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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析张爱玲的《倾城之恋》

2015-02-13贺萌

延安职业技术学院学报 2015年5期
关键词:范柳原倾城之恋白流苏

贺萌

(西藏民族大学,陕西咸阳712082)

浅析张爱玲的《倾城之恋》

贺萌

(西藏民族大学,陕西咸阳712082)

张爱玲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重要的女作家,她的小说体现了女性独有的细腻情感和古典气质。《倾城之恋》是张爱玲爱情小说中比较特别的一部,也是唯一的以男女主人公经历种种变故,最后幸福生活为结局的小说。故事的结局看似是幸福温馨的,但在这幸福温暖的背后,却蕴藏着更深层次的无奈与悲凉。本文通过分析女主人公白流苏的性格特征来了解作家的创作思想,通过小说精心巧妙的时间设置来把握时代和社会的变迁,通过对人性冷静深刻的剖析来体味作家的无奈与怜悯。并以此为切入点,深入地探讨《倾城之恋》的艺术特色。

悲剧意识;时间布局;人性剖析

张爱玲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重要的女作家,她的小说有着女性独特的视角和体验,善于用细腻的情感和独特的语言来表现大千世界中的人和事,她的小说总是透着一种挥之不去的悲凉意味。《倾城之恋》是张爱玲爱情小说的代表作之一,是唯一以男女主人公最终获得幸福生活为结局的小说。作品讲述的是男女之间的爱情故事,这也是张爱玲最擅长的题材,无论是从语言运用、人物塑造、情节设置,她都能游刃有余、得心应手。白流苏,一个高贵、优雅、有气质的没落封建大家庭走出的女子,她离婚后回到娘家,在娘家生活的日子,她遭受到哥哥嫂嫂们的冷嘲热讽,母亲对自己的冷漠与忽视,她彻底绝望了。她终于意识到自己不应该这样生活下去了,她要离开让她窒息的牢笼。于是,她急需一段婚姻生活来拯救现在的绝望处境。而范柳原,一个玩世不恭、四处漂泊的海归浪子,由于从小家庭生长环境的畸形,使得他对婚姻并不感兴趣,甚至是产生了恐惧心理,他只是想要一段恋爱来调剂自己平淡、无趣、乏味的生活。两个原本过着不同生活,接受不同文化影响,有着不同人生追求,完全不在一条平行线的两个人,却因为命运的安排,被紧紧的联系在了一起。

一、隐藏的悲剧意识

张爱玲是一个与生俱来就带着悲观气质的作家,苍凉是她小说创作的主基调。她曾经说过:“我不喜欢壮烈,我喜欢悲壮,更喜欢“苍凉”,因为“苍凉”有更深长的回味”她作品呈现出的苍凉,源于她从小家庭温暖的缺少和母爱的缺失。这种从小带给她的心灵伤痛,影响着她今后的文学创作和人生道路,影响着她今后人格的健康发展,使得她总是用冷漠的甚至是残忍的眼光去关注人生,关注社会。她对于历史文明和人性的悲观认知,使得她自身的精神中带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悲观气质。她的小说总是以清醒的以至冰冷的态度去观察社会、解读人生。她小说中的悲剧意识根源于她对那个时代里女性生存困境的清醒认识和深刻体悟,同时她也看到了那个时代里女性为了生存苦苦挣扎的无奈与痛苦。而《倾城之恋》恰恰向我们展现了一幅女性生存困境的悲凉画卷。在那个封建专制以男权为中心的社会里,女性始终是处于弱势地位的,在她们身上没有所谓的公平可言,她们始终扮演着依附者的角色,并被动的听从男性的安排,她们不能有自己的思想,只能是一味的服从与执行,她们是那个时代的牺牲者和受害者。正是因为张爱玲看到了女性的悲哀与无奈,她完全可以理解女性生存的种种艰辛,她对于女性的阴暗、变态的一面,给予了同情和理解,她说过:“我写的那些人,他们有什么不好,我都能够原谅,有时候还是喜爱,就因为他们的存在,他们是真的。”张爱玲的《倾城之恋》用她独特的视角向我们展示了那个年代里女性的生存困境。

白流苏,一个出生于封建腐朽家庭,受到封建礼教思想影响的女性。她有着传统女性身上所具备的温婉动人的古典气质。从小受到封建“三从四德”思想的熏陶,认为女人本该依附于男人,也理所当然的应该顺从于男人。在她看来,只有得到男性的爱,才会得到同性的尊重,社会的接纳。正是因为白流苏深知这一点,所以才会把所有的希望完全寄托于男人身上,她期待与范柳原修成正果,她期待得到社会的接纳。她认为结婚才是女人最好的结果,婚姻才是女人最终的归宿,她的身上始终受到传统思想的影响和禁锢。但同时,她并非完全是旧式的,也并非完全是封建传统思想盲目的追随者。她虽然接受了没有爱情的封建包办婚姻,但她并不是完全顺从丈夫、以丈夫为中心的。当性格暴躁的丈夫对她施加暴力,百般虐待时,她并没有选择像传统女性那样忍气吞声、委曲求全,而是选择了在当时社会并不认同的方式—离婚,她选择勇敢的走出不幸的婚姻。尽管这个结果使她承受了太多的痛苦与无奈,太多的嘲笑与白眼。而且这样的选择也并没有让她的人生有太多的改变,也许仅仅是从一个痛苦走向另一个更深的痛苦,但她还是选择走出来,这一出走,表明了白流苏不再是传统意义上“以丈夫为天,忍气吞声,逆来顺受”的封建弱女子。从她的身上看到了新思想对于传统女性的影响,她们开始懂得自己的人格与权力是可以用法律来维护的,尽管白流苏勇敢的从不幸的婚姻中走了出来,但她同样要面临“娜拉出走如何选择”这样的棘手问题,鲁迅先生曾经指出出走的娜拉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一条是堕落,一条是回来。而流苏最终无奈的选择了回来,因为她不甘心就此堕落。尽管她心中有一百个不愿意,但她最终还是选择回到了娘家,回到了封建旧式大家庭中。而在传统的思想中,女儿一旦出嫁,就像是泼出去的水,成为别人的了。随着家道的没落,生计的困难,兄嫂的冷嘲热讽,母亲的冷漠与无情,她清醒的认识到衰落的贵族家庭已经不再是自己的避风港湾了,她要主动去寻找自己的出路,逃离令她窒息的封建大家庭,为自己寻求今后的生活保障。但同时她也是无奈的,因为在那样的封建社会中,女性是没有地位和主动权可言的,只能是被动的接受社会、家庭赋予自己的身份与地位。但当这些被赋予的东西被无情的夺走后,剩下的仅仅是自己外表的躯壳。所以当白流苏离婚后,留给她的仅仅是还有点姿色的外表,所以她要利用这仅有的一点资源去改善自己现在糟糕、尴尬的处境。当可以改变这一切的男人—范柳原出现时,她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希望他可以解救自己于水生火热之中,希望可以成为范柳原的合法妻子,拥有自己的合法权力,得到属于自己的长期合理的生活保障。

与张爱玲其他作品中塑造的女性形象相比较,白流苏是一个与众不同的女子,她敢于与命运抗争,具有一定的反抗精神。她不堪忍受痛苦与折磨,选择勇敢地走出不幸,寻求自己的幸福生活。然而在那个几千年男性统治的封建社会里,女性自然而然形成依附于男性的封建思想,使得白流苏的灵魂无法得到真正的解脱,并死死的束缚在封建思想的泥沼里,无法自拔。所以注定了她的出走是不会有本质上的变化,无非是从一个人到另一个人,一段婚姻到另一段婚姻的区别,只是形式的变化,终究是不会触及到婚姻的本质。白流苏在处心积虑寻求第二次婚姻的过程中,想尽了一切可以想到的办法,做了一切可以做的努力,换来的也仅仅是一次又次的失望与痛苦。在一次次精明的算计中,她并没有得到她一直期待的地位与名分。然而面对世人的白眼与生存压力,她最终选择了妥协,她做了范柳原的情人。若不是因为一场战争,范柳原也许不会和白流苏结婚,如果没有香港的沦陷,没有成千上万人的死去,没有成千上万人的痛苦,等待她的也许是苦苦挣扎过后的无奈与妥协。尽管她是幸运的,最后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成为了范柳原的妻子,过上了自己想要的日子,而并非是一无所有的悲惨下场,但这并不意味着就“消解”了她在艰难“求嫁”这一过程中的悲剧色彩,反而带给人无限的悲凉。婚后,她也没有流露出对婚姻的美好憧憬和向往,而是无限的悲凉和迷惘,因为她知道等待她的仍是无限的未知和风险。她仍需要精明的算计,苦心的经营。《倾城之恋》透出的悲凉意味,是张爱玲对现实社会以及人生的深刻思考,更多的是看懂世事的透彻醒悟。

二、用心的时间布局

张爱玲笔下的故事,总是能显出与同时代作家不同的独特气质,带给人一种不一样的感觉。其实仔细揣摩,就会发现在这些不同的特质中,最突出的便是她作品所表现出的“时间差”,作品创作于1943年,当时太平洋战争爆发,上海已经完全沦陷,当时的中国人民处在水深火热中,徘徊在生死边缘,这时期许多作家用自己的亲身体会和感悟去抒写“集体记忆中的历史时间”、生死存亡的历史事件。例如:沙汀的《困兽记》、茅盾的《腐蚀》、张天翼的《华威先生》、巴金的《寒夜》、萧红的《生死场》等。

而“张爱玲的作品中没有轰轰烈烈的革命;也鲜有大起大落的人生际遇;不存在大善大恶的人物;在她不动声色的叙述和轻描淡写中却渗透出无边的悲凉”她并不擅长描写宏大的战争场面,而是通过写男女之间的爱情故事这一个小的点出发,着力从侧面透露出当时社会政治、文化交织的复杂一面。她用自己独特的表现方式,向读者展示着那个时代的背影。《倾城之恋》从文章开头处,就设置了一个充满新意,不同以往的时间意象:“上海为了‘节省天光’,将所有的时钟都拨快了一小时,然而白公馆说:“我们用的是老钟”。他们的十点钟是人家的十一点。他们唱歌唱走了板,跟不上生命的胡琴。”张爱玲将这样特殊的“时钟”意象运用在文章的开头,无疑是想给读者在文章的一开始就营造一种不同以往的氛围,希望通过这个意象从侧面反映出小说中人物的日常生活状态和他们所选择的生命状态,“老钟”的意象也代表了白公馆日常的状态,依然是几代同堂的封建大家庭,依然是封建家长主宰整个家族命运的封建专制制度,依然是家庭成员之间为了争夺财产而勾心斗角、互相陷害的丑恶状态,也依仍然是一成不变的关于生生死死的老套故事。没有任何的新鲜感与改变,“老钟”的意象也同样象征了在封建旧制度里人们陈旧、迂腐的旧思想,整个中国透露出的死气沉沉,毫无生气的社会状态。面对外面世界的不断变化和加快的步伐,白公馆仍然没有丝毫的改变,只是照旧生活在他们认为舒服、自在的环境当中,不愿改变。他们身上依旧有着封建旧思想。甚至在处理妹妹的事情上,也还是依然保留着这样腐朽的思想。当离婚的丈夫死后,婆家希望白流苏可以回来替丈夫守丧时,哥哥们并没有反对不同意,而是希望她可以按照传统的规矩回去,还说:“你别动不动就拿法律来唬人!法律呀,今天改,明天改,我这天理人情,三纲五常,可是改不了的!你生是他家的人,死是他家的鬼,树高千丈,落叶归根—”这句话从侧面可以看到与“老钟”意象所蕴含的深意是一样的,都是陈旧、落伍的代表。体现出张爱玲对“时间”这一概念的巧妙运用。表现了张爱玲对人物与时间关系的巧妙衔接。时代不论怎样变化,在张爱玲笔下的故事中,仿佛是静止的,一切照旧。个人与社会的进步,时代的变迁,政局的动荡,毫无关系。只是生活在自己的小天地里,不问世事。

“人家的十一点”是社会公认的时间,是大家约定俗成的。就像张爱玲自己说的那样:“时代是仓促的”对于个体生命而言,总是在不经意间就一晃而过。张爱玲笔下的故事,多发生在旧时间里,与外界的公众时间毫无联系。她并没有按照传统的模式来创作,而是通过独特的“时间差”的表现形式,使文章焕发出不一样的深意。她写个体时间、私人时间、特殊时间,在她所编织的时间网格里,编织着她所关注的人和事。这也是张爱玲对社会与时代的独特发现,当一批批新生作家在新的社会历史背景下,急切的希望可以通过自己的视角去叙写他们捕捉到的一切变化,描写他们所看到的大时代背景下人们的最普通、真实的生活的时候,张爱玲却用敏锐的眼光窥探到社会的黑暗面,表现时代的背影,它虽不那么鲜亮与美好,却是真实的存在着,显示出它独特的魅力,更显出了时代的沉重与浓厚。

三、冷静的人性剖析

张爱玲最擅长的便是写爱情故事,几乎每一篇都离不开男女之情,但她笔下的爱情又不是浪漫、温情的,更多展现的是爱情的现实、庸俗。她塑造的爱情更多的是“调情”与权衡利弊下无奈的妥协,有时甚至是一场赤裸裸的交易。她习惯用理性、冷静的剖析去消解爱情的神圣与美好,她笔下不存在真正爱情中的女人,因为在那样的时代和社会背景下,是没有纯粹的爱情而言的,所以她笔下对爱情的描写大多不是为了表现爱情本身的美好,而是表现爱情背后的残酷与真实。于是她用一种全新的表现形式—用日常爱情中所表现出的琐碎与平淡来消解她作品中爱情故事的单纯与神圣。她还希望女性在爱情里时刻保持清醒的头脑,并一再告诫女性:“只有小说里有恋爱、哭泣,真的人生里是没有的,在世俗世界里,金钱地位名利可以用婚姻换取。”《倾城之恋》中,男女之间的调情,算计,欲情故纵,权衡利弊之后的妥协是白流苏与范柳原之间爱情的全部内容。白流苏无非是想用自己仅有的资本—三十岁的青春,来为自己换取今后的经济保障和稳定的生活。而范柳原也无非是想借白流苏这个还有点姿色的离婚女人来调剂自己枯燥、乏味的、平淡的生活。他们之间的“所谓爱情”是有目的的,是为了达到各自的一点私利而恋爱的。小说《倾城之恋》是张爱玲对“用一座城的倾覆来成全一个女人美好爱情故事”的残忍消解。故事中的男女主人公“他不过是一个自私的男人,她不过是一个自私的女人,在这兵荒马乱的时代,个人主义者是无处容身的,可是总有地方容得下一对平凡的夫妻。”

而她们之间发生的爱情纠葛也仅仅是各自希望从对方身上寻找到的可以利用的一点点价值而已。两人终究是互相利用、互相算计的。两人的爱情也终究是那个冰冷的战争年代互相取暖的实际需要。他们之间是没有真正的爱情,范柳原的改变是因为“倾城的覆灭,摧毁了他的自信,他决定要白流苏为合法妻,是文明的毁灭使他看出了生命的渺小,他的内心与荒凉合二为一。”“倾城覆灭是获得的一点真心,原来也不是相爱之心,而是荒凉中的一点依靠,当世界复归平静后,“执子之手,与子皆老”又成为一个梦幻,传奇里倾国倾城的人大抵如此”香港的沦陷最终成全了白流苏与范柳原的爱情,张爱玲将“倾城之恋”的表层意义与深层意义的因果关系颠倒,在不动声色中消解了爱情的“浮华”。

张爱玲在冷静的嘲讽爱情本质、剖析人性丑恶时,还带有一种懂得过后的同情与不忍。《倾城之恋》里的男女是现实的、自私的。在那个兵荒马乱、生死未卜的战争年代,她们体会到了彼此的真心,体会到了两人之间存在的温情,在那“一刹那”体会到了“一对平凡夫妻”之间的“一点真心”正如小说中所说的:“香港的陷落成全了她,但是在这不可理喻的世界里,谁知道什么是因?什么是果?谁知道呢?也许就因为要成全她,一个大都市倾覆了。成千上万的人死去,成千上万的人痛苦着,跟着是惊天动地的大改革”这也许是人性最初的简单,爱情本身的美好,没有利益的纠缠,有的只是两颗紧紧相依的心。

《倾城之恋》是张爱玲借助“男女之间的爱情故事”透视出一个无尽苍凉的复杂社会。是架构在悲凉之上的虚幻泡影,只要轻轻一吹不会留下一丝痕迹。正如学者所说的:“任凭你读《倾城之恋》的结尾如何粗心。这时也会猛然悟到怪不得缺失一种“大团圆”或“有情人终成眷属”的气氛。人生的部分终结,划定的一个句号,实潜伏了落花流水的无奈与偶然,想想心里酸楚楚的,悲从中来。”张爱玲用她女性细腻的情感去抒写对人生、人性的透彻剖析,以现代人的视角去窥视、体悟这个复杂、纷乱的大千世界。也正是因为这样独特的感悟,成就了张爱玲的《倾城之恋》,成就了她的传奇人生。

[1]张爱玲.倾城之恋[M].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09.

[2]张爱玲.流言[M].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2009.

[3]张爱玲.红玫瑰与白玫瑰[M]北京: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 2009.

[4]张爱玲.传奇[M].北京:经济日报出版社,2003

[5]来凤仪.张爱玲散文全编[M].浙江:浙江文艺出版社, 1992.

[6]金宏达,于青.张爱玲文集[M].合肥:安徽文艺出版社, 1992.

I207.42

A

1674-6198(2015)05-0093-03

2015-08-24

贺萌(1989—),女,陕西省延安市人,西藏民族大学硕士在读,研究方向:现当代文学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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