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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中之死》的成长小说特点

2015-02-13蔡笑颖

关键词:安德森老妇人叙述者

蔡笑颖

(盐城师范学院 外国语学院,江苏 盐城 224002)

舍伍德·安德森是美国文坛短篇小说巨匠。他的现代主义写作风格对20世纪美国小说的走向产生了重要影响。安德森擅长在生活的点滴中发现故事,以敏感的思维捕捉社会底层人物的心理变化,并在漫不经心的叙述中给读者带来巨大的冲击。他的作品大多讲述美国中西部小镇中普通阶层的故事,通过对人物内心世界生动细致的刻画,揭示人物的精神困顿和彷徨,抨击“物质至上”的工业社会对人的异化和扭曲。《林中之死》讲述的是一个普通的小镇上,一个贫穷的无名老太婆从一个年轻姑娘到衰老而后又冻死在树林中的悲惨生活经历。小说通过成人后的“我”对幼时没有交集的老妇人悲惨一生的回忆,展现了对人生价值和死亡意义的深刻思考。这部作品的语言简单清晰,没有华丽的辞藻,却能够凸显最真实的故事,奠定了作品无可替代的文学价值。通过分析《林中之死》成长小说题材选择、独运匠心的复式叙事和简单平实的语言特色,可以揭示其成长小说的本质。

一、成长小说的题材选择

成长小说起源于德国。德语中称之为Bildungsroman:Bildungs表示“建筑,发展,教育”;roman译为“小说”,因此Bildungsroman可以描述成表现主人公成长历程的具有教育意义的小说。19世纪中期,成长小说传到了美国,年轻的美国社会还处于塑形阶段,因此成长小说(Initiation story)便迎合了美国人对于成长和成熟的渴望,“成长”主题在美国小说中也得到了突出而充分的表现。美国文坛出现了一些关注年轻人成长的作家,如麦尔维尔、霍桑和马克·吐温等。对于成长小说的定义,巴赫金曾经给出的解释是:“这里主人公的形象,不是静态的统一体,而是动态的统一体。主人公本身、他的性格,在这一小说的公式中成了变数。主人公本身的变化具有了情节意义,而小说的情节也从根本上得到了再认识、再构建。时间进入人物内部,进入人物形象本身,极大地改变了人物命运及生活中一切因素所具有的意义。这一小说类型从最普遍涵义上说,可称为人的成长小说。”[1]231所以,在成长小说中,主人公往往是少年儿童,因为“少年儿童作为一种纯真无邪品质的化身,其视点天然具有重新认识、构建世界的功能”[2]。少年儿童的认识充满了变数。少年儿童在经历了重大的改变后,对自身或外部事件将会形成新的认知,而认知发展则是青少年成长的重要内涵。成长小说在表现青少年的认知发展过程时会出现顿悟。“顿悟可能是一系列发现和感悟的组合,它由一系列的发现和一次重大的感悟组成”[3]144。少年儿童在成长过程中会发现新事物,获得新感受,因此顿悟是成长小说的一个最基本的特征,而且它对主人公的成长具有至关重要的作用。在成长中追寻精神栖息地是人类的共同经历和深切渴望,成长小说也因此成为人们认识内在自我和外部世界,构建自我身份和实现个人价值的有效途径。

《林中之死》主要以孩童的声音与视角为出发点,利用孩子细微敏锐的观察,将记忆中的生活片断化和细节化,将儿童对女性和死亡的懵懂认知刻画得淋漓尽致。老妇人之死事件给“我”带来的震撼在“我”的成长中一直挥散不去。这样的震撼在日后逐渐累积,直至触动“我”的顿悟。成年的“我”再次回顾往事,勾勒出老妇人死亡时的场景,展现了大自然的神秘和神圣,表露了对大自然的敬畏之情,同时也探索了死亡的意蕴和生命的价值,揭示了“我”对于死亡的理解,认为悲惨的人生以一种冷冽的方式死去是一种解脱与完美。这些都是小说中体现的“我”对于外部世界的成长式认识。在此基础上,安德森更是有力地抨击了“物质至上”的工业社会对人的异化和扭曲。

二、独运匠心的复式叙事

叙事小说中,叙述者和作品的关系是最本质的关系。叙述者一般可以分为第一人称叙事者和第三人称叙事者。二者的实质性区别在于“二者与作品塑造的那个虚构的艺术世界的距离不同”[4]191。第一人称叙事者与作品中的人物居于同一个虚构的世界,而第三人称叙事者则存在于作品中的人物世界之外。

小说中的“我”与老妇人生活上没有任何往来,但是因为居住位置相近,老妇人又经常在农庄与小镇间来往,平时周围的人也偶有对老妇人的议论,这使得“我”可以了解老妇人的生活。而在老妇人悲惨冻死林中后,“我”和哥哥与镇上其他人一起赶到林中,亲眼目睹了老妇人的尸体。由此可见,“我”一直都存在于作品中的人物世界,所以小说采用的是第一人称叙事者声音。这种叙事声音与自我经验相联系,使得读者感同身受,亦使故事更具可信度,同时叙事者的叙事动机也更为清晰突出。第一人称叙事的叙事动机是立足于叙述者的现实经验和情感需求的,因此必须是十分强烈的。而这里所讲的叙述动机就是“当自身成熟之后,重新回首寻找生活的意义,检讨过去的迷惘和错误”[4]192,这与成长小说的叙事动机不谋而合。

在叙述聚焦上,《林中之死》采用了内部聚焦为主,夹杂外部聚焦与全知零聚焦的写法。聚焦指“描绘叙事情境和事件的特定角度,反映这些事情的情境和观念立场”[3]174-175。简单说来就是指以谁的眼光观察事件。“She was an old woman and lived on a farm near the town in which I lived.”[1]201这是小说开篇的第一句话,给人以电影画外音的感觉,成年的“我”以旁白的身份讲述幼时的“我”的事情。所以文章中的聚焦者分成两个有着生命联系的“我”:一个是成年的“我”,一个是幼时的“我”。成年的“我”是第一聚焦者,因为是成年的“我”在回忆幼时的“我”所知道的老妇人的生活,而幼时的“我”则是第二聚焦者,是成年的“我”的回忆故事中的经历者。

内部聚焦与外部聚焦是相对于故事而言的,聚焦者存在于故事之中是内部聚焦,反之则是外部聚焦。因此,幼时的“我”属于内部聚焦者,成年的“我”则属于外部聚焦者。内外聚焦的不断转换,展现了看待事件的不同视角。幼时的“我”对于老妇人一生的遭遇有着懵懵懂懂的情感,同情怜悯之情朦胧莫名。林中看到老妇人尸体的当晚,在听完哥哥向全家人的讲述之后,“I kept silent and went to bed early.It may have been I was not satisfied with the way he told it.”[5]209幼时的“我”没有附和哥哥的话,而是不自觉地以沉默表示反对,这种自我的执着是幼时“我”的心理转变和思想成长的表现。成年的“我”则以更为成熟的眼光看待这件事,叙述者的声音清晰可辨:“The whole thing,the story of the old woman’s death,was to me as I grew older like music heard from far off.”[5]210“The notes had to be picked up slowly one ata time.Something had to be understood.”[5]210每一个音符都得细细琢磨才能听得清楚,而且“我”觉得有些事情得仔细理解。而到最后,成年的“我”又对那晚发表了看法,“I did no think he got the point.He was too young and so was I.A thing so complete has its own beauty. ”[5]210这是长大后的“我”对人生和死亡的理解,赋予了死亡一种悲壮的美感。小说在对老妇人的生平和死亡场景进行描述的时候,出现了全知全能零聚焦叙述者。如老妇人死亡前的所见所想以及几只狗围着她仪式般地转圈的场景描述,这些都是叙述者“我”不曾亲眼所见,也无法从周围人口中得知的事情,所以这里出现了全知型零聚焦叙述者。全知全能的叙述者的视角广阔灵活,可以几乎不受限制的随意展示小说中人物的想法和感情,亦可自由的表达自己的观念、情感和喜好。

不同的聚焦就像是来自文本内部不同方向的强光一样,把文章的主题渲染得深刻通明,小说中暗含的成长小说的题材特点也突出现形。幼时的“我”为聚焦者,使得事件更为真实可信;而成年的“我”为聚焦者,使得小说主题更为深刻隽永。全知类型的叙述者视角使得描述更加生动鲜活。小说将叙述者年幼时的体验事件与追忆过去时的成熟心智通过第一人称的叙述形成对比,再加上具有画龙点睛作用的全知零聚焦叙述,给读者带来前所未有的感受,表现出成长小说的题材特点。

三、简单平实的语言风格

安德森的作品一向以自然的笔触、流利的语言和纯朴的风格打动读者,短篇小说《林中之死》更是突出了他在创作中的优势,奠定了他在文学创作中的独特地位。

小说弱化情节安排,运用简单平实的语言娓娓道来,少有激昂动情的语愫,显得自然亲切。作者在叙述老妇人悲惨生活的时候,运用美国的本土词汇进行了口语化描述,文章中的俚语和乡土味气息浓厚的语句,也使得文章更加贴近生活。比如:美口语get一词频繁地出现于文中。“As soon as she got what she wanted she lit out for home.”[5]202lit out意为匆匆离去,是美国俚语。再如:“He got her pretty easy himself.”[5]203书中到处可见类似语言。同时简短平易的语言符合孩童缺乏感悟的特征,增强了文章的可信度和真实性。细细品读中能让人体会到文章简洁中的力度,纯朴中的丰富。安德森在描述人物的时候,还采用了重复强调的方式,这种表述没有给读者带来累赘之感,反而加重了表达的语义,增强了小说的感染力。如文中多次出现“喂养”(feed)这个词,“Then she settled down to feed stock.”[5]204“The woman who died was one destined to feed animal life…She fed animal life in cows,in chickens,in pigs,in horses,in dogs,in men…She died in the clearing in the woods and even after her death continued feeding animal life.”[5]210终其一生,老妇人不是喂养动物,就是喂养男人—— 她的德国主人、她的丈夫、她的儿子。“喂养”这一简单词语的不断重复,使读者印象深刻,更能促使读者思考这一简单平常的词在作品中所蕴含的深意。

小说大多以孩子的口吻讲述故事,用简单平实的语言刻画出老妇人生活上的贫穷困顿与精神上的了无生机,使感情与事件融合,形成了安德森朴实客观的风格。小说最后,成年的“我”再次以口语化的语言道出,讲述这个故事是因为“我”对于那晚哥哥对老妇人死亡事件的描述从未满意过,而现在讲述这个故事,是因为“我”认为读者“会理解我为什么不得不(impelled)把这个简单故事重新讲一遍。”平静的话语丝毫没有强迫感,并且留给读者很多想象的空间,而毫无疑问的是,“我感到不得不(have been impelled to)把这个简单故事重新讲一遍”,正体现了“我”的成长。

[1]巴赫金.小说理论[M].白春仁,晓河,译.石家庄:河北教育出版社,1998.

[2]杨清波.叙事视角叙事话语叙事性——美国成长小说艺术张力研究[J].鲁东大学学报,2009(5):11-14.

[3]芮渝萍.美国成长小说研究[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4.

[4]罗钢.叙事学导论[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10.

[5]Brooks C.Understanding Fiction[M].Beijing:Foreign Language Teaching And Research Press,20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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