于传统的书写方式表明自己的价值诉求,这正是文学的群落化。不同群落有自己的文化诉求和身份认同。文学群落化表明了一个群落与其他群落在身份、价值诉求方面的冲突。在当代西藏,酒吧、朗玛厅、歌厅、林卡、草原牧场等不同的空间里生长和发展出不同的群落文化,还有藏民族传统生活习俗与普通西藏民众的日常生活,如转经、朝佛等宗教文化信仰以及实践活动等。这些,在当代西藏作家的文学、绘画、音乐等作品中都有表现。这些不仅仅意味着传统与现代的冲突与差异,也不是单纯的审美趣味的差异问题,而是西藏社会中不同文化群体在信仰、生活环境、阅历、身份认同与生活理想等方面的差异。正是这些构成了当代西藏审美文化的多向度诉求。

综上所述,当代西藏审美文化研究要更新观念,一方面,要从时间与地域的维度区分西藏审美文化内在的独特性与非整合性甚至矛盾性;另一方面注重从文化生态视野从宏观上全面把握西藏审美文化总特征;更要立足于价值分析,从价值的维度区分甄别传统西藏审美文化的正价值,促进当代西藏审美文化的建设和发展,促进西藏和谐社会建设和西藏社会政治经济的发展,使西藏审美文化成为既具有民族和地域特色又具有中华民族文化特色的社会主义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

[1]P·K·博克著,余兴安,彭振云,童奇志译.多元文化与社会进步[M].沈阳:辽宁人民出版社,1998.

[2]阿来.就这样日益丰盈[M].北京:解放军文艺出版社,2002.

[3]扎洛.菩提树下:藏传佛教文化圈[M].西宁:青海人民出版社,1997.

[4]根敦群培.白史[M].北京:中国藏学出版社,2012.

[5]丹珠昂奔.西藏文化发展史(上册)[M].兰州:甘肃教育出版社,2001.

[6][意]杜齐著,向红笳译.西藏考古[M].拉萨:西藏人民出版社,2004.

[7]冯天瑜.中华文化史[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1990.

[8]于乃昌.西藏审美文化[M].拉萨:西藏人民出版社,1989.

[9]刘易斯·芒福德著,宋俊岭译.城市发展史[M].北京:中国建筑工业出版社,2005.

[责任编辑 顾祖成]

[校 对 赵海静]

B83-0

A

1003-8388(2015)01-0037-06

2014-06-24

朱霞(1964-),女,陕西武功人,现为西藏民族学院文学院副教授,中山大学中国非物质文化遗产研究中心西藏工作站成员,主要研究方向为当代藏族文学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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