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武帝纪》看陈寿的尊魏思想
2015-02-13魏巍
从《武帝纪》看陈寿的尊魏思想
魏巍
(西华师范大学历史文化学院,四川南充637002)
摘要:陈寿著《三国志》,特别是卷首《武帝纪》,以魏为正统,体现出明显的尊魏思想,主要表现在撰写称谓的不同、对曹操的形象刻画和对曹魏的曲笔迴护三个方面。政治需要的客观环境与自身的历史认识是陈寿尊魏思想产生的主要原因。
关键词:《武帝纪》;陈寿;尊魏思想
收稿日期:2015-05-14
作者简介:魏巍(1990-),女,河南鹤壁人,硕士研究生,主要从事中国文化史研究。
中图分类号:K092
陈寿,字承祚,巴西安汉(今四川南充)人。少好学,师事同郡谯周,聪警敏识,属文富丽。时人称其善叙事,有良史之才。西晋太康元年(公元280年)后,陈寿著《三国志》,其书以魏为正统。《隋书·经籍志》亦载“晋时,巴西陈寿删集三国之事,唯魏帝为纪,其功臣及吴、蜀之主,并皆为传,仍各依其国,部类相从,谓之《三国志》”[1]957。唐代刘知几称“陈寿《三国志》载孙、刘二帝,其实‘纪’也,而呼之曰传”[2]35。又“陈之述孙、刘皆宗魏世”[2]154。由此可以得出:《三国志》虽没有明言谁正谁伪,但无论从卷帙多少、位次排列,还是从内容上都只给魏帝立纪,吴、蜀皆为传来看,实际上是以魏为正统。通观《三国志》,陈寿“尊魏”思想在全书中皆有体现。而在《魏书》中,刻画曹操生平的《武帝纪》被置于卷首第一纪,更是突出了陈寿的“尊魏”思想。《四库总目》据此批评陈寿“误言《史记》周、秦本纪之例,不托始于魏文,而托始于曹操”[3]403。但这正是陈寿别具心裁,史识独到之处,曹操生前虽未称帝,东汉禅让已在曹操身后。但曹操毕生努力,不仅结束了诸侯纷争,开辟了三国鼎立的新局面;还长期掌控朝政,推行了一系列有利于社会安定发展的重要措施,如屯田制、禁厚葬等,影响深远,惠及西晋以后各朝。所以,曹操不仅是三国时期第一人,也是魏晋南北朝第一人。因此,陈寿给予曹操极高的评价。
评曰:汉末,天下下大乱,群豪并起,而袁绍虎视四州,疆盛莫敌,太祖运筹演谋,鞭挞宇内,揽申、商之法术,该韩、白之奇策,官方授材,各因其器,矫情任算,不念旧恶,终能总御皇机,克成洪业者,惟其明略最优矣。抑可谓非常之人,超世之杰矣。[4]55
《武帝纪》作为开篇,同时也是陈寿所撰最为精彩的本纪之一。通观全篇,皆能感受作者的尊魏溢美之情。对此,笔者将从撰写称谓、形象刻画、曲笔迴护三个方面探讨陈寿的尊魏思想,并在此基础上进一步分析陈寿尊魏思想产生的原因。
一从撰写称谓看
陈寿师从谯周,经史兼修,史学优长。作为一位优秀的史学家,陈寿在撰写《三国志》时可谓用词考究、颇费心血。其中,《武帝纪》中历史人物的称谓变化最引人注意。
太祖武皇帝,沛国谯人矣,姓曹,讳操,字孟德,汉相国参之后。桓帝世,曹腾为中常侍大长秋,封费亭侯。养子嵩嗣,官至太尉,莫能审其生出本末,嵩生太祖。[4]1
对于介绍曹操出身的这段史料,应该注意以下三点:第一,陈寿在曹操被封为魏王之前,尊称其为太祖,而太祖实则为曹操庙号,用以表示尊敬之意,且此称谓一直持续到建安元年间叙事;第二,依据陈寿所撰,曹操乃汉代名相曹参之后,同时也是阉宦曹腾之后,这一点显然不合常理,与史实不符;第三,曹操出身并不高贵,即便勉强与汉代名流曹参攀上血缘关系,曹参后代在东汉时期也已经走向衰落。
因此,陈寿仅含糊交代曹操为“汉相国曹参之后”,用词简练、含蓄,由此可见作者用心良苦。究其根源,其用意在于为了尽力提高曹操的出身及地位,试图以名门贤相之后为其出身罩上神圣的光环。
另外,在撰写称谓上,曹操与袁绍、刘备、孙权的称呼待遇也有所不同。曹操在文中被尊称为“太祖”“公”“魏王”,而刘备、孙权、袁绍则直呼其名。关于这一点,在《武帝纪》文中多处可见,如:在濮阳战胜白绕后,“袁绍因表太祖为东郡太守,治东武阳”[4]9,当时袁绍“虎视四州、疆盛莫敌”[4]55,而曹操力量弱小,但陈寿惟独对操加以尊称,对袁绍却直书其名,从中可以感受到作者的“尊魏”思想。而这种笔法在文中多处可寻,再如:建安元年,“天子拜太祖建德将军,夏六月迁镇东将军,封费亭侯”[4]13。建安四年十二月,“刘备阴与董承等谋反,公将自东征备”[4]18,建安十七年“冬十月,公征孙权”[4]37等。
从称谓上来理解,已是以曹魏为正统,以孙、刘等人为割据政权。另一方面,在一系列军事大事中,孙、刘称呼不变,唯曹操的称呼不断晋升,由最初的太祖转为公,再晋升为魏王。“建安十八年五月丙申,天子使御史大夫郗虑持节策命公为魏公。”[4]37“建安二十一年夏五月,天子进公爵为魏王,命王女为公主,食汤沐邑。”[4]47由此看出,曹操与孙、刘等人的身份差距不断增大,陈寿的“尊魏”思想由此可窥一斑。
此外,《武帝纪》中的年号也能表现其“尊魏”思想。在此篇目中,自“曹操迎天子于许”之后,年号记载也从“初平”“中平”变为“建安”。古人对年号颇为考究,“初平”“中平”寄托着统治者希望汉朝天下永远太平的愿景,而建安年号的使用与曹操开始掌控朝政有关,“建安”更多反映了曹操个人的志向。因此,从年号的选择、记载来看,不难发现陈寿的“尊魏”思想。
二从形象刻画看
《武帝纪》作为卷首,曹操作为曹魏的奠基人,历经汉末诸侯纷争到三国局面形成,影响深远。对于这位“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陈寿对曹操的形象刻画自然颇费心血。《武帝纪》可以说是最为精彩出色的一章,陈寿对曹操的形象描绘总结为以下四个方面:
(一)足智多谋,善于权术
“太祖少机警,有权数,而任侠放荡,不治行业,故世人未之奇矣;惟梁国桥玄、南阳何颙异焉。玄谓太祖曰:‘天下将乱,非命世之才不能济矣。能安之者,其在君乎!’”[4]2陈寿仅用寥寥数字,而裴注引用大量史料进行描述。
《曹瞒传》云:太祖少好飞鹰走狗,游荡无度,其叔父数言之于嵩。太祖患之,后逢叔父于路,乃阳败面剐口;叔父怪而问其故,太祖曰:“卒中恶风。”叔父以告嵩,嵩惊愕,呼太祖,太祖口貌如故。嵩问曰:“叔父言汝中恶风,已差乎?”太祖曰:“初不中风,但失爱于叔父,故见罔而。”嵩乃疑焉。自后叔父有所告,嵩终不复信,太祖于是益得肆意矣。[4]2
许子将曰:“子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4]3
魏书曰:三公倾邪,货赂并行,强者为怨,不见举奏,弱者守道,多被陷毁,太祖疾之。是岁以灾异博问得失,因此复上书切谏,说三公所举奏专回避贵戚之意。奏上,天子感悟,以示三府责让之,诸以谣言征者皆拜议郎。是后政教日乱,豪滑益炽,多所摧毁;太祖知不可匡正,遂不复献言。[4]3
综上,虽然“陈寿为晋臣,既欲为晋迴护,不得不先为魏迴护”[5]22,且魏书为魏史旧文,难免溢美之词。但结合各种史料看,曹操确实机智过人,善于运筹帷幄,有命世之才。
(二)胸怀大志,雄才大略
当时天下大乱,袁绍势力强大,曹操因其才能被争相笼络。但曹操胸怀大志,对时局有着清醒的把握,不贪图一时名利,并用其雄才大略,称霸北方。
《武帝纪》载:冀州刺史王芬、南阳许攸、沛国周旌等连结豪杰,谋废灵帝,立合肥侯,以告太祖,太祖拒之,芬等遂败。”[4]4太祖拒芬辞曰:“夫废立之事,天下之至不祥矣。古人有权成败,计轻重而行之者,伊尹、霍光是矣……今诸君徒见曩者之易,未观当今之难。诸君自度,结众连党,何若七国?合肥之贵,孰若吴、楚?而造作非常,欲望必克,不亦危乎!”[4]5其后,王芬行动败露,兵败自杀,皆不出操所言。足见曹操善于揣度局势。
而后,董卓发动政变,废帝为弘农王而立献帝,京都大乱。欲与曹操共计事。太祖乃变易姓名,趁夜离开,散家财,将以诛卓。曹操拒绝与董卓合作,是因其弑君,出师不义。曹操慧眼识人,纠合义兵,意图诛卓。曾曰:“举义兵以诛暴乱,大众已合,诸君何疑?向使董卓闻山东兵起,倚王室之重,据二周之险,东向以临天下,虽以无道行之,犹足为患。今焚烧宫室,劫迁天子,海内震动,此天亡之时矣。”[4]7其后董卓为司徒王允和吕布诛杀,再次证明操决断英明。
曹操与袁绍共事期间,发现袁绍目光短浅,决心离开。“今幼主微弱,制于奸臣,未有昌邑亡国之祸,而一旦改易,天下其孰安之?诸君北面,我自西向。”[4]8两相对比,袁绍急求功名,而曹操心怀天下,故而与绍分道扬镳,操“由是益不直绍,图诛灭之”[4]8。
(三)意志坚定,百折不挠
当时天下大乱,群雄并起,袁绍势盛兵疆。而曹操势力单薄,若无坚定的意志和百折不挠的信念,是无法成就其霸业的。在《武帝纪》中,有多处曹操克服困难的描写。
如:在与卓将徐荣作战中,“与战不利,士卒死伤甚多。太祖为流矢所中,所乘马被创,从弟洪以马与太祖,得夜遁去。”[4]7“太祖兵少,乃与夏侯淳等诣扬州募兵,刺史陈温、丹阳太守周昕与兵四千余人。还到龙亢,士卒多叛。至,建平,复收兵得千余人。”[4]8“兵谋叛,夜烧太祖帐,太祖手剑杀数十人,余皆披靡,乃得出营,其不叛者五百余人。”[4]8“黄巾为贼久,数乘胜,兵皆精悍。太祖旧兵少,新兵不习练,举军皆惧。太祖被甲胄,亲巡将士,明劝赏罚,众乃复奋,承间讨袭,贼稍折退。贼乃遗书太祖曰:‘汉行已尽,黄家当立。天之大运,非君才力所能存矣。’太祖见儌书,呵骂之,数开示降路;遂设奇伏,昼夜会战,战则擒获,贼乃退走。”[4]10
综上所述,曹操实现霸业,路途多舛,初期兵力不足,之后经又经历了战争失利,伤亡严重,士兵叛变,后又与实力正盛的黄巾军交战及赤壁战败等重重困难和失败。但他凭借自身坚韧不拔的意志,一往无前,从不退缩,最终发展壮大起来,为三国鼎立局势的到来奠定了基础。
(四)不拘小节,唯才是举
东汉末年,王室衰落,礼崩乐坏,群豪并起,天下动乱。因此,“唯才是举,不拘小节,广纳贤才”是迅速增强自身实力的有效手段。清代学者李慈铭仅站在儒家的立场批评曹操“尚权诈,不重儒”,脱离了当时群雄割据的时代背景,有失公正。
曹操于建安十五年春下令曰“自古受命及中兴之君,何尝不得贤人君子与之共治天下者乎!今天下尚未定,此特求贤之急时矣。若必廉士而后可用,则齐桓其何以霸世!二三子其佐我名扬仄陋,唯才是举,吾得而用之”[4]32。
以上史料体现了曹操不拘一格、唯才是举的用人思想。此令一出,曹操的羽翼渐丰,为扫平其他割据势力提供了人才保障。其时汉末“察举制”已经走向没落,以品德作为选拔标准难以把握。相比而言,“唯才是举”以军事、政治才能作为选拔标准,更具有客观性和实用性。正是曹操“不拘小节、唯才是举”的灵活思想,使其转弱为强,最终称霸一方。
三从曲笔迴护看
由于多种原因,陈寿在撰写《三国志》过程中以曹魏为正统,并多处“曲笔迴护”,故而引起许多学者争议。《四库总目》对此提出批评:
其书以魏为正统,至习凿齿作《汉晋春秋》,始立异议。自朱子以来,无不是凿齿而非寿。其误沿《史记》《周》《秦》本纪之例,不托始于魏文,而托始曹操,实不及《魏书叙纪》之得体。是则诚可已不已耳。[3]403
从这段史料可以得出以下三个结论:第一,陈寿撰《三国志》以魏为正统,而尊魏实质上就是否定孙、刘;第二,陈寿尊魏在一定程度上受时代限制;第三,批评陈寿不应该为曹操作《武帝纪》,应始于文帝。但另一方面,这正反映了陈寿别具史识。曹操是曹魏的奠基人,影响重大,故虽未称帝,却破格为之立纪。
清代史学家赵翼也多次谈到《三国志》多曲笔迴护的问题。“自《三国志》魏纪创为迴护之法,历代本纪虽皆奉以为式,延及旧唐书、旧五代史,犹皆遵之。”[5]119“盖寿修书在晋时,故于魏、晋革易之处,不得不多所迴护。”[5]121“自陈寿作魏本纪,多所迴护,凡两朝革易之际,进爵封国,竟成一定书法”[5]122。由此可以看出,陈寿运用“曲笔迴护”固然与所处时代有关,但对历料的筛选、梳理和撰述方式同时也体现了作者自身观点。即陈寿主观上也赞同以魏为正统,换句话说,尊魏思想源自陈寿本身,陈寿曲笔迴护笔法的突出运用总结为以下三个方面:
(一)掩其出身,以魏代汉
如上所述,陈寿刻意掩盖曹操真实出身,只含糊称其为“汉相国曹参之后”,这不仅与陈寿“意务简洁、不务文藻”的文风有关,更突出的原因是曹操出身平凡,难以与其所建宏伟大业相提并论。因此,陈寿有意略之,并对其“挟天子以令诸侯”,长期掌控朝政、以魏代汉等事实处处加以迴护。对此,通过对比裴松之注与其他传世文献,不难还原历史真实。
陈寿魏纪书,天子以公领冀州牧,蔚宗献帝纪则曰曹操自领冀州牧。魏、晋、汉罢三公官,置丞相,以公为丞相,献纪则曰曹操自为丞相。魏纪,天子使郗虑策命公为魏公,加九锡,汉纪则曰曹操自立为魏公,加九锡,魏纪汉皇后伏氏,坐与父完书,云帝以董承被诛怨恨公,后废黜死,兄弟皆伏法。献纪则曰曹操杀皇后伏氏,灭其三族及其二子。魏纪天子进公爵为魏王,汉纪则曰曹操自进号魏王。魏纪,韦晃等反,攻许,烧丞相长史王必营,必与严匡讨斩之,献纪则曰耿纪、韦晃起兵诛曹操,不克,夷三族。[5]119
(二)矫其杀戮,讳败为胜
东汉末年,诸侯纷争,天下大乱。曹操从董卓之乱开始起兵,打败黄巾军。征陶谦,讨袁术、戮吕布、降张绣、奸袁绍、兼刘表,直到最后完成统一北方,每次战争都伴随着残酷的杀戮。为了美化曹操形象,陈寿可谓尽心廻护。
如:曹操杀伏皇后一事,《武帝纪》仅记载:“建安十九年十一月,汉皇后伏氏坐昔与父屯骑校尉完书,云帝以董承被诛怨恨公,辞甚丑恶,后废黜死,兄弟皆伏法。”[4]44而范晔《后汉书·伏皇后纪》曰:“又以尚书令华歆为郗虑副,勒兵入宫收后,闭户藏壁中,歆就牵后出,时帝在外殿,引虑于坐。后被发徙跣行泣过诀曰:‘不能复相活邪?’帝曰:‘我亦不知命在何时。’顾谓虑曰:‘郗公,天下宁有事邪?’遂将后下暴室,以幽崩。所生二皇子,皆酖杀之。后在位二十年,兄弟及宗族死者百余人,母盈等十九人徙涿郡。”[6]454
通过两段史料对比,可以发现陈寿记载简略、含糊其辞,将曹操杀伏后的罪责反推给伏后自己,且对鸩杀二位皇子、杀戮伏后兄弟及宗族死者百余人等惨状皆不录入,以至后人多批评陈寿“迴护过甚”。此外,《魏帝纪》对曹操在官渡之战中获胜大书特书,而对其在赤壁之战中败给孙权、刘备一笔带过,记录含糊、简单,甚至“讳败为胜”。
(三)假借谶纬,制造声势
既然曹操以魏代汉乃顺应天命,那么陈寿就不得不对曹操的形象进行神化,制造声势。这一点在《魏帝纪》中多处可以发现。
如:桥玄谓太祖曰:“天下将乱,非命世之才不能济矣,能安之者,其在君乎!”[4]2子将曰:“子治世之能臣,乱世之奸雄。”[4]3“初,桓帝时有黄星见于楚、宋之分,辽东殷馗善天文,言后五十岁当有真人起于梁、沛之间,其锋不可挡。至是凡五十年,而公破绍,天下莫敌矣。”[4]22由此可以看出,陈寿在不遗余力地为曹操以魏代汉进行铺垫。此例中出现了“黄兴”又出现“真人”,正是陈寿利用谶纬学中的五行终始说加以神化的体现。依据汉代流行的五行说,汉为火德,火生土,则代汉者应为土德,而土德尚黄,陈寿特意将“黄星”见世,“五十岁当有真人起于梁、沛之间”与曹操打败袁绍联系起来,也就是委婉地说代汉者应为沛国之曹氏,即曹氏代汉乃天命所向,曹魏的正统地位因而也就毋庸置疑了。而这一点也是陈寿自身“尊魏”思想的体现。
四陈寿尊魏思想产生原因
历代学者对陈寿撰写《三国志》以魏为正统,尊魏、抑蜀、贬吴的笔法提出批评和指责。然而,究其尊魏思想产生的根源,可从客观环境与主观认识两个方面进行探讨。
一方面,就客观历史环境而言,陈寿修书于晋,不能无所讳。《四库总目》也说道:“然以理而论,寿之谬万万无辞。寿身为晋武之臣,而晋武承魏之统,伪魏是伪晋矣,其能行于当代哉?此皆当论其世,未可以一格绳矣。”[3]403因此,史学家在撰写史书过程中,难免会受其时代限制。“尊魏”还是“尊蜀”,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当时的政治需要。
另一方面,就陈寿本身而言,虽然《魏书》多依据魏史旧文,难免会袒护曹操,贬斥孙、刘。但对这些史料史书的采集与重撰在一些程度上也反映了陈寿自身的历史认识。
陈寿作为文史兼长的历史学家,对其著作每一部分的安排可谓是匠心独运。即便是以现代的视角来看,《三国志》将魏、蜀、吴分为三个部分,无论从纪、传安排,卷帙多少、位次排列,都严格地从当时的历史实际出发。曹魏实力最强,曹操又长期“挟天子以令诸侯”,其政治影响自然非吴、蜀所能匹及。而且曹魏经济恢复、发展比吴、蜀突出,之后的晋王朝更是在曹魏政权的基础上统一了全国。所以,他特为魏帝作纪,且把曹操置于卷首。孙吴地位影响仅次于曹魏。蜀汉实力最弱,全靠刘备、诸葛亮悉心经营,勉强维系,最终也没有逃脱衰落、灭亡的命运。因此,陈寿如此安排,既清楚地反映了三国时期的形势,也表明了陈寿以魏为正统的“尊魏”思想。
此外,作为一名封建史学家,所谓“正统”是为其当时所在的统治者服务的。缪钺先生认为“西晋承为,北宋承周,建都于中原,所以当时封建史学家都以魏为正统……”陈寿修以魏为正统,正是封建史学家照例的做法。正是锢于封建的正统观念,陈寿才会注重曹魏政权,而且过多运用笔墨于开创者曹操。
结语
综上所述,陈寿撰写《三国志》虽以魏为正统,且为之“迴护过甚”,但瑕不掩瑜,《三国志》作为一部优秀的史学著作,为学者研究三国历史提供了大量文献资源,客观上再现了当时的政治格局。赵翼也称赞陈寿说:“《三国志》虽多迴护,而能剪裁斟酌处,亦自有下笔不苟者,参订他书,而后知其矜慎矣。”[5]125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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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王露〕
From Wu Di Ji to see Chen Shou’s Special Respect to Wei Kingdom
WEI Wei
(SchoolofHistory&Culture,ChinaWestNormalUniversity,Nanchong637002,Sichuan,China)
Abstract:San Guo Zhi is written by Chen Shou, especially in the first volume Wu Di Ji, Chen Shou takes Wei kingdom as the central kingdom with legitimacy at that time,which is shown in the different appellation in the book, the image portray of Cao Cao and the protective description of Cao’s Wei kingdom. Chen Shou’s special respect to Wei kingdom mainly comes from the objective environment based on political needs and the historical understanding of himself.
Key words:WuDiJi; Chen Shou; special respect to Wei kingd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