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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性参与古希腊奥林匹克竞技会问题再研究
——基于原典史料的考辨

2015-02-14王邵励

体育科学 2015年10期
关键词:原典奥林匹亚竞技场

王邵励



女性参与古希腊奥林匹克竞技会问题再研究
——基于原典史料的考辨

王邵励

历史解释的可信性,需依据历史事实的考订来予以验证。公元2世纪时罗马作家保桑尼阿斯所著的《希腊游记》,提供了确凿的亦自相矛盾的原典史料信息:古代奥林匹克竞技会主办者伊利斯人严令女性远离圣地,但竞技场中又不乏参赛和观赛的她者。经过史料比对与逐一考辨,认为女性现身竞技场均事出有因,她们不能代表希腊女性主体,更无关希腊城邦政治。包括奥林匹克竞技会在内的诸多希腊公共空间,是希腊各邦男性公民的特权领域。女性在竞技场中的出现,不能改变希腊公共体育的男权垄断本质。基于原典史料的考辨,有益于中国体育史学科范式的规范建设,有助于体育史研究更具科学品质。

古希腊;奥林匹克竞技会;女性;体育史;史料

1 问题的提出

1.1 国内研究现状

在中国体育史学界,有关女性参与古希腊奥林匹克竞技会问题的研究与论争可谓由来已久,但尚未尘埃落定。2002年,孙葆丽教授著文提出,古代奥运会排斥妇女的根本原因是“社会对妇女的歧视”,宗教与传统习俗则构成了“部分原因”[7]。此后,有学者认为,上述历史现象导源于古希腊“公共权利”格局及女性自身的“生理因素”[8]。近年又出新论:“古代奥运会排斥女性”的说法过于绝对,“未婚女子”就可以参加竞技;[4]“女性生理特征”和“希腊社会同性恋习俗”是导致古奥运会排斥女性的“最重要因素”[5]。

体育史同仁的治学态度理应肯定。但是,若以体育史学科基本范式来衡量,我们的研究是否有待改进?暂且不论观点如何,最大的问题恐怕就是史料从哪里来?换言之,今天对于古希腊竞技盛事的再现,包括女性是否和如何现身奥林匹亚竞技场的史实认定,到底有何依据?行文关键处的那些“据说”,到底是据谁所说?大家都熟知的“违规入奥林匹亚竞技场的妇女将被抛向山崖”,到底典出何处?是哪位我们可溯最早的、最可靠的历史见证者在哪本原典中的描述?新生代学者愈发意识到文献对于体育史研究的意义,有志从“相关文献的梳理中,还原古奥运会的历史事实”[4]。但是,哪些“文献”又是“相关”的?实际上,学者们用以支撑论断而习惯性引用的所谓“权威文献”,无外乎国外学者的文化学专著(极少涉及奥林匹亚学和古典学学术专著)汉译及国内学者的论著。即使此类著述的质量可靠,问题在于,在历史编纂学和文献学的意义上讲,此类文献均属于仅能启迪研究的“参考性文献”,而非直接提供史实证据的“基础性文献”。大量依靠“参考性文献”的循环“转引”,如何才能逼近“古奥运会的历史事实”?若基本史实都不可信,我们对于女性为何被禁奥运赛场等核心问题的认识,又如何直抵本质?如果说,囿于中国体育史学科初创之际的特定时代局限,对于援引“参考性文献”可以充分理解;但是,在当下,中国体育史学话语亟盼成熟,参与国际学术对话已是大势所趋,那么,重视史料,就不仅是针对奥林匹克研究一个专题的技术问题,更是关乎中国体育史学科范式建设的导向问题。

1.2 原典史料的意义

体育史研究为何要基于史料?那是因为,体育史首先是历史,其次才是体育的历史。历史学家的首要职业准则,是尽其所能探求往昔之“真”。而史料——证实过去种种真相的证据,就成为导引我们通往往昔之“真”的不二法门。史料是历史学的生命。问渠哪得清如许?唯有从原典史料中引来活水,人类体育史上那些淹没无闻和模糊不清的精彩瞬间,才有望澄清。如果不追溯史料源头,不考辨史料真伪,我们在转引传抄过程中常默认为确凿史实的记载,极有可能是乌有之事。建立在如此虚渺依据上的历史解释、价值判断和现实感触,又与空中楼阁何异?

在漫长的人类史学书写史中,无论中西史家,在史学创立之初就明确表达了“唯实求真”的学术理想,建构起愈加严谨完备的史料批判法则。《史记》为中国二十四史之首,东汉史家班固评价道:“其文直,其事核,不虚美,不隐恶,故谓之实录。”(《汉书·司马迁传》)唐代史家刘知畿总结中国上古史学传统精髓,在《史通》中明言:“良史以实录直书为贵。”(《史通·惑经》)自唐宋以来,版本学、目录学、校雠学等一整套保证“实录”的史学编纂方法不断成熟,终造就清代乾嘉考据学派集大成之业绩。及至晚近,又有傅斯年“历史学即是史料学”之说,引领了现代中国史学的方法论实践。

古希腊是西方史学的源头。公元前5世纪时,修昔底德在《伯罗奔尼撒战争史》中开宗明义地写道:“我想我有责任这样获知战争中发生的事,道听途说或模棱两可的传闻不可信以为真,要么是我亲眼所见,要么是从别的亲历者那里所闻,然后尽我所能核定每一个细节。”[35]此种对于“事实”的特意苛求,使得修昔底德赫然脱颖于散文纪事作家及史诗艺人,以“西方客观主义史学之父”的地位,标定了西方史学的起点。此后的西方史学行程虽蜿蜒曲折,但“客观主义”传统始终未曾中断。到了19世纪,以兰克(L.von Ranke,1795-1886)为代表的德国史家借助自然科学的逻辑,系统论证了客观主义史学的学理准则,深化了史料批判方法,明确区分了“一手史料”和“二手史料”,示范性地验证了原始档案对于史实重建的价值。“历史是怎么发生的,我们就怎么叙述。”建立在史料批判基础上的客观主义史学书写原则,为历史学这门古老的学问正式赢得了独立的现代学科地位。“如实直书”[3],成为广受认同的衡量历史学专业水准的第一标尺。

“史料”亦是当代西方体育史前沿中的焦点。2013年出版的《罗特赖兹体育史指南》,以第二章专讲“史料”,开篇第一句话就说:“史料对历史学家至关重要。”(Sourcesmattertohistorians)[34]2007年出版的《体育史编纂实务指南》,更以将近一半的篇幅重点论述史料问题[33]。尽管“完全再现过去”已被后现代主义者拆解为一个远不可及的“高尚的梦想”[2]。但是实际上,以“重构过去”为追求的学者仍占当代西方体育史学界的主流,他们仍坚守实证主义的编纂模式,对解构主义的史学观不予轻信[14]。当代西方体育史高端学术成果,如发表于《体育史杂志》(JournalofSportHistory)、《体育史》(SportinHistory)等国际顶尖体育史专业期刊上的论文,或是出版于剑桥(Cambridge)、罗特赖兹(Routledge)等知名出版社的体育史专著,无不行文谨慎,注释繁复,言必有据,字字不空,所挖掘的原典史料分布极广,如碑铭草纸、考古实物、建筑景观、影像图画、口传实录等,即便是我们使用较多的文字史料,也细化到档案公报、教区登记、法庭记录、家世谱牒、报纸传单、日记书信、未刊手稿等。正可谓“没有什么不能成为史料”。从某种意义上讲,正是新史料的发掘与创造性的应用,推动了西方体育史的新史学运动。

回归史料,不但是让体育史回归历史,也是让体育史回归体育。建立在扎实史料和严谨考证基础上的体育史,才是真正地反映了往昔体育真实的历史;建立在道听途说、甚至虚妄编造基础上的体育史,即使故事叙述得再精彩,也不过是娱人一乐;即使道理阐释得再圆融,也经不住事实一驳。

1.3 原典概况:保桑尼阿斯的《希腊游记》

奥林匹亚竞技会,是古希腊城邦时代的典型社会与文化现象。若以距今时间长短、空间距离远近和史料提供者亲历历史场景的程度及主观动机等因素,也就是确认史料可靠程度的基本因素来衡量[6]。公元前8世纪到公元2世纪之间的希腊与罗马作家的作品,构成了最具原典价值的研究古奥运会及西方古代体育现象的基础性文献,或通常所说的“一手史料”。依照史料形成的时间先后,现将相关原典作品择要评介如表1所示。

附两点说明。第一,支撑古代奥林匹克竞技会史实重建的原典史料分布较广。相对而言,表1中的文献比较直接地记载了竞技会的相关史事片段,而其他文献,如柏拉图的《理想国》(Plato,Republic)、阿里斯多芬的《云》(Aristophanes,Clouds)等以哲学或戏剧艺术视角间接反映古希腊竞技及社会背景的文献,则不在表1中所列。第二,表1中的原典史料以古希腊文或拉丁文成书,各书的现代语文对译本已整理成书系。比较权威者如美国的《洛布古典丛书》(LoebClassicalLibrary,国内现藏于北京大学和东北师范大学等地,本文所引古代原典均出自该书系)和法国的《比代古典丛书》(CollectiondeBudé)。前者为现代英文对译校勘本,后者为现代法文对译校勘本。若进一步追查希腊、拉丁原文,可参照英国的牛津古典文库(OxfordClassicalTexts)和德国的托伊布内尔文库(BibliothecaTeubneriana)。

表1 古希腊奥林匹克竞技会相关原典史料评介一览表

Table 1 Original Historical Sources of the Greek Olympic Games

序号 作者与篇名成书时间 史料要点及价值1荷马:《伊利亚特》和《奥德赛》Homer,Iliad&.Odyssey前8世纪“葬礼竞技会”、“礼宾竞技会”及日常游戏,竞技会的起源,“阿瑞忒”精神2赫西俄德:《神谱》Hesiod,Theogony前7世纪宙斯的主神地位,竞技会的信仰背景3希罗多德:《希波战争史》Herodotus,ThePersianWars前5世纪竞技会的“希腊性”,伊利斯与披萨围绕早期竞技会举办权的争端,雅典人奇蒙夺冠及其政治生涯,赛马4修昔底德:《伯罗奔尼撒战争史》Thucydides,HistoryofthePeloponnesianWar前5世纪“奥林匹亚神圣休战公约”及斯巴达等邦围绕“公约”展开的对抗,雅典人亚西比德夺冠及其政治生涯,赛马5品达:《奥林匹亚颂》Pinda,OlympianOdes前5世纪叙拉古僭主赫松等夺冠,赛马,伯罗普斯传说及竞技会的起源,“阿瑞忒”精神6伊索格拉底:《泛希腊集会辞》和《论马队》Isocrates,Panegyricus&.TheTeamofHorses前4世纪竞技会的“希腊性”,雅典人亚西比德的竞技动机,赛马,竞技与精英政治7狄奥多罗斯:《历史丛书》DiodorusSiculus,LibraryofHistory前1世纪奥林匹亚竞技会的声望,叙拉古僭主狄奥尼索斯夺冠及其炫耀,竞技与精英政治8斯特拉波:《地理志》Strabo,Geography1世纪阿尔戈斯僭主庇冬与伊利斯人争夺竞技会主办权,赫拉克勒斯传说与竞技会起源9普鲁塔克:《希腊罗马名人传》Plutarch,ParallelLives1~2世纪《亚西比德传》(Alcibiades)、《阿格西劳斯传》(Agesilaus)等反映的竞技与精英政治,《来库古传》(Lycurgus)反映的斯巴达女性参与体育锻炼的初衷10保桑尼阿斯:《希腊游记》Pausanias,DescriptionofGreece2世纪奥林匹亚古迹,伊利斯等邦参与竞技会,竞技会起源与初创阶段的赛事项目设置,竞技规则,女性竞技,夺冠者生平与经历

下面笔者将详述保桑尼阿斯《希腊游记》的史料价值。这不但是因为此书提供了有关古代竞技会的大量直观描述,更重要的是,至今为止,中外学者论及女性参与奥林匹克竞技会问题所涉的原典史料,都直接源于该书的记载。

据洛布丛书版《希腊游记》译注者约翰斯(W.H.S.Jones)等古典学家考证,保桑尼阿斯活动于公元2世纪,时值“罗马和平”的极盛期,帝国版图横跨三洲。保桑尼阿斯是一位旅行家、地理学家和好古者,他广泛游历希腊半岛、马其顿、小亚和北非等地,考察山川地貌,描慕人文古迹,追记往昔史事,终成《希腊游记》十卷。伊利斯(Elis)、披萨(Pisa)、斯巴达(Sparta)和奥林匹亚(Olympia)等与古希腊奥林匹克竞技会关系最为密切的地点,书中均着笔墨。在遗留至今的希腊和拉丁作品中,此书对于古代奥运会的直接记载,可谓最为密集。因此,约翰斯评价道:“他对奥林匹亚遗迹的描述,构成研究古代赛事的独一无二的最为重要的古典文献。”[17]

让《希腊游记》更具史料价值的是,保桑尼阿斯的记载已在相当大的程度上为其他古代文献及现代考古发现所证实[18]。在米勒为西方古代体育赛事所编的原典史料集中,大量收录《希腊游记》所载,并称“书中关于名胜古迹的记载,尤被证明惊人的准确”[23]。保桑尼阿斯的记载为何可靠?从时间上讲,他所活动的时代虽去奥运会极盛期的希腊古典时代已有五六百年,但当时的奥运传统仍在庚继,比照393年古代奥运会正式废止之后的历史记载者,保桑尼阿斯仍可视为古代奥运的亲历者和见证人。从空间上讲,保桑尼阿斯是少有的亲自踏查奥运举办地的古代作家,“重构古代奥林匹亚历史原貌,必须关照到保桑尼阿斯”[11]。更为可贵的是,保桑尼阿斯的历史记载态度是认真的,方法是有效的。保桑尼阿斯特别重视铭文,以古代铭文核定史实真伪是其作品的一大特色,“他意识到,与文学作品和绝大多数口传信息相比,实证性的证据是多么值得信赖”[18]。种种证据表明,约翰斯对于《希腊游记》一手史料价值的高度评价是客观和中肯的。

2 现身竞技场的女性:《希腊游记》中的几则史料

史料一:

[5.6.7]①方括号中的数字,乃史料在原作中的章、节与行数序号,为国际古典学界所通用。当你走在从西西鲁斯(Scillus)赶往奥林匹亚的路上,渡过阿尔菲俄斯河(Alpheius)之前,会看到一座高崖陡壁的山,名为提派俄姆(Typaeum)。伊利斯有一条法令,在奥林匹克竞技会禁绝妇女的那几天,被现场逮住的任何妇女,哪怕她们在阿尔菲俄斯河对岸,都会从山顶上被抛下。然而,伊利斯人说还没有妇女被逮住,例外者仅有卡莉帕特提拉(Callipateira)①着重号为笔者所加。请读者尤为注意这些人——现身奥林匹亚竞技场的女性及其男性亲族关键人物。,也有人管这女子叫菲伦尼娅(Pherenice)。[26](第411-413页)②当本文所引多则史料出于同一本原典著作时,为方便识别,文中每则所引关键原典史料末端,随尾注方括号标明与该史料章节行号对应的页码。该页码同时在文后参考文献中逐一标出。

史料二:

[5.6.8]她是一位寡妇,把自己刻意装扮得像个教练员,带着她的儿子到奥林匹亚角逐。他的儿子,佩西罗多斯(Peisirodus)胜利了,卡莉帕特提拉从教练席上一跃而起,身形暴露,按规定那里应保持安静。结果人们认出她是女的。但是,伊利斯人没有惩罚她,理由缘于对她的父亲、兄长们和儿子的敬意,所有这些人都曾在奥林匹亚夺冠。然而,伊利斯人又通过了新的法令,规定以后教练员入场前要脱光衣服。[26](第411-413页)

史料三:

[3.8.1]阿基达姆斯还有个女儿,名叫库尼斯卡(Cynisca)。她极力谋求在奥林匹克竞技会上取胜,而且,她是第一个养马和第一个赢得奥林匹克冠军的妇女。在她之后,亦有其他妇女,尤其是拉凯戴孟的妇女赢得过奥林匹克的冠军,但无人能和她的卓越的胜绩相比。[26](第45页)

史料四:

史料五:

[6.20.8]在裁判席对面,有一座白色大理石祭坛;[6.20.9]一位妇人就坐于此观看奥林匹克竞技,她就是德墨忒尔·查米尼(Demeter Chamyne),伊利斯人在各时期将此职位授予不同的妇女。少女并未被阻止观看比赛。[27](第123页)

3 史料考辨

上述史料为我们提供了一组看似自相矛盾的历史信息。一方面,奥林匹亚竞技会主办者伊利斯人明确规定,严谨妇女私闯圣地;另一方面,赛场中又不乏女性现身,她们分别是卡莉帕特提拉、库尼斯卡、主办赫拉竞技会的已婚妇女和参赛的少女以及女祭司德墨忒尔·查米尼。如何解释这些现象?且让我们对这些史料予以逐条考辨。

3.1 考辨一:关于卡莉帕特提拉

史料一和史料二中提到一位勇敢的斯巴达母亲卡莉帕特提拉,她为了能见证儿子夺冠而冒险化妆混入竞技场,虽如愿以偿,但却被人认出而且免受责罚。卡莉帕特提拉究竟何许人也?其父兄子嗣为何有如此威望?保桑尼阿斯的《希腊游记》对其家族另有记述。

[6.7.2]这就是狄奥格拉斯(Diagoras)儿子们的雕像,他们的傍边就竖立着狄奥格拉斯本人的雕像,此君曾赢得成人组拳击冠军。……狄奥格拉斯之女的儿子们,也都习学拳术且赢得过奥林匹克竞技会桂冠,……其中就包括少儿组冠军佩西罗多斯,其母卡莉帕特提拉曾将自己装扮成男人和教练员,亲自带他儿子参加奥林匹克竞技会。[27](第43页)

[6.7.3]在阿尔提斯(Altis)的众雕像中,紧邻佩西罗多斯雕像的,就是其母之父亲的雕像。故事是这样的,狄奥格拉斯陪他的儿子阿库西鲁斯(Acusilaus)和达马戈图斯(Damagetus)来到奥林匹亚,却在赛场上被儿子击败。当兄弟俩欲携父亲穿过人群的时候,希腊人把鲜花献给了老父,庆贺他能有这样的儿子。由母系一线,狄奥格拉斯家族可追溯至迈锡尼族(Messenian),他本人即是阿里斯多美奈斯(Aristomenes)之女的后人。[27](第43-45页)

看来,卡莉帕特提拉绝非等闲之女,她的身后,簇拥着一群荣获奥运桂冠的男人——其老父、两位兄长和儿子都是拳击冠军。如果再往上追溯,这个奥运冠军世家的祖上,为古老而尊贵的迈锡尼家族。这也构成了伊利斯人谅解其过失的堂而皇之的理由。假若出身草根,卡莉帕特提拉绝不会这样侥幸。

按照伊利斯人的说法,卡莉帕特提拉还是违反其奥运禁令的“唯一例外”。这在一定程度上提示我们,她的故事仅仅是个难得一遇的传奇,正因其不合常理才为人所津津乐道。伊利斯人放斯巴达人一马,是否与这样的历史大背景和政治形势有关?即奥林匹克竞技会虽由伊利斯人主办,但在相当长的时间里,伯罗奔尼撒半岛霸主斯巴达人才是幕后的主宰,至少是,斯巴达人凭借其武力在奥林匹亚拥有举足轻重的发言权。公元前420年的“莱普瑞昂(Lepreon)风波”即是明证。斯巴达人公然无视“奥林匹亚神圣休战公约”,屯兵奥林匹亚竞技场外,恰说明他们在邦际博弈中的强势[36]。斯巴达母亲获赦,亦可视为伊利斯人对于强敌的又一次妥协与示好。

再让我们回到史料一。宽恕冠军母亲这个别具政治针对性的信号,不可理解为伊利斯人对所有的贞女烈妇都网开一面。原因还在于,此事发生后,伊利斯人采取了补救措施,制定一条法令:以后所有的教练员,都应在入场前赤身裸体接受检查,以免再有类似事件发生。这可谓是从源头上堵住了异性混入赛场的法规漏洞,维系了奥林匹亚政治文化的纯正男权特性。

3.2 考辨二:关于库尼斯卡

与那位斯巴达母亲类似,史料三中的库尼斯卡是现身奥林匹克竞技会的另一个“性别例外”,但同样身世不凡。据保桑尼阿斯所记:

[6.1.6]库尼斯卡(Cynisca)是阿基达姆斯(Archidamus)的女儿。阿基达姆斯数度赢得奥林匹克竞技冠军,其事迹,我已在拉凯戴孟(Lacedaemonian)诸王史部分述及。在奥林匹亚图瑞里斯(Troilus)的雕像旁,有一石基,立有战车、马匹、御手及库尼斯卡本人的雕像,创作者为阿佩里斯(Apelles),还有关于库尼斯卡的铭文。[27](第5-7页)

史料中的“拉凯戴孟”即“斯巴达”的别称。库尼斯卡之父为斯巴达国王,其生平已标榜史册。仅凭这一点,我们就知道何等身世背景的女性,方有可能在最大规模的泛希腊竞技会上亮相。保桑尼阿斯亲见的一组雕像,提示我们思考古代奥林匹克竞技会车马比赛的独特赛制。雕像群中立有御手,但冠军名正言顺地归属于马匹和赛车的实际拥有者——斯巴达公主。也就是说,有钱人可以出资驯养马匹、装备赛车、雇佣御手组织训练和参加最后的角逐,即使自己不下赛场,也可能夺得冠军。保桑尼阿斯所提到的库尼斯卡,是否也会是这种根本没有露面于竞技场的“名誉冠军”呢?

以此等雇佣方式夺冠的还有雅典贵族亚西比德。在公元前416年的奥林匹克竞技会上,他大出风头,以一人之力派出7辆赛车独揽三奖。据他所言,此举“不但给他个人,也给他的城邦带来了好处”[36]。库尼斯卡的参赛动机,与亚西比德极为相似。罗马作家普鲁塔克在《名人传》中这样写道:

[20.1]看到有些公民因驯养赛马而高估他们自己,阿格西劳斯劝说他的妹妹库尼斯卡在奥林匹亚参加一次车赛,想让希腊人知道,此等胜利并不表明任何个人的卓越,而仅仅是财富实力和大把花钱的结果。[30]

阿格西劳斯亦为斯巴达国王,除普鲁塔克外,为他树碑立传者还有公元前4世纪时的希腊作家色诺芬。传记中同样提到了兄妹欲求养马夺冠以示豪强[37]。若干史料的比对,使我们有理由相信,无论是男是女,在奥林匹克竞技会上的自我炫耀,皆可视作希腊精英显贵在有意彰显社会地位。库尼斯卡夺冠,与其说是代表希腊女性在奥林匹亚扬眉吐气,不如说是代表斯巴达贵族来宣示男权集团的实力。无论她是否现身竞技场,或者以怎样的方式扬名于天下,都仅仅是男性家族在公共空间中的政治符号。

保桑尼阿斯还提到,库尼斯卡成为巾帼榜样,此后又有数位斯巴达女性新晋奥林匹克车马比赛的冠军[26]。女冠军为何频频出自斯巴达?这需要考察斯巴达的独特城邦属性。古希腊城邦世界虽名为一体,但各邦均独立自治,以斯巴达和雅典这两个大邦为例,二者在政治体制、社会生活和文化传统乃至两性关系上都存在或大或小的差异。总体而言,具有公民身份的女性在斯巴达享有相对较高的社会地位。斯巴达的立法者来库古认为:少女应当锻炼身体,以孕育腹中健壮的胎儿,并轻松顺利地分娩。斯巴达人为何如此重视女性的体育锻炼?究其根源,就在于斯巴达的霸业全赖强悍的军队,而唯有健康的女性可以生育强壮的战士。有人问斯巴达勇将李奥尼达之妻:为何斯巴达妇女可以“统治”丈夫?答曰:“我们是唯一生养战士的女人。”[31]简言之,在斯巴达,女性是维护男权的工具。女性形式上的生活自由,丝毫不影响由“战士们”主导的斯巴达双王寡头政体,更并不能感召其他城邦的女性走出闺房参与男人们的公共事务。

3.3 考辨三:关于赫拉竞技会

与上述两位斯巴达贵妇参赛的“个案”不同,还有一类女性可以常规化地集体现身于奥林匹亚竞技场,那就是史料四中提到的少女们。值得注意的是,她们的竞技会虽然也是四年一度,虽然也是在奥林匹克竞技场举行,但她们根本未与裸体的男性运动员同场比拼。也就是说,少女们是在由男性主宰的奥林匹亚大庆之外的另一“专场”进行比赛。再有,少女们敬奉的希腊大神不是男神宙斯,而是宙斯之妻,保佑婚姻与生育的天后赫拉。在奥林匹亚圣地,敬祭天后赫拉同样具有悠久的传统,保桑尼阿斯细致描绘过圣地的赫拉神庙[26],少女们在那里献祭祈福,“赫拉竞技会”由此得名。

按照亚里士多德的经典说法,城邦的主人是祖籍城邦的成年男性公民[12,13]。赫拉竞技会上的竞技者,虽为希腊人,但既未成年,更非男性。城邦少女虽然是个人数比较庞大的群体,但她们在城邦公共生活中根本没有发言权,无论她们在赛场中有多精彩的表现。柏拉图提到的少女赛跑原则[28],虽然也在印证希腊女性锻炼身体的事实,但那些原则更趋于理想化的设计。赫拉竞技会之所以同奥林匹克竞技会一道维系下来,并都在奥林匹亚圣地举行,是否可以这样解释——从希腊古老的宗教习俗上来说,奥林匹亚圣地是天王宙斯与天后赫拉同受祭拜的神所,祭拜宙斯的奥林匹克竞技会,因与时俱进地契合于城邦时代的新形势而勃兴[9],赫拉竞技会则更多地体现了前城邦时代古老礼俗的仪式化延续。在男性主导的希腊宗教观念看来,少女的“纯洁”不会玷污圣地的神圣,待她们已婚之后则被严格禁绝于赛场。与男性竞技会所营造的泛希腊公共空间相比,赫拉竞技会更像是一个闺蜜聚会,就如同布劳伦“熊节”(Brauron arkteia)和泛雅典娜节上的少女竞技,是一种个体化的、在私人空间中展开的成人仪式[20]。对于她们稚嫩的人生,这种仪式或许终身难忘,但对于她们身外的公共生活,则影响不大。毋宁说,赫拉竞技会只是借用了奥林匹克竞技场的物理空间。那16位成年妇女之所以能荣任赫拉竞技会的组织者,也并非她们在城邦政治生活中有多么显赫的地位,而只是因为她们年高德劭[26]。“她们的喧闹”更像是妈妈们带领女儿们的自娱自乐,从哪方面看起来,都更像一个纯粹的Game。

3.4 考辨四:关于德墨忒尔·查米尼女祭司

史料五中提到的德墨忒尔·查米尼女祭司,是在奥林匹亚竞技场拥有个人空间的第三类女性。德墨忒尔是希腊祭祀仪式中广受欢迎的女农神。有一部成书于约公元前6世纪的古老诗集,详细记载了她和女儿帕尔塞福涅(Persephone,又名科瑞Kore)的神话故事[22]。那么,查米尼又由何而来呢?据保桑尼阿斯所记:

[6.21.1]山脚下建有一处圣所,祭祀名为查米尼的德墨忒尔。有人认为这是个老旧的名字,意为大地曾在此处裂口为哈德斯的战车开道,而后裂口关合。也有人说,查米尼乌斯(Chamynus)是个披萨男子,他反对奥姆菲利昂(Omphalion)之子潘塔利昂(Pantaleon),披萨的暴君。有人说,当查米尼乌斯谋划叛离伊利斯时,潘塔利昂将他处死。有人用他的地产,建造了查米尼圣所。[6.21.2]雅典人西罗德斯(Herodes)捐塑了新的帕尔塞福涅像及德墨忒尔像,用潘特里克大理石雕成,替换了旧雕像。[27](第129-131页)

查米尼既出现在有关德墨忒尔的古老神话故事中,亦可能是与奥林匹克竞技会密切相关的披萨邦民主政治进程中的关键人物。总之,因其大有来由,故用于命名罗马时代德墨忒尔祭祀的女祭司。更为关键的是,史料中提到了位于奥林匹亚圣地的查米尼圣所的捐建者西罗德斯。《希腊游记》中多次述及这位雅典富商的好善乐施[25,27]。有意思的是,查米尼圣所建成之时,他的妻子瑞吉拉(Regilla)就当选了查米尼女祭司。这恐怕不是巧合[15]。换言之,我们可以从瑞吉拉的个案思考,究竟什么样的女人可以当选查米尼女祭司。

笔者认为,赛场里的女祭司坐席,依然仅具有某种象征意味,而无关男权城邦政治的实质。这个尊贵坐席虽然由伊利斯人“随时”选任予人,但同样不是向所有希腊女性开放。德墨忒尔女祭司现身奥林匹亚,体现了古希腊宗教文化对于奥运会的直接影响。但是,宗教的背后则是男性主导的社会权力结构。投票或抽签选举女祭司的,是男性公民,而且,女祭司不能参加被视为祭祀核心活动的血祭[16]。与赫拉竞技会的时代命运相近,对于查米尼女祭司的尊重,是希腊古老文化礼俗的延续。在男权政治文化极盛的城邦时代,这种古老传统在奥林匹克竞技场上的体现,甚至都不是通过现身赛场的女祭司,而只是那个尊贵的但却沉默无言的大理石坐席。

4 女性与公共空间:其他视角的考辨

女性在多大程度上可以参与奥林匹克竞技会,实质上就是男权主导的希腊公共空间的开放性问题。受希腊男权控制的社会群体不仅仅是女性,典型的希腊公共空间亦不止奥林匹亚一处,因此,我们有可能开掘其他珍贵的原典史料,在女性和奥林匹亚竞技场之外,另觅补充性的考辨视角,借助分析与女性政治身份近似的非公民群体参与体育活动的情况,以及女性在其他公共空间中的遭遇,寻求对希腊公共体育“公共性”独特意蕴的深入理解。

4.1 竞技场外的奴隶与蛮族

亚里士多德认为,妇女尚具备部分参政能力,与男性公民相比,她们堪称“第二公民”或“消极公民”,至于奴隶,则完全不具备参与政治的能力;自由男性、女性、奴隶在参政资质上依次递减[12]。

本文下面就来考察奴隶与蛮族。史料表明,这两个阶层同广大城邦女性一样无缘奥林匹亚竞技。伊利斯人规定,选手取得参赛权的先决条件是赛前完成10个月的训练[26],而梭伦立法严令奴隶不准进行体育锻炼[32],即使在柏拉图的“理想国”中,也不能容忍“奴隶与奴隶主享有同样的自由”[29]。到了公元前2世纪,马其顿人规定不能进入体育场的人有“妇女、奴隶、被释奴及其子女,还有瘸子、同性恋、商人、酒鬼和疯子,非法擅入者将被判处死刑”[24]。可见,不但是男权色彩最为浓重的奥林匹克竞技场,就连与公共竞技相关的运动场馆,也成了希腊城邦公共空间的延伸,城邦公民与非公民的社会地位分野,在那里泾渭分明、一目了然。

不讲希腊语的蛮族人,因生来不具“希腊性”(Greekness)而更是无缘希腊人的集会。公元前5世纪马其顿的亚历山大一世被拒奥林匹亚赛场,希腊裁判给出的理由就是:“异族人没有资格参与奥林匹亚竞技。”[21]总之,作为“第一公民”的政治生活主场,他们对待奴隶与蛮族的态度,同对待女性的态度一样明确而坚决。在古代世界,相对而言,希腊的民主确实保障了多数人的政治权利,但这里的“多数人”全都是成年男性公民。作为希腊民主公共活动的奥林匹克竞技是“他们”独享的事业,对于“她们”,则是一个排外的特权化的空间。

4.2 雅典剧场中的女观众

在古希腊,与奥林匹亚竞技场政治功能相近的公共空间还有很多,雅典的狄奥尼索斯大剧场就是一个典型,其开放范围与排斥对象,构成了我们旁证古希腊体育男权专属本性的另一视角。在柏拉图的政治哲学和阿里斯多芬的喜剧作品中,同样描述过女性现身雅典剧场的情景。但史料考辨的结论是,“她们”在剧场中的亮相,同那几个现身奥林匹亚竞技场的特例女性一样,仍仅仅是偶然的、无关城邦政治本质的事实表象[10]。也就是说,狄奥尼索斯大剧场和奥林匹亚竞技场一样,在原则和总体实践上排斥女性。剧场里那些时而现身的女性和奴隶,只不过是由男性公民主导的城邦民主政治实践的局外人和屈从者。无论是奥林匹克竞技会所营造的邦际公共空间,还是雅典戏剧比赛所构建的邦内公共空间,都是希腊城邦男权世界的缩影。

5 结论与反思

与现代奥运会不同,古希腊奥运会是以宗教祭祀之名而举办的体育赛会。原典史料中提及的几类现身奥林匹亚的女性,可以基于宗教背景来直接予以解释。德墨忒尔是古希腊具有广泛影响力的保佑生育与农业丰产的女神,因此,继承德墨忒尔崇拜传统的女祭司在奥运会上得到象征性的礼遇;在专为女性专门举办的赫拉竞技会上,少女之所以能以竞技者的身份在奥林匹亚竞技场上驰骋,仅仅是因为她们能够以自己的“纯洁”献祭给赫拉,而已婚女性则无缘于这种竞技权利。在女性参与古代竞技会这一问题上,这种宗教背景的考量是十分必要的,但是,此种直接源于宗教上的体育人权差别,终可归因于政治意义上的男权社会。无论是女祭司、女豪杰抑或少女,都不能代表城邦时代的希腊女性群体,即便她们现身奥林匹亚圣地,也不能说明希腊妇女在公共空间中已经享有和男子同等的地位。就参与的广度与深度来讲,广大城邦妇女远逊于作为泛希腊竞技会之积极主体的希腊男性公民。男性公民是出于某种非政治的特殊目的,才有条件地吸纳女性以某种“象征性身份”来装点他们的公共活动空间。实质上,她们无法介入城邦世界主流政治话语而只能被动地附贴于男权社会的边缘,并始终被封闭于从属于“公共政治空间”的“私人家庭领域”。奥林匹亚竞技会,就是这样一个典型的由男权主导的希腊公共政治空间。

原典史料中所载的女性现身竞技场的零散案例,是否可以推翻我们对于希腊公共体育男权本质的认定。答案是否定的。就体育史的研究方法和理路而言,史料之真不等于史实之真。史料之真往往为历史表象之真,史实之真则应指向历史本质。局部表象之真切,常常遮蔽内在本质之真实,即使保桑尼阿斯的描述为真,也不足以断定,由其描述所归纳的结论可推广解释整个希腊社会的体育与社会现象。与女性偶然现身奥林匹克竞技场的史实相比,男性绝对控制城邦公共生活亦是史实,如果说前者是偶然的、微小的、局部的史实,那么,后者则是必然的、宏观的、全局的史实。本文在此想强调的是,原典史料固然重要,但史料不会自己说话,即便是千真万确的一手史料。在史料搜集与核定真伪之后,历史研究的任务还是远未终结,得出完整深刻的认识,尚需投入更多的智慧来进行史料批判与史实解释。这需要将我们从史料中认定的具体的体育史事件,纳入长时段的历史视野和宏阔的历史语境中,以普遍联系的思维建构起合乎逻辑的因果解释,孤立的体育史“个案”才有望得以洞见本质。

本文得出的结论,并未超越前贤的认识。但本文认真展现了结论得出的过程,这同样是有价值的,尤其是,直面与常理相悖的若干典型“反例”,检验了先前概括的限度,淬炼了已有认识的韧性。当代分析哲学家波普尔认为,科学的特性恰表现为其“可错性”;知识进化的助推器,不是毫无意义地为现成的结论增添更多的支撑性论据,而是寻找可以推翻或证伪成见的“反例”[1]。建立在坚实史料基础上的史实批判与逻辑考辨,不断地帮助我们排除各种极具迷惑性的或然假说,接近清晰、肯定而唯一的历史真相,我们的体育史研究,由此可以更具“科学”品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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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emale in the Greek Olympic Games:A Rediscovery by the Critical Analysis to the Original Historical Sources

WANG Shao-li

Critical examinations to the original history were necessary to the validity of the numerous historical hypotheses.Description of Greece of Roman writer Pausanias in 2nd century provided solid but paradoxical ancient sources:women were forbidden from the Olympic arena by its host Elis,however,some type of female still entered and watched the competition in Olympia.The conclusion that those female appeared at Olympia by occasional reasons had few essential connection with the structure of Greek politics was reached on the basis of related historical comparisons and critical analysis.The Greek public space which included the Olympic Games was a privilege which belonged to men in polis.The appearance of female in the Olympia meant nothing to the patriarchal Greek public sport.Therefore,the research was beneficial to the paradigm professionalization and critical to the enhancement of science quality in sport history of China.

AncientGreek;theAncientOlympicGames;female;sporthistory;historicalsources

2015-07-07;

2015-09-28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资助项目(15BTY085)。

王邵励(1978-),男,吉林白城人,教授,博士,主要研究方向为西方体育史及体育史理论,Tel:(0431)85098479,E-mail:shaoli_wang@126.com。

东北师范大学 历史文化学院 体育文化研究基地,吉林 长春 130024 School of History and Culture,Sports Culture Research Base,Northeast Normal University,Changchun 130024,China.

1000-677X(2015)10-0074-08

10.16469/j.css.201510010

G80-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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