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淮扬文化的几点思考
2015-02-13姜涛
姜 涛
(中国社会科学院 近代史研究所,北京 100006)
关于淮扬文化的几点思考
姜 涛
(中国社会科学院 近代史研究所,北京 100006)
淮扬文化有着广阔的地域范围和深厚的历史底蕴。大致说来,从西晋周馥所论的“淮扬之地”,直到清初淮扬总督(漕运总督)和凤阳巡抚的统辖地区,就是淮扬文化蕴育繁衍的地域范围,它几乎囊括了今天江苏、安徽二省的江北之地。现在所能追溯的对淮扬文化的形成有着直接影响的源头,当属楚文化。自战国至汉初,淮扬始终属于楚地,淮扬之人亦以楚人自居;而淮扬方言(江淮官话)及其地域分布也揭示其为古楚遗韵。
淮扬;文化;楚地;楚人;楚语
一、淮扬文化——不仅仅是淮扬菜的文化
说起淮扬文化,人们首先想到的可能就是淮扬菜。的确,自从出生于淮安的人民共和国开国总理周恩来将淮扬菜定为国宴的基准菜之后,淮扬菜的名声已不胫而走。无论是四大菜系还是在此基础上发展起来的八大菜系,淮扬菜都名列其中,并以其清淡、和合的特色而得到人们的首肯。淮扬菜,确实可以作为淮扬文化的一个重要代表。
淮扬菜是淮安的淮菜和扬州的扬菜的合称,两者各有其风味特色,而又相互糅杂,混为一体。淮与扬,在明清时代分别为淮安府和扬州府,两府地域相连,而其属地的绝大部分,又同处于里下河地区。所谓里下河,按照今天的地理学定义,是指江苏的新通扬运河以北,苏北灌溉总渠以南,大运河以东,串场河以西的区域。苏北沿海自宋代范仲淹修筑起捍海堤坝(后人称范公堤),沿堤内侧便形成了贯通南北的人工运河,由于它的功用是串起沿海的各个盐场,所以被称作串场河。串场河与西边遥遥相对的大运河(即古邗沟)一起,或合称里外河(大运河为里河,串场河为外河),或合称上下河(大运河为上河,串场河为下河)。但里下河地区的得名却很有意思,系取里外河之“里”,与上下河之“下”共同组合而成。*按:里下河之得名,大约不迟于清代中叶。《清文宗实录》(道光三十年至咸丰十一年,1850--1861,已属于晚清)中,即已有多处关于“里下河”的记载。同治三年(1864),太平天囯天京城破,忠王李秀成被湘军俘获。据曾国藩幕僚庞际云所收存的审讯记录,当时亦问及“里下河何以不去?”得到的答复是:“里下河隔水太多,故至今未扰。”参见罗尔纲:《增补本李秀成自述原稿注》,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5年版。历史上,这一片湖荡密布,沟渠纵横的低洼地区,又被形象地称作锅底洼。淮扬菜的文化底蕴,主要地就来自这一地区。出生于里运河畔高邮县的当代作家汪曾祺(1920--1997),其笔下的美食,就是淮扬菜;而其所叙的风土人情,也就是里下河地区的民俗文化。
从淮扬菜,也就是从淮扬的饮食文化入手,当然不失是考察淮扬文化的一个重要路径,并也可以有所心得,但那已是另外的专门题目。而我这里想说的,则是从历史角度的考察。因为淮扬文化,不仅仅是淮扬菜的文化,也不仅仅是淮扬二府的文化。它有着更为广阔的地域范围,也有着更为深厚的历史底蕴。正是这广阔的地域和深厚的历史,蕴育繁衍出既丰富多彩各具特色而又浑然一体的淮扬文化。
二、淮扬文化蕴育繁衍的地域范围
如前所述,狭义的淮扬,即明清两代的淮安、扬州二府;其腹心地带,也即前述的里下河地区。而广义的淮扬,其地域范围要大得多,几乎囊括了今天江苏、安徽二省的江北之地。
淮与扬,都是古已有之的历史地名。淮即淮水,扬乃《禹贡》九州之一。而淮扬连称指代上述广阔地域,最早是在晋代。据《晋书》周馥传载,永嘉四年(公元310年),因洛阳孤危,握有重兵的将军周馥曾建策迎天子迁都寿春,其上书曰:
方今王都罄乏,不可久居,河朔萧条,崤函险涩,宛都屡败,江汉多虞,于今平夷,东南为愈。淮扬之地,北阻涂山,南抗灵岳,名川四带,有重险之固。是以楚人东迁,遂宅寿春,徐邳、东海,亦足戍御。且运漕四通,无患空乏。虽圣上神聪,元辅贤明,居俭守约,用保宗庙,未若相土迁宅,以享永祚。*《晋书》卷六十一,《列传第三十一·周浚从父弟馥》。
显然,周馥心目中理想的王都,是位于洛阳东南,以寿春(今安徽寿县,曾为楚国都城)为中心的淮扬之地。这一地区,北有涂山(位于今安徽怀远),而徐邳、东海(即今江苏北部徐州至山东东南一带)足以抵御北敌的南侵;南有灵岳(南岳,即今安徽潜山境内的天柱山,为大别山脉东南的高峰之一)以及长江天险,且水路交通发达,物资供应充沛。
《晋书》之后,从《魏书》到《宋史》,武英殿本(包括四库全书本)中虽有多处“淮扬”出现,但认真辨析的结果,却多为“淮阳”(魏之淮阳郡,在今河南;宋之淮阳军,在今江苏)之误,扬、阳音同,繁体字形近。手民误植,不足以为信谳。
宋代以后,尤其是明清两代,关于淮扬的记载逐渐多了起来。这有两方面的原因:一是明清两代建都北京,通过运河水道输送粮食以保障京师的供给,也即所谓的漕运,成了头等重要的大事;二是自1194--1855年(宋金对峙时期至晚清),黄河夺淮入海,治理黄淮以保障运河水道的安全,乃至维系淮扬之地的民生,也都成了敏感的大问题。
《明实录》中,自英宗朝(1436--1464)起,始有漕运总督兼淮扬巡抚之设。其职责,一是“总督漕运”,一是“兼巡抚淮安扬州庐州三府并徐和二州”。而自景泰三年(1452)起,漕运总督又兼巡抚凤阳府及滁州。*参见《明英宗实录》卷二〇九景泰二年十月壬辰和卷二二〇景泰三年九月庚戌的纪事。其辖境范围,正与前引周馥所述的“淮扬之地”大致相埒。
有明一代,漕运总督与淮扬巡抚(兼抚凤阳后,又称凤阳巡抚)职事虽然有二,但任职者却为同一人。有时地方事务繁剧,而漕运总督又因漕务分不开身,往往添设专职巡抚管理地方,而在事后予以裁撤。
到了清初,漕运总督与凤阳巡抚正式分为两职。据《清世祖实录》顺治二年(1645)五月庚寅纪事:
以保定巡抚王文奎,为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总督淮扬等处,提督漕运海防军务兼理粮饷;宿迁兵备道赵福星,为都察院右佥都御史,巡抚凤阳等处,赞理军务。*《清世祖实录》卷十六,顺治二年(1645)五月庚寅。
很显然,这是以淮扬总督(漕运总督)为主官,而以凤阳巡抚为其副手。
但凤阳巡抚此时的辖地,并不包括庐州府(今合肥)。当时的江南省(即明代的南京或南直隶,顺治二年改江南省)共设有江宁、安庐、凤阳三巡抚,而庐州系由同年七月设立的安庐巡抚统辖。至同年十二月,三巡抚调整辖区之后,庐州重新划归凤阳巡抚,安庐巡抚亦因而改称安徽巡抚。据《清世祖实录》记载:
允吏部覆。招抚江南大学士洪承畴疏:以江宁苏松常镇五府,隶抚臣土国宝专辖;池太徽宁安庆五府并广德一州,隶抚臣刘应宾专辖,仍兼管光固蕲广黄德湖口等处;庐凤淮扬四府滁和徐三州隶抚臣赵福星专辖。其原颁敕书俱照各分属地方,另行改正。*《清世祖实录》卷二十二,顺治二年十二月壬寅(1646年2月9日)。
此时的凤阳巡抚辖“庐凤淮扬四府滁和徐三州”,又与明代淮扬巡抚或凤阳巡抚的辖境相一致了。
愚以为,从西晋周馥所论,直到清初淮扬总督(漕运总督)和凤阳巡抚的辖区范围,大致上就是广义的淮扬之地,也即淮扬文化蕴育繁衍的地域范围。
凤阳巡抚在顺治六年曾一度裁撤,顺治十七年恢复后,该巡抚的职责是“巡抚凤阳等处地方,兼海防提督军务”。*《清世祖实录》卷一三二,顺治十七年(1660)二月壬寅。由于负责海防军务,凤阳巡抚并不驻凤阳,而是驻沿海的泰州。随着战事的平息,凤阳巡抚于康熙四年(1665)再度裁撤,其所属庐州、凤阳二府、滁州、和州,分隶安徽巡抚管理;淮安、扬州二府及徐州,分隶江宁巡抚(后称江苏巡抚)管理。*参见《清圣祖实录》卷十五,康熙四年(1665)五月丁未和卷十七,康熙四年十一月戊申(1666年1月1日)纪事。按:凤阳巡抚属地分隶安徽、江苏之后,又从庐州府分出六安州,从凤阳府分出颍州府、泗州;从淮安府分出海州,从扬州府分出通州,又从通州分出海门厅。以上所分出之府州厅,都分别直隶于省。
漕运总督在此之后也不再兼管地方事务,但其职衔仍为“总督淮扬等处地方提督漕运海防军务兼理粮饷”云云。*见补熙序,乾隆《江南通志》卷首,《文渊阁四库全书》(下简称《四库全书》)本。漕运总督常驻淮安府城,咸丰十一年(1861)江南河道总督裁撤后,兼理河务,始改驻距城不远的清江浦(原南河总督驻所)。
同治三年(1864)太平天囯平定以后,曾有人提出将江苏、安徽两省的江北之地属安徽,两省的江南之地属江苏的动议,后因两江总督曾国藩的反对而未能成为现实。曾氏的理由是:
臣查苏皖未分之时,跨江淮而为省。古人经画疆里,具有深意。我朝圣君贤相未尝轻议更张。若必画江而分南北两省,则亦宜画淮而分南北两界,淮北如苏之徐州、皖之颍州,将割隶何省乎?唐之十道,宋之十五路,其于江南、江北皆截然分而为二,与该御史所奏大指略同。然唐自中兴以后,声教不行于河北,宋自中兴以后,号令并不行于江北。画疆太明,未必果能久安。论形势控扼之道,守江南者必须先固淮甸,弃淮则江南不可保。……臣愚以为疆吏苟贤,则虽跨江跨淮,而无损于军事吏事之兴。疆吏苟不贤,则虽画江分治,而无补于军事吏事之废。此等大政,似不必轻改成宪。*曾国藩:《奉旨分条复陈折》,同治三年(1864)八月十三日,《曾文正公全集·奏稿》卷二十一。
漕运总督于光绪三十年末(1905年初)正式裁改为江淮巡抚,即以其驻地为行省,辖江宁布政使所属之“江淮扬徐四府,暨通海两直隶州”,所辖区域即原凤阳巡抚划归江苏之地,再加上江宁一府。江淮省因两江总督等的反对而只存在了三个月。
清末的这两次试图变更江苏、安徽现有建制的举措,前者只是纸上谈兵,并未成为现实;后者虽由清廷明令建省,但亦只是昙花一现,为时极短。这两次分省举措,应是江南分治以后,淮扬之地被强行分割,而江苏、安徽两省之“封疆体制”,依然未能“允协”而致的余波。*以上论述,详见拙文:《清代江南省分治问题——立足于〈清实录〉的考察》,《清史研究》2009年第2期。
三、淮扬文化之源:楚文化
淮扬文化有其悠久的历史渊源。春秋以前,淮扬之地的较早居民为淮夷、徐夷(一作徐戎),但文献不足征,无法知晓其详。现在所能追溯的对淮扬文化的形成有着直接影响的源头,当属楚文化。这有两方面的资料作为支撑的根据。
根据之一:自战国至汉初,淮扬始终属于楚地,淮扬之人亦以楚人自居。
春秋后期,淮扬之地为吴国所占。吴王夫差为北上争霸,曾开凿了著名的邗沟,也即大运河的长江至淮河段(又称里运河)。吴亡之后,越人的势力更向北推进到今山东的东南地区。但“不能正江淮北”,其地乃为楚人所得。*《史记》卷四十,《楚世家第十》。楚人范蠡曾助越王勾践复国称霸,后隐居江湖,称陶朱公,而以陶(今山东定陶附近)为天下之中。*《史记》卷一二九,《货殖列传第六十九》。陶当时并非政治军事中心,其后也并不出名,范蠡以其为天下中,显然是就其为南北经济交汇之所而言。范蠡入齐,据信也是南方吴楚文化与北方中原文化交流融合的关键人物,老子学说正是在范蠡之后变而为黄老学说。齐之稷下学派,即深受黄老之学的影响,且多处引证范蠡的观点。*见陈鼓应:《先秦道家研究的新方向》,载其所著《黄帝四经今注今译》,商务印书馆2007年版。而淮扬之地,正是南方的楚国与北方中原诸国进行经济文化交流的前沿。探寻春秋战国以降南北文化交流发展的脉络,淮扬之地的重要作用,亦隐现于其间。*西汉前期,皇族刘安受封为淮南王,都寿春。他召集宾客门人所著《淮南子》一书,乃是老子道家等学说的集大成者。
战国末期,楚受秦之威逼。顷襄王曾以十馀万“东地兵”收复失地。考烈王时更“东徙都寿春”。*《史记》卷四十,《楚世家第十》。寿春成为楚国最后的都城,而其所在的淮扬之地,亦成为楚人抗秦的最后基地。秦末失政,陈胜吴广揭竿而起,号为“张楚”。楚人项羽刘邦等群起响应。其后项刘两家相争,说白了,是楚人打楚人。而项刘及其主要将领,都为淮扬之人。如汉之大将军韩信,即为淮阴(今淮安)人。“汉五年正月,徙齐王信为楚王,都下邳。”*《史记》卷九十二,《淮阴侯列传第三十二》。被封为楚王的韩信,其封国亦在淮扬之域。
直到《隋书·地理志》记淮徐一带风俗,仍称:
《禹贡》:“海、岱及淮惟徐州。”彭城、鲁郡、琅邪、东海、下邳,得其地焉。……其在列国,则楚、宋及鲁之交。考其旧俗,人颇劲悍轻剽,其士子则挟任节气,好尚宾游,此盖楚之风焉。*《隋书》卷三十一,《地理下》。
根据之二:淮扬方言及其地域分布揭示其为古楚遗韵。
打开中国的方言地图,可以发现:现属于江苏、安徽两省的淮扬之地也即江淮之间,正与被称为“江淮官话”的方言区相对应。尽管江苏最北部的徐州等地,安徽北部的蚌埠等地现已属中原官话区,但江淮官话却依然牢牢占据江淮之间的腹心地带,并进而南向包括苏南的南京、镇江和皖南的芜湖、池州等地,甚至还包括湖北东部的黄冈、孝感一带。*《江淮官话》,http://baike.baidu.com/view/23596.htm。而据宋人乐史撰《太平寰宇记》,徐州之人“言多楚音”。*见宋·乐史:《太平寰宇记》卷十五《徐州》。可见至迟在宋代,徐州之人仍操“楚音”。而徐州既为“楚音”,徐州以南的江淮之域,当然更是。
江淮官话,又称下江官话、淮语等,与其他被称作“官话”的北方方言相比,无论词汇、音韵,都有显著差异;而其最大的差异,是有入声的存在。因而也有学者认为它并非官话的分支,而应是与粤语、吴语等并列的汉语大方言区。如语言学家赵元任等即认为:湖北方言中的第二区(即后来所称的黄孝片)“可以算典型的楚语”,有“下江话”的风味。*参见赵元任等:《湖北方言调查报告》,中央研究院历史语言研究所专刊(1948年初版),第1568-1569页。而从历史演化的角度,江淮官话也即淮扬方言确可称为楚语。至于江淮官话的起源,虽有种种不同的看法,但它与吴语有着非常密切的关系则是一不争的事实。
当代女作家张爱玲(1920--1995)对苏北、安徽的淮扬方言是很偏爱的(淮扬方言是她的“母语”,她的父母说南京话,保姆说合肥话),她说:“华中的这一个凋敝的心脏区似是汉族语言的一个积水潭,没有经过一波波边疆民族的冲激感染。苏北语的平仄与四声就比国语吴语准确。”*张爱玲:《“嗄?”?》,载《张爱玲文集》第4卷,安徽文艺出版社1992年版。
关于汉语方言属性的论争,是个很专业的问题,在此姑置不论。我想说的是,方言其实都是古汉语的孑遗。各地的方言或多或少都保存有若干原始的信息。对于淮扬方言的进一步研究,也许可以揭示出更多的相关秘密。
我这里只举一个例子,也即曾为古人所乐道的“何韩同姓”的例子。
据宋人洪迈《容斋随笔》:
何韩同姓
韩文公《送何坚序》云:何与韩同姓为近。尝疑其说无所从出,后读《史记·周本纪》,应劭曰:《氏姓注》云,以何姓为韩后。邓名世《姓氏书辩证》云:何氏出自姬姓,食采韩原,为韩氏,韩王建为秦所灭,子孙散居陈楚,江淮间以韩为何,随声变为何氏,然不能详所出也。韩王之失国者名安,此云建,乃齐王之名,邓笔误耳。予后读孙勉《唐韵》云:韩灭,子孙分散,江淮间音,以韩为何,字随音变,遂为何氏。乃知名世用此。*宋·洪迈:《容斋随笔·三笔卷五》。
自洪迈以后,引《唐韵》称“江淮间音,以韩为何”者甚多,其中值得注意的是清人阎若璩,这位曾侨居淮安府城的考据大家郑重地指出:
《唐韵》云:韩灭,子孙分散,江淮间音以韩为何,字随音变,遂为何氏。今江淮间无此音也。*清·阎若璩:《尚书古文疏证》卷五下。
阎氏居淮城经年,所论当非虚语。但我的亲身经历却打破了他的“今江淮间无此音”的断言。我曾下放插队的盐城西乡,位处里下河的腹心地带,也即李秀成所谓“隔水太多”从而外人罕至的地方。我注意到当地人正是将“汗”发成了“呵”(音ho)。比如“一头的汗”,就说成“一头的呵”。
由此想到:淮扬方言,应该有其非常古老的来源。又想到:项羽兵败垓下,直接的原因是四面包围的汉军高唱楚歌。于是“力拔山兮气盖世”的楚霸王项羽,不得不上演了一出“虞兮虞兮奈若何”的别姬悲剧,最后自刎于乌江(在今安徽和县)。能够引吭高歌楚音的汉军和听歌声而溃散的楚军,可能原来都是老乡。而其所操楚音,也许正是江淮之间的古韵呢!
〔责任编辑:陈济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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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03-6873(2015)02-0048-04
2015-02-18
姜涛(1949-- ),江苏滨海人,历史学博士,中国社会科学院近代史研究所研究员,博士生导师,国家清史编纂委员会委员。
10.16401/j.cnki.ysxb.1003-6873.2015.02.011
〔作者按〕本文旨在追溯淮扬文化之源以资考镜,因为此系进一步研究淮扬文化的前提;而于淮扬文化自身的特征几无论及,因为那已是另一篇文章的题目。2014年12月上旬,在湖南湘潭举行的“湘学蜀学与区域学术文化研讨会”期间,我与安徽省社科联的翁飞研究员于此有所交流。我们认为:絪缊于江淮之间的淮扬文化固然有其共同的表征,但江皋与淮甸之间仍有较为明显的差异。我说:淮扬文化可以“四气”概括,南方的扬州占其二:商与学;翁当即补充了北方淮河流域的另两气:兵与匪。我说:兵匪一家,可合而为一,不妨另增一官气。清人有言:天下九督,淮居其二。说的是康熙年间的事,其后总督虽有加增,但淮之重要地位却未稍减。雍乾之后,两江总督前往清江浦会办漕运河务已成每年的例行公事,甚至总督关防的交接,以及江苏、安徽两省政务的处理,也每在清江浦进行。晚清的淮军首领李鸿章,则是官匪二气结合的典型……此为会外的闲言片语,附志此以备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