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62-1963年间围绕韩国“政权过渡”问题的美韩关系
2015-02-13马德义
马德义
(黑龙江大学 历史文化旅游学院,黑龙江 哈尔滨 150080)
1962-1963年间围绕韩国“政权过渡”问题的美韩关系
马德义
(黑龙江大学 历史文化旅游学院,黑龙江 哈尔滨 150080)
朴正熙于1961年成功发动“五一六军事政变”,以其为首的军事集团随即掌控韩国政权。美国极力主张韩国重新回归到文官政治轨道上来,于是在此后两年多时间里密切关注韩国政局发展并及时调整其对韩政策,最终推动朴正熙政权实现节威返文之转变,进而实现美国对韩政策的一个重要目标。
美国对外政策;美韩关系;朴正熙政权;文官政府
从1961年5月朴正熙发动军事政变到1963年11月成立“文官政府”这段时期,韩国处于军事政权掌控之下。朴正熙以军事政变形式推翻张勉民选政府并进而掌握韩国政权,美国经过短暂的 “观望”(wait-and-see)后,[1]在政变发生不到半年时间便转为支持和认可的态度。在继续援助韩国的同时,美国对于朴正熙军事集团能否将政权尽快移交给一个文官政府的问题忧心忡忡。朴正熙曾在1961年8月宣布将于1963年夏实现政权移交,三个月后的美韩联合公报也对此加以肯定。①在美韩联合公报中与此相关的论述如下:“朴正熙(国家重建最高委员会)主席——正如同他在同年8月所做的声明一样——庄严地重申了军政府将在1963年夏将政权移交给一个文官政府的决心,肯尼迪总统对韩国军政府尽早恢复民选文官政府的打算尤其表示满意。”参见:Telegram from the Department of State to the Embassy in Korea Washington.March 16,1963.FRUS.1961-1963.Vol. XXII.Doc.294韩国最终实现了这种政权过渡,但该过程却显得异常复杂——它既涉及韩国国内政治问题,同时也与美国对韩政策及美韩关系的发展变化密切相连。
一、朴正熙军事政权的举措及美韩关系的发展
“五一六军事政变”后,朴正熙军事政权将主要精力放在应对国内事务方面,着手改变前任政府的一些做法,韩国国内政治也因此发生极大变化,这在1962-1963年间尤为明显。军事集团在缓解国内政治矛盾方面做了很多努力且不同程度地取得一些效果,同时它在执政能力方面所表现出来的态度和决心也给外界以较深印象。
缓和国内紧张的政治局面是军事集团的主要举措之一。“五一六军事政变”一周年前一天,军政府宣布对13180名罪犯实行大赦,另有8790人被减刑;在5月16日当天,有21个监狱释放了3837人,余者也被缓刑。朴正熙在汉城体育馆纪念“五一六军事政变”活动现场宣布,“我们正在研究向文官政府移交权力的最好途径,至迟到1963年夏实现这一目标。我们承诺要将政府权力移交给一个清廉的和负责的(clean and conscientious)文官政府,我们(军人)将回到吾等职责范围之内行事。”军事政权还进行了新宪法草案拟定工作并于1962年11月公布了新宪法草案终稿,这为1963年夏实现文官政府的目标准备了基本条件。朴正熙此举既有助于缓解紧张气氛,同时也向外界、尤其是向美国表明其向文官政府过渡的态度,有西方媒体就此报导说,“韩国 ‘强人’(strongman)朴正熙领导下的军事政权在过去一年中塑造了一个强大而稳定的国家,为实现建立民主政府的目标奠定了基础”。[2]以朴正熙为首的“国家重建最高委员会”以备忘录形式提出,军事集团将在12月举行全民公决,并计划在1963年3月进行总统大选,新的立法机构也将于同年5月选出。全民公决按计划如期举行,军事集团起草的宪法草案也以绝对优势获得通过。该宪法按照军事政权的意图进行了修订,宪法修正案的通过必然会体现出军事政权的权威性和合法性,这也是其追求的目标之一。朴正熙认为这将为韩国此后的“飞跃式发展”奠定基础,[3]新宪法“将给我们以无限的希望和自由,我们在促进国家发展方面获得了历史性机遇——从国内和国际层面看都如此。”①原文为:“We are provided with a historical basis to leap forward domestically as well as internationally.”,具体参见:Chung Backs New Korean Constitution.Trenton Evening Times,December 26,1962 (10).朴正熙在1962年年底宣布,军事集团将在新年到来之际结束对政治活动的限令,其本人及军事集团成员也将辞去军职来参加大选,同时还把近二百名反对派人物从黑名单中剔除。军事集团的上述言行对于缓和紧张的社会政治局面发挥了极大作用,韩国国内紧张局面的缓和利于美国实现对韩政策目标,因此这也是美国赞同之举。
朴正熙军事政权的诸多做法确实在推动韩国朝着文官政治方向发展,但由于反对派的激烈反对以及军事集团内部意见不一等因素的存在,实现政权过渡的目标依然前景暗淡。根据对此时韩国政治局势判断,即便实现选举,以朴正熙为首的“国家重建最高委员会”仍会在一段时期内在政府中保持绝对影响。美国情报部门估计,“以朴正熙为首的军事集团直到1963年进行民选活动期间仍将继续掌握国家最高权力,并会在即将产生的文官政府的权力结构中占据相当大的比重,而且在韩国政治经济纷乱情况下产生的政府很可能在相当大程度上仍然需要韩国军界的支持”。[4]据此评估可以看出,美国担心即便是在韩国成功实现政权过渡,军界对国家政治的影响会依然存在,“军人与政”现象还会出现,这一点是美国不想见到的。可是不论怎样,韩国的政治局势总体上是朝着好的方向发展,其发展趋势符合美国在东北亚地区的利益要求,因此肯尼迪政府在承认朴正熙军事政权合法性基础上继续在联盟框架下发展美韩关系,但该过程中双方不时出现矛盾,这在“文官政府”问题上有明显体现。
军事政变一周年后,朴正熙军事集团向文官政府移交权力的进程非常缓慢。美国对此非常担心,它为加快这一进程展开了积极的外交活动。美国把发展双方关系与“政权移交”问题挂钩,比如美韩双方在1962年6月就“驻韩美军管辖权”等问题达成协议,但美国国务院就此表态说,“如果(韩国)未按期在1963年6月实现政权移交,那么该协定就不会生效”。[5]这说明,美方找到了问题的突破口,它打算利用韩国想要解决“驻韩美军管辖权”问题的迫切心理与之进行一个交换,借此推动军事集团及早交出政权。朴正熙军事政权制定和实行了中短期发展计划,美国官员认为这些计划的规模过大且不现实,需要大量美国援助才能实现,而这个量往往超过美国国会所能批准的限度。所以,在如何援助韩国及援助额度方面美韩之间也存在分歧。
1961年5月张勉政府被罢黜以后反对派的政治活动随之被禁止,直到1962年1月才逐渐恢复。彼时起,许多小型政党随之兴起,军事集团内部后来也出现了不同派系。军事集团内部的派系斗争在1962年间日趋明显化,韩国政局变得复杂许多。1962-1963年间,美国面临着如何应对朴正熙军事集团内部的派系争斗所引发的一些问题。1962年1月以金钟铋为首的倾向于军事集团的政党宣布成立,其主要目的就是要确保朴正熙在大选中获胜,但后来它成为金钟铋保持权力的一种手段,于是由于金钟铋与其他派系的矛盾分歧便导致了军事集团内部的分裂。美国政府对纷繁复杂的军事集团内部扑朔迷离的派系斗争感到棘手,并不敢轻易做出表态和迅速采取实际行动,美国国务院要求驻韩大使伯格谨慎对待韩国多变的政局并要慎重表态。对于朴正熙集团内部的派系斗争,美国方面认为应该努力促使矛盾方尽快实现和解,这有利于向文官政府进行转变。国务卿腊斯克代表美国国务院对驻韩使馆提交的评估意见表示同意并指出,朴正熙军事集团“内部各派系之间的和解将为顺利实现政权过渡奠定良好基础,同时军事集团利用强力手段来对付政治反对派的做法是最不可取的,因为这会强化军事干预政治的局面。若此,向文官政府过渡的任务就会受到挫折”。[6]这是一份美国国务院给驻韩使馆的电报,分析得十分精准,军事集团内部在国内问题上以及在对美关系方面的确存在分歧且非短期内可弥合,所以美国国务院认为在实现韩国文官政府过程中可能“受挫”。
朴正熙军事政权当然能认识到美国在韩国发展过程中的关键作用,它无意搞僵美韩关系,所以也不失时机地拉拢美国。为了赞扬美国在朝鲜战争期间对韩之“善举”,军事政权在1962年6月将最高荣誉奖——“国家建设勋章”授予朝战时期的美国总统杜鲁门,授勋仪式由韩国驻美大使代表朴正熙在华盛顿举行。7月末,美国在汉城举办了“友谊7号”太空舱展览,朴正熙出席并对美国能够“与世界人民分享外太空秘密”之举动大加褒扬。[7]军事集团虽然在处理国内问题上表现出明显的独立性,但在向美国示好方面做出了一些姿态,这对缓和韩美关系和提高军事集团国际形象方面是很奏效的。
二、韩国大选前夕国内状况及美国的政策调整
韩国政局在1963年初显得十分微妙,这主要表现在军事政权最高领导人朴正熙的言与行方面。朴正熙于1963年2月表示,他将有条件退出选举。这是令人意外的一个表态,这可以使韩国国内政治紧张状况得以缓解,并可“在保持国家统一稳定的气氛中通过民主程序为实现政权过渡奠定基础。”[8]这符合美国的意愿,因此对朴正熙的这个表态立即予以公开支持,韩国主要政治派别领导人随后也对这个方案表示接受。军事政权紧接着又采取了诸如释放政治犯等措施,韩国国内政治局势因而得到进一步缓和。1963年2月底,韩国被列入“政治整肃名单”的人员数量已由4366人减少到269人,其中包括前政府要员及重要的公务人员。
军事政权为了巩固其权力也同时采取拘捕、限制言论自由等措施。1963年3月11日,军事集团以“阴谋推翻军事政权”的罪名逮捕了19名军官。随后,军事集团下令严格限制言论自由,禁止政党或个人通过报界发表“政治鼓动”类型的评论。尽管并未明确何为“政治鼓动”,这实际上被解释为“一切反对军事政权的言论”。朴正熙为此做出专门声明指出,“该举动不过是临时的,适时将予以解除,但这将取决于拟议中的关于‘军事政权是否再延期四年’问题全民公决的结果”。[9]朴正熙不久又提出“延缓四年移交政权”的主张,他宣布“禁止反对派政治活动”,并提出对“是否延长军事统治”问题进行全民公决的提议。军事政权很快就宣布取消定于4月举行的全民公决,转而坚持要延长军事统治时间。朴正熙对此的理由是因为他“无法再忍受政治混乱的局面,他本人及军事政权是唯一能够履行革命使命的力量。如果将政权转交给那些政治人物的话,无疑会引发第三次革命。但悲剧不应重演,受到伤害的将不是那些政治人物而是人民。”[10]一项紧急法令在这个声明发布后不久出台了——相关政治活动一律予以禁止、限制韩国国内新闻媒体和个人进行有关政治问题的宣传活动、整顿所有结社集会活动。于是,韩国国内政治气氛再度趋于紧张。
美国并未立即对朴正熙上述举动加以评论,但明确表示支持军事政权向文官政府过渡的进程,同时开展了积极的外交活动——美国驻韩大使塞缪尔·伯格加大了在汉城的斡旋力度、对韩经济援助协商也在进行中、援助额也增加到1.91亿美元。[11]美国还是打算通过加强与军事政权合作对话形式来解决问题,所以在对韩援助等方面依然大体奉行此前政策。对于韩国政治派系斗争以及“是否延长军事统治而进行全民公决”等问题严重困扰着肯尼迪政府。1963年3月,韩国内阁首班(总理)金显哲与伯格的会谈中提到,“韩国当前存在多个派系间的争斗及暗杀密谋等活动加剧了国内局势的混乱程度,……军政府面临着严峻的威胁,许多韩国军队也卷入了政治纷争之中,甚至守卫三八线的一线军队也有变节而倒向朝鲜的可能”。[12]在这种情况下,保持军队统一就成了问题,因此也将产生非常严重的后果。伯格在随后的报告中指出,朴正熙通知他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里将宣布就“军政府是否继续执政四年”的问题进行投票表决,如果投票结果反对军事政权继续存在下去,他将在8月实现政权向文官政府转移。伯格提出,“在全民公决问题上举行全国辩论以及是否应该有反对派力量代表监督投票计票活动”,朴正熙说“投票将会是公正的”。[13]朴正熙和美方在政权移交问题上的合作有了很大进展,但是在韩国依然存在着大规模的示威抗议活动。示威活动当中出现许多平民政治领袖人物,而且普通民众参与游行的情况也属首次。伯格在3月21日与朴正熙进行了会晤,要求他重新考虑关于延长军事统治的决定。次日,大规模反政府运动在汉城、釜山和光州再次出现。约600名高呼口号的示威者在汉城举行游行抗议活动,要求军政府遵守此前提出的将在8月实现政权移交的诺言,有20多名示威者遭到逮捕。面对紧张的政治局势,朴正熙重申延长四年军事统治的计划。他指出,“这个国家不应该被腐化变质的政治人物所把持”,许诺说“将遵从全民公决的结果,(因为)那是人民意愿的体现”。[14]然而,政治活动禁令的发出以及全国广播报纸等新闻媒体均在军事政权控制之下,在这种情况下进行的全民公决也只能表现为军事政权的独角戏。
韩国是一个既有总统又有总理、既有内阁又有军事集团的国家,同时军队也深深卷入国内政治之中。因政权移交问题而产生的内部纷乱困扰着朴正熙军事集团,美国也认为此时的韩国再次陷入危险之中,韩国非军方政治领导人宣布他们将“最大限度地联合发起反对延长军事统治的活动”。[15]肯尼迪政府并未就此细评韩国局势,实际上对韩国政局出现的新情况也并不轻松。由于担心韩国出现政治纷乱或内战局面,美国极力促成朴正熙军事政权与主要政治力量之间实现暂时的联合。如果不这样,延长军事统治会给韩国的稳定和一个高效政府的出现带来威胁。美国国务院在1963年3月25日,即朴正熙“延长军事统治”的主张提出十天后也发表了一个对应声明:“军事集团在今后四年继续实行军事统治的努力使韩国陷入严峻的政治困境,延长军事统治会对政府的稳定与效率构成威胁,我们希望军事集团及主要政治组织能共同制定出一个向文官政府过渡的计划,这个政府应该为全国所接受。”[16]美方明示朴正熙政权,反对其“延长军事政权”的决定。
由此看来,美国的态度更加具体化了,但韩国内部情况却严重制约着政权移交进程。美国驻韩使馆持续采取缄默态度,这种态度加之美国并未消减对韩经济援助给外界造成了美国支持韩国目前这个“不民主政权”的印象。[17]朴正熙对于他此时不愿意实现“文官政府”的态度再次进行了解释,他在给肯尼迪的私人信件中说,他不愿将政权移交给“贪污腐化的政治人物”,他还概要描述了当时非常混乱的韩国政治局势——“无耻的政客在进行着争斗,还有的正在策划反国家的密谋”。[18]尽管朴正熙表现出不愿意尽早实现政权过渡,但也确实采取了一些推进措施。美国使馆及情报部门探悉,朴正熙打算先成立一个以他为首的过渡政权,“这个新的过渡政府将由50人组成,其中三分之二是非军界的文官,而且还将组建一个由30位资深政治家组成的咨询顾问委员会”。[18]尽管朴正熙为实现其目标进行了精心设计,但不论怎样,“延长军事政权”的打算是美国极力反对的。
然而,此时韩国的局势仍然不明朗。韩国军方领导人很明显站在朴正熙一边,而非军方政治力量的立场也非常坚定,拒绝接受任何延期过渡的条件。由于韩国政局的变化以及朴正熙军事集团态度的多变,美国围绕“文官政府”问题的对韩政策需要进一步加以阐明。为了能够有效地推动韩国文官政府的出现,美国国务院明确了对韩政策目标:其一、建立一个拥有广泛群众基础和政治基础的稳定政府;其二、消除韩国政治舞台上军人与政的不良影响;其三、保证对韩国及“联合国军”的国际支持。美国促使韩方施行一个“泛国民”决议案(pan-national solution),以便军界和非军界势力达成妥协组成新政府,这将在更广泛的意义上代表韩国各派政治力量,并且已有证据显示朴正熙正在重新考虑是否延长军事统治的主张。[19]肯尼迪不失时机地指出,“美国总统及美国人民非常关心韩国的未来并非常急切地想要看到这个国家的成功”,他还同时强调了在韩国避免出现政治动荡局面的重要意义,“否则将会阻碍民主进程的发展”,“我们认为目前韩国国内政治问题的解决方案在于,阁下的政府应与其他政治派别领导人进行协商,以便就权力过渡的具体步骤问题达成协议,这对统一的韩国而言将是可以接受的。”[20]关于韩国政治局势问题,肯尼迪政府做出了很多评估和预测。上述内容是肯尼迪在给朴正熙的信件中所言,实际上表明了美国政府在韩国政权过渡问题上的态度。
肯尼迪极力敦促韩国军事领导人尽快实现其权力向文官政府转移,但在该过程中表现出谨慎介入的态度。美国国务院指示驻韩大使要保持慎重,“至少是在最初阶段,我们认为必须最小限度地介入(1963年)4月军事集团就权力过渡问题举行的全民公决活动,解决方案必须是 ‘韩国式的’(a Korean solution)。”[21[22]美国一方面做出上述表态一方面又采取削减援助等方式敦促朴正熙尽快实现政权过渡。同时,美国也密切关注韩国军方的动向,因为韩国军事力量在政治纷乱情况下的任何举动都会削弱美韩联合军事力量抵御朝鲜的能力。[23]在美国削减对韩援助等多种压力下,朴正熙决定同意反对派在同年秋举行文官政府选举的要求。
在韩国也有一些有利稳定的情况出现,那就是随着总统选举活动进入最后阶段,朴正熙的三个主要竞争对手中的两个退出了竞选,只剩下尹潽善一人。尽管如此,但学生抗议活动依然比较活跃,汉城大学生将朴正熙政权描述为 “腐化的”和 “无效率的”、是在企图利用非法手段达到把持权力的目的。[24]与此同时,韩国国内食品供应困难、价格飞涨及民众对军事集团信心不断下降等问题的存在,都使朴正熙越发担心会在选举中失利,所以这些因素也促使朴正熙改行延期选举之法。美国也没有再逼朴正熙提前实施政权移交,因为美国也认识到他面临的政治经济难题也比较多。在一些美国观察家看来,这主要是由于朴正熙集团的“军旅生涯并未使其政治艺术得到提高,也不能使之获得广泛的知识和技能来处理经济事务。”①语出美国政治观察家詹姆斯.莫雷(James Morley),转引自:John Lie,Han Unbound:the Political Economy of South Korea.Stanford University Press,1998:56也正如伯格所说,“韩国目前正处于一个极不稳定的时期”。[25]如果过度逼迫朴正熙即刻移交政权,恐导致局势失控,美国方面力图避免出现物极必反之局面,故而同意1963年秋举行选举的安排。
三、“政权过渡”的实现及美国的态度
随着韩国大选的日益临近,美国进一步向韩国表明立场。美国政府希望朴正熙军事政权能尽快实现政权移交,驻韩大使塞缪尔·伯格最初担当了这个任务。伯格对朴正熙政权比较有信心,他在“五一六军事政变”几个月后就曾经提出,“朴正熙军事集团能够建立一个稳定的、清廉的和负责任的政府,它将是一个能够与美国进行合作的政府。”[18]可以看出,伯格对朴正熙是非常有信心的。美国极力推动军事集团实现政权移交,但朴正熙政权的独立性表现也十分明显。朴正熙根据国内局势发展情况于1963年7月末表示,政权移交将在年内完成。为了避免美国的干预以及为大选做准备,朴正熙宣布退出军队并于同日加入民主共和党,随后接受该党总统提名。尽管美国有一系列的担心,韩国总统选举活动还是突破重重阻力在1963年年底较为有秩序地进行了,朴正熙于10月当选韩国总统。
美国对于这次选举活动非常满意,因为它所担心的诸如公然的明目张胆的镇压活动并没有出现,而且美国对韩国总统候选人表现出的中立态度效果较好。虽然朴正熙获得支持票数之少实属意料之外并因此产生复杂的政治局面,但如果反对派获胜,在树立其权威的过程中极有可能出现更大的不确定性,且很可能以暴力形式表现出来。韩国政治反对派在此次大选中也充分显示了其实力,因为就得票率而言可以清楚地看出朴正熙的支持率并不高。尽管这样,美国还是及时制订了对朴正熙政府的政策基调——“鼓励朴正熙在其政府和反对派之间实行温和的、宽容的和合作的政策,努力将它们之间的政治对话转入建设性的轨道中来”,美国“在日韩关系正常化以及经济稳定等方面必须既同韩国政府协商,也要与反对派进行讨论”。[26]1963年11-12月期间美韩双方高层都出现了重大变化,肯尼迪在11月22日遇刺身亡后由副总统约翰逊接替其职,在韩国朴正熙已是代总统,并于12月17日正式宣誓就职总统。新任美国总统约翰逊向韩国表示,美国将保持对韩政策的一致性,对军事集团能够履行其将政权过渡给文官政府的许诺表示欢迎。[27]这样,朴正熙政权终于完成了政权过渡的任务。
四、结束语
美韩两国作为非对称性国家联盟尽管矛盾重重,但在冷战背景下依然可以在合作的框架下发展双边关系。通过美国在韩国“政权过渡”过程中的表现可以看出,美国在冷战中将韩国视为其在东北亚地区推行“美国式”民主模式的试验场,它担心该军事集团长期掌权会使韩国偏离文官政治的轨道,因此在政变发生不久、尤其是在1962-1963年间密切关注韩国政局的发展并随之调整政策,最终促使韩国政权重新回归“民选政府”。尽管离真正意义上的文官政治尚有很大距离,但毕竟是朝着这个方向迈进了一大步,美国因此而实现了对韩政策的一个重要目标。美国此后继续在经济军事上支持韩国,同时不遗余力地促成该地区存在“世仇宿敌”关系的两个盟友日韩两国牵手言好,美国继续发挥其影响促成日韩关系正常化的实现,从而完成编织东北亚冷战防御网的另一个环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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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Telegram from the Department of State to the Embassy in Korea,Washington,March 28,1963 [Z].FRUS.1961-1963.Vol.XXII. Doc.297.
[20]Memorandum for the Record,Washington,March 29,1963 [Z].FRUS.1961-1963.Vol.XXII.Doc.299.
[21]Telegram From the Department of State to the Embassy in Korea,Washington,April 8,1963[Z].FRUS.1961-1963.Vol.XXII.
[22]The President's News Conference of.April 3rd,1963.APP (Kennedy)[EB/OL]http://www.presidency.ucsb.edu/ws/index.php?pid = 9139&st=south+korea&st1=
[23]A.M.Rosenthal.U.S.officers in Seoul Keeping Close Watch on Korean Crisis;Any Troop Shifts to Bolster Position of Military Regime Could Impair Joint Defense Against Reds[N].The New York Times,1963-04-05(3).
[24]Democracy Needed in Korea[N].The New York Times,1963-04-01(26).
[25]Telegram from the Embassy in Korea to the Department of State,Seoul,April 29,1963 [Z].FRUS.1961-1963.Vol.XXII.Doc. 302.
[26]Telegram From the Department of State to the Embassy in Korea,Washington,October 22,1963[Z].FRUS.1961-1963.Vol.XXII. Doc.316.
[27]Memorandum of Conversation,Washington November 25, 1963[Z].FRUS.1961-1963.Vol.XXII.Doc.318.
(责任编辑:徐星华)
U.S.-ROK Relations around“Transition of Political Power to Civilian Government”during 1962 and 1963
MA De-yi
(College of Historical and Cultural Tourism,Heilongjiang University,Harbin,Heilongjiang 150080,China)
Park Chung-hee pulled off a military coup successfully on May 16,1961.Thereafter,the military coup led by Park took charge of national political power.The U.S.insisted that the military clique should transfer its power to a civilian government.In the coming two years,the U.S.paid close attention to ROK's domestic political change,adjusted its policy accordingly,and achieved its aim in the end.
U.S.foreign policy;U.S.-ROK relations;Park Chung-hee regime;civilian government
K312.63;K712.54
A
1008—7974(2015)03—0101—06
2014-11-03
黑龙江省教育厅人文社科项目“冷战时期美国对韩政策研究”(12522201);国家社科基金青年项目“冷战时期美国对韩政策研究”(11CSS018)
马德义,山东莱阳人,历史学博士,副教授。
10.13877/j.cnki.cn22-1284.2015.05.02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