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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静地期待诗歌阅读的真正回归

2015-02-14刘恩波

艺术广角 2015年3期
关键词:余秀华诗人诗歌

刘恩波

静静地期待诗歌阅读的真正回归

刘恩波

刘恩波:文艺评论家,供职于辽宁省文化厅艺术研究所,著有评论集《为了我们丰盈地生存》《捕捉》。

种种迹象表明,这个春天里,中国读诗的人空前地增多了,他们铺天盖地,在网络平台,在手机微信群里忙着刷屏,为一个叫余秀华的人,从不相干的生命涌动连缀起对诗的憧憬、挽留和关怀的热浪。这让我想起几年前日本发生地震海啸期间,一个叫柴田丰的老太太同样通过她明澈真挚乐观的表达,用诗意安抚了受难中漂泊无定的人们的心魂。

从余秀华的《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到柴田丰的《千万别气馁》,我们找到的不是传统诗歌定义下的以高精尖为标准和尺度的诗歌,就是说别拿文学史教科书一类吓人的玩意来评估两位属于土生土长的诗人心灵鸡汤式的作品,因为初心道德跟审美至高境界确实存在差别,但是我们同样不能忽略那源自内心情怀的真切传递的魅力所在。

就我自己来说,我在静静期待着诗歌阅读的真正回归。在这个万物复苏的季节,随着春意萌动,让诗的情感和体认踏踏实实地降临。

荷尔德林当年曾经发问:“在一个贫瘠的年代里,诗人有什么用呢?”

当然,今天很难说是一个文化匮乏的年代。物质资源的极大丰富,多媒体的广泛使用,影视戏剧变本加厉的更新复制,让许多人的精神生活变得空前饱和而疲累。

在此背景下,诗的在场,对于我们究竟意味着什么?

首先,或许是它敞开了、兑现了人的安静思考的可能性。阅读好诗,一瞬间令人的心思凝定悠远,精神开阔蓬勃起来。用古中国的话语表达,就是“思接千里,心游万仞”。用欧美当代诗人的观念传达则是“一日一祈祷”,那么,“一日读一首诗或几首诗”同样具有相似的净化心灵的绝妙功效。

其次,诗在这个年月,固然成不了社会和时代的号角、主旋律乐章,但是,它可以是一片阿司匹林,是一小段心灵的和弦,是一杯暖茶,用以疏解我们麻木的心,平复骚动的情绪,让灵魂回家,给精神减压。

再次,诗辐射出的感性魅力理性光泽,天然地具备和拥有“使理想的痛苦生辉”的人格之美和艺术感召力。用埃利蒂斯的语言来形容,诗是一种“不朽的气息”。它与光明对称,为自由和创造性的活力,捕捉、描绘和勾勒人性的激情,带来智慧的开启。

究其实质而言,诗的阅读,其实也关系到一个健全社会公民的起码良知和素养所在。从古希腊到中国盛唐,从荷马史诗到李杜万口传的诗篇,诗的存在点缀建构了人类文明的诗意殿堂。读诗活动,一旦进入日常和民间,也包括这个新媒体时代,都意味着精神世界的基石得以踏实地确立和奠定。

置身眼下的中国现实社会,对诗歌的重新认同、热爱、依恋和呼唤,已经成为不争的事实。余秀华现象作为一种文化符号的出现,我以为最大的意义在于它颠覆了传统阅读中以主流意识形态、传统价值观和精英意识为主导的接受方式。这个来自不为人知的石排镇横店村的普通农家女子,用她颤巍巍的手指在电脑键盘上敲出了心灵的狂歌:“告诉你稻子和稗子的区别”,她意欲与“狭窄的河道”“背道而行”的身影和姿态,冲决了知识分子诗歌小圈子范围的孤芳自赏和沙龙文化的自命清高。这是以鸡蛋碰石头的可贵坚持和努力,让我们在铁壁森严的体制之外呼吸到来自乡野的草根的芬芳、越轨的吟唱。

余秀华曾经在某个场合激动地说:“如果你们在读我诗歌的时候,忘记问我所有的身份,我必将尊重你。”这当然是对媒体、也是对公众的铿锵有力的发声。

是的,很多年里,中国当代诗歌形成了一个坛,叫诗坛,东西南北的大佬志得意满占据了这个坛的神圣席位,发号施令,响应者众。其实,真正的诗只有一个坛,是在阅读和写作者的内心深处隆起,是在精神自由的隙地里生长着灵魂的稻谷,回应着丰收和歉收。

身份、地位、奢华,还有虚荣,几乎毁掉了中国诗歌的生机活力。

所以,真正的爱诗者,请忘掉你的身份。

很多我们熟稔和信赖的诗人,可不是专干诗这一行的。威廉斯是个外科医生,特朗斯特罗姆是个心理咨询师,苗强是鲁迅美术学院的优秀教师,兰波成名后甚至忘掉了自己是个诗人而去非洲倒运军火,哦,余秀华是个农妇,扫扫院子,喂养她的兔子……

或许认同依恋诗歌,就是要剔除文化身份之后的返璞归真之举,或者如同特朗斯特罗姆说的,每个人抵达的都是“一扇通往共同房间的半开的门”。那是诗意世界的本质。通过诗,我们活得更丰富,更充满想象力和敏感性,更易于谦卑、宁静、豁达、诚恳和包容。

静静地期待诗歌阅读的真正回归,当然是一个不断提升递进与良性开启和周期性循环的历程。余秀华作为个案的出现,但愿昭示的并不是中国诗歌的虚热虚火,而是矫正不良机体症结的新的开始和全新的可能。

作为爱诗者,我不无兴奋地注意到近些年中国诗生活中革故鼎新的局面正在悄然形成。“诗生活”这个提法可能略显时尚和前卫,但其实质指向古老的阅读传统在今天的全面激活、展开和承接。

举两个例证。其一是由众望所归的北岛先生选编的《给孩子的诗》持续热销。北岛在该书的导言中称:“让孩子天生的直觉和悟性,开启诗歌之门,越年轻越好。”我相信书里的诗篇,不仅适合孩子读,同样也适合大人读,所谓老少咸宜,开卷有益。

其二是打工诗人郭金牛诗集的出版,他获首届国际华文诗歌奖的诗集《纸上还乡》是从八万来稿中脱颖而出的一部血泪书,用评委杨炼先生的表述,他的声音“袅袅飘出当代中国无名者、无声者的茫茫人海,使‘他们’发出了声音”。那些诗里混杂了土腥味、荒诞感和让人脊梁骨随之发凉的悲剧现场意识,如对富士康跳楼事件细节的传神入骨的写照,是“连接真人生和真语言的诗歌血缘”。

由此可知,“诗生活”在当下的中国,既是悲悯的,具有心灵拷问和情感洗涤作用,又是我们每个人骨子里的文化神韵的内化和对接。

泱泱诗国,魂兮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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