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会思维及其重要意义

2015-02-13冯国瑞

盐城师范学院学报（人文社会科学版） 2015年2期

关键词：规律整体集体

冯国瑞

(北京大学哲学系，北京 100871)

社会思维及其重要意义

冯国瑞

(北京大学哲学系，北京 100871)

社会思维是一种重要的思维方式，是指人作为社会整体进行的思维活动。社会思维体现了集体智慧的结晶，促成了集体智慧的涌现，它贯穿于现代科学方法论的内在过程，内化于人们社会交往的思维过程。社会思维的基本特征可概括为整体性、协同性、复杂性和最优化，社会思维的规律可概括为民主集中规律、优势互补规律、动态协同规律和整体优化规律。

社会思维；机制；特征；规律

社会思维是一种重要的思维方式，它的内涵、机制、特点和规律的内容非常丰富、深刻。随着当代社会实践的发展和现代自然科学、技术科学、社会科学、人文科学、交叉科学的交叉、融汇，社会思维的内容也必将丰富、深化和发展，在社会实践和人们的思维过程中将发挥愈来愈重要的作用，具有深刻的理论意义和重大的实践价值。

一、什么是社会思维

恩格斯指出：“什么是人的思维，它是单个人的思维吗？不是。但是，它只是作为无数亿过去、现在和未来的个人思维而存在。”[1]

钱学森院士认为：“社会思维指的是人的集体思维，首先是思维，不是意识；第二是人的集体在讨论问题时相互交流思维结果，相互影响下的思维。”[2]301

卢明森教授指出，“社会思维就是人作为社会整体进行的思维活动”[3]432。他还认为：“社会思维就是有意识、有目的地将各种有关方面的专家、代表组织成为一个集体系统，通过整体效应形成一种远远超过任何个人的强大的思维能力，以解决人类在认识世界、改造世界过程中所提出的各种重大、复杂问题的思维形态；其思维主体是集体，包括各种科研组织，各个阶层、阶级、政党，各种国家政权机关、国际组织等等；其思维内容就是政治、经济、军事、科学技术等领域个人所无法解决的各种重大、复杂问题；其实质就是与个体思维相对应的集体思维。”[4]423

张树相编审指出，“社会思维就是集体思维”[3]437，“社会思维之作为集体思维，是社会整体性的表现”[3]438。他还认为，“社会思维的主体是群体而不是个体，社会思维的目标客体(内容)是带有群体目的性的课题”[3]440，“社会思维的活动是群体成员协调进行的”[3]432，“社会思维的成果是众人个体思维成果的集中综合，是集体智慧的结晶”[3]431。

戴汝为院士指出：“社会思维是指人作为社会整体对客观现实的认识。”[5]506

笔者认为，所谓社会思维，乃是指人作为社会整体进行的思维活动。思维主体是社会整体的人，而不是社会中单个的人。思维过程是以社会整体进行的思维活动，它具有思维的整体效应，而不是由单个人思维的加和所形成的思维。思维结果则是远远胜过个体思维所凝聚成的思维结晶。

二、社会思维的机制

社会思维的机制是一个难度很大的研究课题，国内外学术界对此进行了不断的理论探索，取得了许多可喜的研究成果。

钱学森院士认为：“社会思维是多个大脑在信息网的联通下，形成比单个大脑更复杂、更高层次的思维体系。如果说形象(直感)思维是并行多线交联的思维，那社会思维更是如此。”[2]506他还指出：“我原来提出的要搞社会思维学的一个主要原因是：怎样使一个集体在讨论问题中能互相启发，互相激励，从而使集体远胜过一个个人，不接触别人的简单总和。我自己在学术生活中，对这一点是深有体会的：一个好的集体，人人畅所欲言，思维活跃，其创造力是伟大的……社会思维学的一个重点应是集体思维的激活。”[2]344他还认为：“学术讨论会的作用要比参加讨论会的每一个人的作用加起来大得多。这就是社会思维；研究为什么集体思维大于个体思维的简单加和，研究其规律的学问就是社会思维学。”[2]301-302

戴汝为院士指出，社会思维“是在整个社会、社会关系的基础上，无数个人思维和各种群体交互作用、多元复合的观念体系”[5]506。他还认为：“思维工程的目的就是实现社会思维，涌现集体智慧。”[5]508

卢明森教授指出：“社会思维不是个人思维的简单相加，而由许多个人思维结合在一起时所形成的整体思维，这种整体思维与个人思维的叠加不同的是增加了整体效应，这种整体效应正是社会思维的精髓……只有将许多人组织起来形成一个集体、系统，集中许多人的智慧形成一个全面、强大的整体性思维能力才能解决的重要问题。因此，社会思维是应实际需要而产生的。这是理解社会思维的第二个重要环节，也是理解社会思维的关键环节。”[4]419

笔者以为，研究社会思维的机制，应当从深入揭示社会思维的深层的、复杂的、动态的交互作用的过程着手。考察社会思维的机制，应是社会整体思维过程中的整体效应。这种整体效应既不是单个人思维的简单加和，也不是静态的结果，而是社会集体在复杂的、动态的交互作用的思维过程中的整体显示。这是社会思维系统工程所涌现的整体智慧。

三、社会思维的特征

卢明森教授认为，社会思维的基本特征主要有三个，即“组织性、协调性、整体性”[4]424-426。张树相编审指出：“社会思维和一般个人思维一样，具有真理与价值二重性、时代性、开放性、民族性、阶级性等五个基本特征。”[3]441笔者以为，卢明森教授的看法比较符合实际，因为是从揭示社会思维的特殊性着手来表述社会思维的基本特征的。张树相编审的观点有可取之处，但似未能从揭示社会思维的特殊性来表述社会思维的基本特征。要揭示社会思维的基本特征，应从揭示社会思维的矛盾特殊性着手。据此，笔者认为，社会思维的基本特征，可概括为：

(1)整体性。社会思维是思维主体的整体思维，思维过程是体现思维系统工程的整体效应的，思维结果是动态协同、整体优化的集体智慧的涌现。

(2)协同性。社会思维是群体性的思维。因此，在思维过程中，各个思维主体应当相互联系、动态协同，而不能互不相关、各行其是，这样才易于取得整体优化的思维结果。

(3)复杂性。社会思维是要研究客观现实中重大的、复杂的、前沿性的问题的，研究的问题具有复杂性，应当运用辩证思维和系统科学、复杂性科学的理论与方法，如实地进行复杂性的研究。

(4)最优化。社会思维的过程和结果，应当符合过程最优(或次优)、结果最优(或次优)的要求，而不能将思维过程简单化、劣性化，也不能使思维结果简单化、劣质化。

四、社会思维的规律

马克思指出，思维反映客观物质世界，思维与存在又处于辩证法的同一规律的作用过程之中。因此，“思维和存在虽有区别，但同时彼此又处于统一中”[6]。由于思维过程是在一定的时代条件下形成的，而且它本身也是一种辩证发展的过程，因而思维过程就表现为一种“自然过程”[7]581。

恩格斯认为：“所谓客观辩证法是在整个自然界中起支配作用的，而所谓的主观辩证法，即辩证的思维，不过是在自然界中到处发生作用的、对立中的运动的反映，这些对立通过自身的不断的斗争和最终的互相转化或向更高形式的转化，来制约自然界的生活。”[7]317他还指出，“人的全部认识是沿着一条错综复杂的曲线发展的”[7]337，因此，“我们只能在我们时代的条件下去认识，而且这些条件达到什么程度，我们才能认识到什么程度”[7]337-338。

列宁认为：“事物的辩证法创造观念的辩证法，而不是相反。”[8]166他还指出，人的认识、思维“是无限地近似于一串圆圈，近似于螺旋的曲线”[8]311，“科学是圆圈的圆圈”[8]201，“哲学上的‘圆圈’”[8]308，“每一种思想=整个人类思想发展的大圆圈(螺旋)上的一个圆圈”[8]207。

毛泽东认为：“认识的真正任务在于经过感觉而到达于思维，到达于逐步了解客观事物的内部矛盾，了解它的规律性，了解这一过程和那一过程间的内部联系，即到达于论理的认识。”[9]在《读苏联〈政治经济学教科书〉下册谈话》中，他指出：“思维是一种特殊物质运动形态，它能够反映客观的性质，能够反映客观的运动，并且由此产生科学的预见，而这种预见经过实践又能够转化成为事物。”

马克思主义经典作家对思维规律所作的原则的揭示，为我们研究社会思维规律提供了正确而深刻的理论指导。1986年7月25日，钱学森院士在给北京机械科学研究院王义勇的信中，认为：“社会思维学是研究人们在讨论问题时，集体之间相互作用的规律。相互启发在思维中是极为重要的，我们要充分利用这一现象。”[2]2041994年2月28日，在给山西省社会科学院张育铭的信中，他还指出：“民主集中制是社会思维学、群体思维的规律。”[2]901994年10月10日，在给哈尔滨科技大学曾杰的信中，他认为：“社会思维的规律用一句话，就是我们党的民主集中制！在集中指导下的民主，在民主基础上的集中……这一条非常重要，它关系到我国社会主义建设的大业！”[2]401

戴汝为院士指出：“社会思维学正是一门研究人作为集体思维的规律及其与集体思维的相互关系、相互作用的科学。”[5]507

卢明森教授在综合汲取了国内外学者特别是曾杰、高钟力、丁润生等人关于社会思维规律研究成果的基础上，提出他关于社会思维规律的见解。他认为，社会思维的基本规律主要有三条，即“结构优化律、争辩互补律、整体效应律”[4]439-448。

张树相编审指出：“根据社会思维的本质特征，可以把社会思维的基本规律初步概括为六条，即交流互补规律、感应认同规律、民主集中规律、整体效应规律、接力承续规律和周期演进规律。这六条基本规律相互联系，并以民主集中规律为核心。”[3]445

笔者以为，社会思维的规律可概括为：

(1)民主集中规律。在社会思维过程中，参与讨论的思维主体，不论职位高低，年龄大小，见解深浅、对错，大家平等交流，自由讨论，畅所欲言，各抒己见。在充分讨论的基础上，集中那些接近真理的意见、看法，然后再次在集中指导下深入讨论，循环往复，一次比一次更正确、更深刻。

(2)优势互补规律。在社会思维过程中，大家交流、讨论、争辩，一方面，各展所长，一方面，优势互补。参加讨论的每个人都尽量吸取别人看法的长处，在贡献自己智慧的同时弥补自己的不足。这样，在整个社会思维过程中，所获得的整体思维结果就是优势互补的思维结晶。

(3)动态协同规律。整个社会思维过程是动态发展的辩证过程。在这一过程中，大家各抒己见，但不是各自为政，而应动态协同。这就要求，在讨论过程中，按照民主集中规律、优势互补规律，协同整个社会思维过程，同时，应当按照整体优化的要求，动态协同整个社会思维过程，以逼近优化的思维结果的目标。

(4)整体优化规律。社会思维的过程，应当事前设计好整体优化的目标。在思维过程中，经过民主集中、优势互补、动态协同，逼近思维过程原定的或修改了的优化目标。在整个社会思维过程中，整体优化的目标，既规范、制约着整个思维过程，又是整个思维过程所应逼近或实现的思维结果。

五、社会思维的重要意义

社会思维具有重要而深刻的理论意义和实践意义。概要说来，至少有如下几个方面：

(1)体现了集体智慧的结晶。党中央、国务院、全国人大、全国政协，在作出理论创新、战略决策、路线、方针、政策和各种规划、纲要和计划的过程中，都需要运用社会思维，形成集体智慧的结晶。地方各级党组织、政府、人大、政协以及各行各业的党组织和领导机构，在贯彻执行中央统一的理论、路线、方针、政策、规划、纲要、计划的过程中，结合各地方、部门和单位的实际，创造性地作出具有自身特点的实施部署。在这一过程中，也必须运用社会思维，集中各方面的智慧，从而作出既符合全国统一性的要求，又体现自身特殊性的实施方案，取得社会实践的优化成果。

(2)促成集体智慧的涌现。现代社会在大自然观、大科学观、大实践观的时代条件下，在科学技术既高度分化又高度综合而以综合为主的整体化趋势的过程中，自然科学、人文科学、社会科学、交叉科学、技术科学、工程应用等领域，固然不否认单兵作战的研究方式，但作为时代特点体现的是科学共同体的集体攻关。在这种集体攻关的过程中，运用社会思维，实施思维系统工程，集中各方面的智慧，从而达到集体智慧的涌现，取得重大的科研成果，为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事业服务。这是体现时代特点和发展趋势的社会思维的重要而深刻的理论意义和实践价值之所在。

(3)贯穿于现代科学方法论的内在过程。现代科学方法论的一个突出方面是从定性到定量综合集成法、从定性到定量综合集成研讨厅体系以及总体设计部方法。这些现代科学方法论的内在过程都要运用社会思维，实现思维系统工程，是辩证思维的体现。什么是从定性到定量综合集成法？钱学森院士指出：“这里讲的系统工程方法是从定性到定量的综合集成……方法，就是让专家们充分地发表不同的建议与意见，吸收过来，然后在众多专家建议和思路的基础上，综合起来，以专家的智慧建立上百个、几百个参数的模型，再进行运算……采用这种系统工程的研究方法，对诸如社会主义建设中的大问题作为一个开放的复杂巨系统进行研究，得出来的结论才能令人信服。这种研究方法，就是从定性到定量的综合集成法。”[10]87-88关于从定性到定量综合集成研讨厅体系，钱学森院士认为：“这个研讨厅体系的构思是把人集成于系统之中，采取人--机结合，以人为主的技术路线，充分发挥人的作用，使研讨的集体在讨论问题时互相启发，互相激活，使集体创见远远胜过一个人的智慧。通过研讨厅体系还可把今天世界上百千万人的聪明智慧和古人的智慧(通过书本的记载，以知识工程中的专家系统表现出来)统统综合集成起来，以得出完备的思想和结论。这个研讨厅体系不仅具有知识采集、存储、传递、共享、调用、分析和综合等功能，更重要的是具有产生新知识的功能，是知识的生产系统，也是人--机结合精神生产的一种形式。”[10]202-203这种从定性到定量综合集成研讨厅体系，是按分布交互网络和层次结构来建设的动态机制，是一种具有纵深层次、横向分布、交互作用的矩阵式的研讨厅体系。这种系统通过人--机交互，反复对比，逐次逼近，实现感性认识到理性认识、由定性到定量的转化，达到定量认识，再上升到更高层次的新的定性认识。这是动态思维过程中运用社会思维所达到的辩证的思维结论。关于总体设计部，钱学森院士指出：“总体设计部由多部门、多学科的专家组成，在以计算机、网络和通信为核心的高新技术支持下，对社会主义现代化建设的各种问题，进行总体分析、总体论证、总体设计、总体规划、总体协调，提出具有可行性和可操作性的配套的解决方案，为决策者和决策部门提供科学的决策支持。”[10]202这些现代科学方法论的实施过程，都内在地贯穿着社会思维机制作用。由此可见，社会思维贯穿于现代科学方法论的内在过程。

(4)内化于人们社会交往的思维过程。人们在社会交往过程中，一般地说，都处在社会思维的过程之中。一方面，个人与他人、集体的交往过程(交流、讨论、争辩)中，运用社会思维，博取众长，消化吸性，融会贯通，综合创造，作出精神方面的贡献。这种情况表明，这样的过程也是社会思维的体现。因为研究者要总结前此的和同时代人的思维成果，要与别人交流并吸取别人的看法，作出自己的思维见解。另一方面，也是最主要的，人们在集体交往(交流、讨论、争辩)过程中，进行社会思维，社会集体在社会思维规律的作用下，在辩证互动的过程中，集中大家的智慧，取得社会思维整体优化的思维成果。这种成果仍须在实践--认识--再实践--再认识的认识运动总规律的作用过程中，不断前进，辩证发展，以期取得对规律的复杂的、动态的网络系统的深层次认识，从而达到对理性认识的复杂的、动态的网络系统的深层次把握，以促进社会实践的发展和社会认识的进步。

[1]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3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426．

[2] 涂元季，李明，顾吉环．钱学森书信：第2卷[M]．北京：国防工业出版社，2007．

[3] 赵光武，王霁，卢明森．思维科学研究[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1999．

[4] 卢明森．思维奥秘探索——思维学导引[M]．北京：北京农业大学出版社，1994．

[5] 总装备部科技委，总装备部政治部．钱学森学术思想研究论文集[M]．北京：国防工业出版社，2011．

[6] 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42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9：123．

[7]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5．

[8] 列宁全集：第55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0．

[9] 毛泽东选集：第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91：286．

[10] 钱学森．创建系统学：新世纪版[M]．上海：上海交通大学出版社，2007．

〔责任编辑：朱根〕

B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