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海湟源话的四字格俗语

2015-02-13芦兰花天水师范学院文学与文化传播学院甘肃天水741001

天水师范学院学报 2015年4期

关键词：字格后缀俗语

芦兰花（天水师范学院文学与文化传播学院，甘肃天水741001）

青海湟源话的四字格俗语

芦兰花
（天水师范学院文学与文化传播学院，甘肃天水741001）

青海湟源话四字格具有较为固定的内部结构和形式，其构成方式有复合型和派生型两种，同时具有重叠合成词和含有数字的俗语多等特点，活跃在人们口头上的四字格反映了当地的民风民俗。

湟源话；四字格；俗语；联合型；派生型

湟源县位于青海省东部农业区西端的日月山麓，湟水上游。在方言区划上，据《中国语言地图集》（第2版），湟源话属于中原官话秦陇片。湟源话的四字格俗语与普通话四字格的构词类型有一致的地方，也有自己独有的特色。

一、内部结构

四字格俗语是一种人们在口语中使用的词语，一般具有固定的形式，其内部结构也不能随意更改。根据湟源话四字格的构成方式，可将其分为复合型和派生型两类，各类内部又可依次划分出若干小类。

（一）复合型四字格

在四字格俗语中，有些俗语的直接成分本身具有实际意义，我们将其称之为复合型四字格。复合型四字格根据直接成分是不是联合关系，可分为联合型与非联合型两类。在联合型内，根据直接成分的内部关系是否相同，又可分为内部一致型与非内部一致型两类；而非联合型根据其构成关系，则分为陈述式、支配式、状中式、定中式、中补式几类。

1.联合型

这一类绝大部分有书面形式。

（1）重叠+重叠。

这类词在湟源话中数量较多。重叠式四字格有些是由双音节词扩展而来，比如宽宽展展，是从“宽展”扩展而来，干干散散是从“干散”扩展的，洋洋浑浑是从“洋浑”扩展而来。扩展前后语义上略有区别，四字格比双音节词表达的意义强调成分更多一些。有些重叠式四字格则不是从双音节词扩展而来的，如：忙忙慌慌、窄窄卡卡、鬼鬼道道、水水浆浆、乱乱往往、狂狂扎扎、演演播播、隐隐约约。这些词都没有双音节的表达方式，如忙忙慌慌不能说成“忙慌”，窄窄卡卡也不能说成“窄卡”。

（2）定中+定中。

这一类在湟源话中所占的数量也较多。如：硬刺拐棒，比喻食物等很硬，嚼起来费劲；贼头鬼地，鬼鬼祟祟的样子；奸眉顺眼，比喻人不地道；黑眉虎眼，比喻人长得不白净，不好看，一般是指男的；贼眉溜眼，跟普通话“贼眉鼠眼”相当；死皮赖脸，形容人脸皮很厚；生头熟洼，半生不熟的东西；死皮玩肉，形容孩子不好教育；高棱趄坡，形容极其不平；瞎皮乱蒜，指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红头花腮，形容一个人红光满面，略带贬义；大天白日，相当于普通话的“光天化日”。

（3）支配+支配。

在湟源话中，支配式和前两类一样，所占的数量稍少一点。如：吐天哇地，呕吐的样子；由马信疆，比喻不听话，由着自己的性子；上山下洼，漫山遍野地走；拉泥带水，比喻办事不利落，意指拖泥带水；跷泥打水，指下雨的时候，路上有很多的泥和水，人走起来湿了衣服；空脚拉手，没有带东西去别人家做客，不好意思；点头拉腰，即点头哈腰；有相没干，没有什么关系；有理霸道，没有道理也要强行的样子；跌脚拌坎，形容跌跌撞撞的样子；当头对面，即当着面对质；没精打神，没有精神，萎靡的样子；豁心浪腔，衣冠不整的样子；张眉瞪瓜，形容人不机灵，不明白事情的样子。

（4）状中+状中。

这一类在湟源话中所占的数量较少。我们调查到的如：皮打混搅，意思是没有眉目，一团混乱；疯张冒失，比喻因为着急而慌慌张张的样子；净吃干拿，比喻没有任何额外的开销；歪扭横拴，指摆得不正；四平八稳等。

（5）中补+中补。

湟源话中，这种类型的四字格所占的比重也不多。如：吃穷挖干，比喻吃得或拿得精光；干死噎活，形容饭很干，吃的不舒服；急死忙慌，着急的样子。

（6）陈述+陈述。

这一类型的数量比较少。例如：

德薄浪乾，形容不济的样子；七老八塌，比喻没有能力干一件事情；头疼脑热，指生病；脚奓手扬，形容张狂的样子；里出外窜，比喻在等人的时候，走进来，走出去，着急的样子。

（7）ABAC.

这一类在湟源话中数量不多。如：满山满屲，即漫山遍野，到处；细柳细杆，形容女子身材苗条；头顺头四，事情的第一次；黏眉黏眼，形容磨叽，不招人待见；净洗净溜，比喻非常光滑，上面什么都没有；杠天杠地，形容尘土飞扬，到处是灰尘；挡手挡脚，形容带来了很多麻烦，很碍事；爬锅爬灶，尤其指人老了以后，还要亲自下厨房做饭。

（8）A儿B儿。

这一类四字格在湟源话中所占的比重较大。如：细儿详儿，非常详细；勾儿当儿，尤其指小孩说话和做事很成熟，有点像小大人；点儿半儿，比喻几率或次数很少；刺儿出儿，形容小孩等调皮，不安静；点儿麻儿，跟点儿半儿的意思差不多；腻儿麻儿，形容人不讲卫生，很不干净。争儿嗡儿，形容人走路或干活时哼哼唧唧地唱歌；病儿唧儿，指一个人疾病缠身，久病不愈。

以上是联合型四字格中常见的内部一致型中的例子，此外，还有非内部一致型类型。常见的如：磕头马爬（支配+陈述），虚名背说、肥大扁胖、黑沙雾罩、眼门时下（定中+陈述），冰古冷淡（定中+联合），鬼眉连天、明昼赶夜（定中+支配），强霸为王（状中+支配），石头瓦块（根缀+定中），桌张板凳（中补+定中），手到擒来（陈述+中补）等等。这一类四字格的内部比较复杂，而且数量也都不多。由此可见，两直接成分不对称的结构，其能产形式是很弱的。

2.非联合型

这一类四字格在湟源话中所占的数量不多。其内部结构关系较复杂，大致可分为以下几种：

（1）陈述式。

这一类在四字格中所占比重较少，如：浪猫擀毡，指有些人骂人时，不分是谁，全部一起骂；百病消散，祝福的吉祥话，希望对方身体健康；心病不改，脾气、心性不改变；根底以来，从最初开始到现在一直是这样；小吃大儿，指以小欺大；尕拉大儿，指小的和大的搭配在一起；眼泪帊擦，形容人情绪激动，不由得流眼泪，但不是泪如雨下；狼牙八口，形容不整齐的样子；鼻搅眼泪，形容鼻涕和眼泪一起下，伤心的样子。

（2）定中式。

这一类数量很少。如：尖嘴尕漏，指人或动物挑食；干散卓玛，干净利落、麻利的人；迷信罐罐，形容相信迷信到痴迷程度的人；说皮胎胎，指特别能挑事，对人说三道四的人。

（3）联合式。

老弱不堪，指年老和年幼的，没有劳动能力的人；头蹄下水，指动物的头、蹄子及内脏；锅盐副灶，厨房里盆盆罐罐等东西；隔壁邻友，指邻居；青红皂白；尕里大里，大小的事物或者事情；冬末夏末，长期养成的习惯或者常期不改变的行为方式；窟窿眼睛，比喻破洞的地方很多；亲戚路圈，指亲友；黑干焦脆，比喻又黑又瘦的样子。

（二）派生型四字格

派生型四字格是由实素加上虚素构成的四字格。其基本特点是：一是虚素均无本字。二是各类数量较多，比例均匀。根据虚素的位置，可把派生型四字格分为三类：后缀式，中缀式，中缀后缀式。

（1）词根+后缀。

如：心慌没烂，形容着急的样子；净肚老海，穿的很少，甚至光着身子；土眉拉tʂhua，灰头土脸的样子；秕谷乱麻，粮食中秕的，长得不好的；实话拉加，指事实上是这样；干嘴沒甚，形容没什么可吃的东西；老眉刻茬，形容人面相比较老；破筛来古，形容破烂、残垣断壁的样子；热死晃汗，形容赶得很急、很热；噎死八活，比喻吃得很急，狼吞虎咽；蜷勾瓦造，比喻非常卷曲；羊毛老套，形容被很多东西缠绕；由心晃当，比喻随心所欲；疙瘩雷垂，疙疙瘩瘩，不平的样子；瞌睡那目，形容瞌睡得或者没有睡醒，迷迷瞪瞪的样子；下贱白道，非常下贱；揉劲八道，指事物的韧性很好；破烂角索，指破破烂烂的。

（2）词根+中缀+后缀。

如：酸庞五烂，形容酸的非常不好吃；大不愣腾，比喻年龄和个头过于大，不应该和小的一起搀和；厚不郎当，很厚，而且厚的不好看；扎里海挖，麦芒等钻到衣服里，扎的让人不舒服；花里不哨，衣服等颜色很花，不好看；摸里搭跨，形容瞎蒙上的；灰不楚楚，颜色不明艳，让人感觉不舒服；细格麻罩，比喻很细，不成材料；皮不愣登，指小孩等不听话，规劝多次都不起作用。

（3）词根+中缀+词根。

如：搜儿倒腾，形容到处翻腾，寻找东西；狼里豁散，不齐整的样子；亲加好愿，非常愿意的干事情；仰拉四海，仰面躺着，四仰八叉，很不雅观；黑打马虎，指天黑，不适合外出行走；乱嘛咕咚，很混乱的样子。

尽管作为虚语素的词缀没有实在的意义，但是由于四字格结构模式的固定性，久而久之，词根和词缀结合也慢慢固定下来。湟源话中常见的词缀有以下几个：

中缀。

“不”：臭不哄哄；大不愣腾；大不慌慌；丑不汪汪；垐不浪疆；尕不溜九；粗不浪嘡，带有中缀“不”的四字格基本上表达带有贬义的语义。

“里”：花里不稍；摸里打夸；烫里烫达；狼里豁散；划里划达。

后缀。

海代：稀的海代；腻的海代。

不拉：半半不拉；结结不拉；血混不拉。

麻拉：菜浪麻拉；肉浪麻拉；蛆儿麻拉；性性麻拉。

麻达：湿的麻达；尕的麻达；秕的麻达。

拉拉：孽障拉拉；尕尕拉拉。

四海：仰拉四海；phia塌四海。

拉tʂhua：土眉拉tʂhua；干皮拉tʂhua.

不唧：水汤不唧；来带不唧。

瓦什：疙瘩瓦什；坑坑瓦什。

除了以上所举的各类结构特点明显的四字格之外，还有一些四字格很难从构词的角度进行分析，这些词基本上是为求对偶工整而强制形成的四字格的。如：“零头麻四”、“瘦子麻杆”、“黄皮拉水”等词中如果没有后缀也能表达同样的意思。

二、湟源四字格的特点

四字格是很多方言中广泛存在的一种俗语，湟源话四字格绝大多数是形容词性的，只有少数是名词性和副词性的。从自身特点看，重叠式合成词和由数字构成的四字格在湟源话四字格的数量上占有优势。

（一）重叠式合成词与含有数字的四字格居多

1.重叠式合成词

湟源话重叠式合成词数量最多的是AABB式，这类词主要是形容词，如：

摆摆达达；洋洋昏昏；摞摞层层；碟碟碗碗；皮皮毡毡；麻麻乏乏；背背瓜瓜；水水浆浆；出出卡卡；出出下下；窄窄卡卡；忙忙慌慌；狂狂扎扎；演演播播；乱乱往往；鬼鬼捣捣；挡挡挂挂；利利连连；唧唧干干；甩甩罗罗；山山屲屲；包包蛋蛋；轴轴尕尕；带带律律尕尕拉拉；宽宽展展；囫囫囵囵；颤颤沙沙。

2.含有数字的四字格

含有数字的四字格在笔者收集到的170条湟源话四字格俗语中占了将近四分之一。例如：

一点半个；点儿半儿；半半不拉；囫囵半片；一差二错；和二搅三；隔二偏三；两头三绪；唠二叨三；三锤两棒；二八搅干；高三搭四；传三说四；硬三棒四；瘸三倒四；洋三浑四；醉三麻四；兵三棒四；忙三道四；齁三塔四；横三顺四；连三赶四；愣三浑四；三家四靠；困慌四月；七死八活；七长八短；胡说八道；生八岔四；四仰八叉；四方四正；耀五洋六；五马六罩；七老八塌；十里五里；百病消散；千儿八百；千人万人；千说万说；万把银子等。

（二）丰富的词缀

普通话词汇中的附加式主要有前缀和后缀两种，中缀很少。而在湟源话的四字格俗语中，前缀数量较少，主要是中缀和后缀。

中缀常见的有“里”、“不”。后缀除了上面列举到的“海代”、“不拉”、“麻拉”、“拉拉”、“四海”、“拉tʂhua”、“不唧”、“瓦什”外，还有拉赛胡带、疙瘩雷锤、胀死巴牛、清早八甚、破筛来古、油的没代、揉劲八道、扁扁老海、痩眉尕卡、皮谎浪嘡、长的咾干、稠古囊凡、正当午儿、空空麻愣等等。俗语中的“胡带”、“雷锤”、“巴牛”、“八甚”、“来古”、“没代”、“八道”、“老海”、“尕卡”、“浪嘡”、“咾干”、“囊凡”、“午儿”、“麻愣”都不明其真正的意义，这些后缀没有规律，形形色色，数量众多，是湟源话四字格的一个重要的特点。

（三）反映了当地的民风民俗

俗话说：“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全国各地的方言中多有四字格的形式。但是，四字格的形式、内容及特点却各不相同，各具特色，反映了各地不同的风土人情。陕西有句话：“刁蒲城，野渭南，不讲理的大荔县”，渭南方言的四字格反映了渭南人率真、淳朴、粗犷的个性特点。［1］各地人在运用语言表达思想时，不自觉地反映了各地不同的风俗习惯和民族的主观色彩。湟源四字格也传达了当地的一些民风民俗，比如：“尕拉大儿”一般用在牲口交易时，尤其是出售羊时，大羊和小羊搭配在一起销售。“尖嘴尕漏”，中的“尕漏”是杂交的牛，据说很挑食，所以，当地人“尖嘴尕漏”形容人、动物挑食。“高楞趄坡”、“山山屲屲”、“满山满屲”与当地多山的地形有关。

此外，不同地方的人在描摹事物时，也会体现不同地域的特色。比如，湟源话在描摹声音、描摹动作、描摹形状时的一些俗语跟其他地方的四字格俗语有很大的区别。

描摹声音，如：

乒愣乓浪，乒三乓四：形容因为动静大，发出了很大的声音。

争争嗡嗡：形容人在走路、干活时哼哼唧唧的唱歌。

tʂhua拉tʂhua拉：形容人或动物轻轻的、蹑手蹑脚的脚步声。

乌噜瓦拉：形容说话的声音很嘈杂，但是，听不清具体说话的内容。

俄儿啊儿：模仿人高声喊叫的声音。

描摹动作，如：

搜二倒腾：形容到处翻腾，每个角落都不放过的样子。

摸踏摸踏：走路极其磨蹭、缓慢的样子。

磕头马爬，扑上咽下：为办成一件事，努力的样子。

钻头觅缝：有时也说成“钻头马蜜蜂”，形容有些人钻营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