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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国国会图书馆藏《汉江以北四省边舆图》述考

2015-02-20

关键词:四省汉江

冯 岁 平

(陕西汉中市博物馆, 陕西 汉中 723000)



美国国会图书馆藏《汉江以北四省边舆图》述考

冯 岁 平

(陕西汉中市博物馆, 陕西 汉中 723000)

[摘要]美国国会图书馆藏《汉江以北四省边舆图》是一幅极为重要的清代秦岭地区图,此图打破了传统舆地图书多以政区为经的传统,以自然地理区划为之,扩大了舆地学的视野。从地图学角度看,此图除比例尺外,其余要素均有反映,地理信息极为丰富。按照卢荫溥“计里开方”建议提出的时间,可推知此图的绘制时间应在嘉庆十三年(1808)九月至嘉庆十八年(1813)九月之间。与之相紧密联系的《汉江以南三省边舆图》和《三省山内道路考》亦在此时间段完成。

[关键词]汉江;四省;严如熤;卢荫薄;边舆图;绘制时间

壬辰(2012)初秋,自安徽返归汉中途经西京时,吾友刘炜先生提供了我久觅不得的美国国会图书馆(The US Library of Congress)庋藏的严如熤、郑炳然《汉江以北四省边舆图》。汤金钊撰写的《严如熤神道碑》,所称《汉江南北二地图》①汤金钊:《布政使衔陕西按察使乐园严公神道碑》,严如熤:《乐园文钞》卷首;又见黄守红标点、朱树人校订:《严如熤集》,岳麓书社2013年版,第11页。,《清史稿》名曰《汉江南北图》②《清史稿》列传卷一四八《严如熤传》。,说明除此图外,还有《汉江以南三省边舆图》。对此,北京大学李孝聪先生首次介绍、著录,并作了相应的研究[1]50。台湾学者林天人先生则作了进一步研究③林天人编撰、张敏译:《皇舆搜览——美国国会图书馆所藏明清舆图》,台北中央研究院,数位文化中心出版2013版。。国内所藏的二图,北京图书馆(今国家图书馆)将之列为中国地图《跨区连省普通地图》之列,并著目、简介了二图④编号为0601、0602,见北京图书馆善本特藏部舆图组编:《舆图要录——北京图书馆藏6827种中外文古旧地图目录》中国地图总图普通地图,北京图书馆出版社1997年版,第59页。,但至今未见公布、影印的图影。慨念美国国会图书馆所藏此图之稀见且珍贵,前人论述之不足,故撰文以续之。

一、《汉江以北四省边舆图》续说

图题《汉江以北四省边舆图》,木刻⑤仔细观察此图,有上、下二道横状白线,将地图分为三部分;其中上部最宽,下部最窄。左侧则有一道竖线,故推理为三块横状木板和一块竖状木板合钉而成。按照王森文所说的,他绘制的《汉唐都城图》,严如熤令郑炳然“复刊,板存府廨。”见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编著:《唐长安大明宫》之《附录·后记》,中国田野考古报告集考古学专刊丁种第11号,科学出版社1959年版,第60页。由此可见严如熤有绘图、藏图之好。至于木板,当存于严如熤任职的汉中府署。惜时过境迁,今已不知其下落。,印本,纸质⑥林天人《皇舆搜览——美国国会图书馆所藏明清舆图》记:“木刻墨印纸本”;北京图书馆善本特藏部舆图组《舆图要录——北京图书馆藏6827种中外文古旧地图目录》云:“刻印本”,二者差相一致。但后者说此图为“彩色”,是同一幅图还是手绘原图,存疑。,未注比例,107×182厘米⑦北京图书馆善本特藏部舆图组《舆图要录——北京图书馆藏6827种中外文古旧地图目录》云113.5×179厘米,尺寸明显不同。,图背贴红签,美国国会图书馆藏,编号G7820.C5,馆藏登录号84696078。汉江以北四省,指陕西、甘肃、河南和湖北。所谓边舆,分别涉及甘肃东南部、陕西中南部、河南西南部和湖北西北部。绘制区域是从关中盆地至汉水之间,即秦岭地区,重点应在陕西汉中府、兴安府和商州。此图乃是一幅名副其实的清代秦岭山区图。

秦岭山脉地域宽阔,东西绵延,南北阻隔,地理信息极为丰富。此图绘制时,虽未对地图的三大要素之一比例尺(当时常用“开方计里”法)作任何说明,但分别标出东、南、西、北四个方位,还说明了采用的图例(见图1):

图为汉江以北陕、甘、楚、豫四省边境,红线分疆界。所绘树木多寡,即为老林宽窄;大方圈为府,横方圈为厅,长方圈为州,圆圈为县,长圆圈为分驻佐贰、分防营汛。

图中的红线标明是省与省的分界线,但这个红线是印制之后添补的。未具说明的有,用点联缀成线,表示道路路线;用文字标注道路沿线的村镇、关隘、驿铺;用三角山形符号表示地貌,部分还加注树木符号,这应是上述所说的“老林宽窄”。

图1                   图2

此图反映的地理内容极为丰富。绘制者用图注的形式,对所标的地理现象作了详细说明。这样的图注共有5处,分别涉及秦岭、汉江、黑河、秦岭峪口等。

1. 陕西境内秦岭(见图2):

终南山在渭河之南,汉江之北,绵亘数郡,阮亭所谓“云雾一千里者”也。太白峙其西,太华耸其东,皆与南山枝连萼附。土色途泥,五种皆宜,产金、铁、名材。跨宁陕、孝义、户县、周至、郿县、凤县、留坝、洋县、石泉、汉阴、安康、洵阳、镇安者,尚多未辟老林。山大如紫柏山、鳌山、腰竹岭、军山皆其支分。楚南严如熤谨识,蜀北郑炳然谨绘。

这里涉及到秦岭走向与分布区域、经济开发及其物产等。

2. 梁州地理现象(见图3):

梁州之境,《书》称“华阳黑水”。华阳为今南山,黑河源出紫柏山,绕河两岸,栈坝老林。属陕西者为凤县、留坝、褒城、沔县、略阳,在甘肃者为两当、徽县。层山复嶂,地极阻深,俗称八百里,黑河老林之旁肥美,与南山无异。近日,川楚无业之民入栈种山者,襁负而至,棚民甚繁。

此外明言梁州之境,实则重点涉及黑河地区。由于优越的地理位置和条件,一度成为三省边防之中的马蜂窝,防治的重点。

图3                   图4

3. 毗邻的甘肃地区(见图4):

随着棚民的增多,与凤县、略阳毗邻的甘肃地区也成为不稳定的地区。因此图中对之作了注明:

凤县之北、秦州之东为吴寨、利桥,大山盘折数百里,多未辟老林。川楚流寓入南山垦种者,数年之后,山地稍薄,往往移至吴寨、利桥各处,棚民渐次繁多。

4. 汉江及其流域(见图5):

汉江自宁羌嶓冢山发源,历沔县、南郑、城固、洋县、西乡、石泉、紫阳、安康、洵阳、白河、郧西、郧县,至均州而出平原,盘折于雍梁山内三千余里。在汉中郡城以上,涓涓细流,搴裳可渡;自汉中而下,会合湑水河、木马河、洞河、月河、大道河、南河、洵河各流,至白河而始大。夏秋水涨,汹涌可畏;冬春水涸,浅漱鳞鳞,仅通小舟。防汉之议在白河以西无益也。

本图是以汉江为分界线绘制的,图中对汉江的源头、流经县域、支流及水文、交通等作了简要说明。从“防汉之议在白河以西无益也”,足以看出此图还具有军事地理的价值。至于与此图相关的《汉江以南三省边舆图》是否尚有汉江的说明,今天还不得而知。

图5

5. 秦岭北麓峪口(见图6):

秦岭北麓诸峪口,还是重要的交通道路,军事意义重大。严如熤《三省山内风土杂识》记载:“由华州经蓝田至宝鸡,共七十二峪口。山贼窥伺内地,必由峪口而出。故当办理贼匪之时,防其窜突于各峪口,亦遍设卡伦,以重省城门户。”为此,图中将峪口与道路联系在一起,并作了详细说明:

东自二华,西至宝鸡,其南入山之口,共计七十二峪。峪外为三辅之地,所谓“沃野千里”者。进峪,重重险隘。其由大峪口经孝义、镇安、洵阳抵兴安者,为东道,计程八百余里。由宝鸡口经凤县、留坝、褒城抵汉中者为西道,计程六百四十里,路即栈道,崎岖与东道同,而辟途稍大。又有长安之子午峪至西乡之子午谷,魏延欲以此道出长安,计程亦六百四十里。而经由五郎从老林上下,豆马絙人,其险加倍矣。

图中还明确标出相关峪名有:童、扇车、黄神、仙峪口、瓮峪、葱峪、构峪、构山峪、小敕谷、石炥峪、箭峪、湭峪、阳峪、黄峪、翠花、小峪、祥峪、大峪、豹头、石边、子午、沣峪、象峪、高关峪、太平、涝峪、石景、干、小金、金、赤、田、塔儿、岫、马岔、团彪、黄巢、黑水、虎峪口、熨斗、平口、西骆、稻、车峪口、强、泥、汤、红河峪、冋峪、斜峪、蔺峪、麦、代、马、晁峪。由于峪口的特殊军事与战略价值,严如熤对秦岭诸峪口的重视,很大程度上促成了毛凤枝《陕西南山谷口考》的成书①毛凤枝叙:“已乃覩严氏乐园《三省边防备书》及沈青崖《陕西通志》,其言南山诸谷特详。又复杂见诸篇,散而弗萃,读者苦之。余乃刺取二书之文,本其山川,联其脉络,准其地望,详其远近,揭其要害,以及土俗之称名,水道之源流,罔不具书。盖三易藁而后成也。”见毛凤枝撰、李之勤校注:《南山谷口考校注》,长安史迹丛刊之一,三秦出版社2006年版,第154页。。

图6

在绘制此图之前,严如熤已完成了《三省山内风土杂识》一书,或许是职责所系,他努力将自己塑造为清代的防务大家,对三省边防提供了不少策略。②冯岁平:《给三省山内地区开的一剂“良药”——读<三省山内风土杂识>》,收入《发现汉中》,华夏出版社2007年版。传统的舆地图书,多以政区为经。严如熤却打破了这个传统,以自然地理区划为之,从而扩大了舆地学的视野。从地图学角度看,此图除比例尺外,其余要素均有反映,地理信息也极为丰富。所以《汉江以北四省边舆图》可称为弥足珍贵的清代秦岭图。

二、绘制者郑炳然简述

图中标注“楚南严如熤谨识 蜀北郑炳然谨绘”,可见这张地图是严如熤、郑炳然二人合作完成的。严如熤其人其事,众人熟知,但郑炳然何许人也?有学者以为该志及相关史书阙载,严氏所作不妥,并以此为郑氏打抱不平[2]6。

嘉庆十八年(1813)冬,严如熤序《汉南续修郡志》:“余友广安郑君炳然秀才从军,驰驱边徼十数年,山川向背,道路险夷,不啻尽沙聚米。余入老林抚绥暨督修堰渠,郑君心策马,又数绘事,工远势,能具千里于尺幅。南郑孝廉杨生筠富文学,志洁行芳,其风徽盖慕乡先贤李司徒父子者,乃以绘山川、疆域、栈道、水利各图,采访、考订、校阅之事,属之二君。”“郑、杨二君子之相助,其用心良苦,未可湮没也。”对于该志的地图,严如熤还特别指出:“旧郡志只总图一纸,过于简略。西蜀郑君炳然从军数年,熤行部至各边城,罔不偕焉。山川向背,道路险夷,知之最悉,因相属绘《分图》、《栈道》、《华阳》、《黑河》各图,而系之以说指掌云。”③严如熤纂修:《汉南续修郡志》卷一。

上述所言极为清楚,郑炳然随同严如熤赴府境考察,受委派绘制了《分图》、《栈道》诸图,这并不存在所谓版权上的纠纷和异议。如果再深入看,严如熤《三省边防备览》首附诸图,其中《黑河图》,即《陕甘毗连黑河舆图》,图注:“每方三十里,以线分疆界。所绘树木之多寡,即为老林之宽窄。正东、东南为沔县地,正西、西南为略阳地,东北为留坝、凤县地,正北两当地,西北徽县地。广安郑炳然绘。”[3]870看来正如严氏所说,《黑河》诸图为郑炳然绘制,且他不仅擅长地图的绘制,而且极为注重实地考察。

郑炳然与严如熤之间的关系,可称为知己。与严如熤熟知的王森文在他的《汉唐都城图》中说“甲戌(十九年,1814)复官,摄略阳事。”对于此图,“汉中太守溆浦严公如熤,令友广安郑君炳然复刊,板存府廨。此图城外山川古迹皆境于前,而雠校终未详细。”①中国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编著:《唐长安大明宫》之《附录·后记》,中国田野考古报告集考古学专刊丁种第11号,科学出版社1959年版,第60页。可见严、郑二人对地图的重视和喜好。

《汉南续修郡志》还辑录有郑氏的诗作:

其一《偕伍二尹老林搜捕》云:“几片朱旙倚碧岑,荷戈人踏乱云深。残氛骆谷愁征辔,斜照蚕丛上短襟。书记从军千载事,元戎杀贼十年心。山南净扫豺狼穴,樵笛声生紫柏林。”

其二《乐园太守入老林抚绥至黑河娘娘坝喜雨有作依韵和之》:“匝月驰驱未解襟,灾黎尤念此山岑。君恩不惜千仓粟,民命都归一寸心。寒谷花开春有脚,芳田麦秀汝为霖。泠泠钟磬金池院,遥和春陵五字吟。”②严如熤纂修:《汉南续修郡志》卷二十九《七言律诗》。说明此人还工诗,可惜他家乡的咸丰、光绪《广安州志》并未对他记述。

三、卢南石与绘图时间补正

关于此图绘制时间,李孝聪先生认为:“嘉庆五年(1800)设置的宁陕厅已标,佛坪厅未见,“宁”字不因避讳而改写。故,该图应编绘于嘉庆年间(1800~1820)。”③李孝聪编著:《美国国会图书馆藏中文古地图》卷二《区域地图:省、府、州、厅、县》,第50页,文物出版社2004年版;北京图书馆善本特藏部舆图组编:《舆图要录——北京图书馆藏6827种中外文古旧地图目录》中国地图总图普通地图,北京图书馆出版社1997年版,第59页。北京图书馆(国家图书馆)善本特藏部认为:“据陕西政区设置考证,此图约绘于清嘉庆五年至道光元年(1800~1821)间。”④北京图书馆善本特藏部舆图组编:《舆图要录——北京图书馆藏6827种中外文古旧地图目录》中国地图总图普通地图,北京图书馆出版社1997年版,第59页。林天人先生却提出了不同的看法:

本图为严如熤(1759~1826)、郑炳然绘。道光元年(1821),严如熤擢升陕安道;御史卓秉恬(1782~1855)上陈《川、陕、楚老林情形》摺,疏曰:“由陕西略阳迄东至河北郧西,谓之南山老林;经四川穿境至湖北保康,谓之巴山老林。地皆硗瘠,粮徭极微。无业游民,给地主钱数千,即租种数沟数岭。岁薄不收则徙去,谓之棚民。……与其即一隅而专谋之,何如合三省而共议之。请于扼要之地,专设大员控制。”(参:《清史稿·卓秉恬传》)同年,派严如熤总揽川、楚、陕山区边防察勘及建设事宜;严氏周历相度、析官移治、增营改汛。道光四年(1824)严如熤议置厅治(即佛坪厅)于周至县、洋县界及增营汛于商州、略阳,巡抚卢坤(1771~1835)采其议(参:《清史稿·严如熤传》);图中厅未见,商州、略阳似仍未置营汛。

严如熤同时绘制了《汉江以南三省边舆图》(国立故宫博物院藏,平图021473),可对应参照;图中已见嘉庆七年(1802)新置的定远厅(参:严如熤纂《汉南续修府志》卷二《建置》);道光三年(1823)析安康、紫阳、平利三县地所置砖坪厅尚未标示。两图既为同时,图绘时代资讯可互参。判断此图绘制或为严如熤在道光二年(1822)刊行《三省边防备览》同一段时间的作品。又《舆图要录》断本图绘于清嘉庆五年(1800)至道光元年(1821)间,似可榷。⑤林天人编撰、张敏译:《皇舆搜览——美国国会图书馆所藏明清舆图》,台北中央研究院,数位文化中心出版2013年版。

前二者根据政区设置以及宁陕厅、佛坪厅判断,后者根据佛坪厅与营汛,再参照《汉江以南三省边舆图》的定远厅等,从而得到了不同的结论。那么,《汉江以北四省边舆图》究竟是什么时候绘制的?

按,严如熤嘉庆六年(1801)二月任洵阳县令,嘉庆八年(1803)十月任定远厅侯,九年丁母忧。在这期间,尽管他力主“坚壁清野”,亦曾遍问民间疾苦,但所涉及地域尚不及地图反映的那么大,因此严如熤不大可能绘制此图。嘉庆十三年(1808)九月,他被委为汉中知府,职责所系,要洞悉老林,待兴百业,所以严如熤才有可能开始准备绘制有关秦岭、巴山地区的地图。

严如熤《续修汉南郡志》叙:“余于郑君先尝作《三省边境山川道路图》,适少司徒卢南石先生使蜀归,因就正。”卢氏审定后,则说“此图甚费苦心,若将里数用开方法,则远近更了如指掌。”严氏与郑氏采纳了这个建议,于是采用开方计里的绘图办法修订,“卷中各图,胥准以开方,十一城四至八到,视他书较清晰焉。”今天所见,该志卷之一诸图有:

1.《汉中府属疆域总图》;2.留坝厅、定远厅、南郑县、褒城县、城固县、洋县、西乡县、凤县、宁羌州、沔县、略阳县疆域图;3.《南北栈道图》;4.《黑河图》、《华阳图》。①清严如熤原本、清杨名飏续纂:《民国汉南续修郡志》,《中国地方志集成·陕西府县志辑》第50册,凤凰出版社2007年。又见郭鹏:《嘉庆汉中府志校勘》,三秦出版社2012年版。

这些地图,均用开方计里的办法绘制,此亦严氏修志的一大特色。

道光元年,严如熤擢升为陕安兵备道,“辛巳春,奉宫砺堂制府檄同川、陕、湖北三省委员查勘边境,自春孟至夏仲,蒇事于往时所未经历者,得流览焉。于曾经历者,得再三至焉。而共事诸君子,蜀则述轩李君、古山陆君,楚则郎轩倪君,汧谷范君,秦则六琴方君、梦禅陈君,或旧勷戎幕,或久宦岩疆,皆能洞达时务,而练习乎边事,爰谘爰询,各出身所经历,互相参考,盖皆有得焉。”最后写成了《三省边防备览》一书。卷一《舆图》有:

1.《川陕湖边境总图》;2.《边境交界相连险要图》;3.《宁沔南褒西乡定远图》;4.《安康平利紫阳洵阳白河图》;5.《兴山房县竹山竹溪图》;6.《郧西郧县图》;7.《广元通江南江巴州图》;8.《太平城口图》;9.《奉节巫山大宁云阳开县图》;10.《华阳厚畛子图》;11.《黑河图》;12.《眉县岐山宝鸡凤县图》[3]838-877。

其中《陕甘毗连黑河舆图》标明“广安郑炳然绘”,其他未注明作者。这些地图均采用开方计里的方法绘制,惟有《边境交界相连险要图》例外。值得注意的是,严如熤与考察成员方六琴的关系甚密,曾说“六琴以副贡生官县丞,分发陕西用军功,保升知县,历署甘泉、平利、洋县、西乡事,所至著廉能声”。“六琴治行为大府器重,行见任剧邑,守大郡,施弥广,济弥众。”对于道光元年的会勘,严如熤《方母吴太宜人寿序》记载:

辛己正月,余奉檄查三省边境,宫保砺堂制府谕以老林蓊郁,径路嶮巇,得木拔道通,则奸无所容,而兴安之平利牙错二竹、巫宁,为往时三十三隘尤急宜规画。夏四月,余由大宁抵平利界,自鸡心岭至白土关,四百八十里灌木,除巉岩,凿偏路,斜窄者,绕以栏;削绝者,接以栈;溪涧阻者,渡以船桥;负者、挑者,驮以马牛,抬以兜舆者,驿驿途中不绝。余不意有夷之行至此也。②严如熤:《方母吴太宜人寿序》,《乐园文钞》卷七。

由此推论,严如熤对其地还不甚熟悉,道光元年考察之后增补了这一区域的地图。或许由于仓促,加之郑炳然并未参加这次考察,所以未采用开方计里法。

开方计里,即计里画方,肇自宋《禹迹图》,开创了我国方格网法制图的先河。[4]1前述卢南石的“若将里数用开方法,则远近更了如指掌”建议,严如熤、郑炳然的确虚心采纳,且及时运用于《汉南续修郡志》一书,遑论《三省边防备览》。但《汉江以北四省边舆图》却未用开方计里的办法。所以确定“适少司徒卢南石先生使蜀归”的时间,当为此图完成时间的重要依据。

卢南石名为卢荫溥(1760~1839),字霖生,南石是其号,山东德州人,是清朝一代名宦:

卢荫溥,字霖生,号南石,雅雨先生之孙也。乾隆辛丑进士,翰林院编修,与修三通及河源纪略,充翰林院办事官,拟进文字多出于手,由鸿胪寺少卿擢至兵部左侍郎。是时,豫东及南山匪徒相继蠢动,荫溥赞画得宜。事平,擢礼部尚书,历任吏、记、兵、刑、工等部尚书,晋协办大学士,授体仁阁大学士。总理刑部有年,平反多案,以疾致仕。重赴鹿鸣宴,卒京邸。谕祭再三,赠太子太师,谥文肃,入祀贤良祠,国史有传。子本,字子中,号泉之,嘉庆癸酉,恩赐举人,户部广东司员外郎,淹通经史,谨守遗规,器重璠璵矣。①民国二十四年李树德修、董瑶林纂:《德县志》卷十《人物志·耆英》。

他还有《南星驿寄内》一诗:

皇华频岁月,壮志几邮亭。忽听乡音熟,新教旅况经。

万山如堵壁,一客似晨星。今夜深闺梦,知从何处醒。②民国二十四年李树德修、董瑶林纂:《德县志》卷十六《艺文志·诗内篇》。

说明卢南石的确履经栈道而有入蜀之行,只是现在尚不知确定时间而已。此外,道光《永定县志》还记载有他道光二年为《自他轩诗稿》所写的序③道光《永定县志》卷十九《艺文志下》,文曰“乾隆乙卯,余督学中州,适同年生巫君虚轩作宰是邦。虚轩固儒者,所莅有循声,命其二子从余游:长宜福鞠坡,次宜耀远斋也。时鞠坡已登贤书,远斋方应乡举。鞠坡之文,光明俊伟。余尤喜远斋之文沉鸷排奡,有古作者之意,所以勖之者甚厚。嗣余任满旋京师,远斋来应京兆试,必以所业请益,其为文益进。而屡试屡踬,余每宽譬之。最后,又出其所为诗一卷质于余。祖袭风骚,凌跨侪俗。然其音凄清幽窅,郁郁不自释之怀,时流露于行间,以为此词人之常耳。间岁不复。至甲戌,鞠坡赴礼闱来谒,远斋已赴玉楼召矣。且述其易箦之言,谓:生平文字之契,得于余者最深,遗诗一编,欲得一言,以征夙志。余闻之,悄然以悲,屡执笔,则振触不能下顾,竟无一言,何以慰远斋于地下也!嗟乎,天之予人以福泽,与予人以智慧,非有轻重于其间焉?科名者,福泽之一端,若夫慧业文人,则英声茂实,不必假科名而后显。而世俗不知,或以为丰于才者啬于遇,亦小之乎视造物矣。如远斋之诗,其精气固足长流于宇宙,不必以一第为远斋歉。今巫氏科名鼎盛,十余年来,一门之内,叔侄兄弟成进士者三人,登乡荐者一人,鞠坡已腾踔词垣。远斋之不为郊祁轼辙者,命实为之;而其可以为郊祁轼辙者,自在也。远斋有知,闻余言,其亦可以稍慰也夫。道光二年壬午重九日,通家生南台卢荫溥题于京寓。”。

再回过头看,严如熤文中所称卢南石为少司徒,其因在于清代官员好用古称,户部尚书为大司徒、大司农、计相,侍郎为少司徒、少司农。嘉庆十八年九月,卢南石“调户部左侍郎”④《清史列传》卷三十六《大臣传续编一》,第2817页。,这就是严所称“少司徒”的起始时间,尚未考虑卢“使蜀归”的时间。严如熤采纳卢南石的建议,“今卷中各图胥准以开方,十一城四至八到,视他书较清晰焉。”说明诸图均按开方计里的办法作了修订。按严《叙》的落款“时嘉庆十八年岁次癸酉孟冬月”,孟冬月指十月。所以此图最后完成的时间是嘉庆十八年(1813)九月。

四、《汉江以南三省边舆图》和《三省山内道路考》推论

诚如严如熤注文所说“程途里数,另刊一册。如查某处,按册看图,可得其概”。李孝聪先生则“据注文,此图应与一册描述道路程途里数的书相配合,而且还应有《汉江以南三省边舆图》合为一套。后二部图书,国会图书馆未藏”[1]50。与此图相对应的,名为《汉江以南三省边舆图》,195×173厘米⑤国家图书馆、台北故宫博物院有藏,见《舆图要录——北京图书馆藏6827种中外文古旧地图目录》中国地图总图普通地图,第59页;林天人:《皇舆搜览——美国国会图书馆所藏明清舆图》。。所谓“三省”即汉江以南的陕西汉中府、兴安府,四川的保宁府、绥定府和夔州府,湖北郧阳府、宜昌府。这些地方“均犬牙相错,其长林深谷,往往跨越两三省,难以界划,故一隅有事,边徼悉警”⑥严如熤:《三省边防备览》卷十一《策略》。。其绘制应与前图一致,可视为清代中期大巴山地区图。

前引的“程途里数”之书,即《三省山内道路考》。2009年,北京海王村拍卖有限责任公司举行的中国书店第51期大众收藏书刊资料拍卖会上,即有此书,半框,单册,不分卷,题署“楚南严如熤、蜀北郑炳然仝辑”,23×13.3厘米。首叶为陕西汉中府,自注“南郑县,嘉庆十三年奏将宁陕总兵移驻汉中,与兵备道同城。”然后以东、南、西、北方位描述其交通路线与里程:

东 四十里,柳林铺。三十里,城固县。平原坦途。

南 二十里,祖师殿。三十里,牟家坝。二十里山路,青石关,南郑巡检驻此。二十里,回军坝。二十五里,天池子。二十五里,羊圈关。入川省通江界。二十里。西河口。三十里,保儿坝。三十里,碑坝场。三十里,韮菜崖。二十里,坝溪。二十里,朱家坝。三十里,青池子。四十里,楼子庙。三十里,平溪坝。四十里,板桥口。二十里,青峪口。三十里,新场坝。三十里,涪阳坝。三十里,扛金岭。二十里,石岭子。三十里,通江县,共程五百九十里。此路由牟家坝入山,回军坝、天池子、羊圈关一路,从老林中行走,羊圈关为川边要隘。

图7

此书刊刻之后,严如熤还纂辑了《三省边防备览》一书,两者对照,内容略有区别。如前书分陕西等四省,再以府、县相第;后书则分别以省、县,并列里程。如南郑县(见图7):

东 四十里,柳林铺。三十里,城固县。平原坦途。

南 二十里,祖师殿。三十里,牟家坝。二十里山路,青石关,南郑巡检驻此。三十里,回军坝。二十里,天池子。二十里,羊圈关,入川省通江县界,山路陡险。①严如熤:《三省边防备览》卷二《道路考上》。

其中南郑下无注文,青石关至回军坝,前者标二十里,后者为三十里;回军坝至天池子、羊圈关,前者各为二十五里,后者则为二十里。看来严如熤还不断修订三省道路的内容,以便更加准确、完善。

顺便提及,《汉江之南三省边舆图》和《三省山内道路考》所作时间,也应与《汉江之北四省边舆图》一样,是嘉庆十三年(1808)九月至嘉庆十八年(1813) 九月之间完成的。

附记:2013年9月,本文曾提交于陕西理工学院主办的“汉水文化学术研讨会”。其后,澳大利亚科学工业组织(CSIRO) David Jupp (贾大韦)先生提出了一些疑问,我对之作了较为系统的修改,并补苴了文献资料。在此,谨致以谢意。

[参考文献]

[1]李孝聪.美国国会图书馆藏中文古地图[M].北京:文物出版社,2004.

[2]郭鹏,校勘.(嘉庆)汉中府志校勘·前言[M].西安:三秦出版社,2012.

[3]严如熤. 严如熤集[M].黄守红,标点 朱树人,校订.长沙:岳麓书社,2013.

[4]卢良志.中国地图学史·序[M].北京:测绘出版社,1984.

[责任编辑:王建科责任校对:王建科曹 骥]

[作者简介]冯岁平(1966-),男,陕西泾阳人,陕西汉中市博物馆副研究馆员,研究方向为碑帖学、历史地理学与地方文献。

[收稿日期]2014-11-07

[修订日期]2014-12-05

[中图分类号]K92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673-2936(2015)01-0031-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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