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灵户口”揭秘

郭丽+青胜+刘德华

2014年8月，南充市嘉陵区检察院反渎局破获了一起非法买卖国家户口案。12月5日，四川省嘉陵区法院一审以买卖国家机关证件罪，判处蒲小宇有期徒刑三年，因行贿罪判处有期徒刑六个月，合并执行有期徒刑三年四个月。原公安干警余某因滥用职权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一年五个月，因受贿罪被判处有期徒刑一年七个月，合并执行有期徒刑两年十个月。

2014年初，央视记者发现一个神秘中介在网上公开叫卖户口，宣称是由公安局内部人士制作，能在公安部门的户籍信息里查询到。是谁如此胆大妄为？又是谁有如此大的能量？

为一探究竟，记者随即联系神秘中介称要买一个新身份。神秘中介自称老张，一个户口要价3万至5万元，步骤很简单：拍身份证照片录入公安部门户籍管理系统;用取得的户籍回执单到派出所录指纹。老张特别说明，办证时告诉派出所的办证人员是“张老师介绍来的”。在南昌警方制证大厅，记者成功取得了一个出生于1982年8月10日的名叫徐宇轩的身份，身份证号码为34022219820810417X。这个虚假身份能够在户籍系统中查到。

花几万元钱买一个虚假身份有什么用呢？老张举了一个简单的例子：用这个身份可以按揭一部几十万的车，用车做抵押到银行贷款几十万，最后把这个身份申报死亡，就不用还银行贷款，空手套到几十万元。可利用的地方很多，所以买卖户口的生意很好。

2014年1月22日，央视“东方时空”以“幽灵户口”为题曝光了这起非法买卖户口的新闻。

检察官闻风而动

“幽灵户口”一经报道，立即引起了公安部高层领导的度重视，公安部门组成了专案组进行侦查。调查发现，这是一起中介与警察相互勾结的犯罪行为。除了江西等地，还涉及到四川南充的警察和教师。记者办理的名为徐宇轩的户口新建户籍时用的迁移证号码为“川迁证第00380002号”，正是由南充市嘉陵区公安部门开出的。

同时，南充市嘉陵区检察院也意识到，嘉陵区公安分局可能有民警参与了此犯罪行为。南充市检察院相关领导听取了案情汇报后认为，这是一个可能涉及公安民警失职、渎职的案件，社会影响大，而且侦办难度也大，必须立即侦查，不给犯罪分子缓和之机。

接到指示后，嘉陵区检察院领导立即安排反渎局干警对本案展开侦查，同时联系嘉陵区公安分局，从新闻报道中出现的南充公安分局流出的户口迁移证编号入手进行调查。随着调查深入，嘉陵区公安分局文峰派出所民警余某和嘉陵一中教师蒲小宇相互勾结，致使空白户口迁移证流出的犯罪行为逐渐浮出水面。

蒲小宇和余某被抓获后，嘉陵区检察院反渎局侦查人员立即对二人进行了审讯。在大量证据面前，蒲小宇交代自己从余某处得到空白户口迁移证之后卖给江西一个叫皮某的男子，余某也对私自将盖有公章的空白户口迁移证交给蒲小宇的事实供认不讳。

从蒲小宇处买户口迁移证的皮某是山东济南人，一次偶然的机会，两人在网络结识，但未见过面。2008年，皮某打电话给蒲小宇，说有一个发财的路子，只要蒲小宇搞到一些派出所的空白户口迁移证给他，就能够赚大钱。蒲小宇见有利可图，就心动了，而自己刚好认识某派出所的民警余某，应该可以从他那里搞到空白户口迁移证，便答应了皮某的要求。

两人在电话里达成共识后，皮某于2009年上半年从江西赶到南充，与蒲小宇当面商谈了具体事项。双方商定蒲小宇负责找空白的户口迁移证，并盖好派出所户口专用章，皮某负责提供人员信息，由蒲小宇将人员信息打印在户口迁移证上再寄给皮某，每张户口迁移证酬金2000元。

2009年底，蒲小宇找到了自己的好友余某，当时余某在嘉陵区公安分局木老派出所负责内勤。蒲小宇对余某说自己有学生想高考移民，将户口迁往高考分数低的省份，要余某帮忙找一些空白的户口迁移证，并许诺事后感谢。余某知道户口迁移证是国家户籍管理的重要文书，不能私自交给其他人，但碍于情面，还是答应了蒲小宇的请求。

警察教师相勾结

2010年初，余某利用自己的工作便利，在木老派出所的户籍室偷拿了20多张带存根的空白户口迁移证，并用其保管的户籍专用章在迁移证上盖了章，随后在余某楼下将这20多张迁移证交给了他。不久，蒲小宇包了8000元现金给余某表示感谢。

拿到空白的户口迁移证后，蒲小宇为了在上面打印人员信息，专程到南充一电脑市场买了打印机和打印纸，然后又打电话给余某请教迁移证的裁剪方法。经过多次试验后，蒲小宇掌握了户口迁移证的打印方法。

2010年至2012年期间，皮某多次给蒲小宇提供人员信息。每次他都按照皮某的要求在迁移证上打印好信息之后寄过去，皮某也按照约定以2000元一张的价格将钱打入蒲小宇的银行账户。看到汇过来的钱，蒲小宇觉得找到了一条长期的生财之道。

2012年下半年，蒲小宇将余某给的20多张户口迁移证全部用完之后，又去找到余某，让其再找一些迁移证给他。这时余某已经调到了嘉陵区公安分局文峰派出所，没有继续从事内勤，这使得他要弄出空白户口迁移证没有以前那么容易了，但还是想方设法偷偷拿来三四张交给了蒲小宇。由于这次余某拿的迁移证数量较少，蒲小宇在将迁移证卖给皮某之后，就买了价值近千元的香烟和牛肉送给了余某，没有给现金。

2012年12月，蒲小宇再次找余某要空白迁移证。余某前两次尝到甜头，知道自己给蒲小宇的迁移证越多，“感谢费”就越丰厚，便决定一次性多搞一些给蒲小宇。

2012年12月12日，余某到嘉陵区公安分局治安大队以文峰派出所的名义领取了一本共100张的空白迁移证，编号为川迁字第xxxxx001至xxxxx 100号。余某领取了这100张迁移证后径直带回了家。余某觉得如果将这100张迁移证全部交给蒲小宇数量有点大，自己心里不踏实，便撕掉了50张，在厕所里烧掉后用水冲走。次日，余某将剩下的50张迁移证悄悄带到了文峰派出所，准备伺机将这些迁移证全部盖上派出所的户籍专用章。

文峰派出所负责户籍专用章保管的内勤是一位年轻的女民警，前段时间请了产假回家，所长便将户籍专用章交给所里的一个协警保管。有一次，余某见到有群众到派出所来办理身份证，便找到管理户籍章的协警，让其到照相室给群众照身份证照，户籍室暂时由余某帮其看管。由于余某是老民警，又是正式干警，所以协警便听从了余某的安排。余某成功支开协警后，赶忙将偷偷带来的部分迁移证盖上户籍专用章。由于照相所花时间不长，协警一会就回到了户籍室，余某只将一小部分迁移证盖上了章。后来，余某又用了几次同样的方法，终于将50张户口迁移证全部盖上了户口专用章。

证据面前低下头

在全部盖好章的那天下午下班的时候，余某就电话联系了蒲小宇，说自己这次搞到了50张迁移证，让蒲小宇到余某的居所楼下来拿。余某回到自家楼下时，蒲小宇早已在此等候，余某便将50张盖了章的迁移证全部交给蒲小宇，同时蒲小宇将用塑料袋装好的2万元现金交给余某作为感谢。

截至案发时，50张户口迁移证被蒲小宇卖掉了30余张。央视报道 “幽灵户口”后的第二天，蒲小宇便被嘉陵区公安分局的民警抓获。公安民警从蒲小宇家中查获了涉案的电脑、打印机以及剩余的10多张盖有文峰派出所户籍专用章的空白户口迁移证等物品。同时余某也被抓获归案。

经侦查机关统计，皮某先后打给蒲小宇款项共12.1万元，蒲小宇给予余某感谢费2.8万元以及价值近千元的香烟、牛肉。

余某归案后，虽然承认了犯罪事实，但一直辩称不知道蒲小宇把户口迁移证拿去做了什么用途，自己私自将空白的户口迁移证给别人的行为虽然不对，但在案件中所起的作用不大。为让余某尽快认罪，嘉陵区检察院反渎局侦查人员远赴江西，调取了江西警方抓获的皮某等人以及江西检方抓获的涉案警察的口供及相关证据。至此，“幽灵户口”的整个链条完整呈现出来。

原来，皮某从蒲小宇处得到户口迁移证之后，通过江西的杨某、金某等人拿到江西南昌、萍乡等地派出所录入户籍系统。这些相关的民警早就得到了杨某、金某等人的“好处”，又有加盖了公章的户口迁移证，这些虚假身份信息便堂而皇之地迁入了当地，有了合法的外衣。中介老张则在网上发布信息寻找买家，一旦有买户口的顾客上门，老张便带着顾客到已买通的民警所在派出所，帮助顾客取得新的身份。

按照我国的户籍管理规定，正常的户口迁移程序是由迁移者本人到迁入地开具准迁证，然后凭准迁证和相关证件到迁出地开具户口迁移证并下户，最后到迁入地上户。余某在没有任何证件的情况下，就将空白的户口迁移证交给他人，任由他人捏造虚假人口信息，为“幽灵户口”顺利录入国家公安户籍系统创造了必不可少的条件。由此可见，余某作为户口迁移证流出的源头，在这起犯罪活动中的作用举足轻重。在大量证据面前，余某终于低头认罪，并主动向嘉陵区检察院上缴了非法所得的2.8万元“感谢费”。

编辑：张同舟 luara010203@hotmail.com